「權本主義」才是中國經濟的內核

三月份專欄《世界經濟進入無地圖時代》中，論及主流經濟學界及機構，對未來的方向已如無頭蒼蠅。但日子總要過下去，因而上至美聯儲，中至金融巨獸，下至各種另類投資機構，並未停止他們的各種預測 。嚇到我的是，在成千上萬的五花八門論述及分析中，除了極少數者，所有人都對一個大哉問噤聲 – 如果中國經濟惡化到一個地步，例如真實GDP增長掉落到2%以下，甚至經濟引擎失速停火，世界經濟、金融、股市、匯市將會如何？

似乎所有人都將「中國經濟只會比現在好」當成他們論述及分析的默認前提。事實上，這是一個需要被挑戰的默認前提。

我認為，當這麼大一隻灰犀牛分明擺在眼前時，各國主政方、金融機構、學界領袖和主流媒體選擇視而不見，一方面出自現實的考慮，另方面出自一種嚴重的認知誤區。

現實上的顧慮是，許多方與中國還有龐大的利益瓜葛，需要時間退出，甚至幻想世上還有「接盤俠」（Bigger Fool）。

認知誤區則是，西方的政界、經濟學界、企業界，多數人還在用資本主義或市場經濟的邏輯來檢視中國的經濟現象，例如用產業結構分析、人口趨勢、貨幣發行及流動、股市、房市、利率、匯率等等慣用的公式和邏輯。然而在中共治下，所有真實數據都是國家機密，多年來官方早已培養出一批專門迎合「市場經濟邏輯」的造假和話術專家。高官裡，只有李克強曾說出「我從來不相信官方數字」以及「中國還有六億人月均收入不到一千元」的真話。

為了說明中共治理之下從來就沒有「資本主義邏輯」這件事，九年前我新創了一個詞，「權本主義」，用來捕捉中國的一切政治、經濟、社會現象的本質；因為找不到相對應的英文字，也同時創造了「Powerism」這個字。

如果用「一切經濟活動以資本的產生、流通、囤積為主」來形容資本主義，那麼權本主義的定義就是「一切經濟活動以奪權、保權、控權為主」。換句話說，在資本主義下，權力是資本的附屬品，而在權本主義下恰好倒過來，資本是權力的附屬品。

資本主義以及衍生出來的市場經濟，從來就沒有在中共治下生根。西方在中國所看到的一切現代經濟現象，都不過是披著資本/市場外衣的權本主義異形。因而，任何用資本主義、市場經濟邏輯來分析、預測中國經濟的試圖，終歸遲早要摔大跤的。

以上所述的現實顧慮與認知誤區，二者相輔相成、循環襯托，造就了對灰犀牛視而不見。料想之中，哪一天被灰犀牛撞到的政府、機構、學者，將會大喊：來了一隻黑天鵝！

因此，與其對中共國度做經濟產業結構分析，不如對它做政治權力結構分析；後者會讓你更早的察覺風險。例如，不要問它的半導體產業「投資」了多少，該問的是哪幾個權力家族在爭奪半導體產業的掌控權。再如，試圖用資本邏輯、市場邏輯去理解為什麼螞蟻金服在上市前幾天被幹掉，而滴滴在上市後幾天被幹掉，你是得不到合理答案的。但若早早就用權本主義的邏輯去考察螞蟻和滴滴，金融機構和投資人（包括台灣的）就可以少賠一大筆。

中南海正在脫掉資本主義的外衣，赤裸裸的展現了權本主義的內核。資本主義確實有大問題，但它至少孕育出了差強人意的民主自由法治環境。而權本主義，我百分之百確定它是人類的災難、文明的浩劫。口渴的人，該選擇半瓶污水還是半瓶硫酸呢？這問題不難回答吧？

（更多有關 「權本主義」的解析，請造訪「前哨預策」InsightFan.com )

#名人堂－黃介正
疫病提速脫鉤

（美國國務卿龐培歐透露中國對美國已經全方位滲透，他希望各州州長與各地區首長在與中國往來時，要以謹慎的態度面對。歐新社資料照）

美國國務卿龐培歐本月初應邀在「全國州長協會」發表題為「美國與中國的競爭」主題演講，是川普政府最露骨的對中戰略思維與政策表態，也可被視為美中大幅「脫鉤」的起訴書，而今春大陸爆發的「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恰予美中脫鉤添柴加速。

美國與中國大陸在冷戰結束後，曾經試圖「邁向」建構「建設性戰略夥伴關係」，使中國成為「負責任的利害關係者」而終不可得；經歷十餘年「轉向亞洲」、「亞洲再平衡」以至「自由與開放的印太」，美國的戰略反省與轉向競爭對抗，令政學界展開「新冷戰」是否已經啟動的論辯。上個世紀的「美蘇冷戰」，兩大集團基本上是切割選邊不掛鉤的。

川普政府將美中貿易戴上國家安全的帽子，除了傳統上外交、軍事、地緣政治的針鋒相對，關稅、科技、規格、匯率、產業鏈如今已成為兩強錙銖必較的決戰之地。此外，美國也對大學招生、學術交流、移民簽證、科學實驗室聘用、中國媒體登錄、網路爭議訊息、中國駐美人員行止，全面進行「反滲透」，涉法案例尚不多，寒蟬效應已蔓延。

龐培歐本月的演說又六度提及台灣，堪稱自一九七一年季辛吉密訪北京，啟動美中關係正常化，四十九年來最與台灣「掛鉤」的公開高層談話。美國擺明抓著台灣的手打牌，北京當局肯定吞不下去。

如今「新冠肺炎」疫情迅速向世界蔓延，大陸經濟生產下行的灰犀牛，加上嚴格人流管制的黑天鵝，被客觀環境加深提速的「硬脫鉤」，若在美中全球爭霸的算計內，台灣自難跳脫，兩岸關係就更詭譎了。

疫病加深隔閡，敵意助長脫鉤。大陸疫情爆發在庚子新年之時，恰又是台灣「抗中保台」選後情緒高漲未熄之刻，對於未來四年兩岸關係的期待，還等不到蔡英文總統的第二次就職演說，即已顯現難測之局。

前任政府時期兩岸關係之所以改善，實係雙方決策階層認知，在所謂「深水區」政治軍事的對抗之外，經貿產業的互利、歷史文化的連結、相互善意的人民至關重要。大陸領導人習近平掌權未久，在二○一三年會見國民黨主席吳伯雄時，即首度提及兩岸同胞的「心靈契合」。

如今大陸對台政策光譜，從「反獨」向「促統」移動，「兩制台灣方案」之議，等同捨棄共同對等探索兩岸政治關係；「將心比心，相互理解，相互尊重」，以及「兩岸一家親」言猶在耳，卻已將握手逼成握拳。台灣方面也不警覺「去中國化」對於不得不應對的兩岸關係，所引發危殆禍端；如果主政者放任甚或鼓勵其發展，「心靈契合」終將轉為「心靈脫鉤」。

處理兩岸關係「只硬不軟」違背戰略原則，「嘴狠心虛」實乃兵家大忌。陳時中部長說「對抗的是病毒不是武漢」，我們也要說「台灣厭惡的是一黨專政不是大陸同胞」。在大陸人民橫遭疫情肆虐之時，我們的惻隱之情不可毀棄，同理之心不可脫鉤。

（作者為淡江大學戰略研究所副教授，戰略暨兵棋研究協會理事長）

蔡習互撞 更需和平協議

柳金財／佛光大學公共事務學系助理教授（新北市）

陸領導人習近平（圖右，路透資料照）在《告台灣同胞書四十年紀念》講話，倡議探索「兩制台灣方案」，蔡英文總統（圖左，本報資料照／記者曾吉松攝影）隨即強硬回應稱，我們始終未接受九二共識，也絕不會接受「一國兩制」。本報資料照／記者曾吉松攝影

最近國民黨主席吳敦義倡議簽署《兩岸和平協議》，誘發民進黨當局加緊修正《兩岸條例》，建立「國會雙審議、人民雙公投」高門檻的民主防衛機制，反對「投降式的政治協商」。吳敦義倡議兩岸和平協議固然有取得兩岸論述話語權之考量，然年初以來，蔡、習兩岸強硬路線抬頭及交鋒，也呼應建立兩岸和平穩定框架迫切性。

今年是大陸的關鍵風險年，習近平提出堅持底線思維、危機意識及憂患意識，既要高度警惕「黑天鵝」事件，也要防範「灰犀牛」事件，化解政治、意識形態等七大風險，防範「顏色革命」。大陸當局是否會以強化對台政策壓制力道，藉以轉移內部矛盾及危機頗值關切。

大陸正面臨建政七十周年，建黨、五四運動一百周年、鎮壓西藏事件六十周年、天安門事件三十周年；也是改革開放、中美建交四十周年。社會也有「逢九必亂」之說。政治敏感紀念活動涉及政治社會維穩維安，必然強調「穩定壓倒一切」。

中美貿易戰可能繼續延燒跨及其他領域，台灣應避免成為美中衝突之引爆點。美雖視台為友好民主價值同盟，為其印太戰略中防護員角色，但《台灣旅行法》等一系列友台政策，提高互訪層級及軍售，更強化蔡路線不願妥協；激進台獨勢力也視此為公投獨立、正名制憲的「戰略機遇期」，致兩岸衝突如螺旋般上升。

蔡總統元旦談話及回應習近平《告台灣同胞書四十年紀念》講話，提出「四個必須」、「三道防護網」重炮回擊「習五條」，表示從未接受「九二共識」、「九二共識」是「一國兩制」。習近平提出「九二共識」是「一中原則」，探索「兩制」台灣方案，宣稱不會承諾排除武力解決台灣問題。蔡習新春講話交鋒，意味雙方強硬路線抬頭。

同時，時代力量擬提《公投法》修正案納入領土、主權及國號變更；激進獨集結呼籲蔡總統放棄連任、呼籲制憲時刻到來；喜樂島聯盟提出今年是推動建國關鍵年，擬修正《公投法》達成獨立目的。蔡英文面臨激進派在權力競逐與路線分歧之挑戰，其中間路線更加可能偏離，最近親自參加獨派會議更見端倪。若蔡總統為求鞏固基本盤，而與獨派形成聯合陣線，明著訴求「維持現狀」，暗著推動獨立公投、正名制憲，藉由操作親美牌及抗中牌，凝聚泛綠群眾支持，這將使兩岸陷入戰爭危機邊緣。

激進獨派的躁進路線，反可能成為大陸轉移內部矛盾藉口。近日美卸任與現任官員紛示警反對獨立公投、反對片面改變現狀，此為川普政府對台採取預防性外交措施。此時倡議簽署《兩岸和平協議》雖不具現實政治可行性，但卻可避免兩岸和平穩定框架被進一步破壞，甚至警惕大陸當局勿將挫敗激進台獨路線，作為轉化其國家風險之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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