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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廣繪青接待中心 在 政變後的寧靜夏午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過去一段時期,對遙遠武漢前線的想像/理解中,討論得最離奇和偏差,甚至奇譚怪論到讓我覺得略欠人性、近乎磽薄的揣想,大概就是關於由體育館和會展中心改造而來,主要用來收治輕症級別的確診感染者的「方艙醫院」了。
至今復盤,或許大批量興建方艙醫院,讓輕症確診患者有地方可去、有一對多的基本醫療人力照護,且一旦病情惡化,能更有序地後送到正式醫院病房,大概是使武漢抗疫戰爭從醫護資源瀕臨斷線,到逐步拉回軌道、穩定住局面的轉捩點。
這一舉,扭轉了更多家庭因為起初隔離病房不足、醫院整體床位不足的狀況下,許多輕症患者自我居家隔離,但事實上很難做好居家隔離、反而造成全家多人交叉感染的悲劇繼續擴大。只可惜,這一決策來得太晚了。
用同事的話說,一些病人稱,方艙醫院是武漢在經歷十多天殘忍和混亂的自然選擇過程中,唯一讓人感受到安慰的地方。
是的,在這裡,除了醫護之外大家都染病了,都是輕症病人。不少人的家人還在重症醫院裡救治,甚至病逝。但與此同時,六七百張病床加上醫護同處一室的社區感和團結感,也成為病人們的心理支撐。
戰地醫院在壓力、情緒和生死交關、別無出路的多重壓力型塑下,竟也迸發了濃濃的社區感。康復情況較好的患者組成了志願者隊;醫護為了給病患“將一直與病人同在”的信心,挑選病況較好一起分組分隊辦起競賽;有的患者為了怕自己組建起來的患者志工隊一旦自己出院就散了,想著辦法讓自己多待幾天。有的正歷經喪親之痛的患者,不願意回到熟悉卻再也不同的家裡面對傷痛,而想一個人待在方艙醫院裡舔舐傷口。
同事們歷經四次進出方艙醫院採訪後,作出了下面這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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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艙醫院裡的愛與怕
文|財新記者 蕭輝 包志明 高昱
攝影記者 丁剛(發自武漢)
張兵沒有想到,在武漢客廳方艙醫院住了16天,2月23日醫生通知他可以出艙了,竟然有些不舍。他對財新記者說:“原來在新聞上看到有人說捨不得離開方艙,我覺得有點假,輪到自己出院,也捨不得。”
毗鄰武漢市金銀潭醫院的武漢客廳,原本是座占地面積1800畝的集會展、商貿、文化、服務於一體的超大型城市綜合體,2011年動工,之後分期陸續竣工開放,曾舉辦過中國金雞百花電影節、中國藝術雙年展等重大文化活動。2月3日,武漢客廳與洪山體育館、武漢國際會展中心一起,被選定興建首批“方艙醫院”,專門收治輕症確診新冠肺炎病人,設計容納2000張床位的武漢客廳方艙醫院是其中最大的一個。與此同時,在中央指導組的推動下,武漢及全國各方救援力量連夜行動,緊急抽調20個省份的醫療救援隊充實方艙醫院醫護力量。
之後武漢推進“應收盡收”,作為新冠病人最大的收治地,方艙醫院數量和床位迅猛增加。截至2月22日,包括在建和規劃中的武漢方艙醫院已達32家,總床位數達35529張,到2月23日,已建成的16家方艙醫院累計收治患者1萬余人,很大程度上緩解了床位緊張的局面。
02.2月21日下午,武漢客廳方艙醫院,收治在此的患者下床活動。2月3日,武漢客廳與洪山體育館、武漢國際會展中心一起,被選定興建首批“方艙醫院”,專門收治輕症確診新冠肺炎病人。
這是我國第一次在疫情中大規模建設方艙醫院。“方艙醫院是解決收治主要矛盾的現實之策。”作為方艙醫院的主要倡議者,中國工程院副院長、中國醫學科學院院長王辰表示,大容量的方艙醫院既可以讓病人得到系統的醫學管理,讓大量輕症患者通過必要的救治獲得康復,又能起到批量病患集中隔離作用,防止疫情進一步擴散。
另外一個還少人關注的意味在於,記者在方艙醫院觀察到,或許是一種劫難餘生的心理,又或許因為免費治療、免費食宿的公益性和“按需分配”醫療資源的平等性,千百人集體生活在同一屋頂下,曾被視為痼疾的醫患關係空前良好,身份與財富的鴻溝似乎也在同樣的病毒和口罩面前消失了。
“這是整個武漢失魂落魄的一個多月裡,我惟一感受到溫馨的地方。”張兵說,“就像一個夢。”
初入方艙
1月中旬,張兵的父親高燒,住進武漢大學中南醫院,1月23日確診為新冠肺炎,當天轉送到武漢市第七醫院,第二天也就是除夕的早上就去世了。張兵的母親、妻子和他本人在醫院陪護父親,自己確診,母親和妻子則是高度疑似,核酸檢測沒有呈陽性,但是雙肺病變嚴重。妻子的症狀最重,一度呼吸衰竭。1月底2月初正是武漢各家醫院床位最緊張的時候,作為中學教師的張兵動員了所有社會關係給妻子到處找床位,“每天打幾十個求助電話,瘋了一樣。”依然沒能求到床位。
每天早上,張兵拎著小板凳,陪妻子去門診打吊針,醫院裡人山人海塞滿病患,到晚上才能排隊打完吊針,拖著疲憊虛弱的身體回家。
張兵一度恐懼會失去妻子,幸好妻子熬到2月初,等來了“應收盡收”的政策,全國醫療資源緊急援助武漢,醫院的床位逐漸多了,張兵的妻子住進武昌醫院,病情得到控制。
新冠病毒在身強力壯的張兵身上沒有明顯體現,他一直“居家隔離”。2月7日傍晚,張兵接到社區電話,要他到東西湖的武漢客廳方艙醫院隔離。他匆匆吃了一片麵包,就坐上了轉運病人的大巴。張兵記得那天晚上天氣陰冷,下著瓢潑大雨,大巴車停在距離方艙醫院後門病人進口通道還有幾十米遠的地方,開不動了。
當天是武漢客廳方艙醫院第一天接收病人,場面有些混亂,十幾輛轉運患者的巴士擁擠在進出口,前面的車很難掉頭出來,後面的車很難進去。警察張銀銀在大雨中往返走動,指揮清出了一條專門進車的道和專門出車的道。
張兵在晚上八點多抵達方艙醫院,在寒冷的登記大廳等了四個多小時,淩晨12點半,張兵終於進入艙內,他被分到A艙266號床位。病床很簡陋,一層褥子、一床被子,旁邊還有一個簡陋的床頭櫃。周邊床鋪已經住進了病人,神情淡漠地躺著,沒有人跟他打招呼。
張兵默默整理床鋪,一名男護士走過來問他是否吃過晚飯,給他端過來一份熱氣騰騰的飯菜。又冷又餓的張兵吃飯的時候,男護士又陪他閒聊,說自己來自福建莆田,家中的孩子才三個多月大,醫院號召大家志願支援武漢,男護士沒有多想就報名隨隊出征了。看到外地來的醫療隊,張兵覺得自己沉到冰水裡的心又熱了起來。
方艙醫院條件簡陋,對張兵來說,最難熬的是晚上睡覺時間,方艙內24小時不熄燈,頭頂明晃晃的大燈開著,換氣扇噪音很大,張兵感覺自己坐在飛機機翼下,嗡嗡的噪音在他耳邊不停轟炸。在方艙的第一夜,張兵失眠了。第二天晚上,他洗漱回來,發現床頭擺著一副眼罩和耳塞。又過了兩個晚上,張兵能安然入睡了。
對張兵來說,最大的安慰來自方艙裡的醫務人員。在武漢客廳方艙醫院,聚集了從廣東、寧夏和新疆生產建設兵團來的三支國家緊急醫學救援隊,和從福建、甘肅、安徽等過來的醫療護理隊,武大中南醫院負責管理,數百名醫護人員細緻的護理逐漸化解了病人們的恐懼不適。醫護人員定點給病人送來早、中、晚餐和藥物,分發水果和點心——這些東西都是這些醫護人員穿著厚密的防護服,從艙外經過三重緩衝門,一點點搬進方艙。
從醫院變成社區
在經歷長達十天的自然選擇式混亂後,2月2日中午,武漢市新冠肺炎防控指揮部發佈第10號通告,要求對新冠肺炎確診、疑似、發熱及密切接觸者“四類人員”進行集中收治和隔離,其中要求對確診的新冠肺炎患者必須實行集中收治,重症患者須送定點醫院入院治療,輕症患者無法全部進入定點醫院治療的,須徵用其他醫院或酒店作為臨時治療區集中收治。然而這些臨時治療區究竟是哪些,人們並不知曉,更重要的是,醫院床位本就無比緊缺,收治重症病人都捉襟見肘,酒店隔離點則不具備治療條件,如何安置數量更為龐大的確診輕症患者,成為當務之急。
一位武漢政府官員向財新記者透露,興建專門收治新冠肺炎輕症患者的方艙醫院,是2月3日上午一次會議上,由王辰提出的——整個會議為此暫停,當天下午,武漢政府官員陪著王辰考察選址,最終緊急徵用了洪山體育館、武漢客廳和武漢國際會展中心三座面積較大、空間開闊的公共場館,建設總計可容納3800張床位的方艙醫院。
方艙醫院是一種以醫療方艙為載體、醫療與醫技保障功能綜合集成的可快速部署的成套野外移動醫療平臺,一般由醫療功能單元、病房單元、後勤保障單元等模塊構成,其中醫療功能模塊又包括緊急救治、臨床檢驗等設施功能。由於它機動性好、展開部署快速、環境適應性強等諸多優點,從戰爭急救到突發災害、應急救援獲得了越來越廣泛的應用。
武大中南醫院宣傳部部長高翔對財新記者介紹,2月4日淩晨三點,設計師團隊開始設計武漢客廳改建方案,中午12點拿出方案,下午開工,2月6日改造完畢,又花了一天安排設備,即交付中南醫院管理團隊運營。2月6日財新記者在武漢客廳方艙醫院看到,來自武漢建工的施工工人還在接拉電路管線,身著環衛和城管服裝的人在佈置床鋪,一群後勤人員和保安圍成一個圈,拿著手機拍攝一名護士演示防護服的穿脫程序。
陳小豔是中南醫院外科的總護士長,此次擔任武漢客廳方艙醫院A區護理總負責人。她介紹,武漢客廳方艙醫院分為ABC三個艙,A艙614張床位,BC艙各400多張床位,一共有1461張床位。艙內每12個床位隔開成一個小艙,除了床位,還有治療室、採樣室、搶救室等醫療功能模塊,還設置了圖書角和公共活動區域。
1500張床位的醫院一天選址設計,兩天建設,一天調試,2月7日接收病人,前期難免簡陋。陳小豔告訴財新記者,她從中南醫院病區剛換到方艙醫院,幾百張床位鋪天蓋地進入眼前,她的頭有點暈,心裡咯噔一聲,“這麼多張床位,如何管理,我心中並沒有底”。
張銀銀負責武漢客廳方艙醫院的秩序,他告訴財新記者,初進方艙看到600多張床位,他也覺得“震撼”。張銀銀2003年在北京當新兵第一年就遇到SARS,他被臨時抽調協助轉運SARS病人到小湯山醫院。“小湯山醫院是單間病房的,這次在武漢客廳,突然看到1萬多平方米的一個大廳擺滿了床位,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張銀銀第一天上班時間是排在下午2點至8點,一個班六小時,每天只有一套防護服,值班期間不能吃喝上廁所。方艙醫院按照傳染病醫院的結構,分為三區兩通道,工作人員從前門通道進出,病人從後門通道進出。
第一天的任務是接待病人入艙,張銀銀接近淩晨才出艙。脫防護服必須嚴格按照防護要求,光用酒精洗手都有十次,全套流程走下來又大概要花30分鐘。儘管又累又餓,張銀銀讓護士們先脫防護服出艙。等待出艙時,兩名護士扶著一個護士走了過來,被扶著的護士渾身軟弱無力,幾乎要暈過去了。張銀銀打聽,才知道她連續在艙內工作了20多個小時,從6日下午就進艙安排床鋪,到7日接待病人,一刻沒有休息。
剛住進來的病人愁眉苦臉,幾乎每個人都會拉著醫護人員問個不停:要在方艙醫院住多久?艙裡醫療條件如何,有沒有醫生,有沒有氧氣瓶、呼吸機,都發什麼藥,病重了能不能順利轉院,什麼時候能出院。還有病人心情不好,抱怨伙食差,抱怨沒有熱水,抱怨廁所髒。陳小豔帶著護士們儘量幫助病人改善居住條件,怕冷的添棉絮、加電熱毯,醫護人員掏錢從艙外帶東西給病人吃,安撫病人情緒。
“硬件條件差,我們就用服務來改善。”陳小豔說。
有一次,陳小豔例行查房,一個病人突然很傷心哭了,說自己很痛。陳小豔立即給病人測血氧、測心率,都是正常的,病人也說不上來哪裡疼,最後說是心慌,對這個病恐懼,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治好,不知道治好後會不會有後遺症。
一次查房中,有個老婦人突然撕心裂肺號啕大哭——她剛得到老伴在醫院去世的消息。“這個時候說什麼話都是蒼白的。”陳小豔只能默默地陪著她。陳小豔告訴財新記者,剛開始進艙,面對傳染病人,她有點緊張,刻意保持距離,但很快就不再顧忌,會拉著病人的手,拍拍他們的背,安撫他們。
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石河子大學附屬第一醫院重症醫學科醫生程青虹,是國家緊急醫學救援隊(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的領隊——他總是驕傲地自稱是國家隊。作為重症醫學科醫生,程青虹的本行在方艙醫院使用並不多,有一次,一個正在登記入院的病人突然血氧降低,心跳也不好,程青虹給病人進行了緊急救治,隨後將病人轉入武漢客廳馬路對面的金銀潭醫院。
在方艙醫院,程青虹做得更多的是安撫病人的工作。一次查房中,程青虹發現一個老人坐在床邊不停搓手,口中念念有詞:我不出門玩,我不紮堆,我怎麼會得這病?程青虹打聽到老人得病把家人也傳染了,始終很自責。程青虹告訴老人,“千萬不要反復探究自己為何會得病,武漢病了,你身處的環境很容易得病,偶然因素你被感染了,那不是你的錯。”
陳小豔察覺,剛住進來的幾天,天氣陰冷,病人們普遍情緒低落,大多躺在床上不動。為了活躍氣氛,護士們動員病人下床走動,由護士們領著做呼吸操,新疆來的女護士們還跳了新疆舞,引來很多病人圍觀。醫護人員和病人以及病人之間的互動逐漸多起來,方艙醫院的氣氛逐漸活躍起來。
方艙醫院剛啟動的前幾日,護士給病人們挨個發飯、發藥,A艙30多名護士服務600多名病人,每頓飯要一個多小時才能發完。終於有一天,一名年輕的男病人走過來說:“我能幫你發飯嗎?”
在小夥子的帶動下,A艙成立了病人志願服務隊,協助護士送餐,工作任務大大縮小,半個小時就能送完餐。
張銀銀告訴財新記者,他最感動的一件事也是來自病人的幫助。艙裡的飲用水由他和四名安保人員運輸,他每天要搬30多桶桶裝純淨水,由於穿著厚厚的防護服,搬運比較費勁。有一天,他獨自在搬運純淨水,蹲下抱起桶裝水,突然覺得桶裝水變輕了,一個沒穿防護服的人幫忙扶住桶裝水的另一側,張銀銀錯愕了幾秒鐘,意識到這是個病人。“那是一個20多歲的年輕患者,他說了句‘我來’,就默默地幫著我搬運剩下的桶裝水。”張銀銀對病人說了句“謝謝”。說出口,張銀銀覺得這聲“謝謝”很特別,“以前都是病人對我說‘謝謝’,現在我對病人說‘謝謝’,很感慨,病人主動參與醫院管理服務,醫院成為了社區”。
2月23日,武漢客廳方艙醫院組織醫護人員和患者舉辦“同舟共濟,大愛永存”歌唱比賽。中南醫院、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的國家緊急醫學救援隊以及廣東醫療隊、甘肅醫療隊、福建醫療隊、安徽醫療隊一起合唱《讓世界充滿愛》,病人們也列隊合唱《歌唱祖國》,然後大家一起高喊“武漢加油”。程青虹告訴財新記者,病人們準備得很認真,精神飽滿列隊表演,看得他一度熱淚盈眶。
這些艙內的娛樂活動曾受到艙外人員質疑,認為唱歌跳舞會增加病毒傳播,加重患者病情。程青虹說,舉辦活動前,充分考慮了病人的身體狀況,謹慎選擇了身體恢復比較好的病人,對活動時長、唱歌時人與人的距離也做了要求。“我們想通過這個活動,給病人傳達一種信念,病人不好,我們醫護人員不會走。讓病人安心地對抗疾病。”
在方艙醫院“復活”
那個首先提出來幫護士發飯的病人叫楊信,28歲,是一家保險公司的推銷員,這是他第一次做志願者。
1月26日,楊信突然發燒,拉肚子,一連幾天高燒38度多。他在新聞上看到,病人一床難求,害怕交叉感染,就在家裡隔離昏睡。2月4日,楊信覺得實在熬不住了,自己開了一輛電瓶車到東西湖區人民醫院看病,CT顯示雙肺感染,醫生告訴他基本判斷是新冠肺炎。楊信的手發抖,想到了之前做生意欠下的70多萬元小額貸款,想到了在新聞上看到的有人跳橋跳樓,在回去的路上,他一度想到了自殺,只是再想到出生才三個多月的女兒,他選擇給社區打了一個電話“自首”。
當天晚上10點,楊信住進了社區安排的隔離酒店。他仍然在發燒,等了一晚上沒有醫生來,他心裡很害怕,哭了一晚。2月5日早上燒退了,他又收到保險公司的文件,一旦確診可以理賠19萬元。被每個月3萬多元小額信貸還款壓得有點喘不過氣來的楊信,這次反而希望自己能確診,拿到這筆賠償。
在隔離酒店,楊信身體逐漸好轉,2月9日核酸檢測,2月10日出了結果——陽性。“陽性是我期待的結果,確診了能拿19萬元,這是我賭命換來的,小百姓生活不容易。”
2月11日,楊信領到了保險公司理賠的19萬元,也進了方艙醫院。身體狀態不錯,心情也還可以,從來不讀書的他主動到閱覽區選了一本托爾斯泰的小說《復活》。“就是看著這個書名挑的,我希望我會在方艙醫院復活。我跟我的同事打趣,‘富人靠離異,窮人靠變異’。我開玩笑說,我變異產生抗體,拿我去做實驗,掙他100萬元”。
讓楊信感到自己確實在復活的,還有他在方艙做志願者的經歷。進方艙的頭兩天,楊信覺得有點新奇,在方艙到處走走看看,拍照片發微信朋友圈。他拍護士們長時間穿著隔離衣,眼罩上起了一層厚厚的水霧;他拍護士們做的“愛心樹”、溫馨的彩繪圖和“武漢加油”字眼;他拍新疆護士領跳的新疆舞,他拍一個高三的小妹妹在複習功課。
2月14日早上,楊信收到單位工會主席的短信,工會給每個確診的員工發1萬元慰問金,用微信轉發。看到1萬元的那瞬間,楊信突然手顫抖了,沒有點擊接收按鈕。“我一下子被感動到了,之前保險理賠給我的19萬元解了我的生活之困,我得到社會的幫助已經很多,這1萬元不是我應得的。”楊信最終決定捐出這1萬元,他首先想到的是買方便面給病友吃,通過外面的朋友買了178箱方便面,送到方艙醫院。
2月14日,西方的情人節,護士們給艙內的夫妻病患贈送了玫瑰花。楊信想到了家中的妻子和三個月的女兒,他突然悟出來,情人節是“有情人”的節日。他想給遠道而來的護士們做點什麼。中午,護士們到病床旁發午餐,楊信一衝動,搶過了護士的飯盒,說:“放心,我不是搶飯的,你們太辛苦了,我能幫你們發飯嗎?”護士很開心地歡迎他加入發飯的隊伍。
2月15日早上六點,楊信起床了,在家隔離的那段時間他每天昏睡到中午,現在有了早上發早餐的任務,也就有了起床的動力。他七點就跑到護士站幫著取早餐,七點半分發早餐。一個人的力量有限,楊信又想了個辦法,拿著一張紙寫上“願意和我一起發飯嗎?”然後挨個床位遊說。中午,讀高中的楊陽和中學老師張兵加入了進來;到晚上,發飯的志願者隊伍就有十多人了。
楊信的領導能力被激發出來了,第二天他又跟醫護人員商量,成立了方艙醫院A艙志願服務隊,楊信任隊長,隊員們分工幫著發放飯、發點心、搬運桶裝水、打掃艙內衛生。
志願者還成立了一個監督清理廁所的小分隊,楊信捐出自己的一個盆子,在廁所外守著,他會用自己特有的幽默方式叮囑上廁所的人:“我們都是神槍手,拉便對著小洞口,大號以後沖盆水。”有志願者監督,病人也不好意思亂拉亂撒,上完廁所後主動沖水,廁所髒亂的問題得到改善。
楊信贏得了醫護人員的尊重,每天都有護士從艙外給他帶吃的東西,一包糖、一盒餅乾、一個蘋果,楊信把吃的分給志願隊的夥伴們,又會從病友那裡得到更多吃的東西。在楊信看來,方艙的生活不像是在醫院,也不像是在監獄,反而讓他想到了中學時的夏令營,大家集體勞動,互相分東西吃,充實而溫馨。
方艙醫院的生活設施和服務也在不斷完善:有了WiFi,以及各地捐助的食品、飲料、書籍、生活用品、影音設備。
相比其他醫院,方艙醫院不需要佔用過多醫護人員,也不需要太多高端搶救設備。2月16日,國家發改委宣佈安排中央預算內投資2.3億元,支持武漢方艙醫院完善設施、增添必要的醫療設備。據介紹,每個方艙醫院都要求CT設備全覆蓋,增加供氧設備和心電監測儀等。
在很多方艙醫院裡的病人看來,住院的日子固然難挨,但相比1月底2月初那十幾天在醫院和家之間無望奔波的經歷,方艙醫院像一處平靜的避風港。這裡所有人都是同一種疾病,住著一樣的床位,吃著一樣的飯菜,醫療服務平等對待——即使有區別也是根據病情輕重,身份、財富、階層,在這裡都暫時不存在了。
最後的庇護所
不過,方艙醫院畢竟是醫院,這裡有繞不過的悲傷。
張桂青是石河子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心理科主任,2月5日隨國家緊急醫學救援隊(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出征援助武漢,她和另兩名心理醫生承擔武漢客廳方艙A艙的心理輔導工作。
一天結束值班後剛回到賓館,張桂青又被緊急呼叫回艙內,另一位60多歲的女性,今天得到消息,老伴在醫院去世了。病人木然坐在床頭,不吃不喝不說話。張桂青走到病人的面前,輕輕地拍她的背,和她說話,病人眼眶裡含著淚,沒有任何回應。張桂青默默站在她床前良久,病人的手機響起,連續打了三次,病人沒有反應。
張桂青問她,電話是誰打來的。病人呆呆地說:“兒子打過來的。”張桂青勸她,“一定要接電話,要讓家人放心。活人生活要繼續下去。”病人在張桂青的勸說下接了電話,號啕大哭。
“我這幾天遇到五六起這樣的事,都是女性病人收到丈夫的死訊崩潰了。”張桂青對財新記者說,“病人在受到極度刺激時,壓抑自己的痛苦,對身體更不利,哭出來是一種釋放。”
中年男人也會有崩潰的時候。2月19日,鄧淼在方艙醫院度過了40歲的生日,沒有蛋糕、沒有祝福,妻子在身邊陪著他默默流淚。他們一家四口都確診了,五天前,鄧淼的父親在火神山醫院去世,他覺得世界塌陷了。
鄧淼和父親住了40年,從來沒有分離過。父親每天早上會給他熬小米粥喝,會幫他把衣服洗乾淨疊好放在床頭,偶爾父子倆也會拌個嘴,但第二天就和好了。鄧淼以淚洗面,經常在午夜半夢半醒間看到父親的身影,都是這些日常的場景。
鄧淼蜷縮在病床上,不想面對任何人,任何事。住在他對床的楊信會時不時給他塞一個橘子或者蘋果,醫護人員也對他特別照顧,在分配飯菜、點心時會多給他一些。鄧淼吃不下,醫護人員會勸他多吃。鄧淼告訴記者,在整個疫情期間,他感受到的溫暖就來自方艙醫院的醫護人員和病友們。
按照武漢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指揮部醫療救治組制定的《方艙醫院管理規則》,方艙醫院原則上收治已確診且未在定點醫院隔離治療的輕症患者,要求有生活自理能力,年齡在18-65周歲之間,無呼吸系統、心腦血管系統等基礎性疾病及精神疾病。患者住院治療過程中,以口服藥物為主,必要時可輸液、吸氧。根據治療過程中的病情演進情況,轉為重症的將送往定點醫院接受救治,治癒的可就地檢測,符合出院標準即可出院。
楊信告訴財新記者,他不想出院,為此還故意逃掉了一次核酸檢測。據醫生程青虹介紹,病人連續兩次核酸檢測為陰性,肺部吸收好,經過方艙醫院醫療隊專家組綜合評估達到出院條件,就能出院。楊信知道自己身體狀態恢復不錯,第一次核酸檢測為陰性,他故意漏掉了第二次核酸檢測,“我還想在方艙醫院多待一段時間,我擔心我出去了,志願隊就散了”。
護士專門來做楊信的思想工作,“你首先還是個病人,方艙醫院以治病救人為主,你出去了,可以騰出一個位置給新的病人”。志願隊的小夥伴們也向他保證,新的志願者會補充上來,志願活動會持續到方艙醫院結束的那一天。
2月26日,楊信出院了,相熟的醫護人員和志願隊的夥伴都來送他。“在方艙醫院我經歷兩次復活,一次是身體上的康復,一次是精神上的康復。”出院後住在隔離點的楊信每天最大的樂趣是在方艙醫院志願者群裡聊天,小夥伴們會拍照給他分享方艙的生活,“第一次留戀一個醫院,就是家的感覺”。
鄧淼也不想回家,家中有父親的點點滴滴印記;他不想回到社會,不想面對親友和同事的關心。他就想在方艙安安靜靜待著,獨自吞咽失去父親的痛苦。
同一個小艙的病友張兵、楊信等陸續出院了,方艙的床位逐漸空出來,又有新的病人住進來。陳小豔告訴財新記者,現在武漢客廳方艙醫院A艙每天平均有二三十名病人達到出院標準出院了,更多病人的CT影像顯示明顯好轉,出院在望。
“終有一天所有病人會治癒出院,方艙醫院會結束它的使命。我們不會忘記,全國醫護人員共同營造的方艙醫院,曾經給病人們一個港灣。”但張桂青也告訴財新記者,新冠疫情帶給武漢人的災難記憶會是極為深刻的,即使治癒了病人的身體,災後對病人及家屬的心理支持也必須持續很長一段時間。
鴻廣繪青接待中心 在 一本好小說的誕生(拿起筆就能寫)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如果去北京藍色港灣的西西弗、「字裡行間」等書店逛,會有和傳統書店完全不同的體驗,它們不再像傳統印象中的「書店」。這些新書店不止賣書,還賣雜貨、咖啡,甚至簡餐。整個「書店」中,書的陳列面積最多占到六七成,但咖啡區幾乎成了標配:「書店」面積再小,經營者也一定會空出一角,裝上咖啡機,擺上幾張桌椅,然後就像星巴克那樣開始營業了。
書店究竟如何賺到錢 詳全文⋯⋯
書店究竟要如何賺錢?
本文約4100字,預計8分鐘閱讀完畢
如果去北京藍色港灣的西西弗、「字裡行間」等書店逛,會有和傳統書店完全不同的體驗,它們不再像傳統印象中的「書店」。這些新書店不止賣書,還賣雜貨、咖啡,甚至簡餐。整個「書店」中,書的陳列面積最多占到六七成,但咖啡區幾乎成了標配:「書店」面積再小,經營者也一定會空出一角,裝上咖啡機,擺上幾張桌椅,然後就像星巴克那樣開始營業了。
> 西西弗書店和字裡行間書店 <
這些並不是最「誇張」的,倘若再逛到方所書店或中信書店,那種顛覆感可能會更強。前者成都太古里店4000平方米的空間裡只有30%至40%的區域在賣書,後者的門店則會售賣無人機和其他一些例如網際網路音頻、基因測序服務等虛擬商品。
這些「不像書店」的書店的開店速度也是許多傳統書店望塵莫及的。經營了20多年,北京三聯韜奮書店總共只有3家店,而西西弗在過去兩年間不斷擴大連鎖規模。至於中信書店,它對外宣稱的擴張計劃是1000家。
一夜之間,城市的購物中心、寫字樓、機場甚至郊區的奧特萊斯, 到處都是這種新書店。它們通常裝修別致, 有的建在海邊,有的配置了挑高10多米的閱讀廳,有的還提供小書房……重點是,除了賣書,它們還賣很多別的東西。
> 多業態經營成為主流 <
書店重新成為了可以賺錢的生意
這派繁榮景象很難讓人相信,僅僅兩三年前,因為電商競爭和房租上漲,市場上還到處是書店關門的消息。當時,北京最大的書店第三極書局和深圳第二大單體書店深圳購書中心相繼停業。之後,上海的嚴搏飛賣掉了季風書園,它曾是上海的文化地標,在上海曾擁有8家門店。
眼前的繁榮里,有一股特殊的推動力量,那就是商業地產公司。就在實體書店被電商碾壓的四五年間,購物中心這一實體店形態開始擴張。北上廣深等一線城市每年都有幾十家新的購物中心開業。為了吸引人流,這些購物中心在招商時一度最愛餐飲業態,飽和之後,書店又成為它們招商名單上的貴賓。只要書店願意進駐,購物中心愿意減租金,給裝修補貼,甚至「什麼條件都可以談」。而在那些被書店品牌嫌棄的地方,比如不成熟商圈的新開商場或者寫字樓,商場甚至願意加盟一家書店親自運營,只要對方同意掛上書店的招牌。
「多種業態互相配合能產生積極的化學反應。」香港太古地產一位不願具名的人士說。他所在公司旗下的太古匯開到哪裡,就會把方所或者PageOne書店帶到哪裡。
在大悅城,這種追求業態多元性的做法被稱為「管理消費者的時間表」——人停留在商場裡的時間越長,意味著他們在商場裡消費的可能性越大。2015年,上海大悅城二期建成後,就把6樓步梯口的位置留給了西西弗書店。
更重要的開店動力,當然還是來自「書店」 自身。
在 2017年因租約到期關店之前,每個周末, 位於上海市福州路579號的大眾書局都座無虛席。890平方米的書店裡,書架和文具都靠邊排列,中間200平方米的地方是一片咖啡區。花30元買一杯咖啡,你就能坐在書店提供的沙發里,隨意翻看店裡的書。如有必要,店員甚至還會拆新書給你。
從每天早上的第一撥客人算起,這片咖啡區能連續接待三四撥人,每日平均賣出200 杯咖啡,銷售額超過圖書。
這種景象從2012年就開始了。那一年,大眾書局開始拉長經營時間,由只在白天經營改為24小時營業,並增加了咖啡區,後者直接拯救了這家飽受電商威脅的書店。「 圖書的毛利率平均只有30%,但咖啡至少翻一番。」上海大眾書局總經理助理朱兵說。
沒錯,多元經營之後,書店重新成了能賺錢的生意。
差不多時間,西西弗和今日閱讀分別在貴州和成都開始了自己的轉型——在原先經營的商品結構中加入咖啡、文創等多元業態。今日閱讀因此還改了個更有設計感的名字,把繁體的「設」字拆開,叫作「言幾又」, 以示自己在設計而非閱讀領域的志向。轉型之前,它們和三聯韜奮書店一樣是圖書零售的專營者。
> 誠品模式:把實體書店帶向複合生活空間 <
這種多元化在最初多是聯營模式,即把場地出租給在咖啡、文具領域有經驗的經營者。以大眾書局為例,它找來百新文具和晨光文具在店內開「 店中店」。試水成功之後,它們就向自營的方向發展了。2014年, 大眾書局從原先的合作方手中接過咖啡區的經營權,從Costa挖來咖啡師和店長,推出自有咖啡品牌「紙品咖啡」。
除了咖啡和文創產品,簽售會、名人講座或者讀書會等線下活動也是多元型書店的常見策略。西西弗稱自己每年舉辦的活動達到上千場。
當傳統書店忙著轉型的時候,很多業外人也看上了這門生意。比如服裝品牌「例外」 和投資公司北京建投,它們分別推出了方所(2011年)和建投書局(2014年)。前者是一家把圖書、服裝、咖啡和雜貨組織在一起的「複合型書店」, 後者挑出的業態是圖書、咖啡和文創。
很難說是誰最先把其中一隻腳邁出圖書領域的,但所有這些新書店都承認受到過台灣誠品書店的啟發。
幾乎每一個到台灣旅行的大陸遊客都會去逛誠品書店,拍照片在社交網絡上分享,並帶一些小禮品回來送人。在尚未進入大陸開店之前,誠品一直是大陸書店從業者的主要研究對象。
以賣書起家的誠品,一步步在書店裡開起了服裝店、餐飲店、雜貨店——都是以出租鋪位的形式。另外,它也自己設計和生產文具、創意禮品,並把它們和圖書交叉陳列,而不是像傳統書店那樣文具和圖書單獨陳列在各自的銷售區域。
「零售服務業從專賣走向複合式,大概是最近一二十年的演變。而所有零售業中,只有一個行業一直在堅持專業經營,那就是圖書業,不止中國,全世界都這樣。我就想, 這到底是專業的必要,還是自我的限制。」 誠品書店總經理李介修在蘇州誠品開業時說。他1998 年加入誠品,參與了誠品從一家書店向多元生意跨界的全過程。
毛繼鴻顯然認同專營是一種自我限制。作為「例外服飾」的創始人,他於2011年推出書店品牌方所時,就賦予後者多種業態的兼營角色:既賣書,又賣例外的服裝,還有從其他獨立設計師那裡採購來的文創產品,曾在誠品書店任店長的廖美立也被找來當顧問。
除了經營模式,誠品書店的陳列方式也是被模仿對象。「就像編輯寫文章一樣,把合適的書放在合適的位置,放在起承轉合的地方很重要。」方所文化處總監徐淑卿說。
廖美立給出的陳列目標是「每本書之間沒有一句廢話」。以木心的作品為例,它既可以被放入中國當代作家的書架,也可以用一整個書架陳列,包括他的作品、他讀過的書、他喜歡的藝術家的書……一本書因此可能有多個適合擺放的地方,這與傳統書店刻板地把「魯迅作品集」固定陳列在一起的效果完全不同。
建投書局也在學習誠品的陳列精髓。比如, 誠品書店所說的「書與非書之間」,建投書局也在研究「把什麼和什麼放在一起不衝突」,且能「相互促進」。
在建投書局的上海門店裡,和茶器放在一起的不是花瓶,而是與茶相關的書。建投書局認為,對茶感興趣的人很可能會對茶相關的知識感興趣,看到好的器物也可能購買。這樣的聯通性就可以形成一個產品組合。
在編輯思維的基礎上,建投書局進一步提出「產品思維」。在建投書店投資有限公司副總經理張權眼裡,除了靠牆的書架,每個平攤開的展台都是一個產品,當下正熱的人工智慧就在其中占據一個展台,除了擺放與人工智慧相關的書,展台上還有可出售的小機器人,並隨附一頁關於人工智慧的簡單介紹。
這些「產品」會定期更換,下個月可能就是其他主題的「產品」。負責採購的選書人、文創開發者、陳列師以及門店直接面對顧客的店員,各職能部門因此要打通合作, 為同一個產品的組合和銷售結果負責。
「陳列是給客人推薦產品的方式,如果你有好的推薦方式,客人的接受度會更高。不斷更換陳列,也能讓讀者感覺常來常新。」 張權說。他們最近準備嘗試的陳列方式, 是把所有的書以傳記人物串起,比如把張愛玲的傳記、她的作品、研究她的作品、和她相關的作品陳列在一起,其他每個傳記主角則是另一個王國,這樣可以幫每個讀者因對一個人感興趣而發現一大片關聯圖書。
不過,北京三聯韜奮書店副總經理王玉認為,書品與內容選擇仍然是書店非常重要的事。和傳統書店相比,那些既賣書又賣百貨的「書店」可能很難再稱之為書店,它們更像是小型購物中心。王玉傾向於書店80%以上由圖書構成。目前三聯韜奮書店 95%的商品都是書,剩下的5%是文創產品。這個數字與西西弗、方所、建投書局在內的「新書店」完全不同—西西弗書店裡的圖書銷售面積有六七成,方所則把三成面積給了圖書。
三聯韜奮書店的書品仍然以人文社科為主, 「韜奮書店有自己的選品堅持,不會迎合採進類似流行暢銷書。」王玉說,三聯也有新書、暢銷書展台,那是由書店經過篩選符合書店選聘要求的圖書品種,書籍陳列遵循三聯的傳統,王玉更願意把三聯韜奮書店看作一家「有著厚重、樸素、溫度、純粹情感的書店」。
> 做書店也要懂得新市場的變化 <
西西弗董事長金偉竹則認為,在這個時代做書店,除了要懂書、懂內容之外,也要懂新市場的變化。
1993 年創立時,西西弗是一家人文社科類書店,但隨著實體經營店的租賃成本上升和電商興起,經歷過「差點死掉」的境況之後,它就決定不再糾結「書店應該是文化的還是商業的」問題。2007年轉型時,西西弗的目標變成了「追逐坪效」:只開500至800平方米的小店,書架與書架之間的擺放儘量緊湊,書的選擇不根據個人偏好, 而依照數據。
改變定位之後,西西弗董事長金偉竹開始把圖書當成一般商品經營。他因此引入了其他零售領域的數字化管理,從多個維度給每本書都打上10多個屬性標籤,把客群和產品做數據化匹配,然後,根據門店所在的商圈客群、消費能力等判斷一本書值不值得被採購,適合放進哪家書店,需要跟什麼書擺放在一起……書的「進、銷、存、退」 都變得標準化。
「行業內沒有可供效仿的對象,我們一早就把參照目光投向了泛零售領域和例如優衣庫、星巴克這樣的一流連鎖零售企業。」西西弗書店總經理助理曹晉銳說。
現在,代替人運作書店的數控模型在西西弗多達19個,這套數字化管理方法「讓員工可以從繁複、不穩定的個人判斷中解脫出來」,使開店更高效。西西弗測算,按它的標準化模式操作,只要一家書店日均進店人數超過1000人,就能保證賺錢。
這套數控模型導致的另一個結果,是深度偏專業的小眾圖書再也沒有出現在西西弗書店裡,而大眾暢銷圖書的品種慢慢占據主流。金偉竹把這種生意稱作「轉換」的生意—把基本不讀書的人轉換成讀書人, 所以它的店全部都選在大眾型購物中心裡, 那裡有大量人流,潛在消費者可能在附帶逛一下書店時買走一本書。因此西西弗還在書店的地板上設置了「傻瓜」線路圖,哪怕是第一次逛書店,也能迅速找著書。
朝類似方向發展的還有大眾書局。「圖書業也有『二八原則』。」朱兵說。那些真正看書但不看暢銷書的人一定有,但畢竟是少數。與西西弗靠數據說話不同,他篩選「暢銷書」的方法更媒體化:看社交媒體的推薦。
朱兵最近操作的一單暢銷書生意來自《未來簡史》。2016年春節之前,看到社交媒體上對這本書的討論熱度,大眾書局向中信出版社下單訂了800多本,每本68元, 不打折,春節期間全部賣光。有一些書店備貨不足,則只能等著出版社加印,二次銷售因此要等上至少一個月,但那時暢銷期早就過了。據大眾書局估算,一本暢銷書的最佳銷售周期只有一個月左右,然後是下一本暢銷書。比如《未來簡史》火了之後,緊接著就是因詩詞大會火起來的詩詞類圖書。
這家書店裡最好的位置是為暢銷書保留的,門店廣播和海報還會循環播放有關這些暢銷書的信息。而那些進店就被塞到書架, 只露出書脊而非封面的書,如果一周沒有產生銷售,則只有一次放到展台上以封面示人的機會,若再不出單就會被退掉。總之,把有限的位置讓給暢銷書。
在盈利的同時書店如何保留、提升品質和特色?
從收益結構上看,包括大眾書局、西西弗、方所和建投書局在內的書店的確都在靠書之外的東西賺錢。即使在誠品模式里也是如此,圖書銷售只是這家公司收入的一部分。2010年時,為了更好地管理書和書以外的生意,誠品成立了獨立於誠品書店的「誠品生活」公司,專門管理文創、百貨、地產等圖書之外的業務。很長一段時間裡,誠品都靠誠品生活的生意獲得收入,彌補誠品書店帶來的虧損。
但不同之處在於,誠品書店並沒有變成一家以賣暢銷書為主的書店。若按照每年每本書銷售1000本以上算暢銷來定義,這樣的書在台灣的誠品書店不到1%。在總量達25萬種的圖書里,超過90% 的書是其他書店定義中的滯銷書:每年銷售99 本以下,平均每家店一年賣兩本多,銷售額只占總量的30%。但這個圖書結構還是讓誠品書店在台灣實現了盈利。「把書種比較完整地呈現,長時間經營下來會有好的結果。當你的目的只有一個(賣暢銷書)的時候,就會面對電商的挑戰。」李介修說。
另外,去一些「新書店」的體驗可能也沒那麼好。倘若坐進它們的咖啡區而沒點一杯咖啡,很可能會被店員以「我們這裡是消費區」而趕走。或者剛坐下來還沒坐穩,店員就站到面前催著點單了。停留的時間足夠久,還可能聽到他們相互抱怨那些坐在地上的「只看書不消費」的人,因為他們要因此整理更多被放亂的書。
跨界後的書店生意,如何在盈利的同時,保留甚至提升書店的品質和特色?誠品值得借鑑的不止是多品類的收益模式,還有對空間氛圍的探索。
「誠品的經營要點是空間。」李介修說。誠品書店一開始就表現出的跨界經營,並非因為前述「專業的必要還是自我的限制」的問題,它一開始想的其實是書與人的互動方式,是一種空間意識。
1989 年在台灣開第一家店時,誠品就引入英國的瓷器、法國的畫作等商品,將它們跟圖書交叉擺放, 稱之為 「 生活風格」 (life style)類別。對於那些屋子裡塞滿書, 只有圖書、貨架和狹窄過道的傳統書店, 誠品認為它們「缺少活力和互動性」,而這兩點是一個有吸引力的空間需要具備的。
再放大一點看,這種空間意識的起點與當時台灣社會中產階級的生活背景也有關。誠品創立的20世紀80年代末,台灣社會剛剛經歷了經濟高速發展,中產階級出現並有了一定的物質基礎,他們開始注重閒暇時間的處理方式。原先,這些年輕人大多宅在家裡,這時候他們對注入精神層面感受的公共空間有了需求。
重視空間經營的誠品一誕生,年輕人就一擁而入,就像稍晚時他們集體湧入星巴克一樣。如果說這兩個品牌有什麼共同點, 那就是它們其實都在售賣空間或生活方式。
「圖書有個特別的特質,就是它是有『多元內容』的商品,可以延伸出很多與生活相關的議題。」李介修說。在誠品塑造的空間中,所有延伸出來的生意都起自於書:誠品開的餐廳來自對飲食圖書的延伸,電影院和畫廊則延伸自戲劇、電影、繪畫等藝術書籍。而且不止向外延伸書里提到的商品,還延伸與書相關的活動—不管是簽書會還是表演活動—目的都是讓人不一定因為「要買書」才走進書店。
如果書的內容不夠吸引人,就吸引不到對相應延伸商品感興趣的人—這個邏輯決定了誠品書店不會只陳列和銷售內容淺顯的暢銷書。進入蘇州開店前,李介修帶隊拜訪了大陸許多家出版社,把很多積壓在出版社倉庫里的書挖出來,放到誠品書店的書架上。到最終開業時,近1.5萬平方米的書店容納了15萬種圖書,與國內最大的書店西單圖書大廈相當—刨除後者的教輔類圖書的話。
為了到不同的地方販賣「生活方式」,誠品奉行「連鎖不複製」原則,每開新店都以當地周邊社區和文化為出發點,開發適合當地的業態和商品結構,避免過於標準化經營帶來的雷同空間和無趣體驗。
從書開始,誠品不斷延伸出新業務。它先後開了百貨公司、畫廊、酒窖,還有酒店。2015年年底在進入大陸市場後,它又進化了。位於蘇州的誠品除了近1.5萬平方米的書店和3萬平方米的百貨商場,還自帶兩棟可售住宅—誠品的意思是,倘若你是誠品的粉絲,或者想住在書店附近,還可以考慮一下它的房子。這時候,誠品已經完全變成一個品牌商而非零售商了。
至於同樣被國內書店從業者當成「新書店」 並競相學習的日本蔦屋書店,更多時候,它是將複合店鋪打包在一起的「T-SITE」商業街區中的一個主體,或者在某個大型商業中心裡占據一席之地。蔦屋書店店內一般都有一間星巴克—現在看來,這已不是什麼新鮮事,但它本身更看重的,是為顧客提供生活提案的能力。不同的蔦屋書店根據街區性質有不同的主題,東京銀座的店鋪與代官山店鋪的氣質就有明顯差別—前者顯然更願意滿足觀光客們對日本與東京的各種好奇心。
在張權看來,正是這些「 新書店」的大膽嘗試,給書店業帶來了新的思維和經營管理方式。他舉例黑龍江衛視熱播的一檔名為《見字如面》的節目,節目通過名人閱讀和演繹一封信,還原當時的場景,以一封信來打開一段歷史。他認為,圍繞人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因為社會的主題就是人。而為好的內容付費正在成為現實,不止線上內容,各方面的內容都是。如有必要,建投書局也可能推出一檔線上節目,拍攝地點就是它的書店。
至於靠什麼賺錢,「如果我們已經清楚知道答案是什麼,那隻要有好的團隊和執行力把它變成現實就好了。但其實沒有一個標準答案, 大家都在探索。不一定是誠品模式, 也不一定是蔦屋模式。」他說。
大眾書局打算將來如果紙品咖啡有一定名氣了,就讓它獨立開店,附帶賣書。三聯韜奮書店也決定轉型,翻新它的書店, 在門店中增加文創產品,並把6 年前出租給雕刻時光的店面收回來。
已經把跨界模式標準化了的西西弗當然不會放慢它的擴張腳步。「星巴克每十八小時開一家店,優衣庫那麼大店面一年大概開上百家新店。西西弗的速度根本不叫速度。」 曹晉銳說。當然,這一切都建立在商業地產對書店持續青睞的基礎上——畢竟,餐廳曾經也是它們的新寵。
*本文節選自《下一代書店》
文 / 吳洋洋、張瑩、葉雨晨 來源:每日頭條
原題:實體書店復興了,但它們也許已經不能再稱之為書店
原文網址:https://kknews.cc/news/n9al9b8.html
圖片:言几又廈門萬象城旗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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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埔行腳】日本公園的蛻變。記憶的容顏
(景點路線一):★文昌祠停車場(或鎮公所前停車場→廣和宮)→成功街202巷→福德祠、文昌祠,→彩繪階梯→百階好漢坡→百年老榕、百年福德祠土地公、夫妻樹打卡→日本公園B入口→右轉休閒步道→公園觀景台→櫻花林、羅漢松、LOVE裝置藝術、俯瞰鳳山溪、犁頭夕日、夜空觀星、春夏追鷹→竹編獨角仙裝置藝術→(右轉)櫻花大道日本公園A入口→(1.沿紅磚道直行、左轉)文昌祠。或2左下成功街170巷→林家祠→成功街170巷→寶研齋→中美茶室→百年義順製冰廠→花燈巷馬賽克壁貼、藝術彩繪→新興戲院(文昌祠停車場)。
(景點路線二):★中正路陳家祠路邊停車→新生照相館→花燈巷花燈巷馬賽克壁貼、藝術彩繪→成功街170巷→林家祠→日本公園A入口→櫻花大道→左轉步道登山→竹編獨角仙裝置藝術→公園觀景台→櫻花林、羅漢松、LOVE裝置藝術、俯瞰鳳山溪、犁頭夕日、夜空觀星、春夏追鷹→范宅三合院→范宅古井→日本公園B入口→無患子樹→百年老榕、百年土地公、夫妻樹打卡→百階好漢坡→福德祠、文昌祠,新興戲院→源香屋粄條(新埔農會對面)→回陳家祠停車處。
(景點路線三):★義勇廟停車場→宗祠客家文化導覽館→成功街→(右轉上樟樹路一段)→日本公園C入口→福德宮(顯伯公)→櫻花大道口→右轉步道登山→竹編獨角仙裝置藝術→公園觀景台→櫻花林、羅漢松、LOVE裝置藝術、俯瞰鳳山溪、犁頭夕日、夜空觀星、春夏追鷹→范宅三合院→范宅古井→松鼠窩→日本公園B入口→百年老榕、百年土地公、夫妻樹打卡→百階好漢坡(拾級而下遇電線桿左轉)→日本公園A入口→1.直下成功街170巷→左轉林家祠→回成功街170巷→花燈巷馬賽克壁貼、藝術彩繪→成功街寶研齋→中美茶室→百年義順冰店→東波煙腸→義勇廟停車場。
新埔舊名為吧哩國,原為平埔族打獵的荒埔。最早來新埔地區開墾之漢人,是清朝雍正年間來自廣東惠州府陸豐縣等地移民。19世紀初期的清嘉慶年間,新埔街庄已經成為米、蔗糖、茶葉和樟腦等重要農產品的集散地。
新埔鎮位於店子湖台地南側,山多平原少,鎮上主要的聚落沿著鳳山溪谷的河階地往東西兩側發展,在狹小的沖積平原聚集成街。新埔後街(成功街)於西元1923 日治大正十二年成形。當年新埔鎮區主要道路只有尚未拓寬的中正路、成功街、和平街三條,以及連外前往枋寮義民廟道路、前往南平、北平、楊梅道路,與前往關西(鹹菜甕)、龍潭等聯外道路。
日本公園位於新埔街北,屬於保安林地,目前在成功街170巷40號劉阿焜 宅前,仍有一水泥樁 為保安林的標誌。日本公園觀景台位於公園山頂上,大雪山餘脈的大屏山系屏障新埔街,可遠眺南方鳳山溪與頭前溪之分水嶺.-犁頭山脈,以及自東而來的鳳山溪與自東北方向來的霄裡溪匯流後,整條綿延的鳳山溪流。以往40年前,我在未受汙染前的鳳山溪垂釣,常可滿載而歸。
日本公園山崗觀景台上,可仰望桃園機場往南航道,或台灣南部與香港等地進入桃園機場航道。由於未受工業汙染,加上九降風吹拂使得懸浮微粒少,光害也少,是觀察星空或看飛機的優良處所。
由於日治大正年間新埔成功街已形成聚落,為居民生活、休閒、農產交易等重心,為居民憩地需求,日治政府規劃為公園。不過,在新埔鎮誌與歷史考據中,一直到 西元1945 年、昭和22年,這一段歷史中都沒有提到成功街後山公園。
日本公園山下有文昌祠、林氏家廟與范氏家廟。公園以石壘步道穿梭林間,公園規模粗具,應是休閒性質的公園,並非當時重大建設,加上後來日本戰敗,公園未完整成型。
日本公園因地處制高點,日治政府於此設一木造防空警報塔,內製手搖式蜂鳴警報器,並於其西側另建一涼亭,以避風雨。我小時候,經常到住家對面的「日本公園」去玩耍,我鄰居是范阿安阿公,也是走過清朝(日治)時代、民國時代的鄰長,他告訴我,日治時代對面山丘即是日本公園。 我因頑皮,也喜歡童軍等,還常進去「公園」的樹叢中,搭起天然帳棚躲在裡面。 以前,日本公園內,經常有吸食強力膠的青少年,那時候,不流行安非他命毒品,我看見吸食強力膠後留下一大堆的塑膠袋,就報請新埔警分局警察上山來捉人。
世居當地與公園毗鄰而居已70年的范木河先生敘述,對日本公園記憶深刻,以前的防空警報器是裝設在約10米高磚砌方柱體上,基礎設在范家柿餅場前緣邊。公園平台上還有涼亭乙座中間並有桌椅,60年前屋頂就已破損,范家還在水泥地板上曬蘿蔔等農作物,山坡有用石砌坡崁作水土保持,絕大部分種植油加利樹。
日本公園各種鳥蟲動植物分布其中,自然生態算是相當豐富。松鼠、貓頭鷹、長尾鵲、麻雀、白頭翁、綠繡眼、畫眉(近期已經消失)、甚至天上遨翔的大冠鷲都相當迷人,住民早上都是陪伴著鳥鳴起床,或說,雞鳴鳥叫就是最佳的鬧鐘。大冠鷲聲音鴻亮而且在空中盤旋時總是叫個不停,所以在藍天中,只要聽到「呼悠~悠」聲音,抬頭稍微找一下,通常都可以很快的找到牠。
日本公園西側山谷有防空洞兩座,洞口步道前有山溝,具洩洪功能,更內處遇天險絕壁,有簡易短距靶場,以往為新埔警分局員警訓練射擊用(現已經廢除)。經常在訓練期間,可以聽到打靶聲音槍聲轟隆。 等打靶完畢,我們ˋ潛入靶場山壁挖掘練習打靶的鉛彈,從泥土中將彈頭挖掘出來收藏或變賣賺零用錢。
進入山溝右側有兩座防空壕洞,腹地縱深淺而幽暗。 山溝其主要的功能在大雨時,宣洩日本公園山崗的洪水,順著大排宣洩而下。壕溝大水沖刷下來後,沿著排水路(現在的成功街170巷)沖刷而下,直奔第一銀行(如今的花燈巷)。當時,大排水溝並未加蓋,也沒有路。山區居民要前往第一市場(傳統老市場),會沿著兩邊都是竹林與樹木拱起的排水溝,取道林家祠拐到中美茶室後面、及民宅旁巷子出去成功街,就是現在的義順冰店。
由於 「日本公園」為新埔鎮的置高點,小時候,經常有國軍部隊演習,會在周邊挖壕溝、行軍、駐守,是軍事演習的場所之一。我居住在日本公園側的崗頂三合院,由於 「日本公園」為新埔鎮上的置高點, 以往,我小時候,國軍經常有部隊演習,會在周邊挖壕溝、行軍、駐守,是軍事演習的場所之一。
小時候,我除了前往日本公園玩耍,要前往新埔國小時,也會取道鄰居范宅前,經過日本公園,前往新埔國小。沿路還可以看見柿餅加工削完的柿子皮。新竹縣新埔以柿餅、水梨特產聞名(現在椪柑已經減產),目前日本公園旁有范家柿餅曬製工坊,祖孫三代飄滿柿香。
新埔鎮日本公園由現任鎮長林保祿爭取中央經費規劃、設計、整建,逐步完成,已經是鎮民以及外地遊客、歸鄉遊子、回娘家女兒的後花園,除以往雜林、相思木、木麻黃、竹林、矮灌木,鎮公所陸續在公園廣植樹木、櫻花、羅漢松、藤蔓植物,同時加強公園的步道、照明設備、『LOVE』與獨角仙等裝置藝術,加上盆栽與植栽花卉,風貌煥然一新,橫臥相思木更是一絕,成為攝影最佳景點。
日本公園西側入口處不遠,也有范宅古井、三合院古厝(曾是電視劇拍攝場景)、松鼠窩、無患子樹長尾鵲、百年老榕樹、百年土地公、夫妻樹、挑戰113階好漢坡等打卡景點,沿著步道或欣賞芭蕉樹、楊桃樹,或聆聽鳥語啁啾,居民晨昏運動、健行、上下學、飼養家禽、砍柴挑擔,有如桃花源,到新埔除了吃粄條,看天穿日花燈,日本公園更是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慢活好所在。
(文與路線規劃/ 黃旭昇2018.02.20)
— 在新埔日本公園。
【新埔行腳】百年大葉雀榕。珍貴樹木代代相傳
老樹,不僅是珍貴的綠色資源,更是地方記憶傳承的結晶。新埔百年大葉雀榕,位於新埔「日本公園」西側,北緯24°49 ’48〞,東經121°4’32〞,海拔90公尺,雀榕樹徑胸圍3.6公尺,樹冠幅約120平方公尺,樹的胸圍大概要三、四個人才能圍抱,依據世居大樹側宅耆老范錦河敘述,樹齡超過100年之久。
大葉雀榕,又名大葉赤榕,為桑科榕屬下的一個種。榕屬(Ficus)植物有幾項容易辨別的特徵,一是植株有乳汁,二是氣生根,三是隱頭花序。大葉雀榕是靠鳥兒傳播種子發芽的。
此株百年大葉雀榕成長於清代,大樹旁有一土地公廟「福德祠」,原有居戶范姓、何姓、黃姓、農姓、阮姓等多戶,世代遷移與凋零,目前樹旁僅存黃宅,守護這塊閃耀著生命與歷史光澤的綠色寶石。
百年大葉雀榕與土地公靜靜的守護這片鄉土,大樹成蔭迎春風,也是日常松鼠、長尾鵲、麻雀、白頭翁等覓食好所在。以往,更早時候,還常可看見貓頭鷹,甚至猴子,生態豐富並未遭到嚴重破壞。雀榕英姿長情形大致良好無虞。
登高望遠好心情,曲徑通幽樂趣多(張永鎰聯)。樹下可以遠眺新埔小鎮的風貌,延展的枝葉與偉岸的樹型成了天然的休憩歇腳處,清風徐來,也是寫生、欣賞鳳山溪畔夕陽的好所在。從「花燈巷」或文昌祠沿著階梯拾級而上,大葉雀榕是通往日本公園的必經之地。
水泥階梯以往是石階步道,山區缺水,住民必須前往山下的水井取水挑擔而上,更顯得先人篳路藍縷。目前,新埔鎮公所、新竹縣議會、新埔鎮民代表已經在階梯左側建設不銹鋼扶梯,提供年長遊客更安全的休閒登山步道。
新埔百年雀榕從丘陵下的新星國小即可遠眺,也是生態戶外教學好所在。自然教室結合珍貴樹木,讓樹保觀念帶入戶外課程中,將大葉雀榕變成活教材。
新埔日本公園是新埔賞櫻的重要景點,兼具自然及文化價值的珍貴老樹,與文化氣息濃厚的黌宮兩相輝映,承載當地的無數記憶,新春期間前往日本公園賞櫻踏青,別忘了造訪「百年老榕樹」,拍照打卡,享受一下宜人的自然風光。
20180219 (夸父)
【新埔行腳】范宅百年古井 飲水思源慎終追遠
新竹縣新埔鎮日本公園南側的范宅古厝三合院與百年古井,是鮮少人探訪的私密景點。若非熟人帶路,往往忽略此一人文歷史價值與住民息息相關的田野生態景點。
位於新竹縣新埔鎮旱坑里上樟樹林的古井,具體創建時間不明,但依據世居的范宅居住與耕作年代回溯,古井歷史已經超過百年。
古井位於范宅古厝三合院左側廂房後側。古厝為台灣傳統三合院的磚柱、木梁、土角屋、馬背的瓦房建築。前有庭院(埕、客家方言稱禾秤)。正身由三個房間排成一排,出入口在中間。建築群核心正廳供奉神佛及祖先牌位,是家庭祭祀中心,也是接待賓客的地方,左右兩側為「護龍」廂房,埕前有圍牆,堂前植有含笑花、桂花、楊桃、柿子樹等。
范宅古厝原主人為范阿清、范阿火兄弟,現管理維護為下一代世居70年的范木河先生、范錦河先生兩兄弟。古厝基礎為石材,外觀可以看見交叉堆疊的圓石。依據范錦河先生回憶,以往在古宅側興建新房舍時,建地也挖掘出不少的大石頭,據此研判,古宅建築的牆基石材或來自於當地採集。
范家古宅使傳統客家式建築,使用的屋頂瓦為「板瓦」(紅瓦),瓦片接合處以水泥石灰混和漿包覆,正廳右側有採光玻璃天窗,建築採硬山式屋頂,有一條正脊和四條垂脊。這種屋頂造型的最大特點是比較簡單、樸素,只有前後兩面坡,而且屋頂在山牆牆頭處與山牆齊平,沒有伸出部分,山面裸露沒有變化。硬山式屋頂是一種等級比較低的屋頂形式,所以屋面都是使用青瓦,並且是板瓦,不能使用瓦筒,更不能使用琉璃瓦。這與附近黃宅白虎側使用琉璃瓦的情形不同。
除古宅建物基礎是石材,屋身梁與門窗是木材,柱為紅磚,而壁面採用紅土磚牆,粉以白石灰。從部分外露的紅土磚可以一窺傳統建築利用土石居住的生活樣貌,以及利用稻穀夯實紅土為磚的建築,可說是人類居住演進史教學活教材。
范家有田有園,宅前廣埕可以曬穀子,一旁還有脫穀機訴說歷史的歲月。竹林旁還可以瞧見松鼠窩,可以見證周邊居民注重生態與維護環境的用心。因范宅古樸,還曾經是大愛電視台拍攝電視劇的重要場景之一。
旱坑里地勢高,早年取水不易,這口超過百年歷史的古井,扮演范宅用水極重要角色,依據范錦河先生回憶,他記得小時候就有打水井的師傅來家裡「打井」(鑽探水井),不但要鑽探也要逐步挖掘,直到出水。當年先人如何找到水脈?在山區又怎會有水脈?古井有多深?都令人好奇。
范宅古井是漢人以水桶打水的封閉式圓形井,井身與棚架四個方柱已經新砌紅磚。原古井是否為石壘或磚砌仍待考證。不過,古井仍保留打井的手搖轆轆,利用井上方横梁上的支架,手搖轉動繩索省力。
20日我帶領著已經退休的前新埔國中老師張永樑夫婦,探訪范宅古井秘境後回憶,以往到井打水,不似范宅古井,有時沒有遮棚,經常要日曬,且以手拉繩索,相當費力,當水桶從井底打上來,手掌都紅通通了。如今,自來水方便,范宅已經不使用古井,古宅作為祭祀祖先之用。
范家古宅左廂房還有故事,已經在西元2009年5月13日辭世的前慰安婦,新竹縣新埔鎮的客籍阿嬤蘇寅嬌,就曾租屋住在范宅古厝內。在日治時期,她與其他慰安婦當年原本應徵食堂服務生及看護助理的工作,卻被騙到中國海南島成為日軍性奴隸。
蘇寅嬌出生於1923年,從小被賣給祖母姻親作養女,隨母親打零工維生。二十歲時得知有人在招募女子赴海南島食堂工作,與妹妹背著家人出發,從高雄港抵達榆林,結果被當慰安婦。後因盲腸炎開刀,身體虛弱無法再接客,才得以返台。與蘇寅嬌一同搭船回台灣的彭姓軍夫,因憐惜蘇寅嬌遭遇,決定娶她為妻。但因為她受性蹂躪而無法生育,只好收養一名男孩作養子。
以往蘇寅嬌在世時,常會坐在我家門前的石桌椅上打嘴鼓(聊天),上下街到市場或上台北參加抗議慰安婦活動時,都會經過家門前,循著石頭階梯到小鎮。她的歷史也見證大時代的悲劇,與戰爭的殘酷無情。蘇寅嬌女士住的房子,早已經人亡屋空,留下一個衣櫥(不知是否為蘇女士的),日軍說她們是『慰安婦』,但誰來還給她們的人生一個安慰與公道? (文/黃旭昇 2018.0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