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十二月中北上參加科技部主辦的展覽，行程結束得比預定時間早，實驗室一夥人晚上各自有約，索性就趁著這空檔一起去信義誠品逛逛。在書店隨意翻閱幾本書後，覺得假扮文青這種角色扮演遊戲實在不適合我，於是我走到電扶梯旁的長凳休息區坐下，低頭喚醒手機螢幕，玩起跑跑薑餅人。（2019年的現在還有人知道這個遊戲嗎！） ⠀ 正當我玩得起勁時，一旁的怪婦忽然向我搭話：『嘿，你剛下班嗎？』心裡想說的是「干你屁事」但嘴裡冒出來的卻是：「噢？我嗎？不是。」 ⠀ 『你是學生嗎？』 ⠀ 「對。」雖然我快27，看起來像37，但我高鐵都還是買學生票喔。 ⠀ 『你是讀甚麼科系？』 ⠀ 心裡再次回了一句「干你屁事」。面對一個素昧平生、試圖對你進行身家調查的怪婦，我其實可以置之不理，況且她還妨礙我遊戲進行，我可是差點就要刷新紀錄了呢。但我其實也很好奇我們這樣的組合究竟可以蹦出甚麼火花。我原本就要脫口而出「醫學系」（與前面所說角色扮演遊戲不適合我這點剛好自打嘴巴），但我回答：「電機。」 ⠀ 『喔，是大學生嗎？台大的嗎？』 ⠀ 「對，台大。是研究所。」我偷偷告訴自己這不是RPG，Role-Playing Game。真的是台大。是活生生的Real Person Game。 ⠀ 『那是碩一還是碩二？』 ⠀ 「是博士班。」一般而言，我不太主動表明博士生的身分。但怪婦如此鍥而不捨追問。也罷，博士生也沒甚麼好不能說的。 ⠀ 『哇，那你真厲害。所以你是建中畢業的嗎？』 ⠀ 「對喔。但沒有很厲害，謝謝阿姨。你過獎了。」據說建中生一定吃過林家乾麵，點一碗乾麵外加蛋包魚丸湯，再把半熟蛋撈起放到麵上，戳破讓蛋汁流出，與麵拌在一起。但，那個林家乾麵到底在哪？ ⠀ 『電機可以讀到博士，那都是在讀甚麼？』幸好怪婦沒有問我有沒有吃過林家乾麵，但也許怪婦清楚得很，沒有吃過林家乾麵建中是畢不了業的，所以她心中已經認定我在某個時期是店內常客也說不定。 ⠀ 「電機的話分很多領域唷，有IC設計、程式設計、控制工程、研究電力系統的，有很多很多喔。」我開始像對高中生說教一般介紹電機系，如同慈母循循善誘一般。但唯獨漏了我自己的研究領域。 ⠀ 『那你是研究甚麼？』怪婦果然不會放過我。 ⠀ 「我的話是半導體喔。」我用一種沉穩的口氣回答。 ⠀ 『那這以後可以幹嘛？進大公司嗎？台積電？』 ⠀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考量，台積電也是一個選擇喔。」怪婦居然可以把半導體與台積電連結在一起，看來她也是有點sense。 ⠀ 『那你呢？會想進台積電嗎？』 ⠀ 「不排斥喔。」怪婦就是怪婦，不打破砂鍋追問絕不善罷甘休。 ⠀ 怪婦似乎是聽到甚麼關鍵字，立刻反問：『所以為什麼要進去？是因為錢多嗎？哈哈，這樣問好像有點不好意思。而且台積電會聘博士嗎？要聘你們幹嘛？』 ⠀ 「不用不好意思啊。錢確實也是一個很重要的考量，因為台積電的薪水確實贏過不少公司。但是它的工作負擔也相對重，很多人覺得因此無法維持自己想要的生活品質，就會離職。某方面台積電也是在用高薪留住這些人。另外，台積電會需要博士啊，只是需求沒那麼大。進去裡面大概是做一些提升製程良率的事情吧。」原來怪婦還知道向一個陌生人問這麼多問題是件多麼失禮的事。忽然覺得我在普渡眾生。 ⠀ 『但那些事情感覺很無聊。』算了，怪婦真不知何謂失禮。 ⠀ 「的確。就像我剛說的，每個人考量的點不同。有的人覺得那樣的工作很乏味，所以會辭職。」 ⠀ 後來怪婦又接連向我問了一些台積電的事，我耐心且客氣回完以後她停頓了一會兒，接著說：『嗯，跟你聊天，你說話起來，你真的有博士的感覺。』 ⠀ 「喔，是嗎？……啊，我朋友來了在那邊，我要先走了。」其實實驗室的同學早站在遠處看我與怪婦「暢談甚歡」許久了。 ⠀ 所以我說，你們台北人都擅長使用大量的Rude People’s Greeting嗎。怕.jpg。塊陶。

我愛你，是真心話，我真的愛你 沒有想和你走下去了，則是在絕望死心後，不得不的決定 _ 他半刻不曾說過我愛你 你卻句句都是我願意。 _ 國一同班認識，升高中那年在一起，應該勉強也算抓到了青梅竹馬的尾巴吧？（笑 記得國三正曖昧時，有次媽媽趁我不注意，偷拿走我的手機去看 . 好死不死他正好傳訊來 . 「我是OO的媽媽，請問你哪位？」 . .... . 訊息那頭，沉默了約莫半分鐘 . 『這麼巧，我也是XX的媽媽，正在看孩子的手機呢』 . 這讓我媽大笑了好久 . 「不錯啊，有前途，很機智」 . 「但你們還是給我考完基測後再談戀愛」 . 『所以所以，這是允許囉？』 . 「所以所以，我不允許是有用喔？講得妳好像會聽我的一樣」 . 『媽~』 . 「好啦好啦，他感覺還可以，等上高中後說嘛」 . 高中後，我們各自都上了白衣黑褲與黑裙的男女校，在雙方家長默許下開始正式交往 現在回想起來，那段日子裏頭倒好似從沒有什麼轟轟烈烈，就是平平淡淡地甜，簡簡單單地小情小愛，任憑時間轉瞬而逝 明明才感覺剛考完基測，剛上高中啊，卻又倏忽輪到自己畢業，自己也要去面對那嚇人的大考 接下來又再察覺時間流逝時，竟已大學畢業，成了社會新鮮人 那種感覺真心怪，總是覺得，自己還是學生哪，還是該買學生票的呀，卻怎麼就畢業，就開始工作 他也就不在了呢？ 平心而論，他對我很好，我們都給彼此的是真心，大學即使北高兩地的遠距，仍定期有在見面 當時還是窮學生，搭的都是假日要六、七小時的客運哪 我生日時，他從不忘精心準備禮物，他為醫學院課業挫折時，每次我都親自跑下去給他鼓勵 我還記得，他在第一階段國考最爆炸的前夕，仍是花時間做了可以層層打開的爆炸卡給我，裡面貼的每一張都是我們的照片，從國中到二十一歲 最裏層放的是一個鋼的戒指 . 「等畢業就娶你」他如此說道 . 『那你怎麼不問我願不願意嫁啊？』 . 「不需要啊，國中時我就問過了」他笑著說 . 『那時的哪算？』 . 「那時的怎麼就不算了呢？」 . 對啊，那時的，怎麼就不算了呢？ 到底是從哪時候開始不算的呢？ 為什麼，有一天，感情會這樣就沒了呢？ 跟他分開後許久，我偶爾仍是會遇到消息慢一步的同學 . 「你們何時要結婚啊？」他們總是問 . 『我們分開了』我也總是這樣回 . 「啊啊，對不起」、「怎麼會」、「抱歉，我不知道」 . 然後最後都是瞬間有些尷尬地，在他們錯愕的表情中，以這幾句收尾 畢竟在一起了整整十年吧？ 有多少人，連結婚都沒走到十年的呢？ 有趣的是，在他剛走之時，我其實並沒有太多的傷感 就覺得：嗯，可以理解啊，我們各自都有事業要拚，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直到整整一個月後，有天我在逛街時看到了一條領帶，我就想，他繫起來一定很好看吧？這顏色肯定很適合他 然後，我拿著那條領帶，才忽然想到他不在了 他不屬於我了 我把領帶安靜地掛回去，緩緩蹲下來，突然哭到店員用跑得過來關切 他以後都不在了 呵，反射弧長的人，連何時該哭都不知道 才發現原來啊「心痛」它並不只是個形容，並不只是個文學上誇飾地描繪 是真的會刺痛 生理上的。 再後來，我漸漸開始學會收拾好自己，學會熬過那些煎熬，學會慢慢走出來 卻驚覺，不一樣了 我..沒辦法，像愛他那樣，再去愛一個人了 交往的速度越來越快，分開的更是 滿腦都是現實、物質，再不會動輒去思念誰 我本以為，愛是會恢復的，受傷後夠久後，等著傷口風乾、結疤，總有天就能重新再好起來 但不是的 傷好後也不一樣了 比起學生時代，現在的我更有錢，更有能力，卻已懶得再去為誰奮不顧身 高鐵蓋好後，到高雄也不用兩小時，可要我去找個男生，我連用半小時跨區都懶 我能輕易買幾乎任何我想送的東西給對方，卻再沒有那種精力能花上幾小時去挑、去想，去親手製作一項最簡單的小禮物 想到麻煩，我寧可花錢解決 真不一樣了 學生時的曾經愛了十分，也只敢說三分，再被逼著說總會臉紅 現在愛了三分，就誇張成了十分，甜言蜜語也講得臉不紅氣不喘 對方一退，我就退得更多，一切都小心翼翼地，再不願讓自己受上半點傷 原來，真心它，竟是真會被用完的 十幾歲時，可以為多看他一眼繞整個校園、可以大老遠親自跑去補習班門口等上幾小時、可以為他放棄社團、為他調整作息、為他改變自己的一切所有 就連下車準備要見面了，都會想再跑上一跑，能因此早幾秒看到對方都好 二十幾歲的現在，我卻什麼也不願意了 連為誰稍微邁開腿，快走些都不想 可能，以後都不願意了。 _ 我還會想你，還會忍不住的思念，去想現在的你正做什麼，去擔憂你究竟平安到家了沒 可，我對你已沒有了期待 你啊，仍活在我的過去 卻已沒有了將來 曾經的那些大人們總告訴我們要長大、要成熟，要等未來適合的時候再愛 可他們都忘了說 當喜歡一個人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啊 久到有一天，就沒有想再走下去了 什麼都，不一樣了。 ＿ 樂擎文 #你的故事我幫你寫 更多故事、建議，收於《筆尖上的擺渡人》，訂書、投稿、其餘文字請見 @luke74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