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02 學術團隊專欄 【怎一箇愁字了得】 － 「似太美好道路也穩妥，卻有否想過哪裡出錯？」──謝安琪〈悟入歧途〉 . . 坐上此行最後一程城際巴士，出發到行程的最後一站。窗外的景色被廣袤的田野和無垠的天際一分為二，車速再快也逃不出眼前的一片壯闊廣博，讓人以為這會是趟漫長的車程。沒料到五小時的車程，沿途睡睡醒醒，回過神來車子已準備停靠總站。下車拉著行李，走著走著便走到了住處，竟也不用仗賴電話地圖便能順利達陣。我軟癱在公寓的沙發，不禁向同行友人嘆道：「我們這趟旅程也太過順利了吧！」 . . 十多天旅程，未曾經歷長途車程坐立不安的彆扭難待，或是迷路或找不著火車月台的惴惴不安，更沒有遭遇小偷或是被丟掉護照等禍患折騰，無驚無險便到了旅程尾聲，出發前預想的種種驚險倒楣完全沒有發生。「如今這樣不是很好嗎？」旅伴的答覆倒是理所當然，我還在納罕什麼呢？ . . 平日教學生寫作，文章切忌平鋪直敘，情節情感有起有伏才真切而不至單調。可是，真實的人生往往不如劇集電影般精彩。短短十多天旅途又能有什麼戲劇遭遇？就如世上又豈會有如此多青春電影的主角，每刻活在鎂光燈下，過著大起大跌、大喜大悲，最後大徹大悟的人生？ . . 「條條大路通羅馬」、「天無絕人之路」，大部分我們從小聽慣的嘉言雋語，都在勸導我們要順其自然地過人生。按著本性，順應天命，總有路走。然而，這種自然而然，究竟真的是「順應」所得，還是我們根本在主動追求安適？旅途上找不著心儀已久的餐廳？吃別家都可以呢。於是，我們便忘了當初計劃到訪此城，是為了一嚐城中最有名的烤鴨。晚了起牀錯過了日出？到海邊看夕陽都沒差呢。於是，我們便忘了出發前看到旅遊書上那幀日出照片時的憾動。 . . 旅行如是，人生如是。多少人嘴邊高呼「夢想」，說得那麼鏗鏘，心底裡還是埋藏著安適的因子。 就是這一次又一次的順其自然，最後才造就了這場「都可以」的旅行，還有這趟「都沒差」的人生。 . . . 回想自己的成長歷程，由求學到求職，由選擇學校和學系到選擇工作，當中所作的每個決定看來都是自主而堅定，但刨根究底，還是比較像經過一道又一道的門，無縫銜接，不用耗費額外力氣，努力把眼前的路走好，就好了。當然經歷過挫敗，也曾狠狠地摔過不止一跤，但此路不通了，順其自然地又找到另一條可行的路，未見徘徊踟躕。這無疑稱得上是順遂，卻如今想來，似乎也太過順其自然。 . . 於是，我重新思考何謂「順遂」。的確，成長的過程，不一定要起伏跌宕才稱得上精彩。不過，或許只有縱身一躍，不留後路，下一個真正改變現狀的決定，才能把自己置於所謂對的軌道，過著真正「順遂」的人生。「總有路走」的前提，除了「順應天命」，更重要的是「按著本性」。摒棄安適，按著本性而走得安穩，算得上是個真正的勵志故事。 . . 可惜，每每談及這些不知能否稱為愁煩的愁，往往只會換來一句：「如今這樣不是很好嗎？」旁人眼中，這不過是為文造情，「為賦新詞強說愁」。然而，沒有「旅禍」的旅途，本來就是一種「禍」；就如沒有「愁」的人生，也是一種「愁」。正如林夕寫過「一切都好，只缺煩惱」，陳綺貞也唱過「每當日子圓渾飽滿，我就一籌莫展」。人生，怎一箇愁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