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卦]飄眉反色期是什麼?優點缺點精華區懶人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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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飄眉反色期產品中有352篇Facebook貼文,粉絲數超過0的網紅,也在其Facebook貼文中提到, 培養孩子照顧好自己的能力,勝過留遺產給他 兩個兒子第一次沒跟家人過夜,都是在幼兒園大班時。那一天,要夜宿學校。放學回家後,讓孩子洗好澡,帶一樣菜,再送孩子去學校,晚餐及過夜。 長子的適應能力挺強,並不讓人擔心。但是陪幼子睡著後,確實讓人輾轉反側,無法成眠。我會想著孩子們現在在做什麼?睡了嗎?有沒...

 同時也有6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12萬的網紅NanaQ,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我的 #紋繡師 👇 IG: https://www.instagram.com/littsimple 粉專: https://www.facebook.com/littsimple/ #霧眉 Q&A 👇 Q1: 霧眉、#飄眉 、#飄霧眉 的差別是什麼? A: 這三者使用的工具與技術都不同,霧眉會是...

飄眉反色期 在 小飛媽媽咪呀 Instagram 的最讚貼文

2021-09-17 11:44:33

最近朋友說感覺我好像長了不太一樣,但又具體說不出是哪裡不同,這不就來揭曉了,我偷偷去做了 #韓式霧氧眉 啦! 💗詳細心得:https://pse.is/3mupfe 我的眉毛是屬於濃密的眉毛,坦白說我之前一直沒想過要繡眉,但這兩年跟許多媽媽們一起,發現跟大家相比起來,自己看起來就比較疲累,原以為是...

飄眉反色期 在 Yu-ru Lin Instagram 的最讚貼文

2021-09-10 21:10:33

霧眉會隨著體質色乳會慢慢的褪色,像我就退成橘色了。現在帶著口罩,眉毛眼睛就是重要的焦點。 來找 @p.h_helen_pmu 紋繡師明岑拯救我的眉毛,整間店環境乾淨明亮,還有大玻璃窗可以直接眺望海洋廣場的大海和郵輪,看到這種景色心情超好。 紋繡師人很nice,年紀與我相同超好聊。首先專業跟我討論...

飄眉反色期 在 吉米老濕 Instagram 的最佳貼文

2021-07-04 12:32:07

[全臉新品之推與不推] 這個月在楓谷裡不斷繳學費整形、剪髮、漂染跟升級裝備,排解了無法跟朋友出門走走的煩悶。 雖然把虛擬世界的自己打理地很帥很滿足,卻完全忽視現實中的自己有多邋遢噁心( ̄▽ ̄)所以今天回歸人模人樣,來分享所有新品。 ⁡ 太久沒自拍剛開始覺得很扭捏,放了輝人的water color英文...

  • 飄眉反色期 在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2021-09-30 11:2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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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培養孩子照顧好自己的能力,勝過留遺產給他

    兩個兒子第一次沒跟家人過夜,都是在幼兒園大班時。那一天,要夜宿學校。放學回家後,讓孩子洗好澡,帶一樣菜,再送孩子去學校,晚餐及過夜。

    長子的適應能力挺強,並不讓人擔心。但是陪幼子睡著後,確實讓人輾轉反側,無法成眠。我會想著孩子們現在在做什麼?睡了嗎?有沒有人哭鬧呢?

    其實,隔天長子跟我分享的細節,已被歲月稀釋,而顯得模糊。但是卻忘不了,他說得眉飛色舞的神彩。那夜裡的校園探險,早晨的飄渺雨露,讓他的眼中,不停的閃爍著發亮的光芒。那一閃一閃的光芒,讓他不在媽媽身邊時,也有能力與勇氣,去照亮他,探索新的世界的路。

    孩子,一直都比大人勇敢的。他們好奇又著急的想向世界到處探索,常常是大人捨不得放手,或是大人還沒把孩子教好,卻又焦急的把孩子推出門去。

    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放開孩子的手,父母才可以比較放心呢,有一些指標,可以做些參考。

    一、孩子可以離開主要照顧者半日以上,就可以入學

    現代人生養少,孩子在兩三歲就送去幼兒園的比率很高。讓孩子跟年齡相近的人相處,是很好的學習,只是比較容易感冒,父母要更注重孩子的衛生習慣,特別是現在防疫時期,把自己的健康照顧好,保持社交距離,是全民的共識與責任。

    二、孩子會基本的加減,就可以教他自己去買東西

    買東西,是一個很重要的能力。最遲,也應該在孩子念小學中高年級時,就要訓練。我的兩個兒子從小二小四結伴開始,就可以幫忙去買指定的東西。

    當孩子學會自己去買東西,就像是擁有了跟陌生外界產生連結的基本功。

    三、孩子會自己收拾行李,就可以參加過夜的營隊

    現在寒暑假,各式各樣、五花八門的營隊都有,有的要過夜,有的不用。孩子可以自己收拾行李,有能力照顧自己,就可以參加口碑良好的過夜營隊。

    親子分離過夜不單是父母會擔心,孩子也難免焦慮。但孩子遲早要獨立生活,從團體過夜慢慢訓練,孩子就比較知道要如何打理生活。

    四、孩子在高年級就可以學煮飯炒菜料理食物

    現在在高年級,有些學校會出作業,要學生跟家人學作一道料理。這樣的訓練,既生活化也實用。我有一個朋友,在孩子中高年級時,就教他們料理食物,現在下班回家,分別在高中、國中就讀的孩子們,會輪流煮好晚餐,跟家人一起享用幸福。

    有能力餵飽自己,不管是要自己去買還是自己煮來吃,這都是要活下去的基本能力。

    五、孩子明白尊重身體界線的重要性,可以陪他探討愛情的奧祕

    愛情,是宇宙最變幻莫測的情愫,似懂非懂的孩子,自然也好奇又嚮往。特別是現在戲劇節目的推波助瀾下,很多孩子在童年就情竇初開,父母要及早給孩子正確的情感教育。

    在青春期初期,荷爾蒙還不受控制時,一對一的談戀愛行為,顯得太過狹隘與冒險。

    孩子應該多交些朋友,不要太早把自己送入,超過兩人就顯得擁擠的愛情世界。

    孩子必需知道,十六歲以下的孩子,身體受法律保護,不能逾越身體的界線。二十歲以下的孩子,父母還可以行使親權要求賠償。總之,在二十歲以前,不要超過身體的界線,是保護孩子身心安全,比較穩當的作法,這些議題要跟孩子認真的談談。

    六、孩子有基本的外語能力和法律常識,就可以單飛去國外

    國中小學的孩子,如果要出國念書,不是有家人隨行,就是在外國有親人照顧。但是,如果是高中年紀要出國念書或旅行,請先教會孩子的溝通和自保能力,並且,讓孩子擁有法律常識。

    現在的孩子發展,其實也呈現M型化,父母放手的快,孩子在高中,就有人在海外當國際志工,服務窮困的國家,增加自己的視野和人生閱歷。父母不願放手,或是孩子不願離開,即便念到碩士、博士,也沒投人就業市場,在家啃老。

    曾經有個社會新聞,一個女生大學畢業後,從來沒有工作過,她的網友藉著要幫她介紹工作的名義,騙取了她已逝的父母留下的大批土地,直到她姐姐在辦理土地過戶時才發現。父母留給孩子萬貫的家財,不但沒能保證孩子的幸福,甚至會淪為歹徒的覬覦對象。

    與其留給孩子錢財,不如讓孩子擁有養活自己,照顧好自己身心靈與回饋社會的實力與能力。現在網路資訊流通快速也易於取得,孩子透過自學,很多能力甚至都超越父母,父母要用更開放與包容的胸襟,多讓孩子進行探索與嘗試。

    社會充滿了誘惑,對單純的孩子來說,既像糖果也像毒藥,孩子可以怎麼保護自己呢﹖這需要父母常常分享與分析各方面的資訊,讓孩子多知道一些,當遇上狀況時,可以多一分冷靜來思考與應變。

    每個孩子,都是上天創造的奇蹟。每個孩子,也一定會有自己可以發光發熱的舞台。父母要引導孩子,讓孩子找到自己的興趣與亮點,讓他可以獨立生活,回饋社會。不要只想把孩子綁在身邊。我們可以照顧孩子長大,卻無法確保孩子一生的幸福,唯有放開孩子,讓他自己去碰撞與開創,他辛苦與認真開墾出的天地,他才可以體會與珍惜,自己生命的獨一無二與難能可貴。

    延伸閱讀
    #剛剛好的管教:放心與放手,讓孩子長出自信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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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飄眉反色期 在 AiNa MEI 韓式藝人飄眉/半永久化妝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2021-09-29 18:3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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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式藝人飄眉(卡其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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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人膚質不同 效果維持有差

    請仔細詢問過後再預約喔

    由於每個人的眉骨肌肉大小不同

    無法100%完全對稱 請慎重考慮

    天然色料不會維持非常久

    流行會跟著時代變 維持久不一定是好的

    想要維持很久的客人建議多考慮一下

    我這邊是主打自然韓式飄眉呦

    位於新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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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拋棄式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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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期客人如有問題歡迎隨時跟我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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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預約前注意事項:
    ⭕️ 是否有懷孕、哺乳、麻藥過敏、蟹足腫、顏料過敏或其他疾病?請事先告知
    ⭕️ 因每個人的膚況都不一樣,上色程度及形狀都會有差異,以下幾點是我這邊無法做退費事宜:吃色不均、完全不吃色(但我都會盡力上色)、膚況太差無法畫出順直線(太乾、痘痘太多或受傷過都會有影響)
    ⚠️ 您應該是看過我作品才會決定來找我,基本上同樣的人飄出來的作品不會相差太多,膚質會影響滿多的。
    ⭕️ 飄之前請充分考慮好眉型及顏色。開始飄前一定會跟您討論眉型及給您看顏色,都確認過才會開始飄,所以之後反悔我這邊是無法退費或協助洗眉。
    ⭕️ 如果確定要飄眉,請在來之前勤勞保濕眉毛,當天膚況佳眉型也漂亮。
    ⚠️ 雖然當天也會再確認一次,為了不要浪費雙方的時間,請先閱讀好喔:) __

    #過程需要多久時間?
    最保險的時間為 2小時內
    由於有些客人疼痛感比較多
    要一直敷麻藥
    所以會耽誤到比較多的時間
    看客人膚質吃色的狀況
    有些不吃色的體質有可能要上到第2次
    (對於不吃色體質不會做退款喔!)
    __ #飄眉顏色可以維持多久?
    通常第一次我不會飄太深 怕客人回去反悔
    2個月後 等傷口完全癒合回來補色時
    客人滿意就會飄深一點
    第一次飄眉的客人顏色會掉比較快
    還是要等掉完結痂才知道吃色狀況
    一般來說可維持1~2年之後補色
    會維持越來越久喔:) __

    #結痂掉完顏色變淡缺色了?
    好顏料才會容易掉色
    結痂脫落後經過新陳代謝
    才知道最終吃色狀況
    這時候補色非常重要
    因為角質層细胞會脱落
    會有一半左右的顏色隨角質層掉落
    當然也依個人膚質狀況有些差異
    建議第一次飄眉的朋友
    一定要在時間內回來補色呦

    所有材料都是從韓國帶回來的

    #韓式藝人飄眉 #韓式飄眉 #韓式半永久化妝 #AiNaMEI #AiNaMEI韓式藝人飄眉 #霧眉 #平眉 #繡眉 #眉毛 #挑眉 #韓式平眉 #韓式柔絲飄眉 #半永久化妝 #飄眉教學 #新北飄眉 #台北飄眉 #新莊飄眉 #仿真飄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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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飄眉反色期 在 無待堂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2021-09-18 09:4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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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星與女巫】

    .1 女孩們

    這個城市庇護難民。入夜之後由於人工照射過於光猛,連星星都看不見,城市反而成為星星的海洋。在外人眼中,這裡豪華得不像難民營。

    這些都是倒影在玻璃屏的倒影,1 分鐘之前,Alice 不小心通過一台 Panasonic CF90 登入了政府網絡,並不小心修改了人口普查紀錄,將自己從「未普查」修改為「已普查」。她是一個業餘上網者,也不是想偷竊政府的甚麼資料,只是想測試一下能否做到。然後她發現並沒想像中的困難,於是找了一個無關痛癢的地方作了修改,就當是一句不顯眼的「到此一遊」。

    她懷疑在 C 區像她這樣的人有多少,也許沒有。她比較願意相信自己是特別的,這令她沒有那麼不自在。她瞄瞄電腦中的時間,三個八婆應該差不多已來到。芝芝、Keiko、冬菇頭,這是她同系的同學和朋友。這三個人看中 Alice 的電腦,在 C 區,速度夠快的電腦並不常見。而她們最近迷一個外面的男明星,叫 David,就這樣,所以她們需要夠快的網絡和電腦連接外面的網絡。Alice 千叮萬囑她們不能向其他人透露關於上網的事。

    據說是在上世紀的一場大戰,具有VR 彩現能力和短期洗腦能力的高速電腦結構被定義為戰略物資,在戰後的難民營,管有高速運算機亦需要持牌。Alice 一開始認知到犯法,但上網可以看到的東西實在太多,後來她開始認為自己合法擁有它,只不過沒有文書——她對自己這樣辯解。

    但具體上,她可以被控無牌管有高速運算機。

    一般人根本不知道這種機器屬於戰略物資,C 區大部份人口都是科技文盲,會以為它是其他大戰前的科技產物。她向父親這樣解釋這台機器:這是一台科技文物,它主要的功能是進行類似「貪食蛇」或是「接龍」的小遊戲程式,父親顯然不懂,所以就接受了它搬入房中。她也為這台機器寫了一個反跟蹤程式,她不想別人知道她在上網。

    透過仍在地球軌道運行的殘存衛星,這台運算器可以透過一種在 21 世紀初開始流行的技術——全球 Wifi——接收到訊號。

    相反,C 區下達消息以實體報刊為主,近年政府也實際出資建立了電視、電台,但那不是她在網絡存庫看到的世界。這個地方誕生,就因為那場因為互聯網而爆發的毀滅性戰爭,所以大家都被灌輸了「上網行為必須嚴格管制」的文化,還有相關的一大堆一般人進入不了的防火牆。

    透過斷斷續續的收發,可以讀到不少殘存的網絡檔案庫。聽說大戰後的人開始重建各地網絡,修復以前的資料。關於之前的一切像朦朧的月亮,始終是模糊不清。國際聯盟認為,對 A 區至其餘各區的長期難民人口來說,全面享受互聯網人權的人口少於 5%。這當然是一個約數,很多人也可以用互聯網,這主要是擁有權力的人、金融政府機關、有錢的難民,或者像 Alice 一樣不正當得到工具的。這個消息,並沒有在 C 區報道或廣播過。

    芝芝、Keiko、冬菇頭是能夠守秘密的人嗎?她會這樣想。

    她們帶著一些外賣和——紅酒——前來,還有一個小箱放她們的睡衣。芝芝一家來到這裡以前,是一個美國人。這真是一個令人懷舊的名字。她放下之後,大動作擁抱她,說著路上許多的不便。然後她望著那台機器,「已經開動了啊?就像上次一樣,很讚。」芝芝說。她們放下行裝之後就開始上網,Alice 第二次讓芝芝操作,她已經在搜索關於 David 要破天荒走入難民營開音樂會的消息。

    冬菇頭據她自己說,她一家來自亞洲某個國家,因此她被定義為亞洲人的方式也很方便,她正在抄寫她們讀到的消息——實際上是速寫。據說在難民營的上流社會,人們已經開始使用電子手帳記事,政府對他們開放了某些持有電子運算裝置的權限,甚至「合法上網」。不過要如何得到那個資格,似乎要經過許多官僚程序、實力和意志的較量。有些人得到上網專利之後會用各種方式分銷出去。

    有些人得到足夠數據可以下載一本書而痛哭流涕。與大戰前不一樣,這是一個欠缺數據的時代。

    Alice 沒有收她們錢,因為她們有莫名其妙的友誼,這都是因為在小學六年班的時候,她們曾經一起在河邊的路上發現一具腐爛中的屍體。雖然這並不是甚麼開心的回憶。

    那實際上是一大批浮屍的其中一具,具體的歷史已經不再流傳了,被刪除了,只知道這些都是鄰國戰場飄來的。你只會知道有東西被刪除了,但不會知道是甚麼被刪除了。

    她們開始吃飯,芝芝和冬菇頭邊看邊吃,Keiko 問:「妳爸爸是可以的吧?」

    Alice 說:「沒問題,我早已跟他說過,你們在樓下沒見到他?」

    Keiko 說:「有呀,他在跟一個男人聊天,好像很忙的,所以我才問一下。」

    是怎樣的人?

    「像妳爸爸那個年紀,但老一點點。」

    只有 Steven 會經常拜訪爸爸,Steven 是一個有著老鷹眼神的英國人,他們之間似乎是以鄉誼結緣。從小他就會來拜訪,特別是聖誕節,十幾歲的時候她特別期待 Steven 來,因為他會帶一些貴重的禮物來,有一次是一隻戰前的 casio 手錶。據說是因為爸爸和 Steven 有一些生意合作。她沒有問,正如她主動要交近幾年的房租,爸爸也沒有問。

    後來她才知道 Steven 實際也做過警察,但實際年期她也不懂,who cares?她其實從沒有跟他認真聊過天,這一切只是來自童年一些模糊不清又不重要的印象。

    晚餐吃完,她們繼續忙碌,Alice 下樓扔垃圾,經過客廳時他們還在。Steven 穿著休閒的 polo shirt和西褲笑著看了看她,說了一些客套的話,她就繼續出門。父親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似乎正繼續之前的談話:「Steve,我上一次去鹿鳴堂喝咖啡已經像上個世紀了……」

    她去了扔垃圾,又回去房間。芝芝說到正在幫 David 建立一個後授會,而她會是團長。

    Alice 一邊喝著酒,打開了陽台的窗,讓微熱的海風吹進來。她不懂他,她看過照片,是一個好看的男人,27 歲左右的歐亞混血兒,175公分,瘦得出奇,反而是芝芝的自信比較令人好奇。因為她早已見過 David 代言的化妝品、洗頭水、衛生棉和人造肉的廣告。

    Alice 問:「沒有其他粉絲也想組織團體嗎?」

    芝芝像一個只有自己知道被包養了的情婦,嘴角含春,是的,芝芝身上有這股微妙的自信已經一陣了。她回道:「這個……我有秘密渠道,要是真的做起來,其他人比不下我。」

    可以告訴我嗎?

    「當然可以啦……我認識他的經理人,厲不厲害?」

    Alice 點點頭,原來芝芝正在談一個特許權回來,怪不得這件事比起上學還要緊。據說,芝芝也賣其他音樂人的錄音帶,但 David 出貨量非常大。當然,Alice 也是一個慣犯,情況不妙到退休的父親不時會問:妳真的不用上學嗎?妳沒有退學吧?之類。

    晚上她們在地上鋪床就睡了。Alice 平時總是待到很夜,幾乎聽到雀鳥開始啼叫才睡覺,但這一晚她也躺著閉上眼。翌日她送走她們,泡了一杯進口咖啡,開始研究昨晚的瀏覽紀錄。

    .2 男人們

    據說,在戰後的流行樂壇,51 歲無性別歌手 Justin Morgan 稱霸了一個世代,已經進入半退休狀態,近年開設了公司方式提拔其他音樂人。有樂評家認為 Morgan 「以非二元的獨特唱腔和『世界系』音樂,表達了戰後一代人類無以名狀的悲喜交雜」,但 Morgan 近年遇到強勁的對手,來自偶像團體單飛發展的 David Song 經過轉投另一廠牌之後,成功轉型為音樂界最受熱捧的戰後一代音樂人。

    另一位評論人這樣形容 Song 的音樂:

    「你有時已經難以界定 Song 的音樂還算不算流行曲,當他越來越掌控自己的音樂,特別是他開始寫歌詞之後,音樂編排以至歌詞內容開始變得大膽,但也開始陰暗,你會聽到 Song 在復古搖滾的《Mother》描述了一個控制狂母親和兒子的故事,這是不是在評論他的前經理人?以電子環境音樂主導的《石碑》則談到了一塊突然降落地球的神秘石碑,有一隻猩猩接觸了石碑之後突然進化出語言能力,而該猩猩在得到智慧之後轉為奴役其他同類,並藏起了石碑不讓其他猩猩接觸。Song 甚至執導了這首單曲的 MV,在一個草原場景,他動用了兩百隻機械猩猩參演,他在一個訪問中談到:『(用機械猩猩) 是為了不想危害這個極度頻危物種,在不動用那種技術的情況下,又要表達一種超現實的情況,用擬真的東西是最好選擇。』這首歌的 MV 也獲得了北大西洋國最佳 MV 獎……」

    之後的檔案有 95% 是關於 Song 的個人資料以及 (未被證實及已證實的) 感情歷史。包括他曾幾次被指控「教唆粉絲自殺」,其中一個事件中有一名 17 歲少女自殺,警方調查後定調事件:該少女因為家庭因素自殺。也有粉絲認為這是敵對勢力抹黑偶像。

    這都不是 Alice 有興趣的事情。作為外快工作,網絡上會有人出錢請她工作,工作內容包括但不限於盜取企業和個人資料。最近她正觀察一個工作機會,似乎有人想組織一些「網絡維護員」,他們的任務是「維護」 Justin Morgan 的所有數據歷史,除了是刪除不利消息,最好還能夠製造半真半假、有一定根據的假資訊式宣傳。這是幾個知名業界人物之間首先吹起的風。

    父親進了房。他五十出頭,穿著 T-Shirt,架著一副戰前的他珍而重之的眼鏡。「外面有個男孩。」她打開了「貪食蛇」,回答他:「外面又有一個男孩。」

    父親說:「還是那個。」

    對於拒絕人,其實她不真正懂得,還是使喚了父親去送人。她想像那個男孩的背影,他一定在經歷很多東西,但是她不會是能夠回應他的人。她怎麼會是?但她又放棄不了面子,不想像八婆一樣說難聽的話。

    這個疑似工作崗位,表面上似乎是 Justin Morgan 粉絲面對 David Song 強勢挑戰而發起的「護主行動」。但重點提到 Morgan 就很奇怪,看到這種訊息的人就會想,原來 Morgan 已經衰落到需要用上一些手段?

    在那個夏天之前的某日,她在本地網絡沖浪時發現,幾個隱約暗示過這「工作機會」的網絡足印,都來自 C 區。這好像不奇怪,C 區很多人可以上網……其實不多。想著想著覺得不太妥。C 區,上網基本上屬於游走法律灰色地帶的行為,而 C 區人千辛萬苦上網然後去尋找一個跟特定外國藝人有關的 digital artifact modifier/creator 的工作機會?十分詭異。如果要唱好 Justin Morgan ,為甚麼要在難民營找?難民營人口中的某人為甚麼會關心一個幾乎沒有進口的歌手的福祉?

    當然,這完全不合理,但上網多了,對於奇怪的事情也就容易接受,很多事情你聽完之後聳聳背就過了。

    這不是一個容易跟人分享的心境,這台機械帶來的資訊,好像也開始令人無法割捨。有些東西她知道了,但開始不敢跟人提及,這可能帶來危險。如果這是犯罪的工具,跟兇器待在一起久了,自己也養成了罪犯的心態。

    「是知識把人類推向自我毀滅的吧,所以政府封鎖了過多的知識。擁有過多知識的人,就等於是網絡或者心靈的海盜……」那個有條件把機器交給她的男人,並不知覺自己發言詩意背後的偽善,那個男人是一個資深黑客,她知道的一切都是來自他,技術上和其他方面,都沒有跟對方平起平座過。Mr Maekawa,她一直這樣叫他。他頭髮的那種黑,像 Keiko 那種,一模一樣。跟她們相處的時候,她有時會偷偷觀看 Keiko 。

    「所以這一切要解讀為,他們在找人搜集 Morgan 的敵人的黑材料。」他這樣的邏輯,她完全無法理解。也許他老了吧,她也不是小孩子了。

    為此,她就去打聽 Morgan 最大的敵人即 David Song 的資料。在這個可能的反串組合之中,Song 那一方也十分有嫌疑。通過朋友們留下的資料,她也似乎就好像多認識了一個人。

    .3 曲行的蛇

    人口普查的季節沉默來臨,看到街上那些穿全白生化制服的普查員,她才想起人口普查。普查員來了家中,但只跟父親談話和做電子登記,乾淨俐落就離開。父親不敢多問,跟她談到這事時,便說道:「可能政府政策改了,逐個完成,是吧?」

    後來她對父親說,自己已經在學校完成了人口普查,父親聽完之後也沒問甚麼。忙碌的上網和網下生活就這樣繼續著,幾乎已經忘了有這件事。

    在那一季度的年末考試之後,有一個中年人在出口等她,他說自己是校長,要跟她聊一些事情,她一時有點恍神,就被帶到了另一間大房。Alice 聲稱沒有作弊,中年人揮著手笑說:

    「妳是 Alice Hall,確認了。回到妳的問題,不是,妳沒有考試作弊。很多同學都做了人口普查了是嗎?」

    她盡放鬆面部肌肉,回道:「是,我有留意到現在是人口普查的季節。」

    她現在才看清這個中年人的細節,他是一個很乾淨的中年白人,但不知為何卻看不出一點細節,她確認自己看著他,而這個人卻似乎一點特徵都沒有。他就只是……權力的樣子。

    校長說:

    「那麼普查員到妳家中了嗎?」

    有一刻,Alice 有大禍臨頭的感覺,有一瞬間。不過最後她還是比較淡定:「沒有……怎麼說好?他們確實來了,但只登記了我爸的電子手帶,對我基本上是置若罔聞,我們以為他們會分開來找我,但到現在都沒有,會是忘記了我嗎?」

    校長聽完之後,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好的,沒事了,假期愉快。」他笑了,像一團模糊的幻覺陰影在微笑。校長走了不久,芝芝、Keiko、冬菇頭也出來,她們正討論要為 David 後援會設立一個信托基金,問她意見,她那一刻有點懊惱,只好答:

    「在難民營也要搞信托嗎?」

    轉念又覺得自己說了壞話,在難民營之中比較忌諱「難民營」這種字眼。人們不禁在兩種狀態中流轉,是承認這裡的暫時性,還是尋求終止它?但她們似乎沒有在意,一番迎送之後,她打起難民的精神獨自走回家。

    她喜歡走路,在走路時似乎會想到很多事情,好像是自由的感覺。當然由大學走回家的路,已經走過很多次,沒有驚喜,但那天卻是陰雲密佈。她還是回家,因為那確實是她的家,還是她在做黑客賺的錢付擔的,但父親也在那裡。

    突然被校長約談的經歷不尋常,Alice 開始想像父親那一方,如果有需要,他的供詞會對上嗎?他怎知道「應該」如何回應?應該跟他談這件事嗎?回家後,她最後沒有膽量提起,但父親先提起:「從以前走到現在,大家的日子都很難過。」

    以前他會跟她談這些睡前故事,他們很多人都是逃避一場災難,飄洋過海來到這裡。但不是那個老版本:「大家都在逃避大戰的陰影,大家都在逃避一些事情。」

    她回應:「逃來 C 區,因為有一個女兒,成為一個單親父親,獲得難民資格,是為了甚麼?」

    事後回想,這句話,任何一個父親聽到都應該拍案而起或深感懊惱,但父親沒有,父親是平靜的,只是看到思緒的皺紋。他就像準備了這個演說很久,他退休前明明是一個能言善辯的記者,她有時不知道人們變老的時候是否都會變得沉默。

    父親說:「我們都曾像你們一樣有好奇心……反正現在的東西,我已不知道了,其實根本沒有鹿鳴堂這間咖啡廳。」

    她看看他,他又繼續說:「鹿鳴堂是我們那個年代的學運組織,我們都想往外跑,在網絡下載外面的東西……」她問:「然後…?」

    他把身體往後靠攏,接著說:

    「後來發生了很可怕的事,很多觸犯禁忌的同志都犧牲了,就這樣。妳想像不到,妳從那台機器知道很多吧?但很多資料都是破碎的,假造的,拜託,但妳只有 22 歲。真正發生過的東西只在我們的腦海之中。我是其中一些倖存的人。很多事情都發生在 C 區。」

    這個故事,父親的確跟她聊過不只一次,不過年幼的時候,她理解為「爸爸在上一次大戰中倖存」。

    「抱歉,我不能再說太多,人生嘛,一切都要妳自己領會。」他最後說。他的臉容平靜,富有人性,沒有絲毫的恐怖,也沒有拆穿女兒的一時之快。

    Alice 朝他抬了抬眉,示意「知道了」,之後她謊稱去女朋友家過夜,就去了那個男孩的家。

    當男人喜歡你的時候,你不需要逗留的藉口。雖然 Alice 有些懊惱,她努力尋找這個男同學的記憶碎片,她記得他多一點,他們才能談話,她才能獲得回應。有些時候你要承認,自己害怕寂寞。

    最後只談到「我爸爸說了一些亂七八糟的話」,她就坐下來,喝著他提供的酒。難民營的人生活確實越來越好,連酒都很容易找到。雖然使用高速運算裝置的她如果有這種感想,亦是十分矛盾。

    不記得名字的男孩也許以為她在煩惱家庭關係,但事情實在太複雜,她也願意他用一個簡化的版本來靠近自己。誰和誰不是這樣交往的?然後他們睡了一覺,他很有反應,但沒有做甚麼,Alice 覺得人和人能這樣交往,十分神奇。世界上有各種各樣的男人。但是躺得再近,她還是不敢坦露恐懼。如果在這種情況下懷疑自己的爸爸,她在地球上唯一的親人,聽起來十分可恥,然而她不敢回家,這是不是她恐懼和可恥的證據?

    「謝謝你。」好像把不敢說的話這樣說了,才能心安。同床共枕的可恥,比不上動用自己的脆弱。人脆弱的時候,連冰山的雪花都是淫蕩的。

    .4「因為你與我同在」

    Alice 最後當然有回家,那確實是她的家。那個還未記得名字的男孩,Alice 本來沒有放在心上,但她之後將男孩放在心裡。

    怎樣也好,他當日很保守的舉動,讓 Alice 感到他沒有自以為是踩入她的領域,這人值得記下。

    她回去之後,也沒再跟父親再談當天的話題,他們又恢復日常的必要家居互動,自從那天她就沒有再進入難民營政府的系統,她只是個半桶水,反跟蹤程序根本可能無效,或者對方輕而易舉就破解了。總之,那些日子她的神經開始草木皆兵。

    在學校,在同學朋友之前,她不會表露出內心的緊張。去到最後,她已經學會與這種內心永恆的緊張貼著臉相處,她察覺一切事物。如果這裡有人是告密者,是誰?芝芝、Keiko、冬菇頭,誰會出賣她?

    有一天黃昏,在回家的必經之路,沿岸的一切都沐浴於血紅色的太陽之下,那裡有一個穿白裙的女孩,是 Keiko,她看到真實的 Keiko 的表情,那不是平日她示人的樣子。

    Keiko 應該已經知道一切。她有一刻發現了這個眼前的事實。

    最近的霉運總是將她殺得措手不及,但這一幕,Alice 在內心排演過很多次,是的,Keiko 總有一天會知道,原因根本不重要。是他告訴女兒,還是女兒發現的,都是折穿了她。

    如同想像中的 Keiko,Keiko 快速走近,一巴掌打在她的臉,火辣辣的,混亂中 Alice 倒地,Keiko 壓過去讓她不能動彈,她可能吃過某些黑市流通的身體強壯藥,導致嬌小的 Keiko 這一刻力大無窮。在搏鬥中 Keiko 哭著大叫:「妳跟爸爸的事情是否真的?」

    Keiko 沒有真的打她,而是倒在一旁。Keiko 的白裙此刻沾滿泥濘,泥土的味道十分特殊,Alice 就這樣躺著,看著沒有星光的星空。

    夜幕裡沒有星的原因,是另一個區的照明系統影響這裡,相對的,我們也為其他區無法享受星空,作了應作的孽。

    Keiko 哭著問她:「為甚麼是他?」

    Alice 答:「這答案可能聽起來無情,但真的與 Keiko 妳沒有關係,純粹是 Mr Maekawa 和我自小就有很多交集,我從他那裡拿走了一台機器,在這段關係期間,我又學到了一些科技知識。這持續了可能六七年吧。」然後 Alice 開始朝她大喊:是的,他無疑是一頭禽獸,但如果沒有我的犧牲,妳是否也十分危險?說來……是否應該由我把妳撲倒?

    她一邊說著,一邊爬起來,靠在路旁坐下。

    Keiko 的聲音從後方傳來:「這是不是罪案?雖然那是我的爸爸,但那時他絕對在犯罪。」

    Alice 回應:「如果我當時報警,你就會成為孤兒。在巨型難民營生活已經好痛苦了,在難民營裡面做孤兒只會更加痛苦。所以,我跟他的事以這種方式淡出,妳才不用做孤兒,妳成長階段一直都有這個爸爸,是我在背負你爸爸可怕的那一面,所以我總是羨慕你,我總是想做你的朋友,因為你擁有他好的那一面,爸爸的那一面,但我擁有的是他另一面。」

    Keiko 喘氣的聲音在後面傳來。

    Alice 也在鬧脾氣,從來沒人這樣打過她,所以她要恩將仇報。也許她可以選擇比較容易的路,選擇當一個受害者,是 Keiko 的惡魔電腦學家爸爸的受害者,然後受害者和兇手的女兒同樣可以做好朋友。

    但 Alice 不願意視自己為受害者,她清楚知道記得自己當初發現 Mr Maekawa 這個不尋常的人,與他達成了協議,為了得到那台整個 C 區僅有一台的 Panasonic CF90 ,她知道自己選擇了不尋常的路徑。真可恥。對別人可以這樣說,讓他們用一個較能接受的版本跟她交往,但內心她知道自己沒那麼無辜。

    既然不是無辜的,那就不用對自己好了,久而久之也忘記了對自己好是甚麼一回事。

    機器現在屬於 Alice ,它的上一手主人是 Mr Maekawa,Mr Maekawa 從一位智能機械幕僚「阿福」手中買到,那是阿福不要的昂貴玩具之一。

    阿福是「白皇帝」第六幕僚團成員,主要功能是增加 Fauci 總督的電子腦與雲端運算的聯絡速度,明乎其實是他的大腦 (之一)。由於總督的官邸是模仿美國內戰前的第一代白宮,而他又掌權了極長時間,富有詩情的人們開始用 Constantius the Pale 形容他。這位各國機構委任的難民營長,幾乎獲得一切緊急權力,他本人也是一台行走的決策運算機。

    關於他身上的數據魔法,只有極少數人知道,而大部份都是吹牛,再加上宣傳部門故意放出的惡搞版本。只知道有人認為白福奇將自己的腦袋換成了電子腦,而不是電子加強,方便隨時無間斷讀取資訊和決策推介,因此他也在無時無刻讀取民意。

    由於難民區甚至這個國家對電子運算的強烈壓抑,每個人的運算力都很有限,除非用其他手段獲得。「白皇帝」卻被譽為擁有情報預知力的人型機算機,他逃過了幾十宗暗殺,並且歷史一直以勝利的甘露膏抹他。

    他快速解決了上一次大戰之後的某一餘波而製造的幾百萬難民,將這裡發展成可以宜居、有經濟產出的地方。所以國際聯盟暫時仍然支持總督「暫時管理」這個難民帝國。

    總督已經不只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機構,他身上的寬頻多到可以分出來管理區內交通燈、警署報案系統、某一次警隊攻陷行動的前期及中期部署,全部都可以透過他的意志來操作,而結果又總是顯示:聽從「皇帝」指示總是如有神助。

    他簡直是先知。

    而眼前這台計算機,應該算是那一班人一時心血來潮玩過的潮物,而今天讓她撿了二手。雖然二手,但她付出了無法正常戀愛的代價。因為 Mr Maekawa 是一個天才,也是一個禽獸。這是一個分化的社會,但當你未見過另一座山,你不會知道自己有多小。

    神話故事中掉入凡間的神劍魔斧,就是仙人的模型玩具。是的,她從歷史課有聽過,在大戰期間,有些地方連出賣肉體已經沒法令人基本吃飽,人們基本上都在吃人肉。當她想到這些,就會覺得自己不算宇宙中最慘的人,這想法聊勝於無,是不?

    「Alice ,原來妳是那麼嘔心的人。」Keiko 最後像總結一樣說。

    「妳也很嘔心,妳令我想起他。」Alice 回應。

    .4 「使世界如同荒野,是這個人嗎?」

    芝芝和冬菇頭的準備工作密鑼緊鼓,在 Alice 不為意的時候,她們已經召集了二百個義工會員,還有會員 T-Shirt 和整套制服。據芝芝在聚會時透露,David 來到最近 C 區那一站,就開始起動,開始招收會員。芝芝說到這些的時候兩眼放光。

    Alice 看到她們,內心不禁有點悵悵,她不想成為別人的焦點,生怕被人注意到,但她們倒是不怕的,很羨慕。

    冬菇頭是真心熱愛 David 的,但由於 David 並不是極少數被認可能夠輸入到難民區的藝人,冬菇頭從小把自己養成了走私行業的專家,通過她家人的關係,可以偷運各種違禁品,包括偶像的商品。

    一個冬天的演員會,在盛夏開始籌備。最後她們真的成立了公司,並且獲得 David 在網上認證,等於把這一區難民歌迷的事務交給她們了。一時間,芝芝和冬菇頭變得位高權重,走路有風。有一日芝芝問:

    「Alice 妳畢業之後有甚麼打算嗎?過來我們公司幫手吧,我們很需要人手呢﹗」

    Alice 微笑著回應她:「好吧,但給我考慮一下,技術上我們還未行禮,還可以優哉遊哉。」

    事實上,大學畢業,還是難民,不容易找到好工作。對於 Alice 來說,自己在海外的幾十個戶口已經堆滿錢。父親有時問為甚麼從未見她上學,她會隨口答:me 已經退休了,父親以為她在胡言亂語。但她實際上確實不打算去當個荷官,雖然她數學相當好,但問題純粹是,為甚麼?

    她除了偶爾去上課之外,大部份精力都用在管理自己的海外資產,雖然實際上總資產不多,但都是各種加密貨幣,相對安全。

    David 在「新住民區」(一個較文雅的講法) 第一場巡迴演員會就在 12 月 24 日晚上,第一場是 C 區。

    新中央日報一條新聞廣播:

    「國外藝人 David Song 破天荒獲准在 13 區表演,是不是北大西洋國向我國釋出善意獲得積極回應?這會是東盟與北大西洋國長期停火後的交往預熱嗎?」

    入秋之後,C 區也湧入越來越多外面人,他們也想來看演唱會,難民觀眾和其他觀眾因為買票的問題而引發街頭鬥毆,有一晚搞到全城宵禁,網絡受到大重置,害她又花了很多時間重新做上網設定。

    經過那次跟 Keiko 衝突之後,Alice 對維繫那段關係沒有甚麼想法,它最後好也罷,不好也罷,如果人們在自己人生的低潮,漸漸就不會計較太多事情。

    不知為何那天的事似乎連芝芝都知道了,怎麼都好,她不想理會,沒法隨意上網帶來的壓力,令她不太能集中。

    芝芝約 Alice 在 12 月 24 日下午「出來玩」,芝芝說話時很神秘,「是開騷前的 party ,可以見到 David 本人。」

    Alice 卻不想見那個人,她只好問:「為甚麼我也有份?」

    芝芝回道:「因為然是我們後援會的技術總監,所以妳也一起來吧,他真人很不可思議的。妳不想認識他嗎?」

    Alice 問芝芝:「這不是甚麼選妃的環節吧?」

    芝芝連忙否認:「不是這種啦,是說請妳作為 VIP 去,跟另外那種不同。」

    她問:「所以妳真是已經開始幹這個生意了?」

    芝芝聳了聳背,她說:「女孩都要吃飯的嘛」。

    Alice 回應:「好吧,只要我在的那個場合不是在搞選妃就好。」

    她們說 Keiko 也會來,但她會在午夜的那一場慶功裡出現,就是不想見到 Alice 嗎?嗯,那次說的話確實很過份。她想。

    「這確實只是普通飲料、普通閒聊的派對?」

    芝芝再三強調:「是的,只有普通飲料和普通閒聊,耶穌,妳骨子裡其實也很煩呢。」

    David 的音樂會在 3 區中央公園舉行,中央公園被一群模仿熱帶樹林的人造樹林包圍,經過樹林會進入一個人造沙灘,這裡卻沒有海。舞台就在最中心位置,在後台有一條延長出去的草地,回到樹林,再回到外面的世界。他們在後台的後方幾十萬處搭了一個男人身高的帳篷,他們就好像傳說故事中的蒙古包。

    那次見面究竟是怎樣的,相較之後的事情實在過於平淡,事後反而很難想得起。或者她懷疑是某種精神控制技術,強行蒙蔽了某些記億。

    David 來了,他是一個高瘦的男人,穿著休憩的黑色睡衣,但看來是另一個世界的產物,充滿光澤,跟難民區可以買到的高級服飾,完全像是兩種事物。但他一把油頭、滿臉鬍渣,「他們還未開始準備。」她想。

    芝芝和冬菇頭在跟這個親切的男人聊了一陣,然後她們向她介紹 Alice,對方望望她,走過來跟她握手,彷彿她真的是他這個粉絲後援會的技術總監。當時一開始談了甚麼,也不記得。後來大家互相傳著酒杯,分享起酒精來。後來芝芝和冬菇頭勁頭過了之後,去了處理一些「會務」,David 和 Alice 並肩站在夕陽之中,朝著他即將要開騷的那個會場,他雖然待在陰影中,但又好像晨光的寵兒。夕陽和清晨明明是兩種相對的事物,卻又是相像的現象。她是屬於晚上的,而他在鏡頭前總是出現在白天。

    他們明明互不認識。她暗中調查過他,但這自然不是算是認識。

    Alice 說:「我知道這個機會很難得,所以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請。」

    「有人批評你的音樂吧?」

    對方認真地想了一陣:「我覺得這是大家對成功有不同定義……有時作為一個創作者,用一般的方法獲得的成功也是成功,但在裡面我是不自由的,我總是知覺到自己需要做好某些本份,所以我有時會想在裡面鑽一些洞……當然我還在努力,這些實驗雖然很多我都認為成功了,但無疑也是有失敗的。希望之後能做出讓妳喜歡的音樂。」

    Alice 轉個頭望了望他。「好,你做出了,到時我來聽。」

    「妳在萬聖節時會扮女巫嗎?」

    她搖頭。舞台那邊還發放煙花,觀眾似乎正在入場。

    「上網的人某程度上也像女巫吧?」他又繼續逗她說話。

    「放煙花了。」她說:「但我的朋友還沒回來。」

    「她們回不來了。」David 望著遙遠的彩色耀光,如此說。

    「為甚麼?」

    「妳可以看到的人口普查,但也有一個異常的人口普查。這裡很多人口當初植入的行為控制晶片,是一批次貨。這涉及一些很複雜的數學問題。總之,接種了次貨晶片的人,慢慢就會出現精神疾病。兩個人口普查都是為了維修那一顆晶片,或者說更新它的韌體。如果不更新韌體,會影響最終的統計數據。科技會產生各種錯誤訊號,我的職責是負責偵測特定種類的錯誤晶片訊號。」

    彷彿有一道可怕的閃光照顧她。

    David 繼續說:「所以有人將我吸引到的粉絲,都錄制了名單,方便之後慢慢更新。」

    「她們會面對甚麼?」如果不是好奇,不應繼續搭話。

    「沒有甚麼,他們很人道的,只是更新一下那塊晶片,但那一刻我的粉絲就不會再愛我。他們會離開這個圈,妳的朋友也已經在登記中,但我打算放妳離開,讓妳記得這一切。」

    ……

    「你是政府的人嗎?」

    「他們造出來的生化人。我的臉孔可以隨意改變,我的人格則來自幾百萬個模擬程式互相混合的結果,其他的『我』性格完全不一樣。即使我在這裡突然被槍殺,新聞不會傳出去,這個事業也不會停,會有人代表我演出 David 這個角色。所有放出去的魚鉤都是這樣。」

    ……

    「為甚麼跟我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她望著他,這人正在一口一口的喝酒,可以理解為超級巨星也會發酒瘋吧?

    「因為接下來我只有一些時間交代妳有多重要這個問題。」

    「請說。」

    「如我所說,這些組織起來的人口,都會登續登記新設定檔,妳沒有登記,這才令我我注意到,應該交給上級機關。不過我沒有,想起來,我違反了守則。」

    不知道是否酒醉,David 背後那個蒙古包正在飄浮,閃著妖異的光暈。她想離開,但是腳不聽使喚,她只好在醉感中聽他把話說完。

    他的話音繼續傳來:「這是現實,我也說了,我是設計來吸引某種帶著缺憾的人,妳可以理解為一個精神控制的光環,妳的朋友也是我使喚走的,雖然妳不會知道傳遞方式。妳其中一個朋友以 Morgan 的名義招集打手,在我這條生產線上的下游員工,就會以此挑起爭論。她本來以為完成這件事,就可以成為 C 區的後援會首領,從她那裡,我也知道了關於妳的所有事。但這件事在今晚之後就會終結。」

    「回到我們的話題,關於納米晶片(行為治療)二型的事情,妳查了很多,但都是不正確資料,我透露的比較完整。」

    「一直是你負責監控我?為甚麼說了那麼多奇怪的話?你還好嗎?」她覺得很累,便躺坐下來。這很像一個暖水般的夢。

    「我的時間緊迫,我要在我忘記這些事之前,讓妳記住。」他的視線投向沒有星星的夜空:「他們發現這個紀錄,我就會被回收,我的記憶會被清洗,這可以換取妳不被暴露。」

    「你想要甚麼?」不知為何,她流出淚來,但她並不傷心,湧出的淚水更像是生物肉體受到某種輻射而產生的變異。

    「被記住,就像明星一樣。」他微笑:「跟所有人一樣。你們像我們一樣被設定了軌道,無論多慢也好,總有人會走出另一條路。處於我們那個維度的物種,也會偶爾反抗。人們總是回到一樣的道路,但要有希望,而我擁有億萬個組合撞出來的這一個人格,這一個人格的任務成功率只有 99.9%,絕大部份時間我都服從我的本體,但有很微小的機會還是會出現 malfunction。」

    她睡著了,或者是說失去知覺,在模糊中她感受到蒙古包外面捲起一股強風,是一架直昇機,上面下來了幾個男人,那個人自願跟著他們上機——下一個畫面是在醫院。

    據說中央公園發生了氣體泄漏,所有觀眾疏散,音樂會無限期停止。後來 David 繼續前往其他國家演唱,但很奇怪的是,似乎由 C 區開始,Daivd 的人氣就馬上急降,他的商品、代言產品都成為蟹貨。他像旋風一樣,但在正式登陸之前離奇折翼。整個 C 區彷彿沒有發生過任何特別事情。畢竟疑似恐襲、藝人因為某些原因而無法演唱,對一般人來說司空見慣。

    芝芝、Keiko、冬菇頭和 Alice 一樣,都在中區醫院醒來。據說大家都吸入了不明氣體,但都沒有永久傷害。Alice 想起,這就像上一次她們遇到那條浮屍,她們目擊了甚麼,好像記得了甚麼,但之後一切都會恢復正常。

    .5 MALFUNCTION

    政府化武部隊徹底清洗了中央公園。

    對於 David 為何突然辭演退票,甚至出現很多種不同解釋,包括有人認為當晚有 UFO 擄人和襲擊、地底怪物出現、大戰正以隱秘方式重新爆發、觀眾集體出現多重記憶等等,有很多神秘兮兮的傳說。但她不認為如果告訴 C 區人民他們是一個大型行為—精神實驗的白老鼠同伴,這就好嗎?不會好。

    整個難民城市計劃,在人口數十萬數十萬滅絕的大環境下,任何混合著科學實驗、慈善、經濟復興資源競爭的大型人口實驗,都比起大戰爆發前更容易建立。這裡也是填海出來的,人可以改造自然,憑甚麼又不能改造人類?難民營有多少人被改造了?有人的能力被加強了?有人的能力被削弱了?不敢想像下去。

    夜深人靜的時候, Alice 會回憶那個夢一般的談話,記憶好像碎片,不斷拾起碎片,碎片好像變得越來越多,分不清哪些是先,哪些是後。但在不斷回憶中,她好像慢慢了解皮膚下的那個 David 交托了甚麼給她,似乎是很有重量的東西。

    有很多夢都是在醒來之後逐漸記起來,原來昨晚造了一個夢。關於那個明星的事也是這樣。

    「為甚麼白白放過我?」因為我不是無辜的,我已經被沾污了。

    David 皮膚下的那個人向她揮手,像明星向粉絲揮手:「這是白白給妳的赦免,我賭上自己的權限清洗妳的改動記錄,因為希望是從虛無裡面來的,我是從數據污垢裡面走出來的,這是我第一次反抗,也是我第一次赦免人。」

    在很多海盜網民的私下討論中,「白皇帝」也指涉整個城市的人工智能維生體系,這是所有情報的主要海洋,他們開始認為,總督已經跟生化機器融為一體,已經無法以人類的標準去看,簡直是活著的神。他知道世上所有事情,所以他是否知道他旗下的某一個 David 選擇違反本能、靜悄悄地自我毀滅,本來完美的數學算式出現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有一晚她睡不著,到客廳去坐著,父親也在那裡,她坐下,這次她主動開口:「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他說:「sure。」

    她說:「現在我有點明白你說的,你是倖存者的意思。」他喝茶,暫未回答。

    「我發現一個人,他似乎無條件愛我,那種愛是令人恐懼的、陌生的,而現在這段關係已經死了,而我卻似乎生存了下來。」

    父親說:「妳想跟他復合嗎?」Alice 願意父親了解自己比較顯淺的那個版本。

    「但這不可能,那不是男人和女人之間的事,我不知如何解釋。」

    父親問:「那妳還愛他嗎?」

    現在已經完全感受不到,因為她的晶片已經暗中被更新過吧?現在 David 是一個令她情緒上討厭的存在,但她記得另一個 David,那個由人類創造的物種,竟然把希望寄托在人類身上。

    她不置可否:「我收到他的心意,應該這樣說吧?」

    她不打算說對方「自殺」了。

    黑夜還很漫長,還有很久才會破曉。父親點頭:「是個怎樣的人?」她想了一下,結論道:「他是個會自己拿主意的人。比我見過的任何人都有主見。」那這個人很好啊,父親說。


    17.9.2021 盧斯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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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飄眉反色期 在 NanaQ Youtube 的最佳貼文

    2019-02-28 18:32:15

    我的 #紋繡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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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霧眉 Q&A 👇
    Q1: 霧眉、#飄眉 、#飄霧眉 的差別是什麼?
    A: 這三者使用的工具與技術都不同,霧眉會是#眉粉 的效果,你就想像他是用小針一點一點的方式把顏色搓進去;那飄眉就是#眉筆 的效果,他是一條一條的把線割上去;所以飄霧眉就是前面兩者的結合。

    Q2: 霧眉、飄眉、飄霧眉 該選擇哪一個?
    A: 我會建議大家不要用持久度當作選擇的依據,因為每個人膚質、代謝、保養的狀況都不同,這些都是會去影響到持久度的,所以就以你想要哪種效果來做選擇。

    Q3: 霧眉、飄眉、飄霧眉 哪一個比較自然?
    A: 我認為自不自然都是取決於紋繡師的技術,並沒有說飄眉會比霧眉還自然之類的,上一提也有提到,這三者就是效果不同,不是自然的程度不同。

    Q4: 敏感肌可以霧眉嗎?
    A: 不一定,因為每個人的膚質都不同。比較安全的做法是,在敷舒緩膏的時候去觀察皮膚的反應,如果那個時候你的皮膚就已經過敏的很嚴重了,那就比較不建議做霧眉囉。

    Q5: 霧眉是什麼感覺?會痛嗎?
    A: 有人說像清粉刺、拔#眉毛 的感覺,那其實就是小針在搓那樣,我個人是覺得不會痛,但痛不痛這個真的很主觀,因為像刺青我也不覺得痛

    Q6: 霧眉為什麼那麼貴?
    A: 有的便宜有的貴可以貴到一萬五,那其實用的材料都差不多,會收得比較貴就是名氣、技術的差別。

    Q7: 霧眉可以維持多久?
    A: 通常是1~2年,影響持久度的因素有:膚質、代謝以及美白保養品。

    Q8: 霧眉一定要補色嗎?還要再花錢嗎?
    A: 不一定,看你反色期一個月後的狀況,通常紋繡師都會送一次#補色 。

    Q9: 如何挑選霧眉師?
    A: 最直接最簡單的方式就是看紋繡師的作品集,除了完成後的照片,可以看看他們有沒有特別附上修復期後、反色期後的照片,這些都是分辨技術好壞的依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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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飄眉反色期 在 飲食男女 Youtube 的最佳貼文

    2019-01-27 12:00:02

    這日的早晨已見赤暉,猛烈地打落於白招牌上,「時新快餐店」五個銀字相當剌目,下方「漢堡包之家」幾個紅字則比較低調,默然地安躺於落地玻璃門之上。縱使陽光不留情,仍然無礙一眾等待點餐的食客,長長的人龍裏,個個皺着眉頭,嘴裏一直嘟噥着,卻又硬要等候,倒也成趣。更早以前,那個舊招牌好像更好一點,紅底白字,加搭一個紅白相間的小簷篷,有特色之餘,又可為人龍遮光擋雨。

    一個成功買到外賣的男人步出小店,只顧咬下手中的漢堡包,一個勁兒撞倒了我。站起來的一剎那,天旋地轉間,身旁的快餐店也一併轉走了,只剩下一道深鎖大閘。啊,對了,小店二零一七年就關門了,更掀起爭產風波。翌年,分裂了的大哥及二哥,分別於紅磡各開了一間新店,大哥的店是「時新快餐店」;二哥則是「時新漢堡包」。說不清,理還亂,情懷卻很無辜,只能靜候判決。


    有今有昔

    踏着快步,來到了有點眼熟的小店門口。背景帶點鋼琴黑,上方有兩個招牌,門口的右手邊亦有一個落地招牌,熟悉的地方在於它們採用了紅白相間的襯色,字體不大,寫着「時新漢堡包」,這是二哥的店。說時遲那時快,一名架着黑色粗框眼鏡的老人穿過自動門,步出小店,介紹自己名叫「鍾奇濤」,人稱二哥,然後就引領我到店內。時鐘搭正七時,離開門時間尚有一段距離。新店比起舊鋪細小得多,但更摩登整潔。店裏的木枱整齊地並列,黑皮卡座位靜候着,門口右方的收銀處閒擱,只有廚房亮了幾盞小燈。裏面傳來碗盤碰撞的聲音。

    這是二哥幾十年來慣常的早晨,六時左右回到店裏,做着小店的靈魂——漢堡扒。先是配料,只略略見到有雞蛋、洋葱、牛肉等食材,由於是家傳秘方,他也不便透露,配好材料就開始攪肉,以前用人手方法,但隨科技發展,早已改用機器攪拌,攪勻的牛肉用鐵盤子盛起,一盤盤捧到木枱上。只見,他急忙地把幾個方盤放好,手執一個舀雪糕的勺子,就坐下來,把牛肉一球又一球地舀起,再放到方盤上排好,這個功夫要費上一小時。接着,他從廚房拿出一個印模,把一球又一球的牛肉平均放在六個洞口內,再用手壓平,就成了漢堡扒的模樣。漢堡扒必須每天新鮮製造,不能隔夜,這是傳統。就如枱面上的印模,看上去挺新淨,但其實自六十年代起,就一直沿用至今。有今就有昔,說起往事,二哥眸子變得深邃。


    是的,早於六十年代,小店就由兩兄弟的父親鍾冠球創辦,當時只是一間小士多。舊陣時的士多不止賣雜貨乾糧,更會賣熟食飲料,總之一切能謀生的東西。當時他們也只賣三文治等簡食,後來,十分幸運地得到一位朋友幫忙,才有了地道的漢堡包。該位朋友於外國當西廚,回港時告知了鍾冠球原來有這一個做法,就是把一些不是最高級,但品質可以的牛肉攪成肉餅,再夾在烘過的麵包內,淋上美味的醬汁,配合起來相當美味。由於香港當時未有人懂得這樣做,現時著名的外資快餐店,也只是七十年代中期方才於香港出現。他又傳授了一個做漢堡扒的秘方予鍾家,及後鍾家再研發出一個獨特的沙律醬,成了一種新口味,二哥笑言:「初初乜都冇㗎,係得一塊肉,配埋我哋秘製沙律醬。」當時這款新作又被命名為「雜港包」,成了香港的地道美食。

    鍾家一共有六兄弟姊妹,二哥排行第二,故此擔起了到鋪頭幫忙的責任,每天放下書包,就要跑回店裏工作,起初都只是賣煙仔、糖仔,後來在父母耳濡目染之下,對下廚有了興趣,逐漸學習做漢堡包。小子畢業,不似其他兄弟姊妹般到工廠打工賺錢,反倒全力到士多幫爸爸忙。當時未填海,士多門口就是碼頭,正值香港經濟起飛,生意興隆,湊巧業主要移民美國,於是第一時間問鍾冠球有沒有興趣買下鋪位,二哥大讚父親:「我爸爸做人好老實,人緣好又準時交租,所以業主唔問左右嗰兩檔,首先問咗我爸爸先。」

    生意好又有積蓄,於是把心一橫,買下了左中右三個鋪位,打通擴充,裝修後,參考外國買票後才取餐的做法,一來節省很多人手;二來不怕有人走數:「啲人都唔係想走你數嘅,好多時食食吓有船嚟,佢哋幾大都趕咗船先啦,咁就冇咗㗎啦。」有見及此,他們索性採用賣快餐的模式,主力當然是賣漢堡包,就成了紅白簷篷的「時新快餐店」。當時西洋的漢堡包開始進駐香港,而且款式多樣,配料裝飾也豐富,雖然父親認為太複雜,但為了順應潮流,他就提議加上芝士及雞蛋,又改為雙層,僅此而已,希望盡量簡單一點,保持港式漢堡包的風味。

    往事如煙

    光輝霎眼,命運總是弄人。小店最輝煌的時光稍過,此時鍾冠球也到了退休年齡。他見兒子盡心多年,就問他是否有興趣接手小店,希望把鋪頭交予他打理。小子一心想將漢堡包發揚光大,當然答應。於是就與大哥鍾奇清一起打理小店。

    怎料,一切惡運,也同時爆發。他說,做生意很有趣,任何一個基建,都能令一門生意死或生。最難的難關,就是碼頭搬遷,當時未有海底隧道,整區都沒有人流,生意淡泊。那時候,父親都勸說結業罷了,回想至此,他嘆口氣:「我同爸爸講唔好,我都喺度做咗幾十年,我點捨得唔做。」堅持還是有用的,及後開始周圍都有地盤出現,算是挽回了一點人氣,但快餐店嘛,始終不合三行工人的胃口,既然要生存就要想法子,於是他嘗試多加一點中式食物,例如很多人客喜歡吃他們的漢堡扒,他把漢堡扒煎過後,放於白飯上,淋上醬汁,又外加了一些蒸菜,加上快餐模式的效率,也就聚攏了一眾三行工人在此午膳。此外,當時又有理工大學的前身出現,很多學生都開始來小店吃漢堡包,生意開始好轉。

    然而,好景還是不常。十多年前,開始傳出大地產商收購該區重建的消息,二哥眼見旁邊的店鋪開始陸續被收購,心裏也有了準備。終於,二零一七年時,他們的鋪位都被地產商收購了。最讓他始料未及的,竟然是身邊的兄弟姊妹,為了賣鋪的三千多萬,竟然掀起一場爭產風波,令本來能營業至當年十月底的小店,八月就突然結業。未幾,傳出了二哥重開「時新漢堡包」的消息,引來了大哥的提告,六人你一言、我一語,兄喊冤、弟呻枉,擾攘一輪,最後二哥及大哥各自重開新店。當初如何哭辯也好,他今天只拋下一句:「咁多年經歷咗咁多,都唔知點講啦。」不願再爭論,孰是孰非只一時,唯獨情懷永恆。他重開小店,只為兩個心願。

    第一,很多街坊見他們結業,都十分關心,每次碰上老顧客,對方都會衝上前猛問小店會否重開,埋怨沒有漢堡包吃。不止是老街坊,還有一眾理工學生,結婚生仔後,都會帶上後代來光顧。他放不下這份情誼,但年事漸見高,能力也是有限。此時,他的兒子卻表示願意幫忙:「我今年六十八歲,佢唔幫手都好難再重開啦。」於是,他決定一試,以報答街坊多年來的支持。

    第二,他一直以鍾家的漢堡包為榮,亦曾經答應過父母,會將它發揚光大,若此時終結,大家都只會記得爭產的黑歷史,浪費了父母的心血,也白花了他一天也沒有離開過鋪頭的大半輩子。「任何一個行業都有自己嘅獨特,唔係每樣嘢都可以保存咁耐,唔係每樣嘢都有咁多人擁護咁耐。」開放式廚房開始煎着漢堡扒,香氣四溢。小店轉眼間已快滿座,眾人享受着那煎炸的聲音,氤氳飄繞於牆上的十六個大字「時尚風釆;與時並進;新鮮新意;薪火相傳」。

    執拗僅一時,還願經歲月洗禮後,說起「時新」,只記得她的經典情懷。

    採訪:黃寶琳
    攝影:胡浩賢、謝本華

    時新漢堡飽
    地址:紅磡德康街黃埔花園12期家居庭22-23號鋪
    電話:2387 2868
    營業時間:10am-9pm
    詳情: http://bit.ly/2R6zbh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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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飄眉反色期 在 飲食男女 Youtube 的最讚貼文

    2018-10-04 16:00:00

    金粉灑落碧水之上,漁艇早已飄蕩至海中心,與點點燦光相融。岸邊是一條長廊,看了看錶,十時正,難怪晨運客已不見。這裏是鴨脷洲,從前不曉她,以為她是個如長洲般的偏遠小島,然而,她其實是港島南區的一個彈丸之地。步離海旁只有一條路徑,就是往中心的大街走。這大街啊,其實小巧筆直,坦率親切,兩三步一小店,五六步遇左鄰,如今有了利東站,多了外來人,更為熱情。
    眼前正迎面走來一名略肥的婦人,臉上一抹燦笑,沿路跟不少途人寒暄着,大家都一句二句「貞姐」地喊。來到一道頗舊的鐵閘前,貞姐拉閘至半開,竄進店內。舉目一睹 ,淡青的招牌,左右各有六張食物的照片,中央夾着「金龍」兩個紅字,半點不別緻。然而,她的俗氣卻養活了足足四代人,雖庸猶貴。

    穿閘而過,率先入目的是右方的粥檔,一個大鍋配一個小鍋,旁邊數個放配料的小膠盒空蕩蕩的;左方則是腸粉檔,冷冰冰的腸粉櫃旁邊,是一個沒有油的炸鍋。再往內走,玻璃面的方桌、圓桌數張,旁邊是天藍色膠櫈;密麻的菜單及照片掩去鏡面牆身;腳下踏着翡翠襯白的磁磚地,來到食廳盡頭的水吧,探頭一望,裏面還有一個明檔,看來是裝放糖水的。暗忖一切甚是老舊之時,貞姐早已身在廚房。


    庸菜細煮
    她是小店的第二代,自五年前接父母手後,就主力撐起小店。小店雖說下午四時才開鋪,但她每天十時就要回來做準備工夫。先是煲粥,小店賣的是生滾粥,所以特別注重粥底,洗好米後,下腐竹及柴魚到粥鍋內熬煮,貞姐接着邊把粥料洗切好備用,邊沾沾自喜地低喃着,自家的碎牛艇仔粥、及第粥、雞粥多麼好吃,但一切歸功於母親,「我媽媽識煮好多嘢,教我要用心煲粥,用心煮嘅就最好食。」她自言自己的廚藝,全都是媽媽教,在她心中,媽媽總是萬能的。備妥粥料,接下來的任務,就是煮糖水。主要先煲好中式糖水,如西米露、木瓜糖水、番薯糖水等,這些都是由媽媽作主的年代維持至今。說起往事,她倒滔滔。
    小店雖只立廿七個年頭,但那個昔日則要從三十八年前說起。那時候的貞姐,年約十二,當時媽媽於工廠區推車仔檔,專賣中式糖水予附近的工人,她每天放學後來幫忙,自幼就有一手好廚藝。只是,車仔檔始終不穩妥,日日膽顫心驚。母女堅持十年,終於得一小店於利東邨街市,雖然只是外賣小店,但總比走鬼日子來得好。當時父親也協力顧店,果真是自家生意。貞姐畢業後,外出工作兩三年,就應母親的要求回店裏幫忙,她爽朗一笑:「佢希望我學她嘅手藝,唔係就冇人傳承啦。」一家人性子隨意,偶爾煮到好吃的,就想把菜式加入餐單,但做外賣畢竟有限制,結果於一九九一年,決定搬到地鋪。這家人是土生土長的鴨脷洲人,很多相熟街坊,對這地方感情最深,順理成章遷到此地,才有了現時的金龍。


    明火正紅,幾個大鍋各自煮着糖水﹑白粥及例湯。說是茶餐廳,小店賣的食物卻雜得很。大汗淋璃的貞姐,轉身又埋頭開腸粉漿。只見,她小心翼翼地秤好材料:「一定要用磅,唔可以靠估,爭少少個味就唔同咗。」她口裏說着話,目光卻專注磅前數字。一切妥當,她接着開水,再把粉漿耐心搓至均勻,這樣才不會起粒,口感滑溜。將完成的腸粉漿拿到門口腸粉檔時,已經有客人在外等候,瞄了瞄牆鐘,噢,原來已經將近四時。她見狀立即把鐵閘打開,着這位兩手提重物的大嬸先進來坐坐,又匆匆跑進廚房,捧出一盤剛釀好的煎釀三寶到炸鍋旁邊,二話不說就丟到鍋裏去,看來是熟客。三寶於炸鍋內奔跳,乍看之下,明顯較坊間的大件,且塞滿自家手打魚肉,炸好排放於碟子上,淋上自製醬油,就端到客人面前,「今日食唔食腸粉?照舊翠瓜叉燒腸?」她熟稔地對大嬸說,見對方點頭,就準備跑到腸粉檔。怎料一轉身,一名頭戴鴨嘴帽的婦人已立於此,雖然把一頭短髮染了啡紅色,臉龐上的仍見歲月的痕迹,她正是貞媽。性格似乎比貞姐更爽朗,貞媽見人就開口道:「呢個腸粉櫃用咗廿幾年啦,係我大佬構思畫圖,再請人整,出面買唔到㗎!」這台機器是座地式,的確比平常的較大,厲害之處是由開檔到收檔都不用加水,以致速度及蒸氣更佳,火候好,做出來的腸粉方滑。試過有遊客每晚遊樂完畢,都來吃煎釀三寶及腸粉,吃足一星期,貞媽聞言搭訕:「梗係覺得滑啦,唔係都做唔到咁多年。」與其說她自信,倒不如說是自豪,雖自知這些食物只是粗菜,卻用心細做。貞姐自小就受到薰陶,對食物同樣充滿熱誠:「阿媽教落,自己擺得入口先好賣畀人。」五年前,父母因為腳疾而退休,由她接手小店,只偶爾到店裏幫忙,令她緊張不已。如今可保持着媽媽的水準,她已經滿足。傳承是孝德,一顆赤子之心,卻是難得。

    情若瑰寶
    天色漸見朦朧,一盞又一盞錯落的街燈陸續亮起。下午時間的客人多是吃些小點,或買外賣,加上父親也回來幫忙看鋪,貞姐就步進廚房去準備晚餐。為鍋子內的湯加鹽調味後,她徐徐步到廚房的後門,看着馬路的遠方,盼着甚麼似的。驀地,眸子被強光刺中,舉手一擋,回神之際,一輛貨車已經停泊於門前。引擎聲一下子消失,一名身穿間條衫的男人利落地跳下車子,往店裏走來。貞姐見狀,率先步回廚房,又着對方快點幫忙準備晚上的蒸餸。細看,二人樣子還真有幾分相似,她解畫:「呢個係我個仔昊賢,佢日頭做司機,黃昏返嚟幫我手做晚市。」說起兒子,她倒有些少愁色。一如當年她接手小店般,現時她同樣希望兒子可以接手,畢竟她已經五十歲,總有退下來的一天。只是,昊賢喜歡開車,自小已告訴貞姐,長大後要做司機,當時,她可是晴天霹靂,果然一直到長大後,仍然不變。對於這個事實,她也是理解的,年輕人喜歡自由,還沒定性,所以她也沒有強人所難。
    終於到數年前,她的氣餒才令兒子決定回小店工作。當時父母退休,移居於大陸,不常到店內幫忙。有員工辭職,可是這飲食業啊,要招聘也不是容易事,員工不足,備菜﹑煮菜﹑樓面﹑洗碗,她只得硬撐。她皺着眉心,直言無助:「真係好辛苦,你睇我咁嘅身形,一日企咁多個鐘,對腳好痛。」腳痛得躲起來哭,又不敢讓人知道。終於有一天,她坦白跟兒子表示,打算把小店關了,不再做下去。昊賢這下子可緊張起來,一來得知媽媽的辛酸;二來不願看到兩代人的心血就此去,於是提出回來幫忙。他不諱言:「我梗係希望做全職司機啦,但唔想睇到媽媽咁辛苦,我見到金龍需要我多啲。」一旁的貞姐拍拍兒子肩膀,調侃他還有很多東西要學,而且還欠缺了一點熱心,強調這一行真的要用心去做。昊賢口裏唯唯諾諾,手則用力地炒着鑊,她看在眼內,心裏還是有點點欣慰。還盼,守得雲開月正明。

    月兒亮,依舊擋不住漆黑。幸而,萬家燈火,照亮了一切。小店的星火很是溫馨,貞姐的弟弟及弟婦下班後也會到店裏幫忙。小店早已坐滿了熟客,甫坐下,人人送上例湯一大碗。貞姐一家人就坐於旁邊圓桌吃晚飯,期間不住與客人逗着趣。
    大半輩子都守着金龍,並沒有賺過甚麼大錢,她說這是一個情意結,只希望有一個安穩的家,一家人想吃甚麼就能吃。對待客人亦然,因為自己有家庭,會關心是否有靚湯喝,這正正是這條街的人情味。「可以咁講,金龍係我哋一家人﹑所有街坊嘅聚腳點,呢個就係我辛苦咁耐嘅得着。」她眸子內反映了店子的一牆一磚,庸舊卻宛如瑰寶。

    採訪:黃寶琳 拍攝:胡浩賢、謝本華

    金龍茶餐廳
    地址:鴨脷洲鴨脷洲大街124-126號
    電話:2553 7363
    營業時間:4pm-12am
    詳情: http://bit.ly/2zBmf8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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