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篇顏舍名牌鄉民發文沒有被收入到精華區:在顏舍名牌這個話題中,我們另外找到其它相關的精選爆讚文章
在 顏舍名牌產品中有25篇Facebook貼文,粉絲數超過41萬的網紅Hew Kuan Yau 丘光耀,也在其Facebook貼文中提到, 真正的社会主义总统! 1935年5月20日,穆希卡出生於烏拉圭首都蒙得維的亞附近的一個小鎮。1960年代至1970年代,穆希卡加入左翼游擊隊「民族解放運動-圖帕馬羅斯」與當時的獨裁軍政府對抗,並曾被捕在監獄服刑12年。1985年,烏拉圭恢復民主後,穆希卡獲釋。1995年,穆希卡當選烏拉圭國會眾議員...
同時也有1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9萬的網紅Smart Travel,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成為這個頻道的會員並獲得獎勵: https://www.youtube.com/channel/UCIuNPxqDGG08p3EqCwY0XIg/join #tokyosubwayticket #googlemaptutorial2020 Hello大家好, 我叫阿Tsar, 今日為大家介紹東...
-
顏舍名牌 在 Smart Travel Youtube 的最佳解答
2020-05-14 23:00:12成為這個頻道的會員並獲得獎勵:
https://www.youtube.com/channel/UCIuNPxqDGG08p3EqCwY0XIg/join
#tokyosubwayticket #googlemaptutorial2020
Hello大家好, 我叫阿Tsar,
今日為大家介紹東京五日四夜行程規劃
會配合埋東京最平嘅地鐵套票優惠
連結我過往喺東京拍過嘅影片
我呢條影片係既詳細亦好容易明白嘅東京五日行程規劃
並且會利用Google Maps編制, 大家睇完呢條影片之後,
一定可以令你嘅行程更加慳錢慳時間去吃買玩最多嘅地方
上次我已經寫過同類型嘅大阪五日四夜行程規劃
並且配合左最平嘅大阪周遊卡,好多網友留言都話好有用
我喺呢度多謝大家支持,如果你係第一次收看我嘅影片
我可以用三言兩語, 去示範俾大家睇, 點樣可以將呢個行程規劃
輕而易舉咁樣將呢個簡單易明嘅GoogleMaps行程規劃
分享俾你嘅團友,令到你哋嘅旅程提升到最難忘好玩嘅旅程
事不宜遲,快啲睇吓今日嘅Google Maps東京五日四夜行程規劃,are u ready?
首先你係航班未着陸東京之前,了解吓東京海關入境同離境嘅規例
點樣填寫海關申報表都一目了然
去到成田機場,建議你買一個Tokyo shuttle+Tokyo Subway Ticket嘅套票
即使有同類型嘅套票,但係我呢種方法係最便宜嘅
建議大家買一張三日卷,
由於Tokyo Subway Ticket係由你第一次用呢張套票
去到廿四小時嘅另一日為之用咗24小時嘅票卷
所以無論你幾夜到機場都可以唔浪費
如果你係買三日券, 即係話你第一次用㗎時候係今晚七點,
咁你就加返72小時之後為之用完三日券
而且小童係可以半價優惠,
呢種方法係最便宜嘅,詳情請參考呢一個影片
Tokyo Shuttle 係會由成田機場大約1小時十五分鐘左右去到市中心東京車站
我亦有拍過機場出市區最快嘅交通手法
Skyliner 雖然係聲稱最快去市區嘅交通工具
但係價錢會貴啲,而時間唔係差最平嘅好遠
假使你係着陸東京羽田機場,我嘅影片亦都有介紹邊種交通最抵最方便
呢條影片係較為著重教大家點樣去搭地鐵唔迷路
如果你想知道嗰個地方係咩情況, 建議大家一定要click入去影片睇下
睇完影片你就會對於東京嘅交通同埋景點瞭如指掌,
當Tokyo Shuttle 去到東京車站
影片會教大家點樣充份利用時間去遊覧東京地鐵站
由於你係買咗地鐵套票, 落到去東京車站
為咗令到大家唔會迷路, 我喺google map度
寫埋地鐵嘅英文字母, 加數字再加漢字嘅站名, 講埋該條地鐵線嘅顏色
咁你就冇咁容易迷路啦, 由於我建議大家整個行程好好利用呢一張地鐵飛
呢張飛可以搭地鐵, 同埋都營地鐵, 由於藍色嘅地鐵站都可以去到我所講嘅地方
所以三日嘅一張飛, 坐地鐵就得啦, 免得大家容易迷路
所以頭三日, 大家所用嘅交通全部只有地鐵一種
認住地鐵嘅logo, 無論你喺站出面, 或者站裏面
都有可能有好多唔同嘅交通公司, 如果你唔認住呢個logo
就好容易會搭錯車喇, 所以記得淺藍色M字呢個logo先至好搭車呀
東京地鐵車站, 係M17紅色線, 大家明白咗之後我哋就喺呢度行下街先啦
東京車站亦都係非常之大嘅轉運車站,
為咗避免大家嚟緊呢幾日, 費事特登要搭車過嚟遊覽
所以喺你由機場出市區, 落到嚟東京車站
順便就行一行啦, 東京車站裏面值得閒嘅就有東京車站一番街
呢度有好多免稅嘅物品, 就算啱啱落機唔係一定要開始買買買
大家見識下日本好多專門店嘅貨品都可以喺度搵到
糖果樂園Tokyo Okasho Land 就有好多零食手信買返香港
由影片睇到, 呢度好多零食都係限量發售, 而且包裝非常大, 仲好平添
如果你有少少肚餓, 就可以嚟到東京站拉麵一條街
呢度嘅拉麵都係全日本數一數二嘅, 繁忙時間仲要排長龍添
當你喺度shopping完, 又食完嘢啦, 都係時候返去酒店check in 啦
如果你係第一次嚟東京, 我建議你住喺新宿
因為呢度有張圖, 畀你睇下新宿平價酒店嘅分佈
新宿嘅交通十分之方便, 只要你由東京地鐵車站M17紅色線
唔使轉車, 就可以喺新宿站地鐵M08紅色線落車
只要你照住我呢種方法搭車, 認住地鐵淺藍色M字嘅logo
搵啱站名, 咁就唔會迷路啦! 你去到新宿嘅時候, 喺酒店check in完放低行李
新宿其實係東京嘅不夜天, 亦係紅燈區
講到shopping, 我介紹過新宿嘅Tokyu Hands
裏面有設計新穎而實用嘅一站式生活設計物品
亦有非常之多嘅便利店, Familymart 係其中一個選擇
開24小時嘅驚安之殿堂都唔止一間
新宿西武裏面亦都有Cando一間百元商店, 比其他分店更加大同多選擇嘅
食方面, 就有呢個思出橫丁, 成條街都係居酒屋或者串燒
非常之有地道風味, 想食平嘅亦都有100 yen嘅迴轉壽司
未夠飽再嚟個博多風龍拉麵, 食完再行埋歌舞伎町
歌舞伎町係東京最大嘅紅燈區, 我勸你都係呢打卡好啦
因為其實呢度亦都有好多呃遊客嘅騙案手法
唔好以為日本人就唔會呃遊客呀, 手法都係萬變不離其宗
譬如話叫你入去睇AV show, 又或者邊度有囡囡幫你沖涼
入到去原來係要擺按金, 拉客嗰啲人, 起初會同你講好平好平
當你上當之後, 出返嚟分分鐘要畀6、7萬yen, 即係四五千蚊港紙
第一日嘅行程係咁上下啦
第二日, 你就可以搭地鐵H10灰色線去到築地場外市場
好多人以為整個築地搬了去豐洲市場, 其實只是拍賣魚的場內市場搬了
築地場外市場仍然有好多掃街美食, 相當有氣氛, 相等於大阪的黑門市場
這裏都可以行到兩個小時, 然後你可以沿住同一條地鐵路線
搭車地鐵秋葉原站H15灰色線, 這裏是宅男天堂, 亦有好多電子產品
掃街的選擇有丸十精肉店, 很便宜就可以吃到一串串的黑毛和牛
如果真的想飽肚的話,可以試這間吉豚屋炸豬扒店, 價錢非常平,而且好食
沿路你會見到好多穿Loretta服裝的少女, 會招攬你上去Maid Cafe
秋葉原可以逗留到個半小時, 行完秋葉原可以乘坐上野地鐵站H17灰色線
秋葉原去上野不需要轉車, 但是上野除了是灰色線之外
同時亦是橙色線G16一站, 一陣會去淺草站G19
來到上野, 當然要去阿美橫町參觀一下啦,
阿美橫町隔離就是上野中通商店街, 兩條街是並肩的
又是吃些好地道、好便宜的餐廳、手信、水果、妝藥
這裏附近亦有一間ABAB百貨公司, 地下就有一間好便宜的超市
在離開上野之前, 可以在地鐵站上蓋有0101丸井百貨
裏面有間Loft 有好多時尚實用的妝藥、文具、生活百貨
遊覽上野可以花兩個小時, 然後就可以落去搭地鐵
上野同時也是橙色線G16, 就可以搭到去淺草地鐵站G19
來到淺草, 一定要去雷門打卡, 隨即行仲見世商店街
雷門對面有一間地道的超市叫Ozeki,
超市買東西一定會平過你在便利店啦, 朝住這個方向
可以到新仲見世商店街, 另外淺草公園本通商店街
這裏整條街好像香港的茶餐廳, 非常熱鬧, 好有氣氛
行遠些少就會見到三平超市, 更加便宜
淺草亦是第二個我推薦大家住酒店的地區
Aeon My Basket 亦有Lawson百元商店在附近
就有好多旺中帶靜的平價酒店, 交通都不錯呀
在淺草可以行到兩三個小時, 然後大家可以由淺草站
乘坐東武晴空塔線, 一個站大約兩分鐘就到東京晴空塔
大家都有聽過東京鐵塔, 由於晴空塔比較方便更近淺草
所以我是這樣設計的, 第二日的行程是否好豐富呢
第三日, 我來玩時尚, 來到表參道站, 地鐵C04綠色線
這裏屬於原宿區, 就是全個東京最潮的地區
表參道, 就好像巴黎的香榭麗舍大道, 雖然全街都是賣名牌
但是建築物非常之華麗美觀, 如果到聖誕節時節
兩旁的樹, 點了聖誕燈飾, 非常之romantic呀
原宿有一條好出名的貓街, 入邊專賣一些好有個性的日本品牌
一個字”型”, 行完這裏, 其實你可以行路去竹下通
如果地鐵站就是明治神宮前地鐵站C03, 都是綠色線
竹下通是最多年青人聚集的地方, 這條街嘅的牌子比較young
當然價錢亦是年青人負擔得起的, 如果你遇上星期日來原宿
你就會見到周圍都是著住cosplay的人, 不一定是年輕人
你們有否聽過什麼叫原宿風呀, 就是日本東京的街頭潮流文化
潮人著衫好有個性, 跟你平日見到好正經的東京人好大分別
簡直是大解放呀, 原宿都可以逗留到兩至三個小時
原本原宿是可以搭地鐵去池袋, 但是地鐵轉車就轉到你頭都暈
所以我建議大家在這裏原宿的JR站, 搭去池袋JR站會簡單好多
而且三日券在這個時候都可能差不多用完了
去到池袋東出口, 一出去你就見到對面有間好大的驚安之殿堂
樓下就有一間我曾經試過好抵食的立食壽司店
如果還飽的話, 就可以在東出口不需要過馬路, 左手面直行五分鐘就到無印良品
無印良品樓下有間大書店, 可以給大家買下日本雜誌和贈品
行完書店再左手面直行大約五分鐘, 就去到無敵家拉麵店
無敵家對面有兩間便利店, FamilyMart和7-eleven
再行遠些少, 你就會見到通往太陽城的大街
裏面有另一間Tokyu Hands, 我上次就去了買廚具
在隔離大廈, 就有小朋友一家大細情侶適合的Sky Circus Sunshine 60
玩完之後, 就可以過少少去到Seria 100yen 店,
買完家品再可以落去隔離開24小時的西友超市
當中有好多pack好了的熟食和壽司, 如果過了夜晚七點, 更加便宜
預早買明天的早餐啦, 第四日的行程
由於三日券已經用完了, 所以大家可以買張單程票
去到有樂町地鐵站Y18黃色線, 再到豐洲站Y22都是黃色線
去到這裏, 你需要上一層, 轉車搭百合海鷗線
去到市場前站落車, 你到豐洲市場, 如果你是第一次去東京的話
我認為你不防兩個魚市場都去看看啦, 如果一定要二揀一
我自己個人較喜歡築地那種地道風味, 多過豐洲市場,
行完豐洲市場, 你可以再繼續搭百合海鷗線去到台場站
台場站嘅對面就是有一間shopping mall叫Aqua City
一邊就有一間築地食堂, 在東京有好多間分店
食物新鮮抵食, 食完可以繼續去Air Big Camer
在這裏買完東西, 可以叫職員送到機場等你離境的時候拿
當然有免稅啦, Aqua City 旁邊那座大廈就是Decks商場
裏面有一間台場一丁目商店街, 很有昭和時代的風味
非常懷舊, 行完Decks, 過對面馬路, 行遠些少就有一個巨型高達機械人
再隔離就是Venus Fort Outlet購物中心, 維納斯城堡,
裏面有一間FrancFranc 的outlet, 可以買到好多平價的家品
如果女士在這裏shopping, 男士和小朋友
就可以過隔離Megaweb Toyata 參觀車和玩遊戲
shopping完, 就有一個青海站出豐洲站,
再出有樂町站,可以到天橋底食平價串燒和居酒屋
第五日, 早些少出機場啦,
因為離開成田機場15分鐘的車程, 就有一個酒酒井premium Outlets
開早上十點至晚上八點, 當然要視乎你離境的時間喇
如果你在下午機或晚上離境, 當然就可以來朝聖啦!
行程是否好豐富呢, 看完我這條影片, 相信大家對東京的交通和景點
都有相當的認識, 更加有信心不會迷路
如果你喜歡我的介紹, 記得留個表情符號以示支持喎
如果不怕黑的朋友, 記得我們的約會, 今個星期六
晚上十點, 我會直播, 到時希望帶給大家又驚又喜啦!
今次就講到這裹吧, 88!
請用片右下角調4K睇片。
顏舍名牌 在 Hew Kuan Yau 丘光耀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真正的社会主义总统!
1935年5月20日,穆希卡出生於烏拉圭首都蒙得維的亞附近的一個小鎮。1960年代至1970年代,穆希卡加入左翼游擊隊「民族解放運動-圖帕馬羅斯」與當時的獨裁軍政府對抗,並曾被捕在監獄服刑12年。1985年,烏拉圭恢復民主後,穆希卡獲釋。1995年,穆希卡當選烏拉圭國會眾議員。
總統
2009年11月29日,74歲的穆希卡作為執政聯盟廣泛陣線的總統候選人參與第二輪總統選舉,最終以52.6%的得票率當選為新一任烏拉圭總統。
他曾經是左翼遊擊隊成員,出身農家的穆希卡在2009年被廣泛陣線公推出選總統時,曾婉拒說「要我當總統簡直就和教豬吹口哨一樣困難」,卻以高票當選。
2010年3月1日,穆希卡就任總統後,拒絕入住政府提供的總統府邸,選擇與妻子居於首都一幢農舍中,因為他說:那比蹲過14年的牢房大太多。儘管已婚多年,但穆希卡與妻子並沒有子女。
平日只有兩名警員及一頭三腳寵物犬看守,他更拒絕了隨行和防彈轎車接送,自己每天開著車齡25年的金龜車上下班。這位異類總統週末還會整理菜園,帶愛犬出門蹓躂看球賽,他擔任國會議員的妻子說早已見怪不怪。
而且他上任後宣佈,把月薪的9成捐給慈善用途,遊民救助基金。自己則與妻子僅住在殘破的農舍之內。他不帶保安不打領帶,身上找不1件名牌精品。他的身家也只有21.5萬美元(約新台幣652萬),2012年申報的財產令人難以置信:首都郊區1棟舊農舍和兩塊農地、兩輛1987年的福斯金龜車、2輛拖拉機,加上銀行不到20萬美元的存款。
此事在網上及媒體之間幾經流傳,為他換來震耳欲聾的掌聲。西班牙媒體稱他是『全球最窮總統』,但他也是「拉丁美洲最受歡迎的總統」。他說:「剩下的夠我用了,如果有這麼多同胞連這數目都賺不到,我怎能說不夠呢?」他將來還要把部分退休金捐出。對於自己被稱為「全球最窮總統」,穆希卡回應「我不窮,說我窮的人才是真窮。說我只有幾樣東西也沒錯,但儉樸卻使我覺得非常富足。」
他的清廉,使得進出講排場的拉美政客汗顏。清貧生活為他帶來極佳的國際形象,然而穆希卡解釋,稱他為「窮人」是源於大家錯誤地理解財富,「我並不是『最窮』總統,『最窮』是那些需要很多錢去過活的人」「我的歷史孕育了我。有一陣子我只有1張床墊已經非常快樂。」。
2013年,經濟學人選出之年度代表國為烏拉圭的主要原因之一,也是因為穆希卡身為總統卻維持平民作風,經濟學人稱他「謙虛而率直、熱愛自由又有趣」。
2015年3月1日,79歲的烏拉圭總統穆希卡卸任,27日當他在國內發表告別演說時,不僅吸引數千人到場送別,還有不少民眾激動落淚。繼任者塔瓦雷·巴斯克斯宣誓就職。
2020年10月20日,何塞·穆希卡以新冠病毒大流行和自身患有慢性免疫系統疾病為由,宣布辭去參議院議席,並退出政治生涯。他在參議院宣布辭職時說:「生活中的成功不是勝利,而是每一次跌倒都要重新站起來」。同日,烏拉圭前總統胡利奧·瑪麗亞·桑吉內蒂也向參議院提出辭職。
顏舍名牌 在 二師兄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我大二的時候,系上的女同學開始學習化妝的技術。
那陣子練妝的風氣之盛行,就連趴在桌上睡覺都會不小心吃到假睫毛。
每次走進教室鞋底都會卡一層厚厚的粉底,上完課都覺得自己的臉頰變光滑了一點。
最開始的時候,大家都還處於摸索的階段,繁忙之際偶有失誤。
走在路上時不時能見到不對稱的眉毛、堪比凍傷的腮紅、歌仔戲一樣色彩繽紛的眼影。
那個時期周遭的環境簡直是群魔亂舞,太陽下山後我都不敢在校園裡遊蕩。
然而人類是懂得彼此交流學習的種族,只要一名女同學習得了新的化妝技巧,大概在一周內,這個技巧就會像病毒一樣,以寢室為單位在女生宿舍中擴散。
她們也會互相翻檢彼此的化妝包,然後省吃儉用網購昂貴的化妝品,宛若軍備競賽一樣不斷壯大自己的火力。
即使是完全不懂化妝的我,也可以隱約感受身邊的流行趨勢。
流行偶像劇裡韓妝的時候,大家都臉白眉毛粗,嘴唇紅得像剛吃完麻辣燙。
流行古裝劇裡的哭妝的時候,每個人的眼角都紅紅紫紫的,好像剛被打過一樣。
路過女生宿舍的時候,也總能聽見裡面傳來的熱烈討論。
「底妝選那什麼色號?妳色盲是不是?」
「妳!腮紅畫那麼重幹嘛?嚇唬我啊?」
「還有妳!眼線暈成那樣,想cosplay熊貓啊?上一動!」
「哭!妳就只會哭!哭能讓妳變美嗎?蛤!」
「明天就要聯誼了啊!妳各位到底還要拖拖拉拉多久啊!」
「今天晚上練不好沒關係啊,大家都不要睡覺,整間寢室一起陪妳畫到天亮啊!」
「SHOW ME YOUR WAR FACE!」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年過後,大家的技術在海量練習下有了飛躍性的提升。
到了大三,女同學們已經學會根據自身喜好調整妝容,系上的化妝術也逐漸演變出各種不同的流派。
有每天花一兩個小時化妝,不化到完美堅決不出門的極限精緻流。
也有只畫底妝加眼睛,然後戴口罩出門,並且死也不會拿下口罩的卡卡西流。
還有把所有傢伙帶在身上、能夠隨時隨地補妝的隨機應變流。
更有堅稱自己素顏,但其實應該是有畫淡妝的以假亂真流。
當然也有已經交到男朋友,於是開始素顏出門的管他去死流。
我資質愚鈍,只能感覺得出大家的眼睛越來越大、鼻子越來越挺、皮膚越來越白。
潮流轉變時同學們也更加得心應手,要日韓就日韓,要歐美就歐美,讓我有了環遊世界留學的新鮮體驗。
比較困擾的是,班上同學不知不覺全部都變成正妹,讓本來就長得醜得我更加相形見絀。
一位不願意具名的女同學告訴我,她的妝分為早八妝、上課妝、聯誼妝與決勝妝四個階段。
「早八妝就是底妝加眉毛,算是簡單版的上課妝,像我現在這樣,不過我覺得上課妝也不太能出去見人啦。」她指指自己的臉說道。
「嗯嗯,雖然我看不懂,不過很正,是說我不算人的嗎?」我作筆記。
「聯誼妝則是更進一步,要精緻到能夠給人留下印象,又不能濃到讓人覺得有距離感,像這樣。」
她拿出手機,給我看裡面一張暑假大家去班遊的照片。
「嗯嗯嗯,雖然我看不懂,的確是挺精緻的。是說你們去班遊怎麼沒人找我啊哈哈哈?」我皺眉。
「決勝妝呢,只有在遇到真正喜歡的人的時候使用,務求一擊得手,不留活口。」女同學臉上嬌憨的神態一閃而逝。
「見過我決勝妝的男人,從沒有一個跑得掉。」她得意地說。
我緊張地吞了口口水,揉揉眼睛說道:「我洗眼恭看。」
「你滾吧,我的妝不殺無名之輩。」她臉上的表情簡直囂張極了。
此外,還有一種名為戰鬥妝的特殊文化。
那是在早上起床時,瀕臨遲到的焦慮與不想素顏出門的執念相互拉扯之下衍生出來的高強度化妝,務求迅速俐落,勇猛果決。
跟我上同一堂桌球課的學妹小潔,就是將戰鬥妝練至臻境的高手。
小潔能夠一邊走路一邊戴隱形眼鏡,在手指不碰觸到眼球的情況下輕鬆完成換瞳術。
桌球課練習的時候,我蹲下身去撿個球,抬起頭的時候她的嘴唇就變了顏色,宇志波一族結印的速度都沒這麼快。
大家都知道小潔化妝很快,但很少有人知道,小潔卸妝更快。
她不只卸自己的妝,也卸別人的。
我大三的時候,美術系來了一名新生,不僅人長得漂亮,一手易容術也使得出神入化,剛入學就在校內造成轟動。
傳聞她能夠畫出千妝百面,妝妝勾人、面面迷魂,因此得了個「百面娘」的封號。
百面娘高中時期就是橫刀奪愛的大行家,女人眼中的情場鬼見愁。
百張臉,千種妝,萬里奪情郎。
那時百面娘看上了我們系的學弟阿和,系際盃籃球賽的時候主動混入我們系的加油團,殷勤地倒水遞毛巾,展開兇猛的攻勢。
恰巧小潔的室友正在和阿和曖昧,淚眼巴巴地央求小潔幫忙。
「妳欠我一杯奶茶。」小潔無奈地嘆氣。
語畢,她緩步走向場邊大聲加油的百面娘,渾身散發出凌厲的氣勢。
應戰經驗豐富的百面娘敏銳地察覺,毫不畏懼地轉身面對小潔。
眼看戰爭一觸及發,我緊張地跑到直屬學妹寶櫻身邊,戳了戳她的肩膀。
「欸欸,妳同學是不是要打架啦?」我問。
「打扮打扮,總要先學打,才能學扮。」寶櫻打了個呵欠,一臉司空見慣。
小潔步步緊逼,百面娘不動如山。
「妳男朋友?」百面娘笑吟吟地指著阿和。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小潔不答反問。
「我剛剛問他,他說他單身。」百面娘故意說謊,想要激怒小潔。
「傳聞說,妳專挑有婦之夫,而且從不失手。」小潔沒有理會。
「人家喜歡挑戰嘛。」
「真低劣的興趣。」
兩人間只剩下兩公尺的距離,然而小潔還在前進。
「姊姊,妳學畫妝多久了啊?」百面娘故作親暱地問。
「一年左右。」小潔回答。
「畫得不怎麽樣嘛。」百面娘掩嘴。
兩人間的距離縮短為零,幾乎是鼻子貼鼻子地站著。
百面娘雙肩輕顫,雙手袖口分別滑出三把眉筆、三支口紅,全是高檔名牌貨。
「我要在妳的臉頰上畫朵花,一定好看得很。」百面娘眼中閃著危險的光芒。
「現在的年輕妹妹都用嘴巴化妝嗎?」小潔面無表情,掏出一張濕紙巾。
當時籃球場上比分陷入膠著,所有人都專注在球賽上,只有我目不轉睛地看著學妹之間的對決。
百面娘倏地後撤一步,拉開距離,然後雙手一揚,眉筆與口紅激射而出。
小潔不閃不避,張口咬住迎面射來的化妝品,欺身逼近百面娘,伸手飛快絕倫一抹。
百面娘只覺得眼前一花,翻身退了數十步,神色驚駭。
她摸摸自己的臉,看看自己的手,不可遏止地發抖。
剛剛那一瞬間,她引以為豪的全妝就被小潔卸掉了半張臉。
「這就是妳原本的模樣嗎?」小潔冷笑:「也不怎麽樣嘛。」
「從國中開始我就沒素顏出過門了,妳……妳竟敢……」百面娘披頭散髮地掩著臉,咬牙切齒地瞪著小潔。
「再有下次,我連妳的眼珠都卸了。」小潔厲聲喝斥。
百面娘幽怨地看了阿和一眼,狼狽地逃往廁所補妝。
唰!場上的最後一球應聲入網,人群發出了興奮的歡呼聲。
鮮少有人注意到,場邊的交手遠比場上來得更加驚心動魄。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女生化妝的技術,卻不是最後一次。
顏舍名牌 在 許榮哲 × 小說課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燒倉房的怪癖】
前陣子看了之前的一部韓國電影《燃燒烈愛》,後來在找相關討論時,才發現是由村上春樹的短篇小說〈燒倉房〉改編。
以村上的風格來說,這部短篇小說的隱喻算是比較明顯的。雖然最後還是留下懸念,但讀者大都能猜到,故事的最後可能是發生了什麼事。
所以發生了什麼呢?來看看這部〈燒倉房〉吧。
-
燒倉房 / 村上春樹
三年前,我和她在一個熟人的婚禮上相遇,要好起來。年紀我和她幾乎相差一輪,她20,我31。但這不算什麼大問題。當時我傷腦筋的事除此之外多的是。老實說,也沒工夫一一考慮什麼年齡之類。她一開始就壓根兒沒把年齡放在心上。我已結婚,這也不在話下。什麼年齡、家庭、收入,在她看來,都和腳的尺寸聲音的高低指甲的形狀一樣,純屬先天產物。總之,不是考慮便能有對策那種性質的東西。
她一邊跟一位有名的某某老師學默劇,一邊為了生計當廣告模特。不過,因她嫌麻煩,時常把代理人交待的工作一推了之,所以收入實在微乎其微。不足部分似乎主要靠幾個男人好意接濟。當然具體情況我不清楚,只是根據她的語氣猜想大概如此。
話雖這麼說,可我並非暗示她為錢而同男人睡覺什麼的。偶爾或許有類似情況。即使真有,也不是本質性問題。本質上恐怕單純得多。也正是這種無遮無掩不拘一格的單純吸引了某一類型的人。在她的單純面前,他們不由想把自己心中盤根錯節的感情投放到她身上去。解釋固然解釋不好,總之我想是這麼回事。依她的說法,她是在這種單純的支撐下生活的。
當然,如此效用不可能永遠持續下去。這同「剝橘皮」是同一道理。
就講一下「剝橘皮」好了。
最初認識她時,她告訴我她在學默劇。
我「哦」了一聲,沒怎麼吃驚。最近的女孩都在搞什麼名堂。而且看上去她也不像是一心一意磨練自己才能的那種類型。
而後她開始「剝橘皮」。如字面所示,「剝橘皮」就是剝橘子的皮。她左邊有個小山般滿滿裝著橘子的玻璃盆,右邊應該裝橘皮的盆—這是假設,其實什麼也沒有。她拿起一個想像中的橘子,慢慢剝皮,一瓣一瓣放入口中把渣吐出。吃罷一個,把渣歸攏一起用橘皮包好放入右邊的盆。如此反復不止。用語言說來,自然算不了什麼事。然而實際在眼前看十分、二十分鐘—我和她在酒吧高臺前閒聊時間裡她一直邊說邊幾乎下意識地如此「剝橘皮」—我漸漸覺得現實感被從自己周圍吮吸掉。這實在是一種莫名其妙的心情。過去艾科曼在被送上以色列法庭時,有人建議最合適的刑法是將其關進密封室後一點點將空氣抽去。究竟遭遇怎樣的死法,詳情我不清楚,只是驀然記起這麼回事。
「你好像滿有才能嘛。」我說。
「哎喲,這還不簡單,哪裡談得上才能!總之不是以為這裡有橘子,而只要忘掉這裡沒橘子就行了嘛,非常簡單。」
「簡直是說禪。」
我因此中意了她。
我和她也不是常常見面。一般每月一回,頂多兩回。我打電話給她,約她出去玩。我們一起吃飯,或去酒吧喝酒,很起勁地說話。我聽她說,她聽我說。儘管兩人之間幾乎不存在共同話題,但這無所謂。可以說,我們已經算是朋友了。吃喝錢當然全由我付。有時她也打電話給我,基本是她沒錢餓肚子的時候。那時候她的確吃很多,多得叫人難以置信。
和她一起,我得以徹底放鬆下來。什麼不情願幹的工作啦,什麼弄不出頭緒的雞毛蒜皮小事啦,什麼莫名其妙之人的莫名其妙的思想啦,得以統統忘卻腦後。她像是有這麼一種本事。她所說的話沒有什麼正正經經的含義,有時我甚至只是哼哈作答而幾乎沒聽。而每當側耳傾聽,便仿佛在望遠方的流雲,有一股悠悠然的溫馨。
我有跟她說了不少。從私人事情到泛泛之論,都可以暢所欲言。或者她也可能同我一樣半聽不聽而僅僅隨口符合。果真如此我也不在乎。我希求的是某種心緒,至少不是理解和同情。
兩年前的春天她父親心臟病死了,一筆稍微湊整的現金歸她所有。至少據她說來是這樣。她說想用這筆錢去北非一段時間。何苦去北非我不清楚,正好我認識一個在阿爾及利亞駐京使館工作的女孩,遂介紹給她。於是她去了阿爾及利亞。也是因勢之所趨,我到機場送她。她只拎一個塞有替換衣服的寒傖的波士頓旅行包。外表看去,覺得她與其說去北非,不如說是回北非。
「真的返回日本?」我開玩笑問道。
「當然返回呀!」她說。
三個月後她返回日本。比走時還瘦了三公斤,曬得黑漆漆的,並領回一個新戀人,說兩人是在阿爾及利亞一家餐館相識的。阿爾及利亞日本人不多,兩人很快親密起來,不久成了戀人。據我所知,此人對她是第一個較為正規的戀人。
他二十七八歲,高個子,衣著得體,說話斯斯文文。表情雖不夠豐富,但長相基本算是漂亮那類,給人的感覺也不壞。手大,指很長。
所以瞭解這麼詳細,是因為我去機場接兩人來著。突然有電報從貝魯特打來,上面只有日期和飛機航班。意思像是要我接機。飛機一落地—其實由於天氣不好飛機誤點四小時之久,我在咖啡屋看了四本週刊—兩人便從艙門挽手走出,儼然一對和和美美的小夫妻。她將男方介紹給我。我們幾乎條件反射地握手。一如在外國長期生活之人,他握得很有力。之後我們走進餐館。她說她橫豎得吃蓋澆飯,我和他喝啤酒。
他說他在搞貿易。什麼貿易卻沒說。至於是不大喜歡談自己的工作,還是怕談七來只能使我無聊故而客氣不談,情由我不得而知。不過老實說,對於貿易我也不是很想聽,就沒特意打聽。由於沒什麼好談的,他講起貝魯特治安情況和突尼斯的上水道。看來他對北非到中東的局勢相當熟悉。
吃罷蓋澆飯,她大大打個哈欠,說困了,樣子簡直像當場就能睡著似的。忘說了,她的毛病就是不管什麼場所都困。她提出用計程車送我回家,我說電車快自己坐電車回去。搞不清自己是為什麼特意來的機場。
「能見到你真高興。」他懷有歉意似的對我說。
「幸會幸會。」我也回道。
其後同他見了幾次。每當我在哪裡同她邂逅,旁邊肯定有他。我和她約會,他甚至開車把她送到約會地點。他開一輛通體閃光的銀色德國賽車。對車我幾乎一無所知,具體無法介紹,只覺得很像費裡尼黑白電影中的車,不是普通工薪人員所能擁有的。
「肯定錢多得不得了。」一次我試探她。
「是的。」她不大感興趣似的說,「肯定是的,或許。」
「搞貿易能賺那麼多?」
「搞貿易?」
「他那麼說的,說是搞貿易工作。」
「那麼就是那樣的吧。不過……我可不太清楚的。因為看上去他也不像怎麼做事的樣子,總是見人,打電話。」
這簡直成了菲茨傑拉德的《了不起的蓋茨比》,我想。做什麼不知意,反正就是有錢,謎一樣的小夥子。
十月間一個周日下午,她打來電話。妻一清早就去親戚家了,只我自己在家。那是個天氣晴好的愜意的周日,我邊望院子裡樟樹邊吃蘋果。僅那一天我就吃了七個蘋果。我不時有這種情況,想吃蘋果想得發瘋。也許是一種什麼預兆。
「就在離你家不遠的地方,兩個人馬上去你那裡玩好麼?」她說。
「兩個人?」我反問。
「我和他呀。」
「可以,當然可以。」我回答。
「那好,30分鐘後到。」言畢,她掛斷電話。
我在沙發上發了一會呆,去浴室沖淋浴刮鬍子。等身體風乾時間摳了摳耳朵。也思忖是不是該理一下房間,終於還是作罷。因為統統理好妥當時間不夠用,而若不能統統理好妥當就莫如乾脆不動為好。房間裡,書籍雜誌信件唱片鉛筆毛衣到處扔得亂七八糟,但並不覺得怎麼不乾淨。剛結束一件工作,沒心思做什麼。我坐在沙發上,又看著樟樹吃個蘋果。
兩點多時兩人來了。房間傳來賽車刹車聲。出門一看,見那輛有印象的銀色賽車停在路上。她從車窗探出臉招手。我把車領到後院停車位那裡。
「來了。」她笑吟吟地說。她穿一件薄得足已窺清楚乳峰形狀的短衫,下面一條橄欖綠超短裙。
他穿一件藏青色輕便西服,覺得與以前見面時印象多少有所不同—至少是因為他長出兩天左右的鬍鬚。雖說沒刮鬍鬚,但在他全然沒有邋遢感,不過陰翳約略變濃一點罷了。下了車,他馬上摘下太陽鏡,塞進胸袋。
「您正休息突然打擾,實在抱歉。」他說。「哪裡,無所謂。每天都算休息,再說正一個人閑得無聊呢。」我應道。
「飯食帶來了。」說著,他從車座後面拿出一個大白紙袋。
「飯食?」
「也沒什麼東西。只是覺得星期天突然來訪,還是帶點吃的合適。」他說。
「那太謝謝了。從早上起就光吃蘋果了。」
進了門,我們把食物攤在桌子上。東西相當可觀:烤牛肉三明治、沙拉、熏鮭魚、藍漿果冰淇淋,而且量也足夠。她把東西移往盤子時間裡,我從冰箱取出白葡萄酒拔出軟塞。儼然小型宴會。
「好了,好吧,肚子餓壞了。」以久饑腸轆轆的她說。
我們嚼三明治,吃沙拉,抓熏鮭魚。葡萄酒喝光後,又從冰箱拿啤酒來喝。我家冰箱惟獨啤酒總是塞得滿滿的。一個朋友開一家小公司,應酬用的啤酒券剩下來就低價格分給我。
他怎麼喝臉都毫不改色。我也算是相當能喝啤酒的。她也陪著喝了幾瓶。結果不到一個小時空啤酒罐就成排成行擺滿桌面。喝得相當可以。她從唱片架上挑出幾張,放在自動轉換唱片的唱機上。邁爾斯·迪巴思的《空氣精靈》傳到耳畔。
「自動轉換唱片的唱機—你還真有近來少見的東西。」他說。
我解釋說自己是自動轉換唱機迷。告訴他物色好的這類唱機相當不易。他彬彬有禮儀地聽著,邊聽邊附和。
談了一會唱機後,他沉默片刻。然後說:「有煙草葉,不吸點兒?」
我有點猶豫。因為一個月前我剛戒煙,正是微妙時期,我不清楚這時吸大麻葉對戒煙有怎樣的作用。但終歸還是決定吸了。他從紙袋底部掏出包在錫紙裡的黑煙葉,放在捲煙紙上迅速卷起,邊角那兒用舌頭舔了舔。隨即用打火機點燃,深深吸幾口確認火著好後轉給我。大麻葉品質實在是好。好半天我們一聲不響,一人一口輪流吸著。邁爾斯·迪巴思終了,換上約翰·施特勞斯的圓舞曲集。搭配莫名其妙,不過不壞。
吸罷一支,她說困了。原本睡眠不足,又喝了三瓶啤酒吸了大麻的緣故,她確實說困就困。我把她領上二樓,讓她在床上躺下。她說想借T恤。我把T恤遞給她。她三兩下脫去衣服只剩內衣,從頭頂一下子套進T恤躺下。我問冷不冷時,她已經噝噝睡了過去。我搖頭下樓。
客廳裡她的戀人已卷好第二支大麻。小子真是厲害。說起來我也很想鑽到她旁邊猛猛睡上一覺。卻又不能。我們吸第二支大麻。約翰·施特勞斯的圓舞曲仍在繼續。不知為何,我竟想起小學文藝匯演上演的劇來。我演得是手套店裡的老伯,小狐狸來店找老伯買手套。但小狐狸帶來的錢不夠。
「那可不夠買手套噢。」我說。角色有店不地道。
「可我媽媽冷得不得了,都紅紅的凍裂了。求求您了。」小狐狸說。
「不成,不行啊。攢夠錢再來。那樣……」
「……時常燒倉房。」他說。
「失禮?」我正有點心不在焉,恍惚自己聽錯了。
「時常燒倉房。」他重複道。
我看著他。他用指尖摩挲打火機花紋,爾後將大麻狠狠吸入肺裡憋10秒鐘,再徐徐吐出。煙圈宛如actoplasm(心靈科學上假設由靈媒釋放出的一種物質)從他口這飄散出來。他把大麻轉遞給我。
「東西很不錯吧?」他問。
我點頭。
「從印度帶來的,只選特別好的。吸這玩藝兒,會莫名其妙想起好些事來。而且都是光和氣味方面的。記憶的質……」說到這裡,他悠悠停了一會,尋找確切字眼似的輕打幾個響指。「好像整個變了。你不這麼認為?」
「那麼認為。」我說。我也恰好想起文藝匯演時舞臺的嘈雜和做背景用的厚紙板上塗的顏料味兒。
「想聽你講講倉房。」我說。
他看我一眼。臉上依然是沒有堪稱表情的表情。
「講可以麼?」他問。
「當然。」
「其實很簡單。澆上汽油,扔上擦燃的火柴,看它忽地起火—這就完事了。燒完15分鐘都花不上。」
「那麼,」我銜住煙在口,竟找不出下一個詞來。「幹嗎燒倉房呢?」
「反常?」
「不明白。你燒倉房,我不燒倉房。可以說這裡有顯而易見的差別。作為我,較之是否反常,更想弄清這差別是怎麼個東西。再說,倉房是你先說出口的。」
「是啊,」他說,「的確如你所說。對了,可有拉比·沙卡爾的唱片?」
沒有,我說。
他愣怔了一會。其意識仿佛拉不斷扯不開的橡膠泥。抑或拉不斷扯不開是我的意識也未可知。
「大約兩個月燒一處倉房。」他說,繼而打個響指,「我覺得這個進度最合適不過。當然我指的是對我來說。」
我不置可否地點下頭。進度?
「燒自家倉房不成?」我問。
他以費解的眼神看我的臉。「我何苦非燒自家倉房不可呢?你為什麼以為我會有幾處倉房?」
「那麼就是說,」我說,「是燒別人的倉房嘍?」
「是的,」他應道,「當然是的,別人的倉房。所以一句話,這是犯罪行為。如你我在這裡吸大門,同屬犯罪行為。」
我臂肘拄在椅子扶手上不做聲。
「就是說,我是擅自放火燒所以的別人的倉房。當然選擇不至於發展成嚴重火災 來燒。畢竟我並非存心捅出一場火災。作為我,僅僅是想燒倉房。」
我點下頭,碾死吸短的大麻。「可一旦給逮住就是問題喲。到底是放火,弄不好可能吃刑罰的。」
「哪裡逮得住!」他很自若地說,「潑上汽油,擦燃火柴,轉身就跑,從遠處用望遠鏡慢慢欣賞。根本逮不住。何況燒的不過是小得不成樣子的倉房,員警沒那麼輕易出動。」
其言或許不差,我想。再說,任何人都不至於想道如此衣冠楚楚的開外國車的小夥子會到處燒人家倉房。
「這事她可知道?」我指著二樓問。
「一無所知。說實話,這事除你,沒對任何人講過。畢竟不是可以對誰都講的那類事。」
「為什麼講給我聽呢?」
他筆直伸出左手指,蹭了蹭自己的臉頰,發出長鬍鬚沙沙作響那種乾澀的聲音,如小蟲子爬在繃得緊緊的薄紙上。「你是寫小說的,可能對人的行動模式之類懷有興趣,我想。並且猜想小說家那種人在對某一事物做出判斷之前能夠先原封不動地加以賞玩。如果賞玩措辭不合適,說全盤接受也未嘗不可。所以講給了你。也很想講的,作為我。」
我點頭。但坦率地說,我還真不曉得如何算是全盤接受。
「這麼說也許奇怪,」他在我面前攤開雙手,又慢慢合在一起,「我覺得世上好像有很多很多倉房,都在等我點火去燒。海邊孤零零的倉房,田地中間的倉房……反正各種各樣的倉房。只消15分鐘就燒得一乾二淨,簡直像壓根兒不存在那玩藝兒。誰都不傷心。只是—消失而已,忽地。」
「但倉房是不是已沒用,該由你判斷吧?」
「我不做什麼判斷。那東西等人去燒,我只是接受下來罷了。明白?僅僅是接受那裡存在的東西。和下雨一樣。下雨,河水上漲,有什麼被沖跑—雨難道做什麼判斷?跟你說,我並非專門想幹有違道德的事。我也還是擁護道德規範的。那對人的存在乃是誒廠重要的力量。沒有道德規範,人就無法存在。而我覺得所謂道德規範,恐怕指的是同時存在的一種均衡。」
「同時存在?」
「就是說,我在這裡,又在這裡。我在東京,同時又在突尼斯。予以譴責的是我,加以寬恕的是我。打比方就是這樣,就是有這麼一種均衡。如果沒有這種均衡,我想我們就會散架,徹底七零八落。正因為有它,我們的同時存在才成為可能。」
「那就是說,你燒倉房屬於符合道德規範的行為。不過,道德規範最好還是忘掉。在這裡它不是本質性的。我想說的是:世界上有許許多多那樣的倉房。我有我的倉房,你有你的倉房,不騙你。世界上大致所以地方我都去了,所以事都經歷了。好幾次差點兒沒命。非我自吹自擂。不過算了,不說了。平時我不怎麼開口,可一喝酒就喋喋不休。」
我們像要要驅暑降溫似的,就那樣一動不動沉默良久。我不知說什麼好。感覺上就好像坐在列車上觀望窗外連連出現又連連消失的奇妙風景。身體鬆弛,把握不准細部動作。但可以作為觀念真切感覺出我身體的存在。的確未嘗不可以稱之為同時存在。一個我在思考,一個我在凝視思考的我。時間極為精確地燒錄著多重節奏。
「喝啤酒?」稍頃,我問。
「謝謝,那就不客氣了?」
我從廚房拿來四罐啤酒,卡門貝乾酪也一起拿來。我們各喝兩罐啤酒,吃著乾酪。
「上次燒倉房是什麼時候?」我試著問。
「是啊,」他輕輕握著空啤酒罐略一沉吟,「夏天,八月末。」
「下次什麼時候燒呢?」
「不知道,又不是排了日程表往日曆上做記號等著。心血來潮就去燒。」
「可並不是想燒的時候就正好有合適的倉房吧?」
「那當然。」他沉靜地說,「所以,要事先選好適合燒的才行。」
「做庫存記錄嘍?」
「是那麼回事。」
「再問一點好麼?」
「請。」
「下次燒的倉房已經定了?」
他眉間聚起皺紋,然後「噝」一聲從鼻孔深吸口氣。「是啊,已經定了。」
我再沒說什麼,一小口一小口啜著剩下的啤酒。
「那倉房好得很,好久沒碰上這麼值得燒的倉房了。其實今天也是來做事先調查的。」
「那就是說離這兒不遠嘍?」
「就在附近。」他說。
於是倉房談道此為止。
五點,他叫起戀人,就突然來訪表示歉意。雖然啤酒喝得相當夠量,臉色卻絲毫沒變。他從後院開出賽車。
「倉房的事當心點!」分手時我說。
「是啊。」他說,「反正就這附近。」
「倉房?什麼倉房?」她問。
「男人間的話。」他說。
「得得。」她道。
隨即兩人消失。
我返回客廳,倒在沙發上。茶几上所以東西都零亂不堪。我拾起掉第的雙排扣風衣,蒙在頭上沉沉睡了過去。
醒來時房間一片漆黑。七點。
藍幽幽的夜色和大麻嗆人的煙味壅蔽著房間。夜色黑得很不均勻,不均勻得出奇。我倒在沙發上不動,試圖接著回想文藝匯演時那場戲,卻已記不真切。小狐狸莫非把手套弄到手了?
我從沙發起身,開窗調換房間空氣。之後去廚房煮咖啡喝了。
翌日我去書店買一本我所在街區的地圖回來。兩萬分之一的白色地圖,連小胡同都標在上面。我手拿地圖在我家周圍一帶繞來轉去,用鉛筆往有倉庫的位置打X。三天走了方圓四公里,無一遺漏。我家位於郊區,四周還有很多農舍,所以倉房也不在少數:一共16處。
他要燒的倉房必是其中一處。根據他說「就在附近」時的語氣,我堅信不至於離我家遠出多少。
我對16處倉房的現狀一一仔細查看一遍。首先把離住宅太近或緊挨塑膠棚的除外。其次把裡邊堆放農具以至農藥等物尚可充分利用的也去掉。因我想他決不想燒什麼農具農藥。
結果只剩五處,五處該燒的倉房,或者是說五處燒也無妨的倉房—15分鐘即可燒垮也無人為之遺憾的倉房。至於他要燒其中哪一處我則難以確定。因為再往下只是喜好問題。但作為我仍想知道五處之中他選何處。
我攤開地圖,留下五處倉房,其餘把X號擦掉。準備好直角規、曲線規和分線規,出門圍五處倉房轉一圈,設定折身回家的最短路線。道路爬坡沿河,曲曲彎彎,因此這項作業頗費工夫。最後測定路線距離為7.2公里。反復測量了幾次,可以說幾乎沒有誤差。
翌晨六時,我穿上運動服,登上輕便鞋,沿此路線跑去。反正每天早晨都跑6公里,增加1公里也沒什麼痛苦。風景不壞。雖說途中有兩個鐵路道口,但很少停下等車。
出門首先繞著附近的大學運動場兜了一圈,接著沿河邊沒人走動的土路跑3公里。中途遇第一處倉房。然後穿過樹林,爬徐緩的坡路。又遇一處倉房。稍往前有一座賽馬用的馬廄。馬看見火也許多少會嘶鬧。但如此而已,別無實際損害。
第三處倉房和第四處倉房酷似又老又醜的雙胞胎,相距也不過200米。哪個都那麼陳舊那麼髒汙,甚至叫人覺得要燒索性一起燒掉算了。
最後一處倉房在鐵道口旁邊,位於6公里處。已完全被棄置不管。朝鐵路那邊釘已塊百事可樂鐵皮招牌。建築物—我不知能否稱其為建築物—幾乎已開始解體。的確如他所說,看上去果真像在靜等誰來點上一把火。
我在最後一處倉房前稍站一會,做幾次深呼吸,之後穿過鐵道口回家。跑步所需時間為31分30秒。跑完沖淋浴吃早餐。吃完歪在沙發聽一張唱片,聽完開始工作。
一個月時間裡每天早上我都跑這同一路線。然後倉房沒燒。
我不時掠過一念:他會不會叫我燒倉房呢?就是說,他往我腦袋裡輸入燒倉房這一圖像,之後像往自行車打氣一樣使之迅速膨脹。不錯,有時我的確心想,與其靜等他燒,莫如自己擦火柴燒乾淨來得痛快。畢竟只是個破破爛爛的小倉房。
但這恐怕還是我想過頭了。作為實際問題,我並沒有燒什麼倉房。無論我腦袋裡火燒倉房圖像如何擴張,我都不是實際給倉房放火那一類型的人。燒倉房的不是我,是他。也可能他換了該燒的倉房。或者過於繁忙而找不出燒倉房時間亦未可知。她那邊也杳無音信。
十二月來臨,秋天完結,早晨的空氣開始砭人肌膚了。倉房依然故我。白色的霜落在倉房頂上。冬季的鳥們在冰冷的樹林裡啪啦啪啦傳出很大的振翅聲。世界照舊運轉不休。
再次見到他,已是去年的十二月中旬了,耶誕節前夕。到處都在放聖誕讚歌。我上街給各種各樣的人買各種各樣的聖誕禮物。在乃木阪一帶走時,發現了他的車。無疑是他那輛銀色賽車。品川編號,左車頭燈旁邊有道輕傷。車停在一家咖啡館停車場內。當然車沒以前見過那麼神氣活現閃閃發光。也許我神經過敏,銀色看上去多少有些黯然。不過很可能是我的錯覺。我有一種把自己記憶篡改得于子有利的傾向。我果斷走入咖啡館。
咖啡館裡黑麻麻的,一股濃郁的咖啡味兒。幾乎停不到人語,巴羅克音樂靜靜流淌。我很快找到了他。他一個人靠窗邊坐著喝牛奶咖啡。儘管房間熱得足以使眼鏡完全變白,但他仍穿開司米斜紋呢大衣,圍巾也沒解下。
我略一遲疑,決定還是打招呼。但沒有說在外面發現他的車—無論如何我是偶然進入這家咖啡館,偶然見到他的。
「坐坐可以?」我問。
「當然。請。」他說。
隨後我們不鹹不淡聊起閒話。聊不起來。原本就沒什麼共同話題,加之他好像在考慮別但是們。雖說如此,又不像對我和他同坐覺得不便。他提起突尼斯的港口,講在那裡如何捉蝦。不是出於應酬地講,講得滿認真。然而話如此細涓滲入沙地倏然中止,再無下文。
他揚手叫來男侍,要了第二杯奶油咖啡。
「對了,倉房的事怎麼樣了?」我一咬牙問道。
他唇角泌出一絲笑意,「啊,你倒還記得,」說著,他從衣袋掏出手帕,擦下嘴角又裝回去,「當然燒了,燒得一乾二淨,一如講定的那樣。」
「就在我家附近?」
「是的,真就在附近。」
「什麼時候?」
「上次去你家大約10天後。」
我告訴他自己把倉房位置標進地圖,每天都在那前面轉圈跑步。「所以不可能看漏。」我說。
「真夠周密的。」他一副開心的樣子,「周密,合乎邏輯,但肯定看漏了。那種情況是一定。由於過於切近而疏忽看漏。」
「不大明白。」
他重新打好領帶,覷了眼表。「太近了。」他說,「可我這就得走了。這個下次再慢慢談好麼?對不起,叫人等著呢。」
我沒理由勸阻他。他站起身,把煙和打火機放進衣袋。
「對了,那以後可見她了?」他問。
「沒有,沒見。你呢?」
「也沒見。聯繫不上。宿舍房間沒有,電話打不通,默劇班她也一直沒去。」
「說不定一忽兒去了哪裡,以前有過幾次的。」
他雙手插衣袋站著,定定注視桌面。「身無分文,又一個半月之久!在維持生存這方面她腦袋可是不太夠用的喲!」他在衣袋裡打幾個響指。「我十分清楚,她的的確確身無分文。像樣的朋友也沒有。通訊錄上倒是排得滿滿的,那只不過是人名罷了。那孩子沒有靠得住的朋友。不過她信賴你來著。這不是什麼社交辭令。我想你對她屬於特殊存在。我都有點嫉妒,真的。以前我這人幾乎沒嫉妒過誰。」他輕嘆口氣,再次覷了眼表,「我得走了,在哪裡再見面吧!」
我點下頭,話竟未順利出口。總是這樣。在這小子面前語句難以道出。
其後我給她打了好多次電話。電話因未付電話費已被切斷。我不由擔心起來,去宿舍找她。她房間的門關得嚴嚴的,直達郵件成捆插在信箱裡。哪裡也不見到管理人,連她是否仍住在這裡都無從確認。我從手冊撕下一頁,寫個留言條:「請跟我聯繫」,寫下名字投進信箱。但沒有聯繫。
第二次去那宿舍時,門已掛上別的入居者名牌。敲門也沒人出來。管理人依然不見影。
於是我放棄努力。事情差不多過去一年了。
她消失了。
每天早上我仍在五處倉房前跑步。我家周圍的倉房依然一個也沒被燒掉。也沒聽說哪裡倉房給燒了。又一個十二月轉來,冬鳥從頭頂掠過。我的年齡繼續遞增。
夜色昏黑中,我不時考慮將被燒毀的倉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