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畢業季 ☽
很快地,你會開始懷念那一切。
不必細數一圈圈的脖紋,喝半糖珍奶是污辱珍奶的行為,罪惡感尚未長大到佔有睡眠,誰在乎喝到底宿醉會發生什麼事。
那時,我們只計較一根與另根頭髮的分岔,鑽研怎樣解開女孩子的內衣,思考自己是否可以接受男孩子打完籃球以後的汗水味。
我曾反覆背誦...
❨ 畢業季 ☽
很快地,你會開始懷念那一切。
不必細數一圈圈的脖紋,喝半糖珍奶是污辱珍奶的行為,罪惡感尚未長大到佔有睡眠,誰在乎喝到底宿醉會發生什麼事。
那時,我們只計較一根與另根頭髮的分岔,鑽研怎樣解開女孩子的內衣,思考自己是否可以接受男孩子打完籃球以後的汗水味。
我曾反覆背誦一個人的學號,至今怎樣也忘不了。校園編碼了我們,就連穿長袖或短袖都是秩序的財產,全面換季的那一天,我們統一被推上生產線,成為一個整齊無垢的人。
夏天,脫線的線頭在袖口搔得好癢,然而你總會忍耐著,為了完成初次手心冒汗的牽手。
冬天,在制服裡面塞滿日常服,有時露出的衣領、過長的衣角,有牌子的衣服成為一種打扮的巧思。盥洗時,脫下運動服裡的毛衣,靜電摩擦出一種暈眩的溫暖。
白色的制服裡女孩子肩膀的線條,少年刮完鬍子後留下新鮮的刀痕。所有踰矩的經驗是一手的,在自己的裙底或別人的口袋下探索別的溫度,技巧拙劣地,隔著一層衣料摸到內褲的形狀。
多年以後,你會開始想念那種不經思考,被檢查名牌、被打量裙子的長度,渴望依循著規範被動而生——超出一點規矩,彷彿就走到了世界的邊界,那時,世界也僅僅是學測模擬試題,或者你傳簡訊的那一方。
高中畢業那一年,整個世界都在謠傳「2012 年 12 月 21 日是世界末日」,瑪雅文明相信第五個太陽紀要結束了,以他們的曆法穿越銀河系,一顆神秘的 X 行星正往地球飛來,上千萬噸的冰山會崩塌,所有海會成為浪席捲草木。
世界末日沒有來,我只是結束了我的初戀。一切時差,位移,好像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曾以撥接上網的耐心、埋頭寫著的無名小站結束了,將 Nokia530i 換成了第一台智慧型手機,一切都是那麼適合按下 reset 鍵,即便你不想重來。來不及挽留的事物,像《Inception》輪迴,變成你的鬼。
我正在靜靜地變成一個我不認識的人。
與他人穿著不一樣制服的痛苦,只會在脫下制服以後顯露出來。自卑於與他人的那種差別,嫉妒於沒換上一樣漂亮的表情,同時憎恨那種漂亮。
然而,你的人生還得再畢業好幾次,好幾次,才會明白,其實漂亮的人,未必快樂。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的渴望更加平凡:看熱門的電影,穿流行的衣服,與喜歡的人一起去旅行,買一杯一百二的美式咖啡時不會猶豫,在漂亮的甜點店喝下午茶。一面延展著物質生活的可能性,一面感到身體裡鼓譟的不滿。。
脫下制服,「渴望」也穿起了新的衣服。大崎娜娜站在舞台下看本城蓮的演出,內心生出這樣的想法:「那晚產生的感情,應該怎麼形容才好呢?說是戀愛或是心動,太甜美了,不足以形成這種感覺,那是混合了嫉妒的一種羨慕,焦躁感,還有慾望。」
無論是對人,或物事,產生這樣彆扭的情感,這一天,你的青春期結束了。
你一個人在巷口的麵攤吃飯;牙杯中的新牙刷不斷更換,為了拒絕驗孕棒的勒索開始吃避孕藥;經過機車上坐臥的野貓會停下來拍照,然後又離開;每天都在忍受在捷運座位上用一個包包佔位置的那種人;雨天,被透明的孤獨包覆,開始在意誰看了你的限時動態。
為了不被拋棄,熟稔地與眾人發出同一種笑聲,擁有同一種淚點。
成為一個更常與毀滅相處的人。雖然一樣出席社會運動的現場,但內心無數次祈求世界毀滅。進入正在起飛的公司,竊取布爾喬亞的生活,小小的毀滅在積累:以責任制壓榨員工的前老闆們都出了勵志書,教導人們如何過更好的生活。分享人權理念的大人們遇到疫情三級以紮實的理論責備萬華的性工作者。
這輩人出生在政治運動遍地開花又資本主義興盛的時代,隨便誰都能鍵盤殺人,被傷害過的也會成為霸凌者,沒有一點瘋還不像話,如此,誰不是抱病前行。
若是想得少一點,與眾人穿上隱形的制服,活著會容易許多。等價交換是運行的守則,以破損的身軀所展開的旅行才正要開始。
23 歲時曾寫給自己一封信,像是文藝青年一樣援引了《藍色大門》裡那一句「留下什麼,我們就成為什麼樣的大人」,如今看來,沒留下太多垃圾,就足夠慶幸。
翻著 25 歲的筆記本,上面寫:我是否還是一個人?
在這樣的時節,是否不適合說出這麼悲觀的東西。真是抱歉。
大學的畢業典禮再也不會有離別的感傷,我們已經練習到有能力去應付更多人際關係的匯兌。前方的路忐忑中帶有 weed 的酥麻,屬於成人的體驗,即便犯錯了,也沒有人會責怪你。
那時的我無法想像有一天會有戒菸的想法。在後門抽完了最後一根,與當時的朋友們一起抽的菸,我們那時還沒什麼環保意識,菸抽了就往水溝丟;學長送的花,花瓣正在豔陽下死去,以為這就是結束。儘管當時的我自以為多愁多慮,底片照裡看起來,仍然那麼單純。
很快地,你會開始懷念那一切。
人生中只有感冒藥與頭痛藥兩類藥品,願意為了夜遊或是等一通電話整夜不睡覺,生活不是以運算帳單與房租而運行,尚未知道什麼是「想要被原諒」的感覺,深信自己未來一定不會參與台灣的婚姻體制,從遙遠的國家寄一張明信片給想念的人。
這世界上是存在著某種輕鬆過日子的方法,但一旦選擇了它,那些生活過的每一天,就都成了謊言。
世界末日不會來的,畢業快樂。
Photo:The Graduate , Mike Nichols ,1967
(我們永遠無法得知最終的叛逃會在什麼時候發生)
電影底片差別 在 金成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作為沒做過Esprit店員】
Esprit之前,街童其實是行金都商場、荷里活和信和中心。電影《金都》呈現的是一個專售婚紗裙褂的店舖。當年的金都不是這回事,從太子站出發,先逛聯合看動漫產品,再到金都,那是跟旺角荷里活中心近似,以日系作主打,又相比鄰近女人街檔次稍高的潮流商場,地面一樓有租碟有日系浮世繪靚Tee。約1983年流行短白恤衫配淺藍Big John,荷里活賣$49女人街賣$29,當中微妙差別難以言喻;而Big John牛賣$299,開始將年輕人從財富方面分開級別,要知道當年一般屋邨仔的名牌牛仔褲是Texwood或Jive或較土的猛龍Lawman,約售$59,Levis已是稍高一級的$79~$89檔次,可以買得起Big John明顯家境比較富有。
八十年代初Esprit出現,固然把Tee和恤衫等街服推上時尚新貴,由一百元內的恤衫躍升至幾百。除了「買唔買得起!」,也更尖鋭細緻地分野出「你識唔識嘢!」,「知唔知個牌子名點讀!」,再進一步要考驗你「敢唔敢入!」第一間座落銅鑼灣興發街Esprit總壇,是每位嚮往貪靚的年輕人,在膽敢進入Joyce以前,先要通過模擬考核的神殿。由劉天蘭出任形象總監,當年Esprit的首輪部分店員由模特兒公司聘請,即是每位售貨員也是六呎的Model格局,他們的打扮造型和面相神態,不是平常你以為自己很懂打扮那種級數,他們可以比明星更明星,就算打扮入時的普羅街坊街里,走進興發街也會忽然下降兩級成為二等公民。明明都是恤衫牛仔褲,他們也會把Esprit 的制服穿得如有神助。永遠沒有忘記,第一次跟幾位中學同學走進總店的感覺,會形容比大約十年後第一次入Joyce更倒抽一口涼氣。
記憶中興發街店共有兩層,所有店員所有裝置都非常高,有些店員或站在梯級或站在二樓居高臨下,你入去必須仰高個頭。各大店員都不大像店員,他們更像在進行靜態catwalk的超模,一個二個度好位置企定定,擺一副滿不在乎的臉容。別期待他們會熱情款待你,反而你好像應該入去要求合照和簽名,甚至給他們遞水斟茶送外賣。自己本來就是鄉村少年,平常走進美心皇宮大酒樓也渾身不自在,跟幾位中學同學要鼓足勇氣進入Esprit,簡直像窮人無端端闖入李嘉誠個孫的百日宴,又寒酸又自慚形穢。明明傾盡身家幾百蚊想買件恤衫留個紀念升個level,結果入到去想係咁意揭下件衫又戰戰競競,想將件恤衫度下個膊頭又好似冇人咁做,想問下店員件衫有沒有第二隻色就好像多此一舉兼無厘頭高攀。於是有點頭昏腦脹地、又肚子暗暗絞痛地離開現場,好像再沒有來過!後來我才知道,模特格局的店員只可以是一時三刻的宣傳策略,他們可以招徠仰慕者,但店內冷漠和高傲氛圍,同時也會驅趕了部分內向膽怯但其實貪靚的潛在顧客,畢竟Esprit 主售的是幾百元的高級中產商品。
直至尖東安達中心開幕,幾個同學長大了些,有些樣子長英俊了,有些忽地長到六呎高,不幸地又預料之內地兩方面我也沒有進展。當酷愛時裝的他們(他們後來分別當上時裝設計師)知道安達中心Esprit 聘請售貨員,又好像沒有之前興發街的超高門檻,他們立即飛身申請,臨行前問我是否會湊熱鬧一起碰碰運氣?最欣賞自己還有點自知之明,暑假工作還是留在西洋菜街賣音響電器比較合襯。然後他們回來說,原來面試要用英文對話,結果較英俊的成功被聘用,六呎高的因為英文未夠靈光敗興而回。好像從此,有沒有當成Esprit售貨員,也將咱們朋友圈內分割了兩個級別,好像曾經做過Esprit店員總有點不一樣。英俊朋友會經常提及Esprit店員的福利,男孩有髮型津貼女孩有化妝津貼,每天上班的恤衫制服會有專人洗燙乾淨再放進locker,每天早上開店前店長的嚴肅訓話,接電話務必要唸準Esprit發音,每個月總公司會送來一大餅像電影底片的磁帶,使用外形奇特的播放器播放不大主流又高格調的英文歌,每件事都要好識嘢似的。
因為有英俊朋友在,我們比較肆無忌憚走進安達中心找他,可以試試這試試那,但會發現英俊朋友的確招積了,稍微自高身價了。又奇妙在,後來在安達買過幾件Esprit放在身上,沒想像中稱心如意,那份曾經想膜拜的心情輕易消失掉。然後刑李源把Esprit炒上每股過百元,變得全球性超大量生產,成為媽媽姐姐們恩物。相比無印良品的無相神功,Esprit這個曾經被奉若神明的標誌,她的過氣確實可以來得更具體更顯眼。打後還要面對H&M和Uniqlo等超高速度的快吃潮流,昔日站在高端位置的時尚印記下挫得特別劇烈,轉眼間變得曖昧失效。
電影底片差別 在 嚴爵 Yen-j :爵式人生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一千塊美金V.S.一萬塊美金
的相機Set-Up
雖然我是覺得兩台的畫質還是有滿大的差別
不可能說看不出來哪一台是Sony A6400哪一台是RED Scarlet…
但我認為一部片中有一台很乾淨的A CAM
然後穿插一些比較raw的B CAM,
甚至調成像底片的感覺,更有一些參與感跟真實感。
我並不會特別追求好像每一個角度都是同一台相機拍的
當然 這會造成一個效果就是:
觀看的人比較像是幕後的一員,而不是在故事裡面的一員
所以這類的拍攝手法比較適合Documentary,MV或廣告,並不適合電影或戲劇。
因為每一次畫面突然改變畫質或色調,就是觀眾出戲的時候。
But for now, it’s good enough for what I do,與爵士們分享。
Cheers!
電影底片差別 在 嚴爵 Yen-j :爵式人生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一千塊美金V.S.一萬塊美金
的相機Set-Up
雖然我是覺得兩台的畫質還是有滿大的差別
不可能說看不出來哪一台是Sony A6400哪一台是RED Scarlet…
但我認為一部片中有一台很乾淨的A CAM
然後穿插一些比較raw的B CAM,
甚至調成像底片的感覺,更有一些參與感跟真實感。
我並不會特別追求好像每一個角度都是同一台相機拍的
當然 這會造成一個效果就是:
觀看的人比較像是幕後的一員,而不是在故事裡面的一員
所以這類的拍攝手法比較適合Documentary,MV或廣告,並不適合電影或戲劇。
因為每一次畫面突然改變畫質或色調,就是觀眾出戲的時候。
But for now, it’s good enough for what I do,與爵士們分享。
Chee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