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昱，夜之后 看似辦公大樓的地下室藏著一座獨特的夜之國度，一群人正對著大衛‧柯能堡的影像語言致敬。135 BPM的波動在空氣盪漾出震波，音符在時空裡竄走。這裡赤裸呈現的不只是樂音和舞蹈，還有暢快流淌的人性。 很難忘初見傅昱時的模樣，她的美冶豔也清冷，入世也出世；身穿緊身皮革的她，襯著身上的席勒和巴斯奇亞刺青，多麼契合。放歌時的她彷彿是慾望投射的對象，台下流竄著她夜夜習以為常的情緒暗湧，還有那男男女女間的情慾流動。 傅昱是模特兒、DJ、也是夜台北樂園「FINAL」的店長，常跑夜店的人形容她在「電氣與魔幻」間找到自己的位置，她是台北音樂景況人們喊得出的名字。 偏執的反社會人格 學生時讀護校，傅昱說她不相信台灣的教育體系，所以寧願多打幾份工把日子塞得滿滿，也不想向傳統社會價值妥協。她說自己的確帶點反社會人格，不當護士的她，選擇了次文化的可能，不只玩音樂、當模特兒，還跑去調酒、打理夜店大小事，就是不肯當個朝九晚五的上班女子。 反社會還是會遇到柴米油鹽的問題，傅昱的解決方式很特別。她從二十幾歲就開始捐卵，在台灣捐了一次之後，好友說到美國捐的費用極好，幾個月後，她第一次飛到洛杉磯，為的不是公路旅行，而是捐卵。出發前即便蒐集的資訊不完整，還是去了。她笑說：「我都已經做好腎可能會被賣掉的準備。人生，怎麼能單調乏味呢？！」在美國捐卵數次後，積累的龐大報酬，讓她在某段時間內無須為五斗米折腰，也多了時間思索自己到底喜歡什麽樣的生活。 用音樂推廣次文化 成為模特兒、玩音樂、做夜店，傅昱從來不只甘於做個漂亮花瓶，她希望能創造文化。「工作不只是為了薪水或自我實現，如果我可以改變台灣的社會風氣，讓更多人看見次文化，那就再完美不過了。」 她坦言一週在夜店上班三天，從晚上十點一路到天微亮的凌晨六點，耗掉的是精力和耐心。夜夜笙歌的日子不如常人想像有趣，她曾被喝鏘的酒客用拳頭狠揍，在廁所撞見不想看見的場景。那些被酒精放大的迷幻刺激橋段，對她而言是一次次的幻滅，但為了貢獻次文化的跳舞場景，沒有什麼是不能忍的。 或許是受到熱愛搖滾樂的爸爸影響，在傅昱心中，音樂是純然神聖的。國中時就跟著爸爸聽樂團，從Pink Floyd開始一路聽到金屬、搖滾、舞曲、嘻哈、實驗電子。貪婪地吸取音樂給她的養分，也是為了紀念在她十八歲就過世的父親。 「Tenga Babe」是傅昱的DJ名，實驗性的Club和結構式的電子音樂是她現在最常放的類別。對她來說，音樂是一種當下情境，走在路上，聽到的旋律會讓心境跟處在世界結合；身處舞池，放的節奏會讓舞客和空間激盪出化學作用。放歌之餘，她每個禮拜三都會開課教新生代DJ，不過只收女生和同志。「我想培養人才，讓更多人進入台灣地下音樂場景。次文化已經夠邊緣，我們要更團結、更多元。」 愛聊性又怎樣？ 一如她直白到不行的DJ名，Tenga是日本飛機杯品牌，這名字也透露了她對性話題的開放。傅昱喜歡在自己的IG聊性，她和身邊認識的太多女生，因為在性方面的無能為力演變為害羞不語，在傅昱的世界裡，性絕對要被討論，女生要知道自己最舒服的姿勢和狀態，也該知道用怎樣的輔助工具找到歡愉。當然，身為美女的原罪就是酸民，她說偶爾會收到網友私訊：「妳真的很欠幹！」，她會回：「對啊，可是你又幹不到我。」 她說從小就害怕性，雖然年紀很輕時就懂得自慰，但她打從心底覺得性很褻瀆。16歲初嚐禁果時就被爸爸發現，後來演變到要去警察局告男方，給了她很大的陰影。「從小我就一直覺得性是一件罪惡的事情，覺得自己不應該這麼做，偏偏又很horny，不知道該怎麼辦…。」 冷豔的外型和大膽的言論或許都是為了偽裝她對性的不安，「以前如果在床上太豪放，就會覺得自己好下賤。後來才覺得不應該有這樣的想法，為什麽我不能愛自己本來的樣子？愛自己與生俱來的慾望？」於是她開始在床上嘗試角色扮演，只要進入那個角色，感覺就被解放了，再怎麼不好意思，下戲後就沒事。「如果你今天的角色是別人，就不會害怕面對你恐懼的事，比較抽離一點，就像在玩《模擬市民》。」 虛華表面的反差內在 她喜歡的中國導演畢贛曾說：「我生活的環境不像法國的青年，可以去奧塞逛一圈，看大師的作品。我都在看狗怎麼走路、人怎麼撒尿。」傅昱說這句話影響她很深，她的工作場域時常上演著各種崩壞場面，這讓她想到自己喜愛的電影《水牛城66》和《蘇州河》，在她看來，那些浪漫但具毀滅性的劇中人，演繹的其實是她幻想中的美好愛情，或者人生。 有著與生俱來的美好皮相，她在社群媒體上吸引超過兩萬追蹤者，但她並不嚮往虛華的表象，也不執著於跳動的按讚人數，最重要的是，大家有沒有理解她想傳遞的訊息。這位看似前衛不愛矯情不喜規範的女子，內心真正追求的卻是悠悠哉哉的老台北生活，有點像楊德昌電影裡的樣子，安靜且詩意。 「下雨天時走在濟南路老房子的街道，在天母西路上感受吹拂在臉上的風，將自己圍繞在喜歡的東西裡，希望因此成為一個美好的人。」 她的一則IG貼文是這樣寫的：「不用特意追求零瑕疵。那只存在於雲端。」酷不酷從來無關乎表象，看起來高冷的傅昱，內心靈魂深處某塊非常簡單，而且極為純粹。 #台女 Photo by @manbo_key @cwl_photo @locuspublishing @cococoralcoro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