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7我挺跨】5月17日為國際不再恐同、恐跨、恐雙日 IDAHTB(International Day Against Homophobia, Transphobia and Biphobia),呼籲全球關注落在 LGBTQIA+ 群體身上的歧視與偏見。
台灣同志諮詢熱線協會日前發出新聞稿,邀...
【#517我挺跨】5月17日為國際不再恐同、恐跨、恐雙日 IDAHTB(International Day Against Homophobia, Transphobia and Biphobia),呼籲全球關注落在 LGBTQIA+ 群體身上的歧視與偏見。
台灣同志諮詢熱線協會日前發出新聞稿,邀請大眾重視跨性別議題,並身著象徵跨性別旗幟的三色服裝(粉藍、淡藍、白色)以示支持。
跨性別者的性別認同,與出生時被指定的性別不同,其中部分人士會選擇以醫學手段轉換自己原先的生理性別。
我身邊沒什麼跨性別的朋友,最多的認識來自兩個人:一是曾被提名為奧斯卡最佳女主角、以女性身份公開宣告自己為同志的好萊塢演員Elliot Page。
去年,Elliot Page 發出聲明表示自己是位跨性別者,希望日後人稱代名詞是 he or they,而非 she。「他」的公開宣示,為奧斯卡帶來一大挑戰 — 影視獎為何該以「女演員」和「男演員」區分?「影后」和「影帝」的稱呼還堪用嗎?當時還在端傳媒實習,寫了這條新聞的即時報導,印象深刻。
另一個幫助我理解跨性別者的,是照片中這位名叫 Vreer Verkerke 的荷蘭跨性別倡議者。2019年在荷蘭交換,有幸在阿姆斯特丹彩虹驕傲週的一場論壇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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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性別中立,可以隨風飄逸 🏳️⚧️
「看到我身上寫了什麼嗎?唸一遍。」
「Is your gender in tune yet?」
「你的答案是什麼?」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Vreer Verkerke 就搶先開口了,「不要和我說 yes,這題的答案永遠都是 no,你的性別認同一直都是不斷在改變的。」
不同於生理男性的心理女性、還有生理女性的心理男性,Vreer Verkerke 認為自己是「非二元性別者」、性別中立(Gender Neutral),人稱代名詞是 they。採訪 Vreer Verkerke 的荷蘭媒體也尊重其意願,在報導中通通使用 they。
「政治倡議工作的夥伴花了很長一段時間來適應,不論用『先生』或『女士』來指稱我都不對,最後他們已經習慣用『我的同事』之類來稱呼我。」
年近六十的 Vreer Verkerke 在和我差不多年紀時就發現,自己的社會性別和身份認同對不起來。
「當風吹起來時,我的性別也跟著飄起來了,認同又改變了。每當我想和別人解釋我的性別認同,我都會這樣說。」
對 Vreer Verkerke 來說,性別認同每分每秒都在改變,每當有任何文件要求註明性別,就會困擾不已。
「這是有關『尊重』的事情。有些人明明認為自己是男性,卻被迫只能選下女性的選項,這時自我認同就出現問題。我也有同樣的感受,當我被迫選下一個性別時。」
半小時的對話裡,Vreer Verkerke 分享了荷蘭性別運動的歷史,還有自己從事倡議工作的經驗。大多數內容我都忘了,但記得很清楚的是,Vreer Verkerke 一直強調,任何人的認同都值得被尊重,社會該好好認識不同的群體,不該投以異樣眼光;政策層面,要努力看見這些群體在制度和結構中的弱勢,想辦法創造更平等的環境。
Vreer Verkerke 本人就是這個信念的實踐者,從事了數十年的倡議工作,參與有關這個議題的大小新聞事件。
其中一例在2018年。荷蘭林堡省地方法院裁定,荷蘭公民可在出生證明的性別欄上,選擇「性別未定」(Gender Undetermined)。這是荷蘭首個針對跨性別者的成功判例,Vreer Verkerke 於後接受媒體採訪,對結果歡喜無比。
Vreer Verkerke 和我說,這一生都會持續致力於推動荷蘭跨性別者的權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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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侶盟發起連署,台灣或可從這裡走起 🏳️⚧️
而在台灣,據台灣伴侶權益推動聯盟2020年的調查,將近一半的跨性別者在12歲以前,就如同年輕時的 Vreer Verkerke 般,發現身份認同和出生證明上的性別不一致。他們也同樣遇到兩大難關:社會的不理解以及隨之所遭受的歧視、法規及政策上的限制。
前者相信不難理解,光是求職就會受到極大阻礙。許多跨性別者,在履歷或應徵表格上填寫身份證件上的性別,卻因照片「看起來」的性別與之不符,就難以得到理想的工作。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會因為跨性別的認同而碰上瓶頸。
那... 試著去改變自己身份證件上的性別呢?這時,跨性別者就會面臨法律給出的困難。據台灣內政部函釋規定,跨性別者若要變更法定性別,須出具兩名精神科專科醫師評估鑑定診斷書,及合格醫療機構開具的手術證明。
想由女性變為男性,需摘除乳房、子宮、卵巢;想由男性變更為女性,則被要求摘除陰莖及睪丸。意思就是,想在法律上變更性別,你一定要動手術。
這樣的規範遭到性別及人權團體長期的批判。今年3月31日是國際跨性別現身日,台灣伴侶權益推動聯盟便在當天發起連署,要求廢除得摘除性器官的規定。伴侶盟律師團召集人許秀雯表示,性別認同是基本人權,性別登記不應該取決於高度侵害人權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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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liot Page 宣告為跨性別者的公開貼文,有這麼一段:
「我很開心我是位跨性別者。我也很開心我是位酷兒。當我離內心的自己更近、更加徹底擁抱我是誰,我擁有更多夢想、我的心成長更多,我更加繁榮、逢勃發展。」
雙角子宮手術 在 Sharon世界走跳日記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懷孕這檔事 ep.25 37w5d胎盤早期剝離生產紀錄(中)
離開待產室後醫生推著我直奔開刀房。
沿路上聽著醫生和護理師在討論我的狀況,我問了一句:「我有很嚴重嗎?」
醫生C:「有遇過更嚴重的,你這還好,沒事,不要擔心」
心裡OS:「所以目前我還是不幸中的大幸嗎?是在安撫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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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開刀房
麻醉科疑似還沒有準備好,因為我的PCR正式結果還沒出爐,兩科對於動手術好像有不同的SOP,我意識還是很清醒,所以就這樣聽著他們你來我往了一下。
最後,婦產科人員們要穿著兔寶寶裝來開我這一刀了。
開刀前要先打麻醉,我以為會是全身麻醉,結果是半身麻醉,說以我目前的狀況這樣比較好。
打半身麻醉必須身體轉側、膝蓋要努力往胸部靠、蜷曲像隻蝦子,我只覺得身體每動一分、血就多流一點出來。
耳邊聽到「可能會有點痛哦」,就開始感覺到針慢慢推進去脊椎那邊,好酸好痛,身體不自覺想扭動;同時,因為要做輸血準備,也在我左手腕動脈上插了點滴管,打動脈比平常的靜脈注射位置又痛多了,完全就是一個前面痛後面也很痛的節奏。
因為只是半身麻醉,所以我並沒有睡過去,只能眼神轉轉轉,主治醫生看到我看著他便走過來:「我是林醫生,我在這邊」
我:「醫生,這種情況常見嗎?」
醫生:「欸~今年你是第三個」
我:「那前面兩個?」
醫生:「都平安沒有事,不用擔心;旁邊也有小兒科醫生史丹拜好了」
我轉向另一邊看,的確看到一個是準備迎接寶寶的station,這樣整間開刀房超過10名醫護人員蓄勢待發,有點放心又有點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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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刀
清楚地聽到醫生說要下刀了,原來半身麻醉只是麻掉痛感,並不是真的沒有知覺,所以我可以明確地感覺到身體被劃開了一刀;接著就是寶寶被拉出來的拉扯感,當下我好希望乾脆是全身麻醉讓我暈過去,不要讓我真實體驗到中間過程該有多好,因為實在有點可怕...
不知道過了幾分鐘,肚子突然一陣空,寶寶被取出來了!我努力集中精神想要聽到寶寶的哭聲,過了一會 「哇~哇~」終於聽到她在這世界上第一次發出的聲音了。
但也因為肚子一陣空,我突然好餓好餓好餓,滿腦子開始想的是之後出院要去吃滷肉飯、麻辣鍋等等等等。
想到一半時,護理師過來拿了一張小紙條給我看,是寶寶的確切出生時間,但因為是緊急剖腹/非常時期的關係,無法像一般剖腹把寶寶放在媽媽頭旁邊做10分鐘的親密接觸,所以當護理師抱她過來時,我只能看她10秒左右,護理師抱來的第一句就是:「雙眼皮很深哦」
我看著她,她看著我,四目相對,我真的有女兒了!雙眼皮果然如護理師說的很深,謝謝她爸爸XD我想,這樣長大之後就不會跟我抱怨沒把她眼睛生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接著她就被抱走了,小兒科醫生過來跟我說:「寶寶哭得很有力哦,目前看起來都沒事喔,不要擔心。」
呼,寶寶的部分暫時讓我鬆了一口氣,至少知道她是平安的那就夠了。
在我覺得可以稍微喘息時,換我的主治醫師頭探過來:「寶寶哭得很大聲,狀況不錯哦」
我:「那我呢?」
醫生:「媽媽?媽媽當然不好啊~現在要來處理子宮裡出血的問題了」
接下來就聽到一陣像吸塵器的聲音,我想那是在清除子宮裡的出血吧,聽著有人在你肚子裡吸血,現在回想都還毛骨悚然。
旁邊的麻醉科護理師說如果有不舒服想吐直接頭往旁邊轉吐出來就可以了,但我一轉就看到高高掛著輸血的血袋,腦中不禁浮現前陣子在netflix上看的為父進行式,男主角的老婆在產後因為肺栓塞過世,我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雖然想吐但那一刻我突然覺得還是半麻好,不然我好怕我眼睛一閉就可能再也睜不開了....(出院前拿到寶寶的病例說明,裡面寫著我失血了1000~1500ml,恩...真的是大出血了...)
隔了一會兒,醫生完成了出血/縫合,但我開始感覺到一陣寒意,冷到我一直發抖,抖到護理師要拿一個熱風管塞到手術布裡面保暖我的身體,而我眼看又掛上了另一血袋,我默默地害怕起來,不知道是因為失血還是什麼原因而抖成這樣,所以我努力保持清醒,告訴自己不能睡、絕對不能睡著。
麻醉科護理師:「覺得冷是正常的,因為你剛剛做了半身麻醉」,她邊看著我邊開始擦我眼角的淚:「媽媽,你怎麼現在才開始哭啊?」
其實那眼淚是不自覺的,不知道是感動還是害怕的眼淚,但確定寶寶平安出生的那一刻後,除了在想著出院後要吃什麼以外,腦中也快速回顧從家裡事發一路到躺上手術台,畢竟事情發展得有點不如預期、也有點太快,但真的至少我們都是平安的。
我忘記我確切和留守的護理師說什麼了,但我只記得她回我:
「媽媽你現在還能跟我在練肖話,那應該是沒大礙了XD」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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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開刀房時我聽到護理師做了一個小廣播:
「OOO的家屬請到恢復室門口等候」
門一開被推出去就看到老公站在那,他什麼話都沒說,就站在我床尾看著我尾隨醫護人員走。
我也看著他卻發不出任何一個聲音,只能直勾勾盯著,但眼淚完全忍不住“唰”的流下來,謝天謝地,我沒讓他失去我們任何一個。
#懷孕這檔事
#胎盤早期剝離
#生產紀錄實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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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在擁抱之中》
你怎樣看待一個擁抱呢?是給對方一個突出取來的熊抱? 還是凝重對事後的溫柔相擁? 嬰兒喜歡一種包被感,就像未出生之前在子宮裡的溫暖與安全。母親和嬰兒的緊緊相擁時,那時的我們,不必擔心週日考試;也不用擔心,今天的工作報告;更不用擔心,明天的自己是否健康長壽。
在醫院裡、在車站中、在公園內……一個擁抱也是情感的釋放。
蒲柏說過這樣一句話,人就像藤蘿,他的生存靠別的東西支援,他擁抱別人,就從擁抱中得到了力量。我們生活在如今忙碌的時代,享受擁抱,更依附於擁抱,我們可以在擁抱中感受到不同的情感,正是百態的擁抱讓我們有著溫暖且豐富的一生。
作為一名醫師,在醫院裡見證過太多擁抱。有喜極而泣的治癒之擁,也有生死離別的告別之擁,也有大病痊癒對醫護人員的感恩之之擁,人們不可能對著家人與醫護人員努力與堅持說千百遍感恩。
而明信片與錦旗都不及一個真實的而又溫暖的擁抱。
記得一次會診,就際遇了一個車禍家庭的擁抱。一個男孩和父親在郊遊的路上不慎與客車相撞,轎車的前半身損毀嚴重,父親的雙臂被方向盤的衝擊,撞的多處骨折,這個家庭裡的頂樑柱全靠這雙手維持著家庭的生計。男人雖然受傷了,但是他依舊堅定的看著醫護人員,他懇請所有醫師:「請您一定要治好我的手!謝謝您!我還要養家!」這個父親的頭上的血流進了眼角,但那堅定的目光讓每一個醫護人員都拉上發條。「好的,好的!你先躺下,我們盡量,即便開了刀,但也要配合後來復健,很辛苦但可以讓您未來手部功能更好。」我們也許只能用這種話語去安慰他,以影像所見,過去經驗中要回到過去功能的8成就已頂標了。男人躺下,「患者目前意識清晰,血壓225/187毫米汞柱、血紅素6.2,on cath,注射XXX,準備好血袋輸血,聯絡家屬簽字後,馬上進入手術。」護理師們邊做著緊急準備入刀措施邊詢問男人的電話號碼,男人此時說話聲音變得微弱,沒辦法聽清男人說的字。
我們這焦急的同時,另一個擔架上抬著的小男孩,突然跳下來,往四周探望,然後帶著哭腔向我們喊到「我要爸爸,我要爸爸,我要回家!」。我跑過去蹲下檢查男孩的傷勢,發現除了一些輕微的擦傷 ,男孩並無大礙。我們簡單處理男孩的傷口後,男孩依舊在哭鬧,我們順利以說出家人電話換取男孩見爸爸的條件,男孩拿出手機,醫師們終於聯絡到這對父子的家屬討論手術的事宜。
我把他帶到爸爸面前,因為事先蓋上了爸爸的多處傷口,所以男孩沒有發現自己爸爸的傷有多嚴重,我們也不想給他留下心理陰影,他一直問爸爸怎麼了,男孩見到虛弱的父親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老老實實的在旁邊的椅子上等待爸爸醒來。也許是過於恐慌,神經緊繃讓這個小男孩睏倦了,我見他一手搭在床邊坐在椅子上就睡著了,他一邊睡覺一邊哭泣。因為手術正在進行,我不忍這種情形,又湊巧有休息空閒,便把小男孩抱在懷裡,像哄一個嬰兒一個哄他睡覺,他的小手一直抓著病床的床單不鬆開,我等他睡熟才扯開。我把他放在隔壁床位上,他又抓著我的手指不放開,我就只能一直抱著他,有時候小孩總是喜歡牽著大人的手指。我認為手指間的親密觸碰也是一種擁抱,更是一種愛的表現吧。
小男孩媽媽及時趕來,手術時間也並無被耽誤,讓人高興的是 ,小男孩的父親手術也算是成功的,堅強的意志也讓他麻藥退後及時清醒,小男孩跑過去輕輕握住爸爸的一根手指說:「爸爸,我剛剛做夢了,你猜我夢到什麼了?是媽媽!她抱著我睡覺唉!還一直牽著我的手呢!」孩子的媽媽微笑著扭頭轉向我,這位年輕媽媽一把抱住我說:「謝謝您!」,我持續默默感受這真實的擁抱,我跟小孩媽媽都安靜在這溫暖中,望向手術後的爸爸,看到一個溫暖又真摯的笑容,已超越爸爸現有骨折和腦出血所帶來的後遺症。爸爸雖仍虛弱躺在病床上,男孩一家輕輕的抱在一起,此時無聲勝有聲。
可能我們終究遇到過很多擁抱,與一位病患的擁抱可能只是一生中的相逢,但是見證幸福的擁抱卻永遠像群星一樣我一生閃爍難忘。愛在擁抱中,也在人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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唸你們的名字(1975) 張曉風
孩子們,這是八月初的一個早晨,美國南部的陽光舒遲而透明,流溢著一種讓久經憂患的人鼻酸的,古老而寧靜的幸福。助教把期待以久的放榜名單寄來給我,一百二十個動人的名字,我逐一的念著,忍不住覆手在你們的名字上,為你們祈禱。
在你們未來漫長的七年醫學教育中,我只教授你們八個學分的國文,但是,我渴望能教你們如何做一個人--以及如何做一個中國人。
我願意再說一次,我愛你們的名字,名字是天下父母滿懷熱望的刻痕,在萬千中國文字中,他們所找到的是一兩個最美麗、最醇厚的字眼--世間每一個名字都是一篇簡短質樸的祈禱!
"林逸文"、"唐高駿"、"周建聖"、"陳震寰",你們的父母多麼期望你們是一個出類拔萃的孩子。"黃自強"、"林敬德"、"蔡篤義",多少偉大的企盼在你們身上。"張鴻仁"、"黃仁輝"、"高澤仁"、"陳宗仁"、"葉宏仁"、"洪仁政",說明儒家傳統對仁德的嚮往。"邵國甯"、"王為邦"、"李建忠"、"陳澤浩"、"江建中",顯然你們的父母曾把你們奉獻給苦難的中國。"陳怡蒼"、"蔡宗哲"、"王世堯"、"吳景農"、"陸愷",含蘊著一個古老圓融的理想。
我常驚訝,為什麼世人不能虔誠的細味另一個人的名字?為什麼我們不懂得恭敬的省察自己的名字?每一個名字,無論雅俗,都自有它的哲學和愛心。如果我們能用細膩的領悟力去叫別人的名字,我們便能學會更多的互敬互愛,這世界也可以因此而更美好。
這些日子以來,也許你們的名字已成為鄉梓鄰里間一個幸運的符號,許多名望和財富的預期已模模糊糊和你們的名字聯在一起,許多人用欽慕的眼光望著你們,一方無形的匾額已懸在你們的眉際。有一天,醫生會成為你們的第二個名字,但是,孩子們,什麼是醫生呢?一件比常人更白的衣服?一筆比平民更飽漲的月入?一個響亮榮耀的名字?孩子們,在你們不必諱言的快樂裏,抬眼望望你們未來的路吧。
什麼是醫生呢?孩子們,當一個生命在溫濕柔韌的子宮中悄然成形時,你,是第一個宣佈這神聖事實的人。當那蠻橫的小東西在嘗試轉動時,你是第一個窺得他在另一個世界的心跳的人。當他陡然沖入這世界,是你的雙掌接住那華麗的初啼。是你,用許多防疫針把成為正常的權利給了嬰孩。是你,辛苦的拉動一個初生兒的船纖,讓他開始自己的初航。
當小孩半夜發燒時,你是那些母親理直氣壯打電話的物件。一個外科醫生常像周公旦一樣,是一個簡單的午餐中三次放下食物走進急救室的人。有時候,也許你只須為病人擦一點紅藥水,開幾顆阿司匹林,但也有時候,你必須為病人切開肌膚,拉開肋骨,撥開肺葉,將手術刀伸入一顆深藏在胸腔中的鮮紅心臟。你甚至有的時候必須忍受眼看血癌吞噬一個稚嫩無辜的孩童而束手無策的裂心之痛!
一個出名的學者來見你的時候,可能只是一個脾氣暴烈的牙痛病人;一個成功的企業家來見你的時候,可能只是一個氣結的哮喘病人;一個偉大的政治家來見你的時候,也許什麼都不是,他只剩下一口氣,拖著一個中風後癱瘓的身體;掛號室裏美麗的女明星,或者只是一個長期失眠、精神衰弱、有自殺傾向的患者--你陪同病人經過生命中最黯淡的時刻,你傾聽垂死者最後的一聲呼吸,探察他的最後一次心跳。你開列出生證明書,你在死亡證明書上簽字,你的臉寫在嬰兒初閃的瞳仁中,也寫在垂死者最後的凝望裏。你陪同人類走過生老病死,你扮演的是一個怎樣的角色啊!一個真正的醫生怎能不是一個聖者?
事實上,作為一個醫者的過程正是一個苦行僧的過程,你需要學多少東西才能免於自己的無知,你要保持怎樣的榮譽心才能免于自己的無行,你要幾度猶豫才能狠下心拿起解剖刀切開第一具無語良師的大體,你要怎樣自省才能在千萬個病人之後免于職業性的冷靜和無情。在成為一個醫治者之前,第一個需要被醫治的,應該是我們自己。在一切的給予之前,讓我們先成為一個"擁有"的人。
孩子們,我願意把那則古老的"神農氏嘗百草"的神話再說一遍,《淮南子》上說:古者民茹草飲水,采樹木之實,食蠃之肉,時多疾病毒傷之害。於是神農乃始教民,播種五穀,相土地,宜燥濕肥高下,嘗百草之滋味,水泉之甘苦,令民知所辟就,當此之時,一日而遇七十毒。
神話是無稽的,但令人動容的是一個行醫者的投入精神。以及那種人饑己饑、人溺己溺、人病己病的同情。身為一個現代的醫生當然不必一天中毒七十餘次,但貼近別人的痛苦,體諒別人的憂傷,以一個單純的"人"的身份,惻然的探看另一個身罹疾病的"人",仍是可貴的。
記得那個"懸壺濟世"的故事嗎?"市中有老翁賣藥,懸一壺於肆頭,及市罷,輒跳入壺中,市人莫之見。"--那老人的藥事實上應該解釋成他自己。孩子們,這世界上不缺乏專家,不缺乏權威,缺乏的是一個"人",一個肯把自己給出去的人。當你們幫助別人時,請記得醫藥是有時而窮的,惟有不竭的愛能照亮一個受苦的靈魂。古老的醫術中不可缺的是"探脈",我深信那樣簡單的動作裏蘊藏著一些神秘的象徵意義,你們能否想像一個醫生敏感的指尖去探觸另一個人脈搏的神聖畫面。
因此,孩子們,讓我們怵然自惕,讓我們清醒的推開別人加給我們的金冠,而選擇長程的勞瘁。誠如耶穌基督所說:"非以役人,乃役於人。"真正偉人的雙手並不浸在甜美的花汁中,它們常忙於處理一片惡臭的膿血。真正偉人的雙目並不凝望最翠拔的高峰,他們常低俯下來查看一個卑微的貧民的病容。孩子們,讓別人去享受"人上人"的榮耀,我只祈求你們善盡"人中人"的天職。
我曾認識一個年輕人,多年後我在紐約遇見他,他開過計程車,做過跑堂,用過各式各樣的生存手段--他仍在認真的念社會學,而且還在辦雜誌。一別數年,恍如隔世,但最安慰的是當我們一起走過曼哈頓的市聲,他無愧的說:"我還抱持著我當年那一點對人的開懷,對人的好奇,對人的執著。"其實,不管我們研究什麼,可貴的仍是那一點點對人的誠意。我們可以用讚歎的手臂擁抱一千條銀河,但當那燦爛的光流貼近我們的前胸,其中最動人的音樂仍是一分鐘七十二次的雄渾堅實如祭鼓的人類的心跳!
孩子們,儘管人類製造了許多邪惡,人體還是天真的、可尊敬的、奧秘的神跡。生命是壯麗的、強悍的,一個醫生不是生命的創造者--他只是協助生命神跡保持其本然秩序的人。孩子們,請記住,你們每一天所遇見的不僅是人的"病",也是病的"人",是人的眼淚,人的微笑、人的故事,孩子們,這是怎樣的權利!
長窗外是軟碧的草茵,孩子們,你們的名字浮在我心中,我浮在四壁書香裏,書浮在暗紅色的古老圖書館裏,圖書館浮在無際的紫色花浪間,這是一個美麗的校園。客中的歲月看盡異國的異景,我所緬懷的仍是臺北三月的杜鵑。孩子們,我們不曾有一個古老幽美的校園,我們的校園等待你們的足跡使之成為美麗。
孩子們,求全能者以廣大的天心包覆你們,讓你們懂得用愛心去托住別人。求造物主給你們內在的豐富,讓你們懂得如何去分給別人。某些醫生永遠只能收到醫療費,我願你們收到的更多--我願你們收到別人的感念。
念你們的名字,在鄉心隱動的清晨。我知道有一天將有別人念你們的名字,在一片黃沙飛揚的鄉村小路上,或是曲折迂回的荒山野嶺間,將有人以祈禱的嘴唇,默念你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