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起來一起收！」我對著正在與英國網友熱烈玩遊戲與嘻笑的迪安喊道。

他又聊了兩句，就用英文對螢幕裡的朋友說，「好了，我要下線了。」道別後，毫不留戀地終止遊戲。

母子倆，在任性玩耍放鬆一整天後，才灰頭土臉手忙腳亂地，在午夜二點收拾戰場。

明天，就要離開了。我們在最後一刻才想起，該是打包的時刻了。

必須說，迪安真是個非常好的室友。

當然，是對我而言。對某些人來說，他絕對是惡夢般的室友。

他非常安靜，因此我們可以互不相擾，甚至一整天幾乎不交談地，沈浸在各自的世界裡。

最要緊的是，很多方面，他真的是脾性/德性與我最神似的孩子。

當我們放鬆了，回到全然的本我狀態，他那疲懶軟爛任性的程度，簡直是我的百分百複製人。

沒事的時候，我們經常一起熬夜到清晨，一起賴床睡到中午，也一起默默吃著冷掉的便當。我不會催他睡覺，他也不會嫌棄我妨礙他的睡眠。

而我們也有著醒來後還要在床上半夢半醒翻滾一陣才慢慢清醒的喜好。

因爲沒有正常上班上課的時間限制，才發現。母子倆都是喜歡在午夜開著很大聲的音樂邊洗澡邊唱歌的人。

他還是那種喝完了水，就順手將空瓶一捏，往身邊一丟的邋遢人。廁所捲筒式廁紙用完了，紙筒就隨手丟在地上。開了新肥皂，包裝當然要放在洗手台旁啊，不然呢？我，也不遑多讓。

發懶的時候，母子倆可以連續數日、不約而同地繞過跨過地上的紙團或垃圾，若無其事地袖手旁觀視而不見。

他不抱怨，我也不囉嗦。看久，也習慣了，誰也沒想到要撿起來。

仗著沒有螞蟻，我們共同，以一模一樣的頻率，恣意放任著。

當兩人都不斷踩上障礙物且差點絆倒時，母子相對皺皺眉頭，確認了彼此的眼神，「嗯，是時候了」，才會默默開始收拾。

如果，與我同住的是作息有度行事嚴謹的逸安，我肯定整天被碎念。
若是，與迪安同住的是勤勞有潔癖的爸爸，迪安絕對成日挨罵。

但 ，軟爛程度不相上下的母子湊在一起，肆意妄為地想幹嘛就幹嘛。

雖然哪兒也去不了，但活得無比自由且滋潤。

明天就要與這個合心合意的完美室友分開，不是不愁悵的。

*住在螞蟻客房時，我們因著螞蟻的督促，是非常非常乾淨整潔的！（撥劉海）

#電影故事：【一念】

教育局表示已成立特別小組，聯同學校向涉案學生的老師、同學及家長展開初步調查。

七
七步。
一，二，三，四，五，六，七，走到第七步，沐恩走向安祖娜，背後手握剪刀。手伸出的那個瞬間，心臟，跳慢了一拍，她左手拉著安祖娜，右手剪刀一剪，一揮，一插。

長馬尾落地，頭髮散開，雪白校服的衣袖，開出一朵紅花。沐恩突然醒來似的，雙手顫抖，安祖娜瞪大雙眼，一臉驚恐、無法置信的樣子。

六
沐恩找不著儲物櫃裏的書本和習作，櫃的鎖頭壞掉。直覺帶領她到垃圾桶，她翻出午飯廚餘、零食包裝、紙巾，還有自己課本的課頁，撕碎得很徹底 。安祖娜在門外經過，與身邊幾個女生交換眼神，嘴角微微上揚。

五
校裙不可過短膝蓋一半，劉海不可過眉，胸罩帶只可以是白色，指甲不可過長，犯規要記名，記名四次記缺點。女生要有矜持，訓導主任在台上如是說。

沒想到上中學後，沐恩竟還未擺脫安祖娜。「只是我告訴你們，要愛你們的仇敵．爲那逼迫你們的禱告。」林老師在聖經課裏朗讀。她闔上眼，雙手十指緊扣置於胸前。同學們，讓我們一同禱告。你們要學會愛你的敵人，寬恕他人的過失。沐恩不要寬恕，不要愛人，也不需要愛。

四
聽說同學們都在玩某個很流行的電腦遊戲，沐恩借來鄰居若琳的遊戲碟，她心裡亮起盼望，只要加入同學們的話題，或許她們會再次和她談話。父親下班回來，見沐恩久久未坐到餐桌前，心神都被電腦螢幕吸收，一下將遊戲光碟摔成兩半。你看你，多沉迷，晚飯又不吃，書未溫完，竟然斗膽開電腦。

沐恩雙眼含淚，狼吞虎嚥吞下整碗白飯，米飯塞在喉嚨，便咕嚕咕嚕灌下整杯水，將一切沖進胃裡。

三
安祖娜是班上小惡霸，不時威逼沐恩交出功課讓她抄，沐恩不願意，她硬要搶。最後老師發現了兩份幾乎一模一樣的功課答案，要兩人各記一個缺點，沐恩想解釋，但老師打發兩人離去。

安祖娜和同學們一同杯葛沐恩，不聽話、和她做朋友的人，會成為下一個被排擠的對象。沐恩漸漸習慣了，分組活動時，沒有人和她一組，眾人的視線穿過她的身體，她如此透明。

二
「只要你乖，俾心機讀書，考到全班頭三名，就送你 Gameboy。」
那年，沐恩竟真的得了全班第二，雀躍的拿著成績表回家。但，母親說，逼你讀書是為你好，你不要沉迷玩 Gameboy，而且你要體諒家裡經濟狀況。

「冇口齒。」
小小沐恩從此知道大人的諾言都不可信，至少母親的話並不可信。

一
剛升上小學的第一個月，沐恩剛滿六歲。沐恩吃飯總是很慢，別的小孩在收拾飯壺和餐具，跑到外面嬉戲玩耍，她還在咀嚼。鐘聲響起，老師說過同學要立即停下動作，同學們也就乖乖凝住動作。沐恩開始忍不住尿意，試著從課室後門偷偷溜去洗手間，怎料，剛好碰上訓導蔣主任，蔣主任好高，主任那響亮的斥罵聲從頭頂傳來，主任要沐恩到牆壁面前罰站，主任滿有威嚴的樣子，主任如一尊碰不得的雕像，主任要震懾世人，沐恩嚇得呆住，張口發不出聲，只得低頭，抿著嘴，在旁邊站立。

忍不住了，膀胱不受控，尿在內褲和襪褲滲開，還好那是黑色的冬季校服裙。她就這樣感受自己濕冷的尿液緊貼下身，上了其後的兩節課。那天下午，沐恩沒有到課外的英文朗誦班，自行跑回家。母親說她不上課外班浪費錢，再撿起那襪褲皺眉，尿騷味撲鼻。怎麼上小學還會尿褲子，真無用。

零？／一？
許多年後的一個星期五，沐恩想著昨天看完的電影《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主角小四的信，及小四朋友小貓王送來的錄音帶，通通成為了垃圾。那些童年的憂愁和恐懼不安，總被大人瞄兩眼後，隨手丟進身後的垃圾桶。

沐恩如常收拾案頭的教科書，準備下班與友人去電影院，她順著梯級向下走，高跟鞋咯咯聲很是響亮，經過二樓時，見到 2B 班李紫晴跪在地上，撿拾散落一地的課本，瘦小的背影站立起來時，校裙揚起，露出腿上幾大片瘀青色。

那雙高跟鞋停了下來。

Storyteller：文栩靈 @hello.dearstranger
Illustrator：Koalanov @koalano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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