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雙魚座女生 ☽ 「我想跟妳說一個秘密。」☽ 約我到淡水的咖啡店，那間店這一代文青戀愛的失戀的大致都有去過一次。不知道是怎樣的事，非得如此鄭重道來。 ☽ 是雙魚座的女生，大家都說說我們不像，她只要喝一杯酒就可以發酒瘋，我喜歡她整個人像一則瘋的暗號。雙魚專制的傲嬌與若有似無的觸碰。像 ☽ 不管路途遙遠要我坐車四十分鐘來到這裡，聽她說話。 ☽ 有堆積愛憎的眼眉，她眼形細長，雖然年輕，眼角有些細緻的紋，那讓她更像一種過份脆弱的玻璃花器；經常放空的五官，不像活在人間的表情，讓人不忍打擾。☽ 有撒嬌如糖甜絲絲的聲線，適合被寵愛的氣質。 ☽ 常被人說瘋，她愛在人前像個傻子，耍賴，咒罵，高音抗辯，人們像看戲一樣看她，她是唸文學的，卻有種舞台劇式的幽默與張力，那種演，像遮掩住什麼。 ☽ 真瘋，在她靜默時。她一安靜了，我才知道原來 ☽ 一直這麼努力在說話，有時言不及義地嘮嘮叨叨，沒有邏輯地說天談地。有時話語正中軟肋，鋒利地刺痛別人。她不願意承認自己，那也是很雙魚的手法。 我們坐在傍河的咖啡店，送走了夕照。她擔心我失眠要我點牛奶，我們看看沒有星星的遠方，夜這麼深，誰知道邊界在哪裡。一心逃逸到陌生的地方，拎起一段陌生的故事。 一直很喜歡犯罪電影，也許這也是我喜歡 ☽ 的原因，她明明噴了香水，怎麼還是有血味。帶著鐵鏽的氣息，陰道湧出的經血，以生的宿命去死，一絲不掛且讓人無法拒絕的腥味就掛在她纖瘦的骨架上。 「我有點緊張。」☽ 明明坐在椅子上還能跺腳，緊張時她會刻意咯咯笑，露出小而白、像扇貝一樣的牙齒。拿起裸色長夾裡的一張照片，甸在我手心——沈沈的，一幀黑白照，灰霧的區塊像夜晚海水深不可測，黑的部份則如黑夜失去意義，白的地方，特別亮，讓人想看。密麻的編碼與英文符號組合，這是一張曾經陪伴著她身體呼吸的遺像。 「我就是很想說這件事。我不覺得對祂有歉疚，但是祂是我身體很深的，屬於我的。」☽  與祂的相遇，其實也不過是億萬種失戀裡，極為平凡的一則，愛在太年輕，男人身上總有煙味，或許還有一些，與其他女人交媾後洗滌不去、射後的味道，「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講，我只是就想跟妳講。」☽ 窩在這樣的房間多久了呢？他總有能力傷害她，再讓她相信，只有他有能力去愛她。 她曾是完全的 M 屬性，後也學會了以施虐、尖銳、刻薄，去兌換自己的值得點數。事情發生的時候，醫生說，未成年手術要父母簽名，☽ 生於傳統的書香世家，去性慾的家庭場域，厭斥婚前性行為，往後的 ☽，有時笑得像個蕩婦，同時也像天真有邪的小孩。像對她遠方的家庭在笑那樣。 那兩個年輕的孩子籌點錢，有執照的婦產科醫師領了路，到了暗巷沒執照的小店。 走上潮濕晦暗的樓梯時，☽ 像走進一處黑洞，深怕自己回不來，死纏在原地，哭與鬧，說：「我不要了。」診間內掛滿嬰孩的照片，每一個，都笑地燦亮。那執刀的婦人像是在消自己業障，反覆誦念：「我不想幫你們，你們都來找我，我也只能這樣。」 「她在我肚上滑來滑去，照出超音波，看著照片，一邊說，像說給祂聽。」這誦經，像小時候父母耳提面命，女孩子要保護自己，偏偏 ☽ 是頑劣的人。拿藥的過程更驚悚，婦人相約在更遙遠的地方，進行藥物的交易。一邊看著 ☽ 後面有沒有人，像在看警察，又像目睹了亡靈，鬼祟地在 ☽ 耳邊交代藥物用法。 流血，她整整盛滿一週的血量，經血是循循善誘，但這像洪水猛獸，難以不勾引出惡劣與卑鄙。☽ 感覺自己正在失去。 「我用冷水，不斷沖刷著我的子宮。」陣痛、絞痛不足以代償，必須是，撕裂身體的痛，才能更靠近一個女人的意志。☽ 用鬼的語氣說話，幽幽的，輕輕的，又在我肉身刻下一點什麼，她只是不斷說：「我傷心不像為了祂，而是我在想，我怎麼可以為了他變成這樣。」那一個潔亮白點的剝落，☽ 好像在水流裡看見了，初次見面就是送別。☽ 心想，祂是不是下去了。 那一個過曝的白點，成了她身體的暗啞，喧嘩，驗證一段逝去的賞味期。 那顆永恆的白點是她的，像幾千萬光年以外的星辰皎潔，以她的血肉為坐標座落，最終降生成長夾裡的一幀照片，顯影出了 ☽ 她自己。 ☽ 說完，又笑了，用若無其事，不服輸的表情，她倔強的樣子也好看。 一面流著七天的血，依然去星巴克上夜班打工，用異常瘦弱扁平的身體搬重物，這方式對雙魚座女生最高效。 ☽ 原來就是一個完好的人，儘管來來去去者，在她恥骨留下什麼，或在她陰道內壁有所剝奪。☽ 曾有長年的吞嚥困難與經常性暈厥，她神經異常敏感與脆弱，但做愛時，仍不忘演好一張高潮的臉。 我迷惑著到底為什麼要去到這麼遠的地方。所有坦途，都是險境。 ☽ 始終無法不專制去佔有：「祂是我身體很深的，屬於我的。」 Photo /  Jen Lewis《Beauty in bloo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