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晴戀雨》(7) 第三章 雖然分開了，我依舊每天在Facebook上觀察柏偉的主頁，檢查他的相簿，窺看他的狀態。 我們的照片被埋在只有我們能看見的相簿裡。我喜歡他在維多利亞港前背著我這張，還有在茶樓裡餵他吃叉燒包這張，以及這張，除夕時看煙火的照片。 這場戀愛，也許只剩下我一人獨守。 兩星期後，七月二十二日。電話鈴聲響起，收到Facebook上好友更新的通知。 他更改了感情狀態──與Candice Davis交往中。諷刺的是，我是第一個看見，當然我沒讚好也沒回應。我可以發瘋大罵，找我們的共同朋友一起罵，甚至騷擾那女人，但我的傷痛，他不再在意，要是我抓破面皮，也只是我幼稚。 我想，從他決定到倫敦去開始，我便一直準備著迎接這天，所以我才沒有崩潰。 Candice Davis，頭像是在飯店裡與柏偉接吻的照片。金棕色的自然卷髮，五官很清秀，鼻子高挺，身材姣好，綽約多姿。 兩年前，我們在中環吃飯。旁邊坐著的是個外藉女生，與這個Candice Davis有些相似，或者在中國人眼中，所有外藉人士看起來也沒差多少。他對我說，他只喜歡香港女生，骨架比較小，看起來也較年輕。外國人到二十餘歲便長得像四十多歲，不耐看。 他大概忘了這番話。 我思緒凌亂，心裡除了捨不得，也有不甘，也有憤怒。 哭不出來，但心清晰地絞痛著。 他的電話號碼，他的生日，我忘不了。他的溫柔和認真，他的細心和堅持，也不再由我獨佔。 其實，他大概早和她曖昧了。 要我看他們甜蜜，倒不如我乾脆點，消失掉。在我按下解除朋友關係鍵時，電話響起，把我嚇了一跳。 「誰？」我接聽了。 「我。」是嘉軒，「怎麼了？」 我想平靜開口談話，卻突然禁不住從心的怒火，大喊：「柏偉和個外藉傻屄在一起了！」我緊握拳頭，「那死不要臉跟那騷貨真噁心，跟我分開不到一個月，就在網上公開了關係！」停頓了兩秒，「我不要再看見那吃屎狗，要把他所有東西刪掉，解除掉那孬種和我在Facebook上的朋友關係！」說畢，牙齒便不由自主地抖動著，眼框裡湧著淚。我深呼吸，怕自己大哭起來。 「別刪！留著，留著才能看他們啥時候分開啊！」 我泣不成聲，淚珠簌簌地掉了下來，如雨點打落在地上。 「下來，我陪你！」他說，「來！」 窗外下著像霧的雨，絲縷不斷。屋內冷氣和電視的聲音，使我煩躁。 我踢去拖鞋，把自己摔在沙發上，「婉雅呢？」 「她和朋友出去了。」他從廚房裡拿出一支伏特加，放在餐桌上開瓶，「家裡只剩伏特加。」 我仰望天花板，昏黃的燈配襯著窗外的夜，「那有檸檬吧？」 「你去切。」他沒對我呵護備至，反而讓我更自在 。 我起來，到廚房拿了一個檸檬和陶瓷刀。 「今晚三號風球呢！」他倒酒的聲音也傳進耳內，「夏天常下雨，真他媽麻煩。」 我把檸檬片放在盆子上，「其實下雨，又有甚麼好怕？」我模仿著多年前開始播著的電視廣告，說畢自己也笑了，然後笑臉不自然地僵住，回復平常。 「明天我可要去踢球！」他喊道，「現在要約朋友出來踢球很難的！」 當然，和朋友分開後，我們各自踏進了新的圈子。再自命不凡的人也忙著生活──工作、出國、繼續讀書、結婚、追夢。她要照顧孩子，他要見客應酬，他要準時交人，她要追單。曾經每天見面的老朋友們再難以抽空碰面，一大夥人聚舊彷彿變得奢侈。 我盛著盆子，走到客廳。把盆子放在兩個白色的塑膠杯旁。我對他說：「但我真的很喜歡下雨天，特別是夏季的雨天。」 「那……其實我也喜歡『夏雨』。」嘉軒拿起杯子，然後拿起一片檸檬。 「夏雨嘛……」我也拿起杯，「讓我想起演溏心風暴的那男演員。」 「對啊，我就是喜歡他。」他盯著檸檬肉。 「為甚麼？」 「誰不喜歡大鮑？」他對我舉杯，笑容也特別淫褻 。 我啞然失笑，向他舉杯，「你的笑話太冷了吧。」 聊的不多，只是安靜地一同看著電視劇。偶爾乾杯時，我有點心酸，但不至於哭出來。喝得很慢，時間也溜得很慢。他的陪伴反而使我還有幾分理智，不如多年前失戀時和女性朋友們抱著任性地哭的轟烈。 三小時後，我們把一整瓶的酒喝光了。我以為會放肆地哭，卻意外地清醒。 或許，只是沒想像中傷心罷了。 「我要出去了，」坐在沙發的另一端的嘉軒看著我，「要去接婉雅，怕她被風吹走。」 我點頭，站起，回家。 家裡，依舊冷清。我走到桌子前，沒有麵包餅乾也沒有麵。 我拿起鑰匙，想要出門，頭開始暈眩。我把鑰匙放下，走到床邊，噗嗵一聲便俯伏在床上。雖清醒，但身體卻乏力，頭疼也昏，大概是被酒精影響。鈴聲忽然響起，我迷糊地接聽。 「外面風很大，記得把窗關好。」聽筒裡是可輝的聲音。 「我要下樓買麵……」 「現在？我給你買吧。」 我的頭如被鐵鎚敲著，「……不用了，不需要。」 「你在家裡等我吧，別出去。」可輝把通話掛斷。 聽著「嘟……嘟……嘟……」的鈴聲，我的手腳放軟，漸漸睡著……

《#思晴戀雨》(5) 嘉軒和婉雅在房內，燈關上了。我躺在嘉軒家的沙發上，蓋著單薄的毛毯，可輝睡在客廳的地毯上，沒有蓋被。 屋內只有冷氣機隆隆聲，其他的一切也靜止著。我看著本來昏黃的天花板，現在卻一片灰白。窗簾牢牢地守在窗邊，窗外附近的大廈都被遮蔽起來。我閉上眼，又再忍不住張開，拉扯著毛毯。我想偷偷看可輝睡著了沒，卻又不敢。 我輕聲說：「我睡不著。」 「怎麼了？」右耳傳來他慵懶的聲音。 「沒事，」我閉上眼，「算了。」 突然，一片溫熱佔據了我的髮間，我嚇得張開眼，是他跪在沙發前，輕輕撫著我的頭髮。我以為自己會把他推開，卻動也不動。 好溫暖。 我哽咽著，心顫抖了，我緊握拳頭，指甲刺著皮膚。我貶眼，淚便流到耳邊。 我好想得到一個擁抱…… 但我絕對不能出錯，「我已經有男朋友……」我的牙齒抖動著。他把藏在髮絲中的淚擦去，說：「閉上眼吧。很晚了，快睡。」 我呼出一口長而深的氣，想把緊張感逐出，然後用力閉上眼。漸漸放鬆，身體也放軟，睡著了。 初中的日子裡，可輝一直都在我身邊。 他為我買早餐，借我功課，下課後與我一起做化學實驗，回家在MSN上聊天，講過好幾次電話。 有一次，理科班的一大夥同學一起去看電影，他坐我旁邊。我忘了我們看的是哪一部戲，但我記得當時他的氣息很靠近，靠近得快讓我窒息。冷氣使我的雞皮疙瘩，體毛豎立，但手臂緊貼他的汗衫卻有一絲絲暖意。我渴望過他會牽我的手，可惜的是，那曖昧的氣氛只停留在當年。畢業後，我還幾乎忘了他。 剛入大學時，我經常光顧卡拉OK店，也常與朋友泡吧、打桌球、舉行派對、喝酒和跳舞……至到二年級，我跟柏偉在一起後，生活的重點就只是他，甚少再出席其他活動，漸漸也淡出了朋友圈子，但我很滿足，因為，當時我只需要他。 大學畢業後，他在倫敦找到一份好工作，但也不忘每天與我聯絡。他每天都給我打一個電話，直至三個多月前，他越來越忙，距離越來越遠。 我以為自己會重拾夜生活，但精力和時間都全放在工作上，下班後寧願回家對著電腦，也再沒去玩的意思。偶爾約老朋友聚舊，才發現我當年錯過了太多，原來自己早已面目全非，再跟不上大家的話題。直到遇上嘉軒他們，我重新建立起新的友誼圈。 ＊＊＊＊＊＊＊＊＊＊＊＊＊＊＊＊＊＊＊＊＊＊＊＊＊＊＊＊＊＊＊＊＊＊ 半個月後，七月五日。下班後的晚上，到銅鑼灣的咖啡屋裡。 「你後天會怎麼慶祝？」智逸說。 我呷了一口檸檬茶，「不知道……」待在家裡等柏偉的電話吧？ 「來，送你這個……」他從包裡拿出一個Tiffany的小盒子，盒子上綁著高雅的藍蝴蝶結，「預祝你生日快樂！」 「你怎記得……」我驚喜交集，接過盒子，「謝謝……」我拆下蝴蝶結，打開盒子，是一條純銀鎖環圈形手鍊，「很漂亮，謝謝！」 「我幫你戴上？」他伸手過來，手指修長，指甲也剪得整齊。 我把盒子蓋上，「不用了……」我尷尬地把盒子放在包裡，「我今天穿的衣服搭不上……」 他送我到家樓下，我抬頭看，月明星稀。 「謝謝。」我禮貌道謝。 他搖頭，「不客氣，」接著說：「希望你開心。」 「謝謝你。」 ＊＊＊＊＊＊＊＊＊＊＊＊＊＊＊＊＊＊＊＊＊＊＊＊＊＊＊＊＊＊＊＊＊＊ 七月七日，百無聊賴。驟雨如無數條鞭子，不斷抽打玻璃窗 。 在桌前，滾動著滑鼠，看YouTube，看高登，看Facebook，看了四套動漫，兩套電視劇，一套電影。 在誰都只在Facebook提醒下得知別人生日的消息，繼而隨便留言的時代裡，收到了三條短訊── 爸爸：「女兒，生日快樂！最近工作順利嗎？甚麼時候回加拿大來看看你媽？我們想你了。好好保重身體，別著涼！」 陳可輝：「生日快樂！希望你找到懂得愛你的人。 」 趙智逸：「至晴，生日快樂！玩得開心點！」 記起某些日子，和柏偉曾躺在床上，沒有愛撫，只是聊天。他輕輕吻我的耳垂，說愛我。我悠然地閉上眼，說我也愛他。他深情地看著我雙眼，緊握我的右手。我知道我不傾國傾城，也不是絕頂聰慧，但我比誰都愛他，我肯定這一點。 三年前的今天，在迪士尼，芒果慕絲蛋糕。 兩年前的今天，在法國餐廳，雙重巧克力蛋糕。 一年前的今天，在家裡，他親手做的栗子蛋糕。 今天，他不在了，連半個電話也沒有。 熬到晚上十二點，我看電話內的通訊錄，「柏偉（倫敦）」，我按下撥打鍵。聽著接駁鈴聲，身體開始僵化，手也麻痺。 過了良久，他接聽了，「幹嘛？我在忙。」 他顯然忘了。 「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 「甚麼？趕快！」 「你知道我喜歡下雨的原因嗎？」 「你怎麼現在問這樣的問題？我不是說我在忙了嗎？」從兩個月開始，每天都在忙。 眼眶盡是淚，「你就回答我吧。」 「因為雨天美吧？」他態度褊急。 因為雨天美吧？ 「你從來也不了解我吧？」我咬牙切齒，怕淚流滿面。 「你覺得我忽略了你嗎？可是我真的忙啊。」 「你知道我喜歡雨，於是從前一起上大學時，你常拉我出外一起淋雨。你剛到倫敦時，你也不忘每天打來說倫敦也常下雨。」從前雨中的愛戀畫面頓時浮現在腦海裡，「原來你從不知道我喜歡下雨的原因。」 「我可真不懂你怎麼老是執著於這問題上……」他浮躁得很，「那你說，你為甚麼這麼喜歡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