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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金屬拋殼槍產品中有5篇Facebook貼文,粉絲數超過4萬的網紅一頁華爾滋 Let Me Sing You A Waltz,也在其Facebook貼文中提到, 也許是因為電視上重播次數頻繁到難以估算,畢竟已是兩年前的電影,但是至今每一次轉到《#復仇者聯盟終局之戰》,每一次依然看到熱血沸騰加上熱淚盈眶,然後都會接著回頭讀讀當年寫下的肺腑之言,雖然有點長,偏偏難以多做刪減。 ⠀⠀⠀⠀⠀ ⠀⠀⠀⠀⠀ 2008 年,鋼鐵人一夫當關破繭而出那刻起,世界因此產生變化,...
金屬拋殼槍 在 一頁華爾滋 Let Me Sing You A Waltz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也許是因為電視上重播次數頻繁到難以估算,畢竟已是兩年前的電影,但是至今每一次轉到《#復仇者聯盟終局之戰》,每一次依然看到熱血沸騰加上熱淚盈眶,然後都會接著回頭讀讀當年寫下的肺腑之言,雖然有點長,偏偏難以多做刪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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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 年,鋼鐵人一夫當關破繭而出那刻起,世界因此產生變化,當時見識到英雄的能耐,漸漸理解到英雄的掙扎與兩難,接著領悟到英雄的成長與責任,而最終也認清,彈指間牆櫓灰飛煙滅,英雄的宿命就是終有一天得真正告別,告別現實,告別過去,告別遺憾,告別超能力,告別重責大任,告別年華歲月,告別血肉之軀,告別所恨之人,告別所愛之人,告別不斷奉獻自我的一生無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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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 年,第一次體會多位英雄集結在大銀幕的震撼,《復仇者聯盟》至少在院線刷了五次以上,當初的紈褲子弟成了願意為孩子付出所有的父親,也從玩世不恭走到義無反顧承擔拯救世界的責任;皇室之子早已不見過去的自傲與自負,被國仇家恨挫的毫無銳氣可言,一度頓悟一國之君該有何種氣度,卻又不得不以凡人角度重新審視自己的人生;那無法控制的綠色身軀,一開始的躲躲藏藏、持續抵抗已不復見,早晚依然得學會與之並存並認同不甚完美卻尚可接受的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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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異博士只有寥寥幾幕,Benedict Cumberbatch 的魅力卻發揮得淋漓盡致,當食指慢慢比出的剎那,「I am Iron Man」從唇齒中迸裂,十幾年的一切再次從眼前一閃而過,最初的六人背靠著背瞬間幻化出千軍萬馬,意味著我們真正進入了這十年間的每一部電影。是人皆會犯錯,選擇另一條路也不保證未來能夠一帆風順,一如生命中的「二次機會」,洛基的出現集結了復仇者聯盟,但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英雄內戰的分崩離析也源自對與對的衝突,只是這個「二次機會」不但讓這群人主動彌補過錯、修補裂縫、正視傷痛、一夕成長,也與過去咬牙苦撐的自己努力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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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遍認知中,索爾可以說是較為無趣的角色,《復仇者聯盟》整系列賦予他更豐富的情感轉折。半人半神,召喚閃電,飛天遁地,自詡不老之身與阿斯嘉王位繼承人,一度心高氣傲目空一切,卻仍舊只能眼睜睜失去父親、母親、弟弟、族人,失去江山,失去依歸,失去自幼認為理所當然的一切,一肩攬在身上的宇宙和平猶如天大諷刺,別時容易見時難,只剩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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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神的能耐也有無異於常人的脆弱,自責、歉疚與絕望壓得他一敗塗地,早已無顏面對曾經如此疼愛他的母后,做夢都沒想到還能再次踏上熟悉的故土,然而,天底下也只有母親能察覺孩子的不對勁之處。在未來過得不好吧?一滴眼淚無聲滑落,媽媽的慈愛與溫暖撫慰了索爾封閉凋零的內心,給予他再次挺身而出的勇氣,卸下重擔重新尋找屬於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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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色大傢伙衝動易怒的個性比起索爾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從壓抑、厭惡,到和平相處,浩克和班納共用同一副軀殼,深怕傷及無辜寧可獨來獨往,不被允許擁有正常人的生活,無論過去的舊情或無緣發展的情愫,有時候,就是為了愛,你更必須成為陌生人。六顆無限寶石附著的手套,彈指瞬間所釋放出的伽瑪射線連薩諾斯都差點無法承受,更遑論普通肉身根本毫無活命的機會,想起以前東尼曾奉勸班納,好比胸口反應爐也是一種可怕的恩賜,但他自己學會如何控制,既然班納能在那麼強烈的伽瑪射線中存活下來,不如視之為一種助力,至於命運如此安排的目的究竟為何?很久很久以後,終於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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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復仇者核心幾位人物,黑寡婦是最令我心疼的角色,她與鷹眼毫無家世背景可言,更遑論超能力或驚人遭遇,亦步亦趨的只剩不堪回首的過去與難以掙脫的陰影,從一無所有到親手集結了一群身懷絕技的家人,從孤軍奮鬥到並肩於世界各地背靠著背浴血奮戰,在槍林彈雨中吃力跟上隊友萬中選一的能力,彷彿終於有幸擁抱一個家,從此找到了自己的歸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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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度瞥見她不為人知的過去,短短幾秒只感受到無盡的折磨與無助,那份龐大磁場也吸引默默類似處境的朋友,一如浩克、鷹眼、隊長,無一不是抱殘守缺形單影隻,其他英雄拋下原本的生活來到這裡,她卻於此落地生根。縱使為了生存曾殺人不眨眼,這一群人成為她灰暗世界裡的救贖,一起走過大風大浪,共同經歷生離死別,復仇者聯盟裡每一個人都是鋼,不容彎折、不願妥協,黑寡婦卻宛若流動的水,沉著冷靜,以柔克剛。總是急中生智化險為夷,只有她從未放棄,只有她能安撫失去理智的野獸,只有她不以大錯評判他人,針鋒相對時努力和緩眾人緊繃的關係,英雄內戰時艱難的夾在手背與手心中間,分崩離析時試圖拼湊回一個家的樣貌,人去樓空時黯然落淚緊守滿是回憶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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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群英雄在的復仇者聯盟才是她的全世界,日也盼夜也盼,好不容易在絕望深淵望見一絲希望,進入量子領域前滿臉笑容說著待會見,卻於必須犧牲時毫不猶豫縱身躍下,沒關係的,因為自己一生沒有羈絆,命懸於此,與其孤獨度日不如為了這份曾經美好奉獻自我,無怨也無悔,鬆開手我們擁有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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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威世界裡每一位女性都令人肅然起敬,他們無比堅強亦無比溫柔,小辣椒是,索爾母親是,Peggy Carter 是,葛摩拉是,涅布拉是,緋紅女巫是,驚奇隊長是,黑寡婦更是,沒有她就沒有昔日的復仇者聯盟,也沒有現在磅礡壯闊的 Avengers Assemble,隨著這群大男孩不捨的英雄淚一一落下,更感受到,一個人是否偉大取決於她最終得到了多少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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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自由的代價很高,一直都是,但我願意付出一切。如果只有我一個人我也認了,但我願賭我不是唯一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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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price of freedom is high. It always has been. And it's a price I'm willing to pay. And if I'm the only one, then so be it. But I'm willing to bet I'm n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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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可以放下過去,然而有些人就是無法做到,美國隊長始終都是個人最喜愛的漫威英雄,《美國隊長:酷寒戰士》也是心中最棒的漫威電影沒有之一,Steve Rogers 單單憑著血肉之軀就能與超能力、與外星生物、與華麗配備並駕齊驅,原因在於那雙眼眸散發出任何人事物都無法動搖的信念,一身傲骨擇善固執,明知不可而為之,雖千萬人亦吾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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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眨眼海底冰封 70 年,任憑物換星移滄海桑田,歸來仍是少年,錯過了她的美好年華,遲到了人生的第一支舞,縱使形體已逝天人永隔,心之所向卻從一而終,強忍悲慟陪伴此生認定的唯一走完最後一段人生旅程,時不我予的痛苦如千斤般再度強加於扛起世界的肩膀上,以蒼生為己任,後天下之樂而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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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復仇者的精神領袖,世人心中的正義化身,凡事自重自愛以身作則,即使實力懸殊也不落人後,然而,卻不得不承認人終有極限,人也都會被改變,被時間被世道改變。因此重來一次後,他笑看曾經的「Hail Hydra」與「I can do this all day」,過去瘦小備受嘲笑的身軀,如今終於舉起雷神之鎚,於舉世見證之下閃電操縱自如,毫不猶豫與薩諾斯正面對決,一次一次倒下,再一次一次咬牙站起,面對生命他從未萬念俱灰,面對死亡他也未曾放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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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長與鋼鐵人是不打不相識的水火不容,那時的隊長甫見識到世界複雜、科技進步,身邊沒有一位舊時知交,尤其格格不入的是那不容於世的善良、真誠與純粹;好不容易與巴奇重逢,寧死也不願棄彼此於不顧,微微一笑「愚蠢都被你帶走了」,今昔屢屢相互輝映。幸好一個長期活在過去之人終於如願回到過去,在畢生的遺憾裡完成了平淡幸福的未竟之事,昏黃燈光映照在翩翩漫舞的陶醉面龐,命運曾經來不及給予,繞了一大圈回到的原點令人淚濕滿襟,美國隊長自始至終都是漫威電影中最純粹美好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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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觀身上無處不見人格缺陷的東尼,坐擁家族企業,頭腦與財富皆傲視群雄,褪去金屬盔甲後還是天才、億萬富翁、花花公子、慈善家,那伶牙俐齒與玩世不恭的態度總是把每個人氣得牙癢癢。但他們同樣執著同等溫柔,後來漸漸發覺,這也是他的一層鋼鐵衣,刀子口掩飾著豆腐心,我行我素遮蓋著纖細敏感,話總是衝口太快卻往往努力亡羊補牢,骨子裡更把復仇者聯盟看得比這輩子任何事物的分量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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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為自己奮鬥,你不是會犧牲小我的那種人,不願撐開鐵絲網讓別人先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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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會直接把網子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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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猶在耳,東尼面臨的掙扎不亞於任何一位英雄,曾經對父親充滿怨恨,對感情漫不經心,對生命不懂珍惜,但最終依然不計一切代價以自認合理的方式保護這個熱愛卻不自知的世界。他極其在乎成長過程中的親情缺口,卻必須在手足之情與不共戴天之仇中間選擇;他為了鞏固這個得來不易的超級英雄大家庭,以兩害相衡取其輕的考量嘗試說服隊友;遇見了彷彿過去缺乏父愛的自己,卻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孩子在懷裡灰飛煙滅;嘴裡嚷著回歸平淡經不起任何失去,然而五年來總在夜闌人靜時尋找一絲救回眾人的可能;其實也無意於將徹底慘敗歸咎於任何人身上,只是區區凡人的他還是被無力感深深擊潰,從太空歷劫歸來後終究壓抑不了瀕臨崩毀的情緒,那瞬間讓人極為難過,一雙眼裡滿是挫敗與不堪,一雙眼裡則看見信念再度被狠狠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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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度告訴死神不應是今天,破土而出的十一年來,改變最多、成長最多的莫屬東尼。找到了生命的方向與使命,願意承擔責任和後果,跨越了長期過不去的心結,學會成為一位真正的丈夫與父親;更與隊長在無數次爭吵中從相斥走到同心,而後被迫四分五裂,再見是隔閡與怨懟,最後則收在心有靈犀的和解釋懷,盡力修補超越生死的信任和友誼,兩人同等固執、同等心軟、同等不善表達,一個從大公無私走向為自己著想,一個則從自私自利走向成仁取義,落紅皆非無情物,各化春泥更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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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我與大我之間,在家庭與世界之間,在人性與情操之間,無論人生這條漫漫長路有多遙遠,穿梭於各個時空的過程中他體悟到時間並非線性前進,結局打從開始就擺在彼端,能選擇的只是張開雙臂欣然接受,因為終點永遠是旅程的一部分,他已為世人付出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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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關於傳承與放手的故事,也一個關於修補與和解的過程,無論對象是他人、往事或自我。幾乎九成九的人都知道《復仇者聯盟:無限之戰》的死灰必定復燃,但親眼見證的剎那依然難以按耐熱血沸騰之情,就如最後的最後東尼做出的選擇,收尾永遠是為了觀眾而設計,誰香消玉殞,誰壯烈成仁,注定無法改變,終點亦是旅程的一部分,最重要的,他們如何走到今天的局面,我們如何在這段被共同分享的記憶中尋找到屬於自己的情感激盪、生命經驗,這才是屬於劇中角色與現實人生映照之下難能可貴的自由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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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希望結局可以快樂圓滿,世事卻往往無法盡如人意,唯一肯定的,我愛你永遠不只三千遍,因為愛就是年久月深成了生活的一部分,這齣細細佈局十一年完美終章,也是一封蘊藏千言萬語的史詩情書,謝謝十幾年來一起走過的一切,我們也必須學會與他們告別,萬事萬物皆非永恆,這是生命的一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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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live in this wor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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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 must be able
to do three things:
to love what is mortal
to hold 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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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gainst your bones knowing
your own life depends on it
and, when the time comes to let it go,
to let it 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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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n Blackwater Woods》Mary Oli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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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屬拋殼槍 在 蕭詒徽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是有些不甘心。這幾天想《師父》裡師娘在陳師父背上說的話:「天津人以本地女子為榮,聽見被休,會罵你不成材。天津女子的好接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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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問前潘和我有志一同,都不想對著宥儀再複述那些頭銜了,什麼富比世 30 under 30,什麼 Gucci 有史以來最高點閱覽貼文,什麼旅居紐約藝術家,這種台灣之光大敘述的光照見的從來不是他們本人,而是其他人的自卑。為此,我們決定前往宜蘭而非攝影棚,那是小江的現居也是老家。羅東女子的好接不住,訪問沒人讀,是讀者不成材。本來是這樣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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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星期一編輯部有場小會,春節前併到連假前一天開。我們會討論哪篇內容要再推一下,文上了之後有什麼沒料到。宥儀這篇原先的封面是我最愛的,小江走在愛人住處邊的田埂上,身上穿著她說「平常穿去超市」的粉紅氈毛外套,紫色毛線耳罩。大家平常看她頂著藍色頭髮穿豹紋戴羽毛拍照,但她不只是那個樣子的。想讓大家看見江宥儀不披掛武器的樣子。本來是這樣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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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想到她開著車,載著我們在宜蘭亂繞的樣子。2018 年她失蹤那次,也是這樣自己開一台車,從紐約逃走。那一年她的作品被《GLAMOUR RUSSIA》抄襲,同時鬱期低迷,我印象最深的卻是同時期爆出的另一則新聞:一堂課學費一萬九的彩妝師李敏被踢爆資歷造假,自稱在紐約、東京時裝週擔任過首席化妝師的她其實只是學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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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宥儀在臉書轉了相關新聞,說了些什麼我忘記了,只記得我們對假贗的藝術家那種同仇敵愾 —— 說是笑他們說謊過了頭,其實也不只,有點是笑自己努力了多久連個說謊的人一半成就都比不上。那也是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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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材的是我。不敢再托大,辜負小江一片誠心和她坦誠以訴的故事,還是換了她在個展開幕那天盛裝出席的樣子。其實沒有什麼比什麼不好,只是我本來太以這篇訪問為榮了。訪問前,心想小江回台這陣子連做十幾場訪問,一定很累很無聊,準備了幾組心理測驗,把訪題藏在裡頭。有一題請請她想像站在森林深處的湖泊邊,望見對岸一隻動物,那是什麼?她說是一隻灰色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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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心理測驗我好像大學時候做過。」她說。我心想好險,我有準備別的,她卻又說自己當時的答案和現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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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剛走進森林的時候遇見的好像是藍色的兔子。現在變成是在湖泊邊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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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唷。這個心裡測驗說在森林遇見的動物是別人眼中的妳,在湖泊對岸看見的動物是內心真正的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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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我們對看,心有感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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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告訴她我每次做這個心理測驗,遇見的都是蝴蝶。森林裡是蝴蝶,湖泊對面看見的還是同一隻蝴蝶。這樣是什麼意思?其實什麼占卜星象面相我二十六歲之後一概不問不信。舊年最後一天,為自己土法煉鋼地努力最後一次,亦是為戒:天津人以本地女子為榮,天津女子的好接不住,可也要好好讓別人懂得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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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想像自己走進了一片廣袤的沙漠,一個人。走著走著,妳忽然看見前面有個立方體。妳覺得,那個立方體有多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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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ohn Yuyi:大概,長寬高都三、四公尺左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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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告訴她,這題心理測驗的答案意味著自我意識的大小,她哦了一聲,接著問:但那是在一片很大很大、看不見邊際的沙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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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前,她開著向男友借的車,載我們到距離她們宜蘭住處不遠的一座橋,說這次回台灣,閒暇時就和愛人走這座橋邊的河堤。一邊說,一邊把車子髒話般地停在橋上,「這邊就是這樣,車子停這裡不會有人管,很隨性的。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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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分不清南北,她卻清楚地指著堤岸遠處某個方向,說羅東在那裡。她的父親就是羅東人。不過,江宥儀是在北投長大的,自我認同也是台北女生,從小她就很羨慕「那種放假的時候有鄉可以返」的人,卻沒想到因為疫情,從去年三月回來到此刻,是她 2015 年之後待在台灣最久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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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很像《Inception》裡面那台廂型車。在國外我已經打架打那麼久了,回到台灣發現怎麼廂型車還沒掉到橋下。」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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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熱愛自駕,在紐約時車用租的,一個人可以往南開到華盛頓。回台灣,她總是開母親的 Wish,不過今天剛好家裡要用車,只好開口和男友借。談童年,她最早的記憶是怕生,說自己直到五歲才戒掉奶瓶。當哥哥已經在幼稚園裡叱吒風雲,開始上學的她每天一被母親送下車就開始哭,哭到放學母親來把她接走。不得已,母親只好把她交給外公外婆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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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北投外婆家的江宥儀依舊恐懼分離,外公洗澡的時候她蹲在氣窗旁看守,外公出門的時候她爬上鐵窗,盯著他走到再也看不見的街道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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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家頂樓是座宮廟。小時候江宥儀會躺在廟內地上,看飛進刺繡簾子裡的蝙蝠,在窗台上留下糞便。外公會叫:不要躺在這裡,菩薩要騎馬回來了,妳擋到路了。這次回台北辦個展,一半時間在宜蘭,另一半就在這棟北投老家,廟依舊在,只是成了江宥儀的工作室,蝙蝠也已經不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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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創作以前,她就玩紋身貼紙。外婆曾對她說「不要玩那個傷風敗俗的」,想不到江宥儀往後正是以 temporary tattoo 揚名國際,入選富比世 30 Under 30 Asia。自稱物極必反、長大之後到處跑一定是因為小時孤僻,但又提起成名後有次出差到巴賽隆納,工作方提供的飯店房間無比高級,夜裡她卻焦慮地抓著被子,不敢待在床上,把自己塞到床和牆壁的縫隙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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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們家的人都是快樂冠軍,一整坨人都充滿愛與溫暖。我算是裡面情緒比較不對勁的。」她長年做心理諮商,在躁期和鬱期之間試著駕駛自己。走紅之後,有兩、三年她甚至無法「在腦中 process 目前在進行什麼事」。2018 年,她在一趟又一趟的航班之間情緒崩潰,決定逃走,又一個人租車、頭也不回地開,開到朋友們在網路上 PO 尋人啟事、開到 NYPD 從她唐人街的租屋破窗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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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疫情對我們這種蹦蹦蹦的人而言,是個很好的藉口。在紐約,很多人是沒有勇氣休息的。」嘴上說蹦蹦蹦,右手也用力往左手打三下,BPM 180,這是江宥儀所謂「紐約做事的節奏」,本來也內化成她的節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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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台灣選擇待宜蘭,可能也是因為這樣吧,很遠離城市,溫度、濕度都是以前熟悉的。我覺得,盡可能減少各種接觸的時候,自己離自己比較近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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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繼續向前走近,妳慢慢看見了立方體的全貌。它是什麼材質做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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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ohn Yuyi:金屬,上面拋光但是沒有到鏡面的程度。有點像最近在世界各地出現的神祕金屬柱的材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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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立方體旁邊,放著一道梯子。妳覺得,那是一道什麼樣的梯子?多長,有多少階?它和立方體的距離大概是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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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ohn Yuyi:就一般那種在裝潢的時候會看到的,很 rough 的梯子。我的展場也有看到的那種。和立方體距離很近啊,感覺爬上去之後就可以直接對立方體做些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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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她不相信渾身正能量的人。無數朋友來來去去,至交只有三、四個,稱其為「愛人朋友」。她覺得自己就像他們:敏感,糾結,內心有尚未梳理的掙扎。這樣的性格在家中是異類,「我媽就是個完全沒有黑暗面的人欸。我後來發現我身上很多事情,都可以用我和我媽的關係來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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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方體的材質暗示性格的質地,而一旁的梯子是與朋友的關係。一路上,江宥儀不只一次用「市井小民」來形容自己的出身:受僱日商公司的父親、身為業務的母親、在市場賣甜不辣的阿祖、在鐵道旁堆石頭,方便居民橫越鐵軌抵達田埂的祖父。即便如此,雙親卻堅持定期帶兄妹倆出國旅行,看看世界。一直到高中,江宥儀放學後都還會到畫室。那畫室也沒有特別創意發想藝術,有點像是安親,不同年齡的人在教室裡做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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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宥儀的事情是畫畫。在那裡,她接觸到法國藝術家 Niki de Saint Phalle 的作品,照著描,喜歡上頭千軍萬馬的顏色。後來在紐約,江宥儀最經典的那頭藍髮的藍,也像是 Niki de Saint Phalle 畫裡會用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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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實踐念服裝設計,是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平凡。同學們奼紫嫣紅,有底子,有錢,在班上江宥儀自覺是個「性格充滿缺陷的雙魚座」。那時她景仰一位同樣是雙魚座的老師,那老師做事條理分明、幹練成熟。江宥儀問她,該怎麽做才可以變得像她一樣?老師回答:「妳以後也會慢慢變成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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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系上,很多事情顯得理所當然,例如當模特兒。直到大學才敢一個人睡、還必須開燈的江宥儀,因為身高夠,常在同學的作品裡當 model。關於被拍攝、裸露、展示自己,她是在那時才開始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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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一直到那時候我才釐清對於裸露的感受,不再拘泥於定義上的道德,相信性感、淫蕩或不體面,跟裸露這個行為本身都沒有關係。」最早最早,掌鏡的都是朋友,拍裸體照算有個相對放心的開始。再後來畢業,她又找了其他畫室去作人體素描模特,漸漸覺得身體被觀看是件「還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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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她是被擔任模特兒的經驗打開的。「原生家庭會決定妳一開始的眼界,讓妳不知道很多事情,到了二十多歲才漸漸曉得。小時候不會覺得自己比父母更聰明,但到了某個時間點,真的發現自己比他們更知道什麼正在 going 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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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宥儀開始使用 Tumblr 的時候,那裡還只是一個僅有英文介面的小眾社交平台,不過也已經具有延續至今的特徵:不靠演算法決定動態牆內容、不強烈將作品與個人身份聯繫,藉由與 Facebook 的「分享」性質稍有不同的「轉格」,讓即使沒有社交關係聯繫的創作者也容易被群眾分享而看見,沖淡「創作源頭」對一件作品的影響力。她看上它「創作大於個人」的特性,開始把自己的作品發表在那裡。「那是對創作滿友善的地方,不像現在很多是賣臉、賣優越感。」她也喜歡 Tumblr 當時用戶多為歐美族群的狀態:「那時就覺得台灣真的太小了,很多目光都向內觀看著自己。我不喜歡這種感覺。我確實想要被關注,但不是這樣的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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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當她提起自己在 Tumblr 發布的 temporary tatoo 系列之瘋傳,總會說:其實最一開始只是想要拍出好看的照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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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拍出好照片的市井小民開始被稱為藝術家,是在 2018 年接受《i-D》採訪之後。此後爆紅、與 Gucci 合作、在紐約辦展再到入選富比世,同時她唐人街的租屋卻是一間在魚市場上方的老公寓,樓梯都是魚腥味,做案子時和道具們一起睡覺,「也幸好我是市井小民,能屈能伸,平常住這樣的房子,出差的時候我也可以爽住飯店、搭商務艙,不卑不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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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頭來看爸媽,不再是兒時哭著怕別離的眼神,難以相信直到高中她還會和打地舖睡在他們床邊地板。「他們有時候,真的聽不懂我在說什麼。但他們在 boomer 年代,腳踏實地把一件事情做到好⋯⋯他們大可不用帶我們出國,不用送我們去學才藝,但他們決定要做。這件事情那麼平庸,他們也好平庸,可是好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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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爸媽直到人過中年,仍想為這個世界做點事情,希望自己有用處、對社會有價值。「而且不是為了表達自己才這樣說,是在拜拜的時候跟神明講的。這真的是我非常 value 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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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有一團烏雲在空中。妳覺得,它離妳的立方體多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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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ohn Yuyi:一抬頭,忽然發現它已經很近了,就快要襲來,這樣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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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是一團什麼樣的烏雲?規模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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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ohn Yuyi:滿大,會帶來暴雨的規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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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紐約走紅之後,她大事見盡,諸如和 Anna Wintour 隔桌用餐、上紐約時報 9 頁藝術特輯版、再到促使她 2018 大逃亡的其中一個原因:被《GLAMOUR RUSSIA》 抄襲。2020 年,她把頭髮染黑了,象徵自己紐約時代吿一段落。原本預計 2020 年到東京闖蕩,結果從日本回紐約四個月後,疫情下回到台灣,如今想再出去也不容易。她倒是隨遇而安,在宜蘭常套件運動衣就出門覓食,沒工作的時候也不帶妝。偶爾,男友的弟弟看見她在鏡子前上口紅,還會問:「妳幹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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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到河堤散步,她也愛到夜市打靶紓壓。有次和男友在攤位,看到旁邊陌生一家人有兩個小孩,還慷慨起來,把獎品分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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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旅外種種成就加持,江宥儀在台灣依然吃得開,工作上有各方藝術家接洽合作,更別提大大小小的採訪十數場。籌備個展《目不見睫》期間,江宥儀台北宜蘭兩頭跑,和我們見面的前一天工作到凌晨三四點,早上六點才就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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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現在已經感覺到狀態不一樣了,」她澄清,「以前光是去洛杉磯也會嚇到,看他們一頓飯吃幾個小時、吃完之後又說要去買 boba。」以為是去旁邊隨便買一下,結果洛杉磯人為了一杯珍奶要開車十幾分鐘。在紐約一天要做三到四件公事的江宥儀很難理解洛杉磯緩慢的步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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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雲的位置和形狀,是內心憂慮之事的規模和距離。台灣的時間流逝更接近她口中的 LA,她不諱言在紐約時周遭人才濟濟的光榮與壓力,讓她這次回台工作無法立刻適應。「全世界所有想要 make it 的人,都聚集在那裡,不能不說那邊的人有一定的性格。台灣人也有自己的性格,我是台灣人所以很明白,但我沒辦法因應各地改變我的標準,因為東西做出去是掛我的名字。在這裡工作要想辦法把團隊的頻率調整到一致,要花一點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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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進《目不見睫》展場,最先看到的是撲滿地面的 PU 沙漠,以及從中抽長的白色植物。每片葉子的表面都貼著一隻眼睛,盯著觀展者小心翼翼放下足踝,又小心翼翼地避開它們。一整個房間的沙粒,將近半噸重,要一批一批搬上位在八樓的展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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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兩件作品〈我愛我〉和〈目不見睫〉,尺寸也不小,難以在老家或宜蘭住處組裝,江宥儀把所有零件拆解搬到 Tao Art,在展間裡實地製作。〈目不見睫〉先用一比十模型設計打版之後,印成四公尺長的布料,上頭的藍色頭髮/睫毛是江宥儀借來車機親自縫製的。展原訂在 1 月 6 日開幕,也因為一切費工費時,延後了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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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展那天,她興奮地引我們到〈電光火石〉其中一件系列作前方,指著石頭上安裝的固態硬碟:「注意這裡!這是我的巧思喔。想要拍照的人,可以藉由這個鏡面反射拍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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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她的作品的形式多是攝影,在照片中被攝者很常是江宥儀自己(的身體)。但在《目不見睫》中的作品則將這個位置讓渡出來,無論是〈那一葉,我們眼神交會〉將觀展者變成被觀看者、或者是〈目不見睫〉中用沒有生命的模特人形取代了主體位置。這份轉變,是轉換環境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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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只能在一個小房間裡面試著展現自己,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只能拿自己來拍。」從表達自己的壓力中鬆一口氣之後,她在這次個展中戲謔地將這個逼視的目光折射給觀者。而當作品不再以平面攝影呈現,它們也不再只能以江宥儀的鏡頭詮釋:「我每天都會看 IG 上 tag 我的人,很喜歡上面的黑色幽默欸。有一個人拍下展場中的陌生人,寫說『前面那個男的在〈我愛我〉這個房間拍了十五分鐘,真的完美地表達〈我愛我〉。』」我就喜歡這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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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是忙碌,但質地不同了。「在紐約,過得好像有一把槍指著妳。但現在,我意識到自己有主控權、可以掌控生活。即使很累,至少是自己可以控制的。」無意之間,她在作品中也更加游刃有餘,將體驗的空間讓給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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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境鬆開了她,她鬆開了作品。雖然仍是擔憂,作品裡卻多了一份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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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妳走進了一座森林。步行一段,妳遇見了一隻動物。是什麼動物呢?請用三個形容詞形容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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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ohn Yuyi:我遇到豹。無害的,眼睛有點水汪汪的豹。大家的 stereo type 都會覺得豹有攻擊性,但這隻外表看起來友善和萌,牠內心也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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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台灣,和自己一起工作的團隊,有些是在紐約認識的,她喚她們「妹妹」(讀作 ㄇㄟ ㄇㄟ˙)。妹妹們年紀比江宥儀更小,受紐約環境的洗禮,能更迅速接到她的指令。但江宥儀更在意的是她們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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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眼中那種充滿好奇心的目光,還有積極表現自己的神情,每次看到都覺得,啊我正在吸取她們的日月精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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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的心智狀態還是在她們那個年紀。身邊同輩的人有些進入了穩定狀態,但我還是很想繼續挑戰自己的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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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這麽說,這兩年江宥儀在社群上的活動頻率縮減不少。以前她會直播自己吃東西,對著鏡頭說著她所謂「古怪的英文」,但那是 Instagram 上還沒那麼多人的時候。如今,江宥儀覺得直播這件事已經飽和,再做感覺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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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下,她依然是她,活潑仍舊,只是不再「social media 活潑」。北投老家的停車場樓下就有兩間 KTV BOX,有時停完車,她就自己到裡頭歡唱。回她羅東老家前,我們請她載我們到附近的 KTV BOX 唱一輪,「宜蘭好便宜喔,一首二十?台北一首要三十。」投下硬幣,她點了林曉培〈心動〉、張學友粵語版〈藍雨〉、蕭亞軒〈來自第五大道的明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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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她才告訴我,在個展裡顯得有些特別的〈電光火石〉的來歷 —— 跳脫過去「看與被看」的意涵,也沒有她專擅的轉印貼紙素材,這系列包含三塊石頭、一顆蛋和一塊貝殼,江宥儀在這些物件上貼滿晶片、電路板等硬體元件 —— 剛回台灣,必須在淡水舊家隔離十四天,她發現家裡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石頭。「應該是我媽和我爸在家裡面有⋯⋯儲存那些東西。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媽是那種去旅館會蒐集所有牙刷和肥皂的那種人。」我開始相信他們家有市井小民的氣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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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年六月,江宥儀與韓國合作拍攝一組以西元 2000 年科技風格的作品,她聯想到當時的風格,請母親購買了一大批硬體零件,在隔離期間當成拼圖來做。這是她回台灣做的第一件作品,結合家中物品和旅外的自己,誕生於過去她曾經離不開、曾經急於離開、如今又再次回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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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一題,我大學的時候回答過了。動物是代表自己對不對?」我說不是,她說沒差,反正大學時她的回答不一樣,「我那時回答的是,我遇到一隻藍色的復活節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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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這一題的答案指的是他人眼中的妳,她一聽笑了,說準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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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內心還是那隻兔子,只是外面披上了一層豹,為了保護自己。在外面的時候,不能讓別人發現妳很害怕啊。」人們總想像大名鼎鼎的 John Yuyi 瀟灑、自信、任性。但其實,只是如她仰慕的大學老師曾說的:慢慢就變成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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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最後停在羅東老家門前。她指著透天對面的大樓,「以前這邊沒有帝寶,是田。我小時候光是走到田的那一邊,就覺得自己要被綁架了。」透天窗戶,鐵捲門上是她祖父手繪的瓢蟲花紋。「你們知道宜蘭的窗戶有鐵捲門嗎?我也是離開宜蘭之後才知道,這是宜蘭特有的 thing 欸!跟喜互惠一樣。」喜互惠?那是宜蘭的全聯。我們熱烈討論起來,依舊不知道宜蘭為什麼窗戶要裝鐵捲門,要說風大,有比新竹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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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正在出售,離開前她狡黠地從信件口偷看,卻發現裡面有不認識的人。我們急急退開,看著她撥了好幾通電話。五分鐘後她才回頭,說:「原來上個月已經賣掉了,家裡沒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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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老家已經不是老家了。有些事情,出去再回來才曉得。發動車子引擎,她送我們回車站,「以前我不懂為什麼我媽老是說很討厭宜蘭⋯⋯她是台北人,每次來都說宜蘭天氣很濕。我就會想,這明明就是阿公家的天氣啊?」打方向盤轉出巷子,「但這次回來我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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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著豹皮的兔子,專訪江宥儀 John Yuyi:
不讓別人發覺恐懼,是為了保護自己啊
https://bit.ly/2LePBC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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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覺統籌_ 潘怡帆 Crystal Pan
採訪撰稿_ 蕭詒徽
攝影_ 潘怡帆 Crystal Pan
責任編輯_ 李姿穎 Abby L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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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宥儀個展 ——
目不見睫 Eye Sees No Lashes
facebook.com/events/4456248731095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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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_ TAO ART(台北市內湖區洲子街 79-1 號 8 樓)
展期_ 2021.1.9(Sat.) - 2021.2.20(Sat.)
時間_ 週二至週六 11:00 - 19: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