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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精神病人的現代都市生活
時間的流逝很慢。
我在床上躺着，上層的木板與我不過一隻手的距離，它像會把我砸死一樣的近。早前我買了一盞弱得可憐的書枱燈，當作我整個床位的照明，以為自己的生活可以變得好過。可是枱燈在我眼前的床板上，拉出了一道長長的影，我便覺得自己比以前更可憐了。
若要在廳上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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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精神病人的現代都市生活
時間的流逝很慢。
我在床上躺着，上層的木板與我不過一隻手的距離，它像會把我砸死一樣的近。早前我買了一盞弱得可憐的書枱燈，當作我整個床位的照明，以為自己的生活可以變得好過。可是枱燈在我眼前的床板上，拉出了一道長長的影，我便覺得自己比以前更可憐了。
若要在廳上活動，就算只是要平靜地踏出去喝一杯水，我都一定要等到那個女人睡著之後，至少要十一點半。因此我在床上，還要多留三個半鐘，雖然口乾，但也沒辦法，只能躲在床上，又用起電話。
我應該怎樣吃藥呢？我開始想象起這個地方的模樣，卻發現自己有個致命問題必需處理——我的水杯在客廳。
如果我斟要一杯水，把它拿到狗洞，喝完之後又把它拿出去的話，那個女人可能隨時睡醒，並引來她歇斯底里的質疑。因此不可這樣做。我必須留在客廳喝水，以免拿着水杯活動時會撞上她。
不過我的藥，一定要收在抽屜。這裏沒有其他地方可以收起我的藥了，我也不可能把藥盒拿出大廳。整個拆盒、取藥的過程我必須在狗洞進行，而且需要保持警覺，留意外面有否傳來腳步聲。
瘦削醫生起初減少了我用藥的劑量，同時導致我必須把藥丸拗半才能吃下。我在狗洞裏找，希望找到甚麼工具，但如果這裏有刀，我不可能活到現在。想起了上次的事，我又不禁苦笑，最後唯有認命，自此決定逐次用手指甲拗開藥丸。
等到其他人把電視關上，關了電燈，各自睡去，已經十二點鐘。我有近四個小時沒有喝水，吃藥的計劃，遠比想象中難。
我首先在狗洞拗開藥丸，但剛第一步已不順利。由於欠缺工具幫忙，藥丸被我分到一邊大、一邊小。看着放在手上的兩邊藥丸，我起初還有過猶豫，但我擔心藥效不夠，就將大的一邊放進嘴裏。
藥丸放在舌面，開始溶化變苦。為了解決水杯與藥的問題，我含住大半粒藥，撐起身體，踏出狗洞，向廳上的水壼走去。
夜晚的客廳沒有光，腰以下的地方，甚麼都看不見。這地方本來已夠細小，近來不知道誰又買了新的物品，一個大紙皮箱斜放廳上，我一腳踢了上去，腳指的痛楚直達心臟。我更用力合着口，但嘴裏有藥，藥就溶得更快。待我走到水杯面前，藥丸已幾乎溶成一團藥粉，苦味揮之不去。
我猛地搖頭，心裏一邊「白痴！白痴！」地罵着自己，然後匆忙斟水，怎料一灌下去，全是滾水！隨之我的食道灼燙，眼睛裏面全都是痛楚的淚，及至食道至胃，無一不感到炙熱。我的胃部絞痛，幾乎要把藥丸吐出，一陣嘔吐物般的苦味衝上喉嚨。
我把藥硬吞下去，然後跪在廳上，五體投地的跪下，跪了很久。到我回頭覺到自己還未死去，心裏便為自己倒數三聲，決定一數到「三」，我一定要爬起身了。但我爬不起來。
摟着自己的胃，蜷縮地上，那夜裏我一個人都撞不見。我慢慢地用四隻腳爬，爬到雪櫃的腳邊，仰望着窗外。對面大廈向上的一連幾層，全部都關上燈了，那夜色荒涼，雲在月亮旁邊飄。藥的苦味久未散去，喉嚨非常痛楚，彷彿我裏面的所有器官都扭成一團。
我滑稽地趴在客廳，並想到背後竟有一連串滑稽的理由，我才發現自己又搞笑了，於是一面笑、一面流淚。夜裏不能哭出聲。秋涼時分的地板很寒冷，我的臉貼着地面，這樣滑稽的姿勢我維持了足足五分鐘。我突然覺得很委屈。
偷吃藥的計劃空前成功，此後我從未被人撞破，又或許我是想被人撞破的，誰來都好。
#一個精神病人的現代都市生活 （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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