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空」大戲的教訓：看清金融市場的底層結構 - 邰蒂

普通投資者眼中的金融市場只是交易、相互關聯和價格組成的龐大冰山的一角，我們要睜開眼睛看清楚龐大的底層結構。

上周，股票交易應用羅賓俠(Robinhood)的用戶上演了一場市場大戲，導致多隻股票劇烈波動，在此期間，我碰巧翻到了一本小書，書名為《紐約的網路：城市互聯網基礎設施圖鑑》(Networks of New York: An Illustrated Field Guide to Urban Internet Infrastructure)。這本書是我的最愛之一。

乍看之下，這個標題可能很乏味，而且與當前的華爾街大戲沒有明顯關聯。這本書寫於近五年前，作者是生活在布魯克林的藝術家、社會評論員英格麗德•伯林頓(Ingrid Burrington)，她寫這本書的原因是，真正理解互聯網運作方式的人是如此之少，這讓她感到沮喪。

最明顯的一點是，雖然我們都沉迷於網路空間，但我們大多數人對於使互聯網得以運轉的物理連接一無所知。《紐約網路》一書闡釋了如何理解我們所處的這個城市中為互聯網服務的那些基礎設施：比如，書中建議，我們可以沿著繪製在街道路面上的那些彎彎曲曲的標記，來追蹤地下互聯網電纜的路徑（就像獵人在叢林中根據動物糞便來尋找獸群一樣）。它還描述了坐落在百老匯大道(Broadway)和第六大道(Avenue of the Americas)上那些匿名的、無標記的建築內的數據中心。

這看似是無價值的知識，但這種練習展示出了兩件事：第一，「無實體」的互聯網的實體基礎設施是多麼常見；第二，人類的視覺是多麼具有選擇性。例如，我們大多數人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街道路面上繪製有互聯網的標記（我以前肯定是沒有意識到）。但一旦你讀過了伯林頓的這本圖鑑，你就很難忽視它們了。正如她所寫的那樣，人們「看不到（互聯網的基礎設施），不是因為它不好找；它其實就藏在你眼前」。

這與羅賓俠有什麼關係？關係可大了。從某種意義上講，羅賓俠等數字券商為金融業帶來了一度難以想象的透明度，正如網路空間給我們打開了一扇看似神奇的世界之窗。羅賓俠這款應用使用戶能夠非常輕鬆地追蹤資產價格，尤其是當你進行交易時，「數位化的彩屑」會在你的屏幕上飛舞。

互聯網還使人們能夠更容易地觀察投資者關於資產價格的辯論，以及了解股票交易收取了哪些費用（像羅賓俠這樣免收客戶傭金的網站可以省掉這些費用）。

這種徹底的透明度意味著，投資者能夠追蹤市場扭曲，並針對這些扭曲進行交易。例如，小型投資者蜂擁購買白銀或遊戲驛站(GameStop)股票等資產，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因為互聯網用戶在研究機構投資者在做空哪些股票、即在押注哪些股票會下跌。（小型投資者希望與之反向持倉。）

然而，儘管小型投資者對這種透明度的成果表示歡迎，但他們中的許多人選擇性地忽視了金融底層結構的實際運作方式。直至上周，大多數人似乎都沒有對羅賓俠為什麼能提供免傭金服務提出質疑。答案是：為羅賓俠執行其交易的那些公司會向羅賓俠支付費用，因為這些公司希望通過執行羅賓俠的交易為自己賺取一些利潤。

然而，這些公司中也包含一些正在遭受小型投資者攻擊的機構。

還有一件事情也是散戶投資者並不知道的，那就是當股價波動性上升時，羅賓俠這樣的券商必須增加放在清算所的押金，而為了滿足這些需求，它可以限制交易——這正是上周發生的事情，Reddit大軍顯然為此感到震驚。

換句話說，普通投資者眼中的金融市場，只是交易、相互關聯和價格組成的龐大冰山的一角。這些錯綜複雜的底層「管道」往往會被人所忽略，直到出現問題——就像我們家中真正的管道一樣。

這種選擇性的忽略並不是什麼新鮮事。與倫敦金融城(City of London)或華爾街的內部人士相比，外部人士在理解金融基礎設施的運作方式時總是處於劣勢。但我們這個時代的驚人之處在於，互聯網製造出了一種印象——或者說是幻覺——即外部人士可以窺探這個體系，並團結在一起，在網路空間中組織起抗議。

本質上，這就是聯合起來攻擊某些對沖基金的Reddit大軍通過羅賓俠所做的事。

然而，正是因為Reddit的多數投資者不理解金融體系中全部的相互關聯（例如羅賓俠與清算所之間的關係），他們對金融體系基礎設施的攻擊最終似乎失敗了。

這並不是因為這些事實因邪惡的陰謀而被掩蓋起來了——只要上網研究10分鐘，就會發現券商是如何受到清算所限制的。但大多數小型投資者太過沉迷於手機屏幕上的股價波動，而沒有關注金融「管道」這一枯燥的領域，就像互聯網用戶對街道下面的電纜視而不見一樣。

互聯網為我們的世界創造出了一種新式透明度與舊式模糊性相交融的奇特混合體：我們不能假設前者會取代後者，除非我們睜開眼睛看清楚金融或其他任何東西之下的底層結構。

原文：金融時報

#金融 #投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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