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實說我也不確定自己到底了解妳多少，有一段時間我們很常說話，說很長的廢話，又有一段時間我們把這些廢話去蕪存菁，突然就不再漫談無關緊要的日常瑣事，遠距離的溝通就只剩下：「好。」、「約何時？」、「妳決定。」⋯⋯現在的我們正處在這段時期，我也不知道這樣是變得更熟了，還是我們又疏遠了一點？ ⠀ 就我而言，也不覺得這種相處模式是不好的，有話留在見面再談，雖然大部分時間的我都習慣沉默，一個人過活就乏善可陳，真要是不甘寂寞就透過社群網路大聲宣洩。我對這個國家說了好多話，它們大部分都得不到回應，甚至我懷疑說過什麼連自己都忘記了，所以也覺得沒有必要再闡述一遍，其實說了又如何呢？沒有人有分擔的義務，最終都是要自己負責。 ⠀ 會這樣想的我，可能是滿務實的一個人，所以這種不費吹灰之力、極簡乾脆的對話也許正好適合，所以我認為我們應該是足夠親近了，才能接受我省略這些繁文縟節、形式主義般的問候與關心。當然，其實我應該問問妳怎麼想？ ⠀ 我很喜歡聽妳說話，在我們絕多數的相處時刻都是由我作為發問者的角色，也許是職業使然，一個習慣訪、另個習慣被訪，不過還是有些不一樣，有時我不作聲聽妳滔滔不絕，妳的眼神閃閃發光，或者偶爾露出疲憊的神情，我會暗自決定這個當下是非常私密的，只有我們，不是某個標籤上的名字。 ⠀ 所以回到最前頭的問題，我猜自己應該是有被允許可以了解不少部分真實的妳。 ⠀ 時間是一個很有趣的概念，不用花費什麼就可以讓過去淹沒在洪流裡，但若奢想把它留下來就得付出代價，必須佔用更多的時間去把這些事情記下，然後到頭來還可能只有我一個人在意。 ⠀⠀ 剛認識的時候，還是青春極其混亂的時期，年紀尚處二字頭中段，光陰飛逝，像作了跳躍又不合邏輯的夢，醒來我已坐在三字頭的列車上，仍舊混亂只是不再青春。倒是初見妳時，總覺妳成熟世故，經過這些年，待人接物手腕更為靈活，都忘了其實妳少我好幾歲，只是偶爾想起這一點，總在心裡希望妳能多展露一些屬於這個年紀的少女情懷。 ⠀ 有一個夏天我們時常見面，台北一貫的風格，悶熱而且易怒，似乎隨時就要暴雨，然而我們每個禮拜都有一天會約在不同的咖啡廳，我寫稿，妳念書，然後等著窗外的世界蓄勢待發什麼劇烈性的改變。那個時候的我還沒有出過任何一本書，在人生茫然的二十九歲，總存在著焦慮就快要親手埋葬少年，雖然我們並非那種隨傳隨到的關係，但妳好像一直在那裡，承接我這個朋友的寂寞。 ⠀ 如果沒什麼意外，我想我們應該會一直是這樣的朋友吧。 ⠀ 到我這個人生階段，不免揹著成家生子的隱喻，眼前的路展開了，看見一些熟悉的面孔走在我的前面，可我就是迷失了方向，而且一點也沒有往前走的衝動。我不知道，也許我所能夠把握最遠的未來就是明天的晚餐要吃什麼。如果有一天，妳也走在了我的前頭，和一個很好的人結婚，甚至有了生一、兩個小孩的打算，我想我應該會誠摯地祝福妳吧，包一份數字美麗的禮金，然後，就算慢慢地被忘記也沒有關係。 ⠀ 因為說實在的，我們真的沒有一起做過什麼特別的事，這份珍惜重視的情感，可能也和妳無關，只和我那時所處的心理狀態，以及與它產生的回憶有關。雖然過去的我曾向妳誠實表達情感，但其實我自己也明白不一定要相戀才能證明什麼，那或許只是更快失去彼此。 ⠀ 最後，我想直接借用電影《雲端情人》中的一段，因為我覺得自己怎麼寫也不會比這更好了： ⠀ 「我會永遠愛妳，因為我們見證了彼此的成長，還有妳幫助我，成為了現在的我。我只想讓妳知道，我很感激，妳將永遠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無論妳將來變成什麼樣，或是在世界的哪個角落，我都會愛妳，做妳至終的朋友。」 ⠀ ——節錄自〈美麗會凋零〉。 ⠀ —— 全文收錄在《#剩下的盛夏只剩下了盛夏》 #購書請點主頁連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