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曾因孩子戴起魔戒？

【聯合報╱徐九華／台大教授（台北市）】 2013.08.03 01:48 am


指考即將放榜，又是幾家歡樂幾家愁；老友家卻已經歡欣慶祝過了，因為孩子甄試考上台大。老友欣喜之餘，津津樂道起如何協助孩子模擬面試：歷任大學各級行政主管，主持招生經驗豐富，老友自然掌握面試之要旨精髓；猜題精準，孩子得以從容應對，演練多次的答案，果然成功擄獲教授委員們之心。我雖笑說「也算我們這行的紅利吧」，但卻喚醒內心深處的感慨與領悟。

《魔戒三部曲》小說和電影皆膾炙人口，但除了至尊魔戒，讀者們可能未必清楚故事裡共有幾枚魔戒？不過，全天下為人父母者應已察覺：無論送子鳥或麒麟，送來嬌兒時，襁褓裡都附贈了一枚魔戒。在往後甜蜜而艱辛的教養過程中，不時遭遇魔戒的誘惑與考驗。

起初還單純，不過是檢查作業，輔導訂正而已。但隨著孩子成長，誘惑愈發強烈，考驗也逐漸升級，諸如修訂作文、潤色圖畫、設計美勞以及協助科展。家長們不能不開始思索：協助孩子的上限或標準何在？最大的誘惑和考驗出現在這些作品將參加比賽，而比賽成績則攸關升學加分甚至保送機會。

我承認曾短暫戴上魔戒，幫助孩子修訂小學作文和科學壁報，結果獲得校內獎項；更在孩子中學理科老師極力慫恿「有資源、家長為教授的同學應該做科展」時，受到強烈的誘惑。內心深知：如果協助孩子套用我們成熟的研究模式、動用高端儀器並指導撰寫報告的話，極可能在台北市甚至全國科展脫穎而出，成績則有助於升學。但孩子志在文科，難道為求升學而不擇手段？雖有掙扎，終究通過考驗，未被魔君索倫宛如地獄之火的名利魔眼鎖定控制。

然而並不是所有家長都抵抗得了誘惑。我曾經擔任過一屆科展評審，之所以不再繼續，並非逃避辛苦，而是發現：最艱巨的任務，竟然是判斷真正的創作者為誰。是這些站在壁報前、眼神清澈無邪的少年學子？還是隱身暗助的家長們？因此，日後聽說教授家長強迫研究生、非學者家長雇用槍手為子女代做科展之荒謬行徑時，完全不覺得驚訝。

台灣確實有許多資賦優異的中學生，提前進入大學和中研院學習，或經由奧林匹亞培訓，表現秀異傑出；但無庸諱言，「人造天才」也並不罕見。身為教師和家長，我同時關注大陸中小學生的科學競賽，獲獎作品之共同點，是以繁長的題目，包裝著艱深的研究主題，同行如我，一時之間也難以理解，實驗方法與技術則達到研究生水平。當真是天才遍地開花嗎？還是望子成龍的天下父母，盡皆臣服於魔戒的誘惑？

君不見，多少小時了了、科展奪魁之天才菁英，而今安在？寄語天下父母：量才適性，支持陪伴，才是教養子女之正道。無須掙扎煎熬，還是趁早把那枚魔戒拋入火山熔漿裡吧。

【2013/08/03 聯合報】@ http://ud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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