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點心】 ⠀ ⠀ 1 ⠀ 多年後想起這個午後，我的心裡應該會有點痠澀，同時平靜。 ⠀ 早上起床時，張凱開心地跑到我房間說，今天天氣很好喔，很涼。確實，將房間與客廳的窗戶打開，會明顯感覺到空氣對流，有小時候的週末的感覺。午餐我是坐在窗邊吃完的，暮暮大約是睡飽了，從房間走出來，走到我腳邊坐下（或是說躺下），一邊理毛，一邊又自在地翻來翻去，我看著他笑了出來，他只是定定地看著我，然後伸了伸懶腰，瞳孔在陽光下變成細細的一條線。我忍不住出現《海街日記》的印象，雖然我坐在懶骨頭裡，暮是躺在大理石的地板上，但是窗外的風輕輕吹進來，混雜著電扇的聲音，仍有夏季在日式竹席上的靜謐感。 ⠀ 大概是想起了以前家裡的和室。以前問過母親，為什麼家裡要有一間和室，母親說，在那裡大家可以窩在一起，下象棋、五子棋、寫書法，不同於客廳，那是午後的空間，是共有的，也可以一個人在裡面看書、為（小魔女Do Re Mi的）繪本上色。記憶裡十三、十四歲之前的週末午後，確實是這樣度過。原木色的地板、漂亮紙窗花的木門，不需要開冷氣的熱夏，有時候會有冰仙草或愛玉當做點心。啊，想念來的猝不及防。 ⠀ ⠀ ⠀ 2 ⠀ 異狀很快地被點出，瞞也瞞不住，倒也沒有想要瞞，只是自己還在確認，這份異狀的起源。想起前陣子和張凱頻繁地聊到「歸因」這個詞，我說這是以前上課時老師提到的，從此之後，每每在想事情時，都要提醒自己不要有錯誤的歸因，但其實，也不存在絕對正確的歸因，大多時候只是想讓自己好過一點。 ⠀ 很多時候是難的，要在一片空曠的場景裡填進自己能夠相信的脈絡，有時候不是不相信這些軌跡，而是難以信任自己，真的嗎，走完這些錯綜複雜的路，真的就能好一點嗎。什麼又是好一點呢。好一點可能就只是能夠把今天過完。 ⠀ 所以還好有寧靜的午後包裹著波濤洶湧的內心，沒有回聲的問題暫時得到了安放，窗外有藍天、有林立的高樓，我還是活在這個城市的人，沒有遠離塵囂、沒有真的從困惑的心緒裡找到能夠叛逃的路線。剩下的一點點浪漫是，從我的眼睛看出去，高樓與藍天是連在一起的，所以當無從凝視時，還可以抬頭看一看天空，它離自己遙遠也並不遙遠，這便是視角的奇幻之處吧——儘管始終待在同一個地方，也能透過微小的偏移看見截然不同的世界。所以得要先允許自己偏移。 ⠀ 如果平靜的心是一陣輕輕的風，那麼也許可以不用害怕，我還是會回到想要的路上。 ⠀ ⠀ ⠀ 3 ⠀ 搖晃的感覺是把自己身上沈澱了的灰塵又翻了起來，於是看見自己仍是個有灰塵的人，灰塵底下仍有脆弱。和她聊著聊著就紅了眼眶，脆弱有其重量，那重量來自使它生成的記憶。一不小心還是會在它之中感到無力，想到前陣子義正嚴詞地跟朋友說，不應該把脆弱的承擔視為伴侶的責任，自己應該也要有能夠承擔的辦法，在鼻酸的時刻反而為自己感到牽強，身上有些結，綁得太緊，一個人的力量解不開，包括時間也沒有那麼大的力量，好像才開始慢慢認知到，或是認清，有些結確實需要另一個人，才有機會能鬆動。自我在脆弱面前是那麼那麼地小。 ⠀ 但也還好，跟她說著，還好妳也理解，才能夠覺得好一點。 ⠀ ⠀ 稍微停下來，認真感受安靜的客廳，社區水池的水聲，馬路上車子經過的引擎聲，暮經過時偶爾撒嬌的聲音，還有蹭著我的腳的觸感，氣泡水在嘴巴裡啪嗒啪嗒。很久沒有這樣了，可能太迫切，所以太踉蹌，太急躁，當焦慮的心無限膨脹直到遮住了視線，就會看不見自己正被困在原地。 ⠀ 所以喜歡這個下午，緩慢地寫一點日記，深刻的事情、害怕的事情（當然沒有全部都發佈出來哈哈哈），能夠靜靜寫日記的午後像點心，無關乎有沒有加糖，擁有小小的餘裕全神貫注地閉上眼睛，就捱過了以為捱不過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