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6日Boxing Day - 特別的禮物 昨天，facebook彈出一張我七年前post的照片。 我，看著照片，這熟悉又慈祥的面容，許久、許久，心間五味雜陳，仿若十年前的一幕幕的重現與親歷。 記得我第一次認識相片裡的主人翁，是在 2009 年的冬天。當時，我正在北區醫院的骨科部門實習。許伯在骨科門診複診時發現有貧血，所以進院作進一步的檢查。那時，是我負責收許伯這個症的。我們，就是這樣結緣。 許伯是一位83歲的獨居老人，而他的太太則患有中度腦退化症而要入住老人院。二人膝下猶虛，許伯獨自承擔照顧婆婆的責任。他每天的例行公事是煮好三餐，然後送到老人院探望太太。 我對許伯有深刻印象，除了他和太太的愛情故事外，也因爲許伯的名字同我一樣有個「華」字。許伯和他的太太沒有子女，他們年輕的時候顧著工作，錯過了生兒育女的黃金時間。一直以來許伯和太太相依爲命。直到前幾年太太腦退化症變得嚴重，缺乏自理能力，需要幫助，她才進了許伯家附近的老人院。 而許伯，後來被診斷是維生素B12缺乏症，經檢查及休養後可出院。許伯很有心，在他出院那天，他從家中帶來了一幅親自畫的水墨畫給我，說很感激我在他在醫院時陪伴他。其實那時也有點慚愧，因爲那時，一個實習醫生要負責五個病房，自問伴著每個病人的時間也不算太多，只是份內事和舉手之勞，但想不到雖然在短時間內的關心，也會被病人記住。當時，我告訴許伯，若有一天，我有自己的診所，我一定會把他的畫放在這裡。 這也提醒我Hippocractic Oath的那一個宣言：”I will remember that I do not treat a fever chart，a cancerous growth，but a sick human being，whose illness may affect the person's family and economic stability.My responsibility includes these related problems，if I am to care adequately for the sick.” 在行醫時，必須把病人當作一個整體活生生的人來醫治，而不是治療他血報告的數字，或是治療他的某個器官、某個腫瘤。他的病可能會影響到他的家人及造成嚴重的家庭負擔。我是有責任要考慮到這些事，這樣做，才真正的爲人著想。 在許伯出院後，我也持續探望他和太太。那時我住在薄扶林，每一次到上水探望他和婆婆，都要返上一整天的時間，所以我差不多一兩個月才探望他們一次。因為婆婆喜歡熱鬧，我也會帶媽媽一起去跟他們唱粵曲。 這樣持續了幾年的時間。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接到一個電話，電話筒那頭傳來許伯憂心忡忡的聲音，原來他剛被證實患有食道癌。許伯跟我說，最令他傷心的並不是自己生命或即將走到盡頭，而是害怕萬一自己先走一步，便沒人照顧婆婆。許伯的舉動令我想起著名詩人泰戈爾對愛情的名句：「眼睛為她下著雨，心卻為她打著傘，這就是愛情。」即使許伯患有重病，仍為他的太太打開傘子，遮風擋雨，作她的避風港。許伯對太太的愛是無私的，總是為對方著想，讓我見證了何謂真愛。這也讓我思考，若你很愛很愛一個人，你寧願自己先離開還是對方先離開？這個問題，我也沉默了。 許伯是我見過最樂觀的病人，每當我問他，電療後身體反應如何，他每次都滿懷感恩告訴我，他覺得很舒服，而且威爾斯醫院腫瘤科的醫生對他很好，選擇最好的治療給他。我衷心敬佩許伯的高尚品格。 我之後一直有關心許伯的狀況，直至有一天，許伯的電話號碼已經停止使用， 我一直擔心他的狀況，卻又找不上他。由於我那時已經不在公立醫院工作，不能知道他的狀況，亦不知他還是否在生，實在令我憂慮。 很記得那年的12月26日，boxing day，我心血來潮想探望婆婆，亦希望能從中得知許伯的最新消息，於是膽粗粗從薄扶林的家去到上水的老人院碰碰運氣。誰知當我打開門時，我便看到許伯被安排在他太太旁邊的床位，頓時感覺要哭了。原來許伯早前曾入院，醫生診斷他失去自我照顧的能力，所以安排他入住老人院。再次重遇，許伯和我也相當欣慰。 那是多麽的感動，就像是最好的聖誕禮物！ 時間一晃，又是七年過去了。 當我再次看到七年前的照片，還是那麽熟悉，還是那樣的感動。儘管，在歲月的洪流下，我們，再也回不到過去，但留在心間的「情」感，卻無法被時間湮沒。 很慶幸，在我的職業生涯裏，能遇到許伯與太太這樣恩愛的夫妻，也很感謝，上天賜予我們彼此的緣分。讓我，做了那段忠貞不渝的愛情，與平凡中的偉大事迹的見證。 雖然許伯和婆婆之後都相繼撒手塵寰，但他們的愛情故事和對愛情的智慧已深深刻在我心中。直到現在，我的診所還放着許伯畫給我的畫。這麽多年來，每個冬天，我都會看著這畫，然後陷入一段冗長的回憶裏。冬天雖冷，但我很喜歡冬天，因為它總能令我在回憶裏，找到滿滿的溫情。 今年，最好的Boxing Day 禮物，大概是這張照片。 沒有多麽出彩的禮物，也沒有特別新奇的際遇，就是這樣平淡的一天，卻因爲這張相片，帶給我比出彩的禮物，和新奇的際遇，更多的驚喜，與幸福。 #boxingday #christmas #christmaslove #bestpresentever #bestchristmasgif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