𓁹 喜歡做指甲彩繪,讓人仔細地給她磨指緣的死皮,從手指到腳趾,裡裡外外地清潔溝槽、指縫。平常縫裡藏著許多髒,一下子被挑剔出來,她看著地上鋪著報紙,爬滿了白色皮屑與黑灰雜質,感到自己非常純潔。
美甲店裡的女人們,座位旁都放了個小包,她們也在這間店做睫毛,經常是一萬元儲蓄值、累點更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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𓁹 喜歡做指甲彩繪,讓人仔細地給她磨指緣的死皮,從手指到腳趾,裡裡外外地清潔溝槽、指縫。平常縫裡藏著許多髒,一下子被挑剔出來,她看著地上鋪著報紙,爬滿了白色皮屑與黑灰雜質,感到自己非常純潔。
美甲店裡的女人們,座位旁都放了個小包,她們也在這間店做睫毛,經常是一萬元儲蓄值、累點更划算。
從小她就比別人熱衷打扮,幼稚園時就喜歡把立體耳環貼紙黏上耳垂,每天精心設計著配色,當然她也比別人更早學習化妝,國中生跟隨雜誌學習刷睫毛膏、塗抹 BB 霜,女孩子們都討厭 𓁹 這種裝模作樣的同學,當時摺制服短裙就已經夠冒險了,沒人像 𓁹 敢化妝來上學,女同學們背地裡說她騷,面前和她一起翻著雜誌。她們都有點討厭彼此,又只能依偎彼此,那些因為學長多看她一眼就恨不得對方去死的日子過去以後,最後還不是在對方的畢業紀念冊簽上友情可貴。畢業五年後,幾個都比她整得還厲害,一起去做玻尿酸有折扣,她們自然也和解。
𓁹 去做指甲的店家服務生是越南人,比起台灣人她更愛給越南人做,越南人不會像台灣人這樣上上下下裡裡外外打量著,低頭就是磨,手法很柔,手勁細膩,像在呵護什麼了不起的東西。
記得她第一次塗指甲油,那是姐姐塗的,因為小手笨拙,有時不小心超出指甲邊界,水感涼涼的觸覺就爬上指緣,雖然不漂亮,但𓁹總是舒服,那電流一樣的酥麻提醒著她是一個需要照護的小孩。
當時大部份時間,𓁹在家裡與媽媽一起做家庭代工,那是她們買不起的冷氣裡的零件網子,拼一個 0.2 元,得拼 10 個才有𓁹 一張耳環貼紙。那學費、與新年的新鞋呢,這樣拼多久,她不願多想。
𓁹 的手指常有擦傷,因為經常觸摸五金指甲破損,怕被別人看見自己是一個窮人,小學就懂得塗透明指甲油。接著國中仿造偽素顏,或是雙眼皮貼讓自己變成小狗眼。𓁹 總是擔心有人發現她是假的。時時在意自己的 BB 霜有沒有跟隨汗漬留下,雙眼皮貼是否落得踏實,不能有人看穿那縐褶裡無痕的自卑,她藏得那麼嚴密,一個手術,把什麼低人一等的都縫進眼皮裡了。
𓁹 就用她那漂亮精準的五官去戀愛結婚,去做 spa 與指甲。她坐上柔軟的沙發椅,一腳踩上貴妃椅的小板凳,越南人坐在她腳底下,給腳泡溫水,戳揉角質,眼睛沒抬頭看過她,只是一直端凝著腳趾,用許多道手續磨腳跟死皮,擦上精油。
因為太常給指甲上色,指甲下的肉帶一點藕色,像婦人鬆掉的肉色內褲。以前她曾擁有過像貓咪肉墊顏色的少女指甲,如今是指甲不間歇上色、執意鑲上亮鑽的必然。
「太太還滿意嗎?」𓁹 猶豫幾秒,越南女人機靈:「太太的皮膚白,這個膚色更亮,這款都是妹妹用,妳擦起來年輕。」𓁹 也很快地被按耐地服貼。越南女人總是摩挲著她腳趾與腳趾的隙縫,像撫摸一塊膽怯的生肉,像挽留光陰的手反覆搓揉。
「下次再來啊太太。」每當越南的女人這麼客氣地邀請她,她便有幾分得意,翹著下巴說:「時間搭得上就來。」然後她會用素淨的手指為𓁹雙手奉上八折券。
其實倒也不是那麼有錢,不然,她就去東區那種日系服務的美甲店,那種店邊做著還奉上京都抹茶,從踏入門口就比造 fine dining 體驗,香氛、壁紙的質感、昏黃的燈光,一切鬆軟地像把女人揉進心肝。「給您回家的感覺。」𓁹 覺得這個日系美甲店的廣告標語比喻不當,回家才沒這麼舒適,她在別人這裡用得漂漂亮亮的,回到婆家也是跪在地上給婆婆擦腳,把乳液一點一點摁進皺皮裡。
那時 𓁹 差點狠下心,差點付費五萬成為這裡的 VIP 會員,只是結帳的時候,𓁹 用她被磨得嫩嫩的手指翻找信用卡,一時粗魯,把長夾裡全聯福利中心的集點貼紙給抖落出來,信用卡和集點貼紙一起落在桌面,她像被人看穿了不實,被人發現自己也只是攥著這些點數、渴望換一把好菜刀的婦女。
𓁹 趕緊收走了信用卡與點數,回頭說了一聲:「我下次再來。」
脫下了軟毛毛的溫暖的脫鞋後,她瞪上高跟鞋的時候,感到自己龜裂的腳跟,「真實」一下子無所遁形地在皮革裡綻放開來。也澀,也疼。
討厭越南人 在 海倫清桃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我回來台灣這幾年遇到的都是好導演,鄭有傑(野蓮香)、郭春暉(戀戀木瓜香)、蔡銀娟(候鳥來的季節)、梁修身(新娘嫁到)…,他們籌拍一部戲從寫劇本、找資金到可以開拍都至少要耗費兩年以上時間,他們都是真正熱愛戲劇的人,我很替他們擔心這樣的收入怎麼生活。
我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回來台灣的這五年我一年只拍一部單元劇,一部酬勞不到10萬元。為了能繼續走在戲劇的這條路上我必須要多元的賺錢,所以主持、寫作、唱歌、跳舞、演講、廣播乃至大學通識講師我都勇敢的照單全收,也從中努力的學習。
傷害我的人一直強調我的口音這一部分,我想說的是「你給我演個台灣人看看,之後再評斷我有沒有口音也不遲」?為了詮釋「新娘嫁到」裡的越南新娘秀珠,我特別去揣摩越南人的中文口音,從生澀演到漸漸變的標準。我在越南得過獎,在台灣也受到肯定,這一點我不知道為何有些導演看不到。
我不認為分享過往的經驗有甚麼不對,有些人把戲劇看的太簡單以為有錢就可以來投資拍戲,順便選一下二奶三奶。
一部戲劇的產生不簡單, 當然要勵志難道要扒糞造成對立? 戲劇剛開始的目的不也是為了要教化人心嗎?
我知道現實的情況是有好有壞, 每當我說越南新娘的好就有人來嗆, 說越南新娘沒有這麼好, 我能說什麼呢, 他以自己的遭遇來否定所有的越南新娘並也一竿子把我打下船。今天我發文說那位金主老婆認為我是越南人不值的信任, 馬上又有站在越南新娘那邊的人來罵我說妳自己這樣不要牽拖別人, 他也太敏感了點吧, 他不知道的是金主是越南台商, 金主喜不喜歡越南人哪是我可以自己說的算的。
我只是一個演員, 我沒有選擇演哪裡人的權利, 我只求有戲演把戲演好就是做好本分, 至於你們喜歡和討厭越南人的兩派不要動不動就把氣出在我的身上, 我也是人生父母養的。
在此感謝記者朋友們給我發言的機會
討厭越南人 在 CC's everyday tits & bits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最近好想去越南觀光(但我明明高中時期最討厭越南人的啊)(這種政治不正確的話適合這樣公開說嗎)先吃吃越南小吃解解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