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覺得我爸媽的故事，奇幻到能拍偶像劇了 他倆高中就相戀，不過媽媽是中女中的，爸爸則在二中，而且爸爸家是在彰化鄉下務農的，很窮 相比媽媽家做紡織出口的，在那個時空背景下，又豈止是天地之差？ 兩人被發現，立刻遭到強烈打壓，外公甚至親自到二中找老師對談 幸好我媽的典型金牛女的倔脾氣，平時可以是很溫馴、寡言、聽話的，不太會去表達自己的情感，總是怕害羞，更怕尷尬，所以什麼都被動 但你要動到我愛的人事物，我就跟你拼命 固執又長情，你越是不讓我得到，我偏偏就越是非得到不可 現實？那什麼？能吃嗎？ 直接開大絕，罷課加禁食，要知道當時還是威權社會啊，名列前茅的千金說不來學校就不來了，還禁食弄到要進醫院，傳出去能聽嗎？ 外公也只得稍微妥協，表面還是禁止，但就睜隻眼閉隻眼，覺得小女生嘛，反正熱戀期過了就會分 怎麼也沒想到，被這兩個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小朋友給堅持了下來 不過也是爸爸爭氣，在那個上大學比登天難的年代，一個窮小子竟拚到了警大去，這才漸漸取得了外公的認可 聽起來是不是很浪漫？ 如果你這樣想，我只能說：媽的，那是因為你不是他們小孩 乾，可知有這種天天在放閃的父母，孩子有多慘嗎？ 隨便舉例，媽媽酷愛吃冰淇淋，所以每次都是整桶整桶的買，可都只分我一點點，我多吃幾口她都不肯 . 「妳太胖了，不能吃了」她護著冰淇淋，義正嚴辭地說 . 『可是媽，妳比我胖又比我矮欸』 . 「嗯啊」 . 我爸坐在一旁，一邊眼睛都還盯著電視，一邊心不在焉地插話 . 「但人家有老公了，妳有嗎？」 . 哇靠，這還是親生的嗎？ 懂不懂那種，從小到大不管犯了什麼錯，他們一定立刻站到統一陣營，然後開始男女雙打，兩個打妳一個的那種絕望感QQ 這就都算了，人家小孩上大學，父母不是都會很懷念，希望小孩多多回家嗎？ 我呢？ . 「媽，我這個周末回去喔」大一時，電話裡的我說 . 『蛤？』 . 對，你沒看錯，這就是她聽到自己女兒要回家的第一個反應，蛤 . 『不要啦』 . 『難得你爸有假，我想跟他去九份欸』 . 『妳不要來當電燈泡啦，之後再回來，乖齁』 . 來吧，就讓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其實就是個意外，對吧？對吧？？ . 再來說說我媽，她大概千金當慣了，沒什麼尊卑長幼的概念，跟我比起母女，還更像姊妹一些，我對化妝品、衣服穿搭的品味認知，都是她親自手把手教給我的 所以常常會互相吐槽，她也會跟我講心事 我真的是上高中有次姊妹聽我跟我媽講話，她驚嘆地問： . 「妳平時..都這樣跟妳媽講話的喔？」 . 我才知道媽媽跟女兒這麼好，連跟男友、老公什麼爭吵都會互相說，一起罵的，好像不是很正常..。 . . 她大學念的是師範英語，可能也是這樣，觀念很西方，個性悶騷卻實則浪漫 有次，睡前在找一條我喜歡的毯子，怎麼找找不到，卻無意間發現了本她以前的日記 裏頭基本就是那時候的IG吧，寫滿了各種碎念、雜記、抱怨，長短皆有，頗是有趣 當中不乏罵爸爸的，什麼 . 「他怎麼可以沒發現我剪頭髮了，觀察力低成這樣還當警察？我都為治安感到擔憂」 . 「今日好心幫他去送飯，他竟淺嘗一口就眉頭深鎖，問了句妳做的？嗯啊我答，他才表情痛苦地說好吃，喂喂，演技可以再好點嗎？」 . 最厲害的，是她可以邊罵邊寫情話 . 「好啦，知道你會偷看，生氣是生氣，又不是不愛你了，別慌」 . 「下次呢，你就來哄我，你哄我就不生氣了，很奇怪，你知道我這臭脾氣，別人講什麼我都會更氣的，但如果是你，就氣不起來了」 . 「我是氣搞不懂你為何自卑，以後你薪水肯定是會比我高的呀，我家裡如何又不是我如何」 . 「看過三毛和荷西的對話嗎？荷西問她妳是不是要嫁有錢人，三毛答：如果我不愛他，他是百萬富翁我也不嫁，如果我愛他，他是千萬富翁我也嫁 荷西就不滿啦，他說：講這麼多，妳還是要嫁有錢人嘛！三毛回曰：也是有例外的，如果是跟你，吃得飽就好了。荷西接著問：那妳吃的多嗎？三毛答：不多不多，以後還可以再吃少一點。 我也一樣啊，是你的話，我鞋子就可以再少買一點」 . 日記的最後，有記錄到爸爸的求婚 不得不說，真的很直男，直白又樸素無華地沒什麼浪漫可言 硬要找亮點，大概就其中：「以後不只衣服跟鞋子，我的餘光和餘生都給你」這句，勉強我覺得還行啦而已 說是這樣說，不過我還是讀到止不住地竊笑，然後也才恍然大悟，小時候爸爸有事沒事就給媽媽買鞋子，搞得我家都快變成批發商的原因是為什麼 而媽媽分明都已經有三櫃多的鞋子了，卻連一雙都捨不得丟，前陣子我只不過想丟雙她都已經穿破的鞋，她急了，竟就直接哭成了小女孩給我看的原因，又是什麼 那是他們的青春吧 一個字一個字的讀完，我彷彿都還能看到：那一年夏天，身穿著筆挺制服和柔軟裙擺，在台中滿溢的陽光底下，爸爸無奈地牽著一路蹦蹦跳跳媽媽行走的模樣 翻畢，清晨也已悄悄到來，透著窗，於泛黃的扉頁上，又撒了一紙的碎金 我讀到這本日記的時候，是剛邁入職場的秋天 離爸爸殉職，已過了三年 原來，已經三年。 __ 樂擎文 #你的故事我幫你寫 更多故事、訂書、投稿，請見 @luke7459 另，新書《願你的深情，能被溫柔以待》這次由皇冠出版，預計8/6會出來，8/13上到各書店，詳細訊息我會陸續在限時分享 又一年了，很感謝所有讀者的陪伴，亦誠摯希望這本新書大家也會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