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閱讀的興趣很狹隘，最喜歡看的是武俠小說，近些日子更只喜歡看古龍的武俠。

　　我沒什麼個性，很容易受人影響；無論在哪方面都好，影響我最深的，我想是我老爸
。

　　當然，閱讀武小這方面也是。

　　當時他告訴我：「古龍小說最好看的就是《多情劍客無情劍》與《蕭十一郎》。」

　　很合理也很合邏輯地，我接受了這個訊息，並且將他租回來的這兩部書翻完了。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我已記不清看完當下的感受，對《蕭十一郎》唯一最深的印象，
似乎只有他那趣味經典的“摔豆腐手”。

　　待到上了大學，對古龍有更多的涉獵與認識，雖仍肯定《多情劍客無情劍》不可動搖
的至高地位，但其他作品卻也深深吸引著我，《蕭十一郎》的可看性只留在遙遠的回憶之
中。

　　最近，ＰＴＴ古龍版上的大大開始轉載起關於《蕭十一郎》的文章，驀地，一陣熱血
的鼓動，我重新將它讀了一遍。

　　好看！真的好看！我不得不承認，老爸確實有他的獨到眼光。或許比起《多情劍客無
情劍》或《歡樂英雄》等特別的奇佳作品，《蕭十一郎》在古龍小說中的成就不算頂高；
但不能否認的是，它確實是一部相當精采且寫情至深的佳作。

　　在觀覽過板上諸位前輩的文章後，我想我無法像他們一般，深入地去探究文章裡頭的
深刻意涵或象徵，以下僅就我膚淺的眼光與想法，略為發表一下心得。

　　※　　　　　※　　　　　※

　　《蕭十一郎》是部愛情小說。

　　這是我看完的第一個感覺。

　　武俠小說中很少會脫離愛情因素，但或許是我孤陋寡聞，似乎極少作品像是《蕭十一
郎》一般，將整個故事的重心完全放在“愛情”上面。

　　十一郎，實一狼，蕭十一郎給我的感覺，確實有如一匹狼。

　　他獨來獨往，背負著世俗所給予的惡名，忍受著孤單寂寞，卻又有著自我的堅持，以
自己的方式傲然而活，活脫脫便是一匹狼的寫照。

　　而他也是個專一的人，就如同他口中從一而終的狼一樣。他愛的既然是沈璧君，就只
是愛沈璧君；儘管風四娘是那麼地迷人，且又深愛著他。

　　暮春三月，羊歡草長，天寒地凍，問誰飼狼？人心憐羊，狼心獨愴，天心難惻，世情
如霜……這首牧歌，幾乎每篇評論都會引用，我實在不想東施效顰，但若要描述蕭十一郎
的心境，卻沒有任何文字比它更貼切。

　　在我看來，蕭十一郎確實是個很有魅力，很有特色的人，他對沈璧君深切濃烈的愛意
與付出，委實令人不忍，令人感動。

　　但是更叫我動容的，卻是連城璧。

　　沈璧君嫣然一笑，道：「我知道，無論我要做什麼，你總是盡量想法子來陪我的。」
　　連城璧慢慢地倒了杯酒，放到她面前，忽然歎息了一聲，道：「只可惜我陪你的時候
太少，否則也不會發生這些事了。」
　　沈璧君又沉默了下來，良久良久，忽然問道：「你可知道這兩個月來究竟發生了些什
麼事？」
　　連城璧道：「我我知道了一切，卻不太清楚。」
　　沈璧君道：「你為什麼不問？」
　　連城璧道：「你已說了很多。」
　　沈璧君咬著嘴唇，道：「但你為什麼不問問我是怎麼會遇見蕭十一郎的？為什麼不問
我怎麼會天天見到他？」
　　為什麼？她忽然變得很激動，連城璧卻只是溫柔地凝注著她。
　　他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只說了一句：「因為我信任你。」

　　“因為我信任你”──這句話的情意是多麼深重！

　　儘管他的心態並沒有那麼沉靜，儘管他對蕭十一郎或有諸多不平，但他對沈璧君的信
任與愛，卻絕對不容質疑。

　　不知怎麼回事，我由衷地相信著連城璧說這句話是真心的。他內心的痛苦掙扎，我認
為是對於無知的恐懼，卻非是對妻子的懷疑。

　　我絕不否定他對蕭十一郎的妒火，因為他確實感受到對方比自己“更”暸解所愛；誠
如我絕不否定他對妻子的深情，因為他的的確確地愛著沈璧君。

　　電光一閃。她忽然發覺一個人癡癡地站在暴雨中，正癡癡地在瞧著她。
　　是連城璧！他怎麼也到了這裡？
　　沈璧君雖然並沒有看清他的面目，但這雙眼睛，眼睛裡所包含的這種情意，除了連城
璧還有誰？
　　她的腳步忽然似乎被一種雖然無形、但卻巨大的力量托住！
　　無論如何，連城璧畢竟是她的丈夫。
　　電光又一閃，這一次，她才看清了他。
　　他全身都已濕透，雨水從他頭上流下來，流過他的眼睛，流過他的臉，他卻只是癡癡
地站在那裡，動也不動。
　　他目中既沒有怨恨，也沒有憤怒，只是癡癡地望著她，全心全意地望著她，除了她之
外，他什麼都已瞧不見，什麼都不在乎。
　　連城璧本來永遠都是修飾整潔，風度翩翩的，無論任何人，在任何時候瞧見他，他都
像是一株臨風的玉樹，神采照人，一塵不染。
　　但現在
　　沈璧君從來也沒有看見他如此消沉，如此狼狽過。
　　她突然覺得一陣熱血上湧，連喉頭都似被塞住，情不自禁向他走了過去，嘎聲道：「
你你一直在跟著我？」
　　連城璧慢慢地點了點頭。
　　沈璧君道：「但你並沒有來攔住我。」
　　連城璧沉默了半晌，緩緩道，「只因我明白你的心意」沈璧君道：「你明白嗎？
真的明白？」
　　連城璧歎道：「若不是你，他不會落得如此地步，你怎麼能不救他？」
　　忽然間，沈璧君整個人似也癡了，心裡也不知是悲傷，還是歡喜？
　　「無論如何，他畢竟還是瞭解我的。」

　　雖然透過司徒中平的話，讀者不免將連城璧聯想為偽善的小人，但或許我本身比較喜
歡從光明面著眼，所以我情願相信連城璧的真心，司徒老頭的話我只當他是狗屁，被殺了
也活該。

　　如同古龍某篇序裡說的：人性並不僅是憤怒、仇恨、悲哀、恐懼，其中包括了愛與友
情，慷慨與俠義，幽默與同情。我們為什麼要特別著重其中醜惡的一面？

　　所以我相信連城璧。

　　至於殺小公子，嗯，蕭十一郎早該做的，連城璧不過是無心下的順手之勞，我只想說
殺得好。

　　沈璧君的頭突然抬起，定向連城璧，走到他面前，一字字道：「我也要走了。」
　　連城璧茫然道：「你也要走了麼？」
　　沈璧君看來竟然很鎮定，緩緩道：「無論他是死是活，我都要去陪著他。」
　　連城璧道：「我明白。」
　　沈璧君說得很慢，道：「可是，我還是不會做出對不起你的事，我一定會讓你覺得滿
意……。」

　　上面這段是連沈二人的結局(至少是《蕭十一郎》中的結局)，無奈，茫然，但卻堅決
，且真誠。

　　連城璧留不住沈璧君的心，至少換得了一個堅定的信諾；就像林詩音儘管愛著李尋歡
，卻始終認為自己是龍嘯雲的妻子。

　　她們的思想與做法在現代人眼中或許顯得愚蠢可笑，但這樣的情操，就有如人的理想
，儘管愚蠢，卻感人；儘管可笑，但偉大。

　　再來，若要論《蕭十一郎》一書的大成就，絕不能忽略了古龍筆下最特別女角之一的
風四娘。

　　關於她不同流俗的豪爽與熱情，已有太多同好描述，我也不想畫蛇添足；不過看到她
與蕭十一郎“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關係，不禁令我想到之前看過的板上轉文，逆時針
前輩在評《名劍風流》中的一句：“男女間的友誼本就難得，有的也很可能是一種遺憾。
”

　　若不是出了個沈璧君，蕭十一郎與風四娘之間，會否……？

　　只是，他們既然是交心的朋友，就算遺憾，卻也值得。

　　至於沈璧君，她和蕭十一郎的愛，與連城璧之間的互動，都很令我欣賞。不過對於她
的評論亦不少，我也躲個懶；只不知若要排列古龍筆下十大奇女子，沈璧君不知能不能擠
得進去？(風四娘是不用多提的了)

　　小公子就更不要說了，我厭惡邪惡的人，雖然比起那那些偽君子她算是可愛多了。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楊開泰。

　　除了在故事情節中被風四娘“發卡”一環令人心有戚戚焉外，其對風四娘用情之深，
亦不在蕭連二人對沈璧君的摯情之下。

　　風四娘回過頭，就瞧見了楊開泰。
　　他靜靜的站在那裡，還是站得那麼直、那麼穩。
　　這人就像是永遠不會變的。
　　他靜靜地瞧著風四娘，緩緩道：「我還是跟著你來了，就算你打死我，我也還是要跟
著你。」
　　平凡的言詞，沒有修飾，也不動聽。
　　但其中又藏著多少真情？
　　風四娘只覺得心頭熱了，忍不住撲過去，撲入他懷裡，道：「我希望你跟著我，永遠
跟著我，我絕不會再讓你傷心。」
　　楊開泰緊緊摟住了她，道：「就算你令我傷心也無妨，因為若是離開你，我只有更痛
苦、更傷心。」

　　楊開泰不是主角，比起蕭十一郎和連城璧，他的武功或許不值一哂，魅力更是差了一
大截。

　　但是他卻也是個深情且專一的人。

　　就算風四娘不愛他，他卻仍舊愛著風四娘。

　　換作是蕭連任一人，如果沈璧君愛的不是自己，他們仍會如此深愛著沈璧君嗎？

　　最後，以本書之中我深愛不已的橋段作結。

　　只見蕭十一郎笑嘻嘻地瞧著厲剛，過了半晌，忽然笑問道：「你練的這真是『大摔碑
手』嗎？」
　　厲剛道：「哼！」
　　蕭十一郎笑道：「依我看這絕不會是『大摔碑手』，而是另一門功夫。」
　　趙無極瞟了厲剛一眼，故意問道：「卻不知是哪一門功夫？」
　　蕭十一郎目光四轉，笑道：「這門功夫我恰巧也學過，我練給你們瞧瞧。」
　　他吃東西並不太挑嘴，只要是用豆子做的東西，無論是豆腐、豆乾、油豆腐、乾絲，
他都很喜歡吃，但酒一喝多，無論什麼都吃不下了。所以方纔他雖然要了盤紅燒豆腐，卻
留下了一大半，還放在那邊桌上。
　　此刻他竟搖搖擺擺地走了過去，伸出手將盤子裡的豆腐撈了幾塊出來，重重往地上一
摔。
　　豆腐自然立刻被摔得稀爛。
　　蕭十一郎居然一本正經地板著臉，道：「這門功夫叫『摔豆腐手』，和『大摔碑手』
是同路的功夫，只不過是師娘教出來的。」

　　古龍的鬼才運用在幽默上，總是令人捧腹大笑，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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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了許久，在歷經近兩個小時的奮鬥後，
總算完成了這篇不倫不類的心得，
自然不敢與BSL大與其他前輩的文章相比，
就僅是聊做分享罷了，請指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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