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adelaine (just fine...) 看板: AAAAAAAA
標題: 【轉錄】葉青 歌仔戲桂冠小生
時間: Thu Apr 13 11:15:12 2006

郭麗娟

曾經，葉青大過戲癮，觀眾也看得投入；曾經，葉青自組戲團，再創事業新高峰；曾經，葉青獲獎連連，國內外都肯定她；如今，葉青轉行傳銷，女媧石成為主角。

好久不見的歌仔戲小生葉青，近十年來專心投入傳銷事業，因為賣力演說，聲音更顯沙啞，上個月她出席一場慈善活動，讓人對這位深邃輪廓、明亮雙眸，在電視歌仔戲風靡全台時，迷煞不少婦女觀眾的「小生」相當懷念。當她字正腔圓地唱著歌仔戲的都馬調時，令人驚訝的是她是客家人，同時也流淌著原住民的血液；她的外婆是苗栗地區的平埔族原住民。

˙念學漢文 矯正台語

葉青出身戲劇之家，小時候姨媽組有歌仔戲班，葉青的母親曾在姨媽的歌仔戲班裡擔任小旦，從有記憶起，葉青就和父母親跟著家族的戲班子，東奔西逐地跑碼頭，「每次早晨醒來，睜開眼，聞到空氣中陌生的氣息，我就知道，自己又來到一個不知名的地方」。所以，她還沒學會說話，耳朵裡卻早就熟悉大人們哼唱的曲調。
隨著戲班奔波流動的幼年時光中，最讓她難以抹滅的記憶是，有一次，戲班在某地駐台，台前鑼鼓點打得正熱鬧，玩累睡著的她，朦朧之中，忽然覺得渾身溼淋淋地被抱出來，睜眼一看，四周一片火光，原來，散戲後，姐姐對著燭火卸妝，一陣風吹來，吹掀蚊帳，碰到燭火就燒了起來，連戲班演出用的布景也付之一炬，為了賠償損失，全家苦了好長一段日子。
儘管戲班老師覺得她資質不錯，母親也覺得她留在歌仔戲班沒什麼不好，可是最疼她的外婆卻反對她待在戲班，七歲那一年，就把她從岡山帶到苗栗，讓她揮別搖旗吶喊，擺袖抱拳的歌仔戲生涯。

小學六年期間，寒暑假時才跟著姨媽的戲班子跑碼頭，嚴格說來，那也是她和歌仔戲正式結緣的時光；清晨六點，當大人還沉睡夢鄉時，她就已起床和「綁班」的小朋友一起上課，老師打著拍子一字一句教唱，她和同學用童稚的嗓音唱著幽怨的歌仔調，幾個寒暑假下來，多多少少也打下一些基礎，漸漸的，姨媽也會派些比較需要演唱的角色叫她上台。
十三歲那一年，葉青接過第一張畢業證書，卻也從此告別學生生涯。家中的處境讓她瞭解自己不可能再升學，於是從苗栗回到岡山，到台南縣一個叫「海埔仔厝」的村子，在百貨行當店員。白天上班，下班後就到私塾重溫學生滋味，整整兩年，她就在私塾當了兩年的「晚學仔」，搖頭晃腦地從《三字經》讀到《幼學瓊林》，一字一句地唸頌漢文，學習漢文中也矯正了她那一口蹩腳的台語。

「由於小學時期在客家人聚集的苗栗就讀，外婆為了讓我儘快適應環境，日常生活中都以客語交談。」但是，她那一口帶著濃厚客語腔調的台語，常讓人聽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如今葉青能說得一口字正腔圓的台語，都是靠苦練而來。

˙闖蕩銀河 成就不凡

憑著一口字正腔圓的台語與臨場鎮靜的表現，荳蔻年華的葉青一腳跳入銀河，從一個安於現狀的女店員走上拍片演戲這條路。
在台語片中，葉青從臨時演員、基本演員、配角，再到獨當一面成為女主角；從一句台詞都沒有的臨時演員到有機會擔綱演主角，前後也熬了三、四年。後來台語片括起武俠風，敬業的她在台北圓環拜頗負盛名的廖五常先生為師，苦學一年多的拳腳功夫，葉青表示：「畢竟演戲總要先看架式，架式撐足了，戲自然好看，武俠片更是如此。」
在台語片闖蕩出名氣後，葉青已警覺到台語片市場已露出疲態，因此，當一九六九年中國電視公司開播，準備招募歌仔戲團，盛大推出電視歌仔戲。葉青在柳青的推薦下，毅然轉入電視圈，讓自己從新人學起，重續歌仔戲緣。一九六九年，葉青進入中國電視公司演出歌仔戲，在劉鍾元、陳聰明、石文戶等前輩的調教下，葉青從基本的七字仔調、都馬調、南管調等學起，並一板一眼地練習各種身段、台步、眼神。電視歌仔戲推出時，彩色電視尚未上市，觀眾所看到的歌仔戲，就像是把內台劇舞台框起來，「那時候，每天中午播出，星期天休息，除了星期三是用錄影剪接的方式
製作外，其餘五天都是現場演出，沒有ＮＧ的機會。」所以每到星期三就是葉青看電視，檢討自己演出缺失的時候。

˙扮相俊俏 好戲連台

和現在一樣，任何電視節目播出，都需要有廣告在背後支撐，當時電視台歌仔戲團林立，競爭激烈，反而造成四分五裂的現象，台灣電視公司有意撮合各個歌仔戲團精英，組成聯合歌仔戲團，基於和過去的製作群相處融洽，葉青加入台視，成為團中一員。
加入台視的第一檔戲是一九七二年的新戲碼【七俠五義】，她飾演錦毛鼠白玉堂，楊麗花飾演南俠展昭，兩人聯合製作、主演，推出後大受喜愛。白玉堂的俊秀俠義風采，同時有些睥睨一切、小心眼的矛盾性格，讓葉青演來大呼過癮，這也是她演出歌仔戲以來最喜歡的角色之一。

這齣【七俠五義】不僅讓葉青大過戲癮，觀眾也看得投入，最後，當白玉堂硬闖沖宵樓而落入陷阱時，電視台電話開始響個不停，觀眾不願白玉堂就此橫死機關之中，希望更改白玉堂命運的大有人在。觀眾熱烈的程度，讓她更有信心拓展戲路，挑戰不同的角色。如在【薛仁貴東征】中飾演薛仁貴、【西漢演義】中一人分飾角色性格迥異的楚霸王和劉如意，這齣戲連演一○六集，創下電視史上歌仔戲演出記錄，當時一集三十分鐘的節目中，廣告竟占了二十多分鐘，就可想見這齣戲受歡迎的程度。

一九七四年，在【三國演義】中扮演關公，首創由女性在電視上飾演關公的先例，卻也讓她吃足了苦頭。有一場「關公過五關斬六將」的重頭戲，外景隊伍聲勢浩大的到小坪頂出外景，葉青臉上需塗上彩妝紅脂、黏上長鬚、再穿上笨重的盔甲，單是這項工程就夠折騰人的，好不容易穿戴完畢，正想休息一下，突然變天，山霧瀰漫，濕氣厚重，導演拉開嗓子猛喊：「叫葉青快來，這種氣氛拍關公過五關的場面最好。」

葉青一聽，穿著厚重的盔甲，跑向導演，劇務立即拖來一把大刀（當然是關公的青龍偃月寶刀），葉青氣喘吁吁地拿起那把重達數十斤的寶刀，應導演要求「斬」了蔡陽、文醜兩位魏將後，她已經手酸腳軟，導演還想接著拍「斬」顏良，幸好老天幫忙下起雨來了，導演只好放過葉青，喊「收工」。
在台視的這幾年，可說是電視歌仔戲最受歡迎，最顛峰的黃金時期，一九七六年，新加坡「人民基金會」也聞風而來，邀請台視歌仔戲團到新加坡公演。儘管歌仔戲的魅力風靡海外，但時勢再度轉變，三台中碩果僅存的台視聯合歌劇團也於一九七七年宣告解散。

歌仔戲從三家電視台消聲匿跡了三年後，一九八○年，歌仔戲又重整旗鼓再現螢光幕，台視動用關係和葉青簽下一年合約，原以為可以重披戲袍，再唱一回都馬調，再演一回帝相公侯，然而事情的發展出乎她的意料。

葉青和原已在台視的楊麗花原本就存在著微妙的緊張關係，加上台視並未履行合約中，歌仔戲由兩人輪流各演一檔的承諾，葉青於是在第二年寄出不續約存證信函，但受限於當時所謂「三台默契」的陋規，若不能拿到台視的不續約證明，則在其他台也難有容身之處。
不甘受困的葉青，在一九八一年六月，舉行記者會，向媒體陳述事情經過與原委，表明身為演藝人員有權選擇做自由演員。不少朋友對她的行徑感到擔憂，她所頂撞的是電視台長久以來最敏感的問題，然而自認爭的是一個「理」字，加上各方戲迷的支持，媒體也撻伐「三台默契」的不合理，逼得新聞局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同年七月十九日，葉青從電視台拿到編號「○○一」的證明書，這也是台灣電視史上第一張「未續約證明」。

˙自組戲團 另闢江山

一九八二年，葉青加入華視，自組「神仙歌仔戲團」，後更名為「華視葉青歌仔戲團」， 葉青表示：「演戲的樂趣就是，今天你演張三，明天又可扮李四，可以卑微可以尊貴，可以武俠可以文藝，可以勇敢可以溫柔，可以穿梭時光隧道往來歷朝人物之間，經歷人間百態，可以比一般人體會更多不同的人生。」

早年野台戲時代，曾由男性擔任主要男、女主角的例子，但僅維持很短的時間，隨著日後歌仔戲的發展，小生的角色通常是由女性反串。一九八四年，葉青在【孟麗君】一劇中，找來楊懷民擔任男主角演出皇甫少華。在傳統歌仔戲裡，這種由男性直接擔任小生角色的事，可說幾乎不曾有過。

回想起當時所做的決定，葉青表示，雖然大家都認為她的決定太過冒險與大膽，但她相信自己的眼光與判斷，加上楊懷民本身也很用功，他雖然是第一次參加歌仔戲的演出，但準備功夫卻相當可觀，他錄下幾十首歌仔戲變調曲，沒事就唱，不懂就問，葉青就曾在半夜一點多接到楊懷民求救的電話，三更半夜的，葉青在電話這頭教，他在那頭就把內容錄下來，用功的程度讓人佩服。

˙第一小生 轉行傳銷

劇本是歌仔戲的生命，劇本寫得好，戲就成功了一半。電視歌仔戲蓬勃發展了三十幾年，新生代演員不斷加入，但好的編劇人才卻鳳毛麟爪，鮮有人投入，這倒是件令人感到擔憂的事，畢竟不論創作劇本或重新編寫老戲碼，都需要有才華的編劇來為歌仔戲注入新生命。

和葉青有二十幾年交情的狄珊，就是位擅於編寫新劇本的高手，「狄珊編寫劇情絲絲入扣，不落俗套而能感動人，加上文字功力深厚，像是傳統宮廷戲，官宦人家的台詞多是官話，口白、音韻都有一定的考究，唱詞的部份，更需配合不同曲調，和劇情發展作適當表現。」一九八五年，葉青一連推出六檔戲，狄珊寫劇本寫到手軟，但這樣的辛苦是有代價的。一九七八年，狄珊編寫劇本，葉青主演的【春江花月夜】獲第二十四屆金鐘獎、一九九○以【孔明三氣周瑜】、一九九一以【秋江煙雲】，連續獲第二十六屆和二十七屆金鐘獎。

一九九三年，葉青答應為第一屆台北國際藝術節在國家戲劇院推出一齣歌仔戲，當她為了劇本在傷神時，石文戶導演推薦一部全新創作的戲碼【冉冉紅塵】。一般傳統歌仔戲總是好人好到底，壞人壞透骨，這齣「公堂戲」卻不走典形化的路線，主角新官上任，有抱負卻懦弱，有良心卻畏權勢，面對善惡衝突時的心理掙扎，也跳脫歌仔戲的刻版規矩，在人性及心理起伏較見深度。

一九九三年，她獲選紐約文化局及美華藝術協會「亞洲最傑出藝人」，同年十二月獲邀在美國紐約林肯中心演出，這是該中心成立一百五十年以來，第一次有代表台灣本土文化的歌仔戲上舞台。報章媒體紛紛以「台灣第一小生」、「葉青紅塵裡裹桂冠」來讚譽她。

但這位頂著桂冠的小生，在十幾年前開始經營女媧石事業，近十年來因專心投入傳銷事業，鮮少出現在螢光幕前，喜歡看葉青歌仔戲的人，若想看她再度粉墨登場比畫身段、再唱一段都馬調，恐怕須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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