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嘅夜景原來咁靚，咁靚嘅嘢一下就冇晒，真係有啲唔抵。】 當一班逆流大叔穿上那件印住「英雄本色」及Mark哥剪影的戰衣，好有氣勢地邁步向前時，最後生的威廉忍唔住問：其實個名會唔會娘咗啲？ 陳龍只說：「《英雄本色》是永恆的。」 Yes，《英雄本色》是永恆的。 《英雄本色》上映那一年﹐我還是小學生，不太明白Mark哥豪哥他們幹的究竟是甚麼勾當，也不明白「英雄」二字的真實含義，而只知道他們都極度有型——咁當然又以單拖雙槍血洗楓林閣的Mark哥比較有型。 至於那個本來只幫Mark哥豪哥揸車的阿成，則是X街，徹徹底底的X街——作為小學生的我不知道「英雄」含義，反而過分早熟地明瞭「X街」意義；人大咗，更深切體會到，在現實中你近乎冇可能識到Mark哥豪哥，反而放眼盡是阿成呢類正宗X街。 那幾年，因為《英雄本色》太成功，人人都爭住拍英雄片，讓我睇了大量身穿長褸的乜哥物哥，讓我睇了太多忠肝義膽……但就是冇一個阿哥，及得上Mark哥；冇一齣英雄片，及得上《英雄本色》。 不像陳龍，我家裡沒有珍藏《英雄本色》LD，但估計陳龍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英雄本色》震撼的年齡，應該同我差唔多（頂籠大我幾年）；然後，我和他都各自長大，由一個曾經有夢的少年，變成一個再不敢言夢的大叔——一個眼前有著大量現實問題有待解決但又似乎解決不了的大叔。 置身逆流中，再用力都只是徒勞無功。在餘下人生中唯一可以做的，就似乎是間唔中翻炒吓《英雄本色》，一邊回味當年的震撼，一邊反芻那些已經追不回的時光。 但Mark哥給我們的教誨明明不是這樣的。 當他為豪哥報仇而在楓林閣一役中了槍傷，跛咗，返到香港，只能做一個抹車佬，承受著忍受著阿成掟錢落地、當自己乞兒的恥辱，整整三年忍氣吞聲，但他由始至終都有認命，只為等待與昔日好兄弟再戰江湖。 當他終於再見豪哥，但眼前的豪哥已不再是昔日他所認識的豪哥，他忍唔住說了一段已經成為一代香港人回憶的說話：「我衰咗三年，我等呢個機會，爭番口氣，唔係要證明話俾人聽我威，只係想話俾人聽我唔見咗嘅嘢我想自己攞番！」 我唔見咗嘅嘢我想自己攞番——而絕對不是靠別人因可憐自己而伸出援手，施捨。 因為只有自己才明白自己究竟唔見咗乜嘢，才知道想攞番乜嘢：Mark哥想攞番的不是著Mark哥褸時的威水與風光，而是被別人一手奪去的尊嚴；豪哥想攞番身為杰仔大佬的尊嚴；吳宇森想攞番作為導演的尊嚴；（被批死為票房毒藥的）周潤發想攞番演員的應有尊嚴…… 我終於明白了陳龍堅持以「英雄本色」作為龍舟隊隊名的理由——「英雄本色」所指涉的，不只是一齣經典的電影，不只是一個男人的回憶，更是一個喚起生命力量、叫自己找回尊嚴的名字——「其實尊嚴從來唔使問人攞，係喺自己身上搵嘅。」 《英雄本色》有一場戲，以前睇，感覺不大，一直以來亦冇乜人會提起，但估不到事隔多年後重溫我才被觸動。Mark哥被阿成班手下打鑊甘後，在山頭與豪哥遙望香港夜景時，突然慨嘆：「真係估唔到香港嘅夜景原來咁靚，咁靚嘅嘢一下就冇晒，真係有啲唔抵。」 這些年來，香港究竟唔見咗啲乜？只有身為香港人的我們才能明白。 #英雄本色 #逆流大叔 #去年舊文

* 《英雄本色》中逾越的身份政治 — 「我衰咗三年，我等緊個機會，爭番口氣。唔係要證明話畀人聽我威，只係想話畀人聽，我唔見咗嘅嘢我想自己攞番！」 Mark哥《英雄本色》 — 喺電影《英雄本色》入面，最核心嘅概念就係「兄弟」呢兩個字，而再加以引伸，就係當中身份政治嘅論辯。 — 黑社會一定係壞人，而做警察又一定係好人？喺套戲入面，李子雄、周潤發、狄龍同張國榮糾纏而成千絲萬縷嘅關係：張國榮同狄龍係親兄弟，而狄龍同周潤發係一世嘅好兄弟，佢哋同李子雄又係曾經嘅兄弟，而後面果三個人又係賊，張國榮係兵，但對錯究竟可以點樣去判斷呢？ — Mark哥同宋子豪係曾經風光一時嘅大佬，有錢到用銀紙嚟點煙，有錢到可以提早收山。但好景不常，因為一次台灣之旅，一個要坐監，一個變咗殘廢，由大佬變成要揸的士代客泊車，成為社會上最底層嘅人。 — 而面對人生入面嘅困境，狄龍想改過自新，但Mark就想繼續做世界，因而講咗上述嘅果番說話。好記得MARK嘅電影初段嘅一場戲，有錢有面嘅佢因為肚餓而幫襯街邊嘅小販買腸粉，到比警察追果陣佢願意幫小販走佬；而當李子雄一朝得意嘅時候，佢將MARK哥嘅泊車酬勞掉落地下。一個人係個咩人，唔係因為你嘅身份，幾有權力幾有地位，著咩衫住咩樓戴咩靚錶，而係有關於你嘅心態同行為。 — 張國榮因為知道自己嘅哥哥係黑社會，覺得佢害咗自己呀爸同搞到自己無得升職，所以同狄龍講：「唔好再比我見到你！」喺雨中打咗自己呀哥一獲。因為身份，因為只係睇表面，我哋好容易會對唔同嘅人同事作出判斷，呢樣嘢就好似兵同賊嘅身份咁，黑白分明。 — 但張國榮永遠都無諗過，如果無哥哥狄龍嘅幫手，佢可能會無大屋住，可能無得讀大學，可能考唔到警察。狄龍兩次主動接觸李子雄，原來都係為咗張國榮自己，第一次係為咗保佢，第二次係希望向細佬證明自己改錯嘅心。 — 喺電影最後嘅果場槍戰入面，張國榮終於明白乜嘢係超越二元身份嘅思考，MARK哥佢明明可以揸大飛走，但竟然選擇返轉頭。非親非故嘅兩個人，義氣可以贏過自己同自己嘅親生哥哥，周潤發為咗復仇喺楓林閣就可以奮不顧身。張國榮當下就明白，重點唔係你嘅身份或者現時嘅處境，而係你嘅行為同原則，狄龍做賊唔一定係大奸大惡嘅壞人，解開咗電影入面最大嘅戲劇衝突。 — 咬住牙籤都可以做英雄，飲過尿咁又點？中國人有句說話叫「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意思係封侯拜相嘅英雄並唔係天生嘅，最重要係靠自己嘅努力同對原則嘅堅持。以電影嘅話語去講，就係你嘅「英雄本色」，而呢種「本色」，是永恆的。 — 畫作：塵阿力映畫 （請大家多多支持阿力嘅專頁，堅持畫畫唔係容易嘅事，嚟緊仲會有好多香港電影嘅插畫！比like支持吓咁靚嘅fan art啦！！）

【逆流的大叔，英雄的本色】 散場一刻我確定了一點：《逆流大叔》，好睇。 世界已經太複雜，暫且簡單一點，把電影只分成兩類：好睇的 & 唔好睇的。 《逆流大叔》肯定屬於「好睇的」電影。好睇在那份平實。 平實可以是黃淑儀的日常處境：處身老婆同老母的永恆口水戰之間，加埋兩個女嘈嘈閉，一家五口屈在一個幾百呎公屋單位，真正鬆口氣時刻，竟然是返工時候。 平實可以是威廉的選擇兩難：應該為了迎合女友而放棄做運動員的夢想？抑或為了夢想而放棄女友？ 平實可以是泰哥的外強中乾：表面上，是一個黑實大隻只管站在資方立場的冷血X街高層，實際上，是一個因老婆有外遇而只懂得匿在廁所爆喊的軟弱男士。 平實可以是陳龍的不斷付出：孤家寡人，卻為了一段不知道能否開花結果的感情默默守候，出錢又出力，煮飯兼幫人湊埋女。 他們各有各的方向與煩惱，因為一份工，平實地走在一起，又因為呢份工，被安排坐上一條船——嚴格來說是龍舟，不得不同舟共濟。 平實還包括：到最後，都只能得到一個平實的可能發展。 既可以像青春的威廉，諗通諗透，為自己人生帶來一個重大改變；但更常見的情況其實像大叔黃淑儀，繼續一家五口踎在那幾百呎公屋單位，婆媳繼續紛爭，兩個女繼續百厭，但至少身為（所謂）一家之主的他，不再是見到問題就逃避，儘管生活上一切（煩惱）繼續如常不變。 畢竟大部分人的生活本質就是平實——平凡而真實，而不是係唔係都熱血。今時今日香港大叔的平實故事，可不是《少年Jump》的熱血Story。 又因為平實，出自佢哋把口的對白都是自然的，以致連他們爆的粗口也是自然的，不像近年某些以本土為己任的電影，刻意地讓角色們刻意地爆一些粗俾觀眾聽，而不是發自內心自然而然地爆。陳龍黃淑儀威廉每一粒粗口都源自生活，源自平實生活中的喜怒哀樂。 也因為平實，那些喜怒哀樂都是自然都是有感而發——當然，對比一個地方的前途命運，引發這些喜怒哀樂的源頭可能都輕得微不足道，但對大部分人來說，真正令他們念茲在茲的往往就是這一種輕。 不像近年某些本土電影係唔係都將平凡眾生的所思所想所感連結到香港命運，《逆流大叔》沒有刻意把四個平實生命的故事，提升到一個宏大命題，但你又會如實地感到，陳龍黃淑儀泰哥威廉都是真的香港人，都是真實地跟你同呼同吸、面對著香港問題的真香港人。 因為只有香港（男）人才會透徹明白《英雄本色》的永恆意義。 我們都不是Mark哥，但至少可以擁有Mark哥的態度。現實的英雄不震要揸雙槍血洗楓林閣，而應該是對生命還有感覺。 （原文刊於 @am730hk ） #月巴事 #逆流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