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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把受到各種框架限制的續集電影拍得好，往往比單純拍部新片更為困難。1999年純系列
電影之最<星際大戰>，開啟把劇情逆推回首部曲的風潮後，似乎為續集難拍提供了一個解
方；而在<金牌特務>，這更像一個全新系列創作的起點。話雖如此，<金士曼起源>維持了
此系列作品，似乎總對應著不同(盎格魯社會)時代情懷的構造：第一集科技巨擘對國家秩
序的挑戰、第二集嬰兒潮世代的鄉愁、那第三集或許就是一戰與蘇聯革命百年的世紀反思
吧？

所謂歐洲與沒有歷史的人。電影開始當1902年牛津公爵一家來到第二次波爾戰爭集中營時
，就透過公爵夫人之口，說出或許是歐洲貴族概念最重要的精隨：出身尊貴者理當以身作
則，理當關懷弱者~當然這種貴族義務，可能純然是啟蒙運動產物，但這或許也對比本片所
一再強調、當代歷史學家對一戰始終質疑的問題："歐洲祖母"維多利亞女皇的孫子輩，是
如何在不負責任的夢遊間，為自己與全人類造成如此龐大的浩劫？波爾戰爭期間人權運動
先鋒Emily Hobhouse的人生，當然沒有同名的劇中腳色悲慘；但電影裡遇襲後和平主義信
念更為強烈的牛津公爵，顯然也分享了真實世界中Emily Hobhouse在一戰期間的反戰態度
(與當時隨之而來的責難)。

要找人演一位古老的英國貴族，有誰比Ralph Fiennes適合呢？他可真有個諾曼姓呢！時序
快轉到一戰爆發前夕，公爵之子Conrad一如所有貴族子弟對從軍報國躍躍欲試，卻遭到公
爵的強烈反對。雖然未有進一步說明，對英國歷史略有了解的觀眾，從畫面就能發現公爵
是在玷汙了帝國正義之師形象的喀土木之圍前後，得到他的維多利亞十字勳章。從這麼一
個貴族輝格黨人的設定，也能理解公爵為何是胸懷改革二元帝國理想的斐迪南大公友人，
並被英國老將軍Kitchener委託去與大公溝通。

安排Kitchener這位歷史人物出現耐人尋味。在波爾戰爭期間，他是預示了後來全面戰爭到
來的焦土策略執行者，而他最有名的事蹟其實恐怕是那張國家需要你的全民動員海報，及
悲劇性地在英國領海誤觸水雷。難道這部戲相當合乎好萊塢近年標準地，讓英雄不但得有
黑人與女人，還得有性向被研究多時的未出櫃軍人？不管如何，manners maketh men，一
個具有貴族氣息的行動也包容著各種出身理念相同者，而黑人管家與英國保姆則是龐大情
報網路的實際營運者。都說真實情報員絕非到處自介我是占士邦，以各種僕役潛伏各國政
府，牛津公爵是現代情報組織先鋒。

雖然不讓Conrad參軍，這個貴族家庭情報網卻應親戚Yusupov親王之邀，到俄羅斯除去妖僧
拉斯普丁~我認為這是本片最精采的段落，卻也是敘事侷限的開端。相比於前兩集作品那種
老間諜片誇張打鬥的詼諧感，這部嚴肅許多的首部曲只有在這裡才讓人會心一笑。即使在
正史裡也有各種淫亂名聲的拉斯普丁，因為本身就是太奇妙的存在，以致於講著怪腔怪調
的英文(雖然本片讓所有國家的人都各自怪腔怪調地講英語，但驚人的是所有真實存在的人
物根據歷史紀錄，至少都有基礎英語能力~除了來自南俄農村的聖愚)帶著妖嬌女伴出場，
也都可以理解。與拉斯普丁的打鬥配合柴可夫斯基<1812序曲>，延續了首作艾爾加<威風凜
凜進行曲>的風格，看來更是相當過癮。

然而說這是本片的侷限在於，當這部電影試著去談論一些更複雜的歷史議題，並且小心翼
翼地翻找英國的各種文化符碼時，對牽涉其中的各國背景卻有著英語娛樂片傳統上的輕忽
~而我們談的甚至是同屬歐洲文化圈的國家，而非什麼遙遠國度。以最精華的拉斯普丁段落
而言，Yusupov親王幾乎沒有出現。而在真實歷史裡，因為行刺而後來甚至得到革命黨人護
送離開的Yusupov親王，其所屬的Yusupov家族不但是俄羅斯帝國最富有的家族之一，還有
來自帖木爾帝國的蒙古-韃靼文化傳統，並在廣泊富饒的烏拉山麓累積龐大財富。會與這樣
的家族有著如此親密的連結，主角牛津公爵家族理當會有更複雜的脈絡刻劃，但在某種007
式"for king and the country"的概念下，這些理所當然的背景卻只能被全盤忽略。

或許這就是又一部一戰百年紀念作品，懷著英國人對歷史的光榮又同步帶著進步人士對戰
爭的反感。搭著非常吸引人的火車離開俄羅斯後，整部片像是在趕時間般重演著第一次世
界大戰的幾個重要環節。像惡魔黨般在遺世孤立的山上開會，匯集一戰各大反派(?)人物的
會議中，主席的身分細節逐步洩露，底下腳色則忙著在各國首都製造動亂。德國外交部次
長Zimmermann的電報事件，成了打扮像是<法櫃奇兵>裡奇怪納粹博士的Hanussen的陰謀。
這時不顧反對從軍的Conrad，雖被調離戰場卻頂替一個蘇格蘭小兵立下戰功，然後因偽造
身分意外被殺。這段戰爭場面雖然浩大感人，在劇情上卻只像是讓導演拍個一戰紀念，像
是每年別上罌粟花。

在喬治五世的激勵下，牛津公爵重拾鬥志接續愛子事業。在美國大使館遇到瑪塔哈利(覺得
有點眼熟，後來發現是德語片常出現的奧地利演員Valerie Pachner)，不但發現她對美國
總統威爾遜仙人跳以阻止美國參戰，還用圍巾的克什米爾羊毛材質找到被眾多搶戲山羊圍
繞的反派基地。使用當時的高科技(或許本片唯一的"高科技")降落傘來到山上，公爵打敗
其實就是Kitchener蘇格蘭副官的反派領袖。片尾喬治五世感嘆表兄弟的結局與本來也可能
在英國爆發的革命(又是常見的一戰百年論辯)，而牛津公爵則邀國王到倫敦顯貴密會的金
士曼裁縫店，以家人所喜愛的圓桌武士人物為代號，籌組了金士曼。

比起前作，主角以外的腳色在本片更為吃重。男主角當然沒話說，保姆Gemma Arterton或
許最討喜。但要說最讓人覺得突出的演技，應該還是Rhys Ifans要演出看起來就很累的拉
斯普丁吧！音樂相當精采，畫面也還是相當有張力，只是或許導演想要談論的歷史架構真
的太過龐大了！讓列寧逼迫沙皇退位這段，尤其會讓人覺得電影下半趕場實在趕的太過頭
。作為激起普通人的歷史興趣，或者提供一個兩小時的娛樂看看精湛的演技，本片仍然值
得一看；而對任何古典樂迷，坐到片尾曲最後一刻再聽一次柴可夫斯基拼湊，更還是有趣
的經驗！但比起前兩集，本片還是稍微遜色了一些！也許對導演與編劇而言，努力把那麼
多事情壓縮進入一部電影，更重要的是對某種宏大敘事的癡迷：第一次世界大戰象徵開啟
的新時代，<金牌特務>系列的新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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