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首飾(中)

無限? 永恆? 果然是神話(也是廢話).

年輕的時候被灌了太多流行歌曲和瓊瑤小說的愛情毒素, 談戀愛還相信海枯石爛這種鬼話, 現在不了. 我比較相信人死如燈滅, 愛情也是, 緣起緣滅, 趕快投胎轉世, 另尋生路吧.

小時候, 沒有能力去觀察, 也不會對父母的其他生活面(比如社交或是妯娌間的恩怨妒仇)感興趣. 往往是父母過世後, 做孩子的才重新發現自己的父母.

媽媽和所有的女人一樣都愛漂亮, 後來整理她的房間時赫然發現幾個衣櫃的衣服, 上百上千… (還有一件不知真假的豹紋皮草大衣 – 台灣何時穿得上啊?). 都是訂做的. 想必是那個時代如此, 或是我媽特別愛美, 她極少買成衣, 多是找人訂製的.

害我們後來要捐出去都有點困難: 是我媽歷年來的身材啊, 要跟她剛好合身的還不容易呢.

找到一張當年她和同事出遊的大合照, 拿起來看, 視線立刻焦距在她身上: 所有的(男女)人都是素色衣服, 就我媽一身大紅大花, 還戴墨鏡耍酷.

真是懂得超前部署超越時代的媽媽. 可惜我也沒遺傳到這個. 總的來說, 我媽是花蝴蝶, 我爸土炮土到掉渣. 也是兩人個性的反射. 我比較像掉渣的土炮爸爸.

媽過世前幾年已經搬到樓下, 方便輪椅行動進出, 二樓的房間很多年沒人整理了. 一整理起來, 像是面對一個已經離開但是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首先有無數的錢幣紀念幣金幣銀幣, 成套的, 零散的, 紀念蔣公光復節的, 鐵路周年十二生肖… 想見當年政府為了向民間”募款”, 出了多少行銷點子. 敢情媽媽非常忠黨愛國, 來者不拒, 照單全收.

最詭異的是有很多國家的不同錢幣鈔票. 我自以為還算去過一些國家, 可是看到媽留下的伊朗, 尼日, 南非, 剛果… 等遠得要命的國家的錢幣鈔票時, 我只能佩服媽媽當年以一本台灣護照遊遍五大洲的驚人足跡. 那個時代要飛這些國家談何容易, 簽證也難簽. 就別提一輩子只當縣政府小科員的媽媽竟然可以在沒有一休一例的假期制度裡, 如此暢遊世界各地.

錢幣以外還有郵票.

媽媽當年是用會員制的, 郵局出新票一定寄來, 不用特別去郵局排隊搶. 有個郵局帳戶固定扣款. 這也罷了, 媽留下的郵票往往不只是一套, 而是一整疊像海報月曆. 我就記得有一疊40-50張清明上河圖全套的.

我媽一生只有買郵, 沒有集郵, 更說不上集郵愛好, 花這麼多錢買這些幹嘛? 而且不整理, 只是堆積著. 大概跟同時代的許多老百姓一樣, 相信政府宣傳郵票錢幣保值升值, 抱著抱著, 有一天就發大財值錢了.

這些過了半個世紀的舊物真的值錢了嗎? 不知道, 這得問我哥, 因為有一天他從台北開了車子回彰化, 偷偷摸摸地把幾大箱的錢幣郵票都搬走了, 不告而別, 從以下落不明.

是錢幣郵票下落不明啦, 不是我哥.

可是要了解媽媽, 不能用錢幣郵票, 要用梳妝檯上的香水化妝品, 抽屜裡的萬金油雪花膏, 衣櫃裡始終沒打開用的小錢包, 手帕, 絲巾…

當然還有首飾. 除了金飾, 媽媽對玉手環似乎情有獨鍾(中)

【夜谷當舖24小時營業】
　
（1）http://bit.ly/2Kl04tL
（2）https://bit.ly/2xkqNyg
　
我是夜谷當舖的老板娘，我並不是老板的老婆。
當舖六代都由女人經營，因為女人，最能看穿人心。
　
現代有銀行和財務公司，很多人說，當舖已是被時代淘汰的產物。
　
以古以來，當舖都是為了替人解決當下煩惱而存在。只是現代的人，以為只要有錢就能解決所有問題罷了。
　
在當舖眼中，當押品並沒有統一的價值，有時候高，有時候低。我們會依據客人所需要的來決定當押品的價值。
　
一個為了治母親惡疾的兒子，他全身上下都值錢。
一個想奮身一搏的賭徒，連狗屎也比他值錢得多。
　
就好像以下這位客人，他是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名叫志健，眼神凌厲，不知從哪裡來的一臉自信走進當舖。
　
「我把這些都賣了。」志健從背包中拿出許多物品放在櫃檯。
　
「喂喂小子，你在展示你的人生嗎？」
　
我掃視他拿出來的東西，有童年的玩具車，紀念版的郵票，遊戲卡牌，有球星簽名的足球，一枝舊結他，手提電腦，還有一份包裝精美，還沒拆開的禮物…
　
不難看出這些東西都是他從小到大的興趣與玩物。
　
「保存得真好。」我拿起玩具車一看，包裝盒雖然有點褪色，但完全沒有凹陷和挖痕，像新的一樣。
　
「當然！這已經是絕版了！我知道它很值錢，所以一直將它保存好。還有這張遊戲卡，全球只限量十張，而且每一張背後都有獨立號碼，我這張編號是003！」
　
接著，志健很有氣勢的把一張證書放在櫃檯上：「我就怕你們當舖不懂，連國際認證書都帶來了！」
　
「哎喲喲，你這小子竟然說我不懂？！」我打開身後的藏寶櫃，它擁有無限量的儲存空間，存放多年來的當押品，有時候打開櫃探頭一看，還能聽到奇怪的嘶叫聲，和有人求救的悲鳴。
　
只要物件面積能放得進櫃子裡，藏寶櫃就能永久保存。雖然櫃沒有上鎖，但只有當舖主人才能打開這櫃子，我只需要意念一動，便能輕易找到裡面的東西。
　
我從櫃中拿出幾張遊戲卡閣在櫃檯上，志健一看，雙眼瞬間發開光茫。
　
「這、這…」
「001、002都在我手上，早幾年有人用它做當押物，對了，你賣這些東西幹嗎？很急著要用錢嗎？」
　
「廢話！有誰不想要錢啊？」志健的眼神變了。
「那我問你，我把錢給你之後，你想用來做什麼？」
「儲起來，我要在30歲之前買樓！」
「唷唷，真偉大的夢想，然後呢？」
「然後？！」
「對，買樓之後呢？」
「然後我就會很快樂，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自由了！」
　
我納悶的看著志健…
　
「你這邏輯是從哪裡學回來的？」
「父母教的。」
「告訴我，畢業之後你想做什麼？」我又問。
「找一份工作，拚命存錢，在30歲之前買樓。」
　
問題又回歸原點了，我抑壓著摑打他的衝動，寫了一張借據放進當舖專用的錦囊內，再交給他。
　
「拿著，這裡有三十萬，你這些東西我全收下了，錦囊要帶在身邊，裡面是借據，你可以隨時贖回當押物，也可以永遠不贖。」
　
志健拿著大疊鈔票一臉錯愕，可是，眼神卻沒有剛才看見那遊戲卡時的光芒。就在他離開前，我叫住了他。
　
「小子，生日快樂。」我指指放在櫃檯上的禮物。
「謝啦。」志健揮動手上的鈔票。
　
每個來當舖的客人，都會得到一個錦囊，只要他們聽我的說話帶在身上，我便能看見發生在他們身上的所有事情。
　
女人嘛，求知慾比男人強很多。
這也是作為當舖老板娘的樂趣之一。
　
大學生拿到錢後，將它們存進銀行裡，一毛都沒有花過。剛畢業的他也順利進了一家大企業內工作，他確信是錦囊的神力，真是幼稚。
　
沒想到，隔年志健又來找我了。
　
「我想當押這個！」志健再把一份禮物拿出來。我看看日曆，剛好是他上次來的一年後。
　
今天，也是他的生日。
　
「小子，生日快樂，你的願望是什麼？」我幽幽的說。
「30歲前買樓！」志健答得斬釘截鐵。
「那你加油。」
　
我再次簽下一下借據放進錦囊內。
　
下一年，他再次回來當舖，手上還是拿著一份禮物。
　
「你真的不打算先拆開它看看嗎？」我。
「反正我不需要，我只要錢。」
「這年的生日願望都是一樣吧？」
「當然！」
「嗯，加油。」同樣的，我寫下借據給他。
　
一年又一年，志健總是在生日那天把他收到的禮物換成錢，眨眼間他已經27歲了，他還是準時的來到當舖。
　
「再過一年，我就儲夠錢了。」
「恭喜。」
「謝謝……」
「今年的生日願望也是一樣？」
　
這次，他躊躇著，一直答不出來，從他的眼神中，只有滿滿的迷惘。
　
「買樓之後，真的會快樂嗎？」
「如果這是你一直的願望，那你一定會快樂。」
　
「這陣子，我一直在思考，買樓之後我會變成怎樣，我真的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嗎？回想這些年來，我發現自己…從來沒有笑過…」
　
「咦，不想買樓了嗎？」
「買樓只是父母給我的夢想。從小到大，他們總是在說，努力讀書，找份好工作，掙到錢人生就沒什麼好擔憂了。但是…」
　
志健頓了一頓：「人生有太多決擇，我已經不知道自己真正想做什麼了！」
　
「我明白了。」我寫下一張借據交給志健，收下他的禮物。
　
「錢、錢呢？」志健。
「喔，對了。」我把一個一元硬幣交給他。
「一元？！」
「你說得沒錯，人生每天都在擲銅幣。很多人害怕失敗，總是選擇比較安全的路，但是…
　
這個世界永遠沒有一條最好的路。
能讓你能快樂奔馳的，就是最好的路。
　
就像擲銅幣一樣，雖然銅幣有兩面。
但是，不管結果如何，它的價值永遠不會改變。
　
「你打開錦囊看看。」我。
　
志健把所有的錦囊逐一打開，之前的借據上寫著：
　
『恐口無憑，憑此為據。
茲已收「夢想」為押當，借出「三十萬元」。』
『恐口無憑，憑此為據。
茲已收「夢想」為押當，借出「四十萬元」。』
『恐口無憑，憑此為據。
茲已收「夢想」為押當，借出「十五萬元」。』
　
做人沒有夢想，不可能快樂。
夢想不一定值錢，但一定最珍貴。
　
「這次的借據，你也可以看一下。」我。
　
『恐口無憑，憑此為據。
茲已收「安逸」為押當，借出「冒險的勇氣」。』
　
「小子，年青就是冒險的本錢，而不是盡早過安逸的生活。你想要快樂，那你知道快樂的相反是什麼嗎？」
　
「就是…不快樂？！」
「是後悔。」
　
（完/待續）
想看更多當舖的故事，花半秒like & share！
400 share 達標繼續
　
想支持我的創作，可以買書助養：
《夜谷賓館營業中》正發售
https://bluegodzistore.boutir.com/

請問FB大神：
臺灣舊郵票，重值錢的嗎？
原來臺灣也曾「大鍊鋼」。

請問FB大神：
臺灣舊郵票，重值錢的嗎？
原來臺灣也曾「大鍊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