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與病，是患難與共的緣份!》 (文/A Nan )

查房，我的病人都平安。

「蔡醫師，您好...」

原來，是隔壁床的女病人，耳鼻喉科開刀的病患，
隔著床簾，聲音宏亮。

「我是 莊OO的朋友，他臨終前跟我說喔:
有機會再遇到蔡醫師，要替我好好跟蔡醫師說一聲：謝謝...」

「真巧，隔壁床的主治醫師，就是您...」

拉開床簾，聽她述說，
雖然，她臉部鼻子有包紮傷口，
但，我記得她，更忘不了莊OO...

都10年了，她還記得我啊…
思緒，進入時光隧道...

10年前，2003年底，
莊OO，忠厚老實，皮膚黝黑，
是位客運車司機，
主述，腰痛，
馬上，做了超音波...

「唉呀！ 7-8公分 腎臟腫瘤，不妙, 1期，到2期? 希望，還沒淋巴結轉移，遠端轉移出去..」

詳細說明，治療戰略，還畫圖，
病人從頭到尾，信賴我的診斷，治療跟開刀。

當時，心裡其實也默默驚嘆一下：
「唉，好可惜，外院半年前的超音波，其實就不對勁了！如果，早一點，來開刀就好了...」

當時，心裡其實認為外院可能誤診，深覺可惜，
後來，學了法律，
更清楚，超音波診斷不能百分百，
不能直接事後諸葛認定醫療過失啦，
但，還是替壯年的他，覺得可惜啊…

「這麼好的人...」
過了診斷與開刀清除良機，生命就是走下坡了...

從專科口試第一名後，
初生之犢不畏虎，開刀天不怕地不怕，
SARS 後，更曾一個月開掉7個腎臟，
腎臟癌開刀，
已經是駕輕就熟SOP再加臨機應變，
但是，對於莊OO，8公分的腎臟腫瘤炸彈，
還是沒有掉以輕心，
擬定手術戰略...

「我會盡力，把整個腎臟腫瘤連同週圍脂肪，幫你清乾淨，淋巴結，我也會一串串，一顆顆幫你清乾淨，希望，攔截成功...
但是，也有誤觸地雷(異常血管變異)，大出血的可能...」

當年，還沒有什麼informed consent (風險利益，都要告知同意)，
基於，醫療專業，尊重病人，盡力行善，趨吉避凶，(也是後來才學會，醫學倫理四原則，ethical analysis )
本來，我們醫者就會詳細說明病情，安頓病患身心靈，醫病互相尊重信賴，對抗病魔。

醫與病，真的是患難與共的緣份，
好病人，也是可遇而不可求。

「蔡醫師，您說的很清楚，我也想得很清楚，
一條命，我看很開，人生本無常，
無論怎樣意外，我都不怪你，
無論如何結局，都是我的命，我交給你啦…」

開刀順利，
將腎臟腎上腺連同8公分腫瘤共16公分的組織都清乾淨了，
但是，攔截到最深的淋巴結，
病理診斷證實，轉移了!

我盡力了，
但是，主動脈旁的淋巴轉移，
代表癌細胞很快將侵犯佔領他的全身，
生命開始倒數，
唉，腎臟腫瘤，淋巴，攔截失敗!

唉，如果，他早一點來就好了...
10幾年來，提到兇狠沉默的腎臟癌，常常會提到這個案例...

「可惜啊！可惜...」

莊OO腎臟癌開刀前後，
都是她在陪伴，是有智慧，好溝通的中年女子。

「後來，轉診到醫學中心，其他家人還把他帶到台北，很多高貴的化療建議...
最後，我們還是決定，陪著他，回澎湖看看，最後，在安寧病房臨終...」

「您的陪伴，您們的決定，安寧善終，很有智慧，很有福報...」

我回應著，真的，雖然可惜，但有福報，
其實，我可以提出更多生不如死，很不安寧的案例。

「當時，OO (某醫學中心) 說，腫瘤沒拿乾淨，
一定要用自費的化療藥...
不過，我們信任蔡醫師，也決定選擇安寧病房...」

醫與病，是患難與共的緣份，
好病人，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腫瘤沒拿乾淨?」

醫醫相害，真是不缺豬一樣的隊友，
破壞醫病良善信賴關係的，
原來，往往不是病人，
而是，自以為是的仙特大爺醫界大老?

10年後，病人家屬，不講出這段秘辛，
我們這些基層醫者，
就像默默面對血汗健保東廠黑箱抽審，
都不曉得何時如何被暗算?

還好，
診斷治療按步就班，醫病關係好，
不容挑撥離間，
無常因果人生戲，諸法皆空行正義。

醫與病，是患難與共的緣份，
好病人，好隊友，好醫者，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緣份，善緣，值得珍惜與回味。

「蔡醫師，真的好巧，
10年了，終於有機會，再次，替莊OO向您說聲： 真的，謝謝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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