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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也有1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1,080的網紅shawncool2,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 電影主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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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直播】陳文茜VS陳瑞斌 七夕鋼琴詩篇朗讀音樂會-向防疫英雄致敬|2020.08.25
主題:向防疫醫療基層人員致敬音樂會
致詞:盧秀燕、胡志強(介紹鋼琴家)
主持人:陳文茜(介紹曲目內容,及朗誦中、西情詩)
鋼琴家:陳瑞斌(台灣在國際大賽中得獎最多的國際鋼琴家)
—— 【七夕詩歌陳文茜朗誦之一:別離之美】——
▲李商隱—唐朝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乾。 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
▲白居易《琵琶行》 摘錄—唐朝
琵琶聲停欲語遲。 移船相近邀相見,添酒回燈重開宴。 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 轉軸撥絃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
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我聞琵琶已嘆息,又聞此語重唧唧。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白居易《長恨歌》 摘錄—唐朝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淚相和流。
行宮見月傷心色,夜雨聞鈴腸斷聲。
馬嵬坡下泥土中,不見玉顏空死處。
悠悠生死別經年,魂魄不曾來入夢。
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渺間。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爲連理枝。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厲鶚—清朝
相見亦無事,別後常憶君 春風縱有情,桃花難再尋
▲徐志摩—民國
生活中每個人都是詩人,只是沒有表達而已。
▲徐志摩《我等候你》—民國.浪漫主義與別離之美的交替時代
我等候你。 我望着戶外的昏黃 如同望着將來, 我的心震盲了我的聽。
你怎還不來? 希望 在每一秒鐘上允許開花。 我守候着你的步履, 你的笑語,你的臉, 你的柔軟的髮絲, 守候着你的一切; 希望在每一秒鐘上 枯死──你在哪裏?
●鋼琴演奏:陳瑞斌
1. 選自 1992 年電影:戰地情人
The pianist:蕭邦小夜曲 Nocturne C Sharp minor
2. 月半小夜曲:陳瑞斌跨界 以古典鋼琴改編日本作曲家 河合奈保子,李克勤曾改編演唱成歌曲
—— 【陳文茜詩歌朗誦二: 情感辜負之美-不愛了,一定要怨恨嗎?】——
▲德‧拉斯克—許勒《給你》
我為此而哭泣: 在你的離去中
我不得不陷入空虛
一千個深淵
也深不過,這巨大的空虛。
夜晚最狹窄的黑暗中,
我思索如何把這件事,
輕輕告訴你,
但我沒有勇氣。
但願有一場南風,
將此心願傳送給你,
這樣南風就能把它溫暖地吹進你的靈魂
不可覺察地穿過你的血液。
*你說你喜歡雨,
但是你在下雨的時候打傘。
你說你喜歡太陽,
但是你在陽光明媚的時候躲在 陰涼的地方。
你說你喜歡風,但是在刮風的時候你卻關上窗戶。
這就是為什麼我害怕你說:你也喜歡我。
這首詩的原創者有許多不同的傳說:除了莎士比 亞,還有土耳其詩人以及 Bob Marley。
▲王爾德—
人生的過程就是一件蠢事追著另一件蠢事,而愛 情則是兩個蠢東西互相追來追去。
▲卡洛•羅韋利—《時間的秩序》
杯子一旦碎成了千片,這些碎片不能重新組成杯 子。
我們改變不了過去,對於過去我們會有遺憾、會 有懊悔、會有回憶。
但記得未來是不確定、慾望、擔憂、開放的空間,
也許是命運,也許是你自己可以創造的故事。
無論如何,我們可以向著未來,為未來而活,努 力塑造它。
因為它還不存在,
未來還沒有成為碎片。
▲馬奎斯—
我愛你,這幾個字有種魔力,可以把你變成一條 狗,變成上帝,變成瘋子,或變成一個影子。
▲陳文茜—
你可以深愛著某人,但依然選擇離開。你可以夢 中禁不住想念一個人,但依然慶幸他已經從你的 生活裡消失了。
●鋼琴演奏:陳瑞斌
3. 拉赫曼尼諾夫:帕格尼尼狂想曲Variation 第 18
(電影似曾相識主題曲之一)
4. 李斯特/舒伯特,Serenade:小夜曲
—— 【陳文茜朗讀三:情詩之極致】——
▲泰戈爾—
“ Eyes are raining for her,heart is holding umbrella for her,this is love”.
眼睛為她下着雨,
心卻為她打着傘,
這就是愛情。
▲泰戈爾—
有一個夜晚我燒毀了所有的記憶,
從此我的夢就透 明了,
有一個早晨我扔掉了所有的昨天,
從此我的 腳步就輕盈了。
▲泰戈爾—
我最後的祝福是要給那些人——
他們知道我不完美,卻還愛着我。
My last salutations are to them
Who knew me imperfect and loved me
▲楊牧—
這時你只能想到, 愛吧,
把對方的蒼白和絕望摟 進胸懷。
渾身的汗油膩地交融,
互相摧毀如海獸,
愛就是抗議,
向逼近的死亡抗議。
▲Lawrence Ferlinghetti,1919—美國詩人
孔雀
在夜樹下踱步
在迷惘的月光下
當我出去
尋找愛情
在那個夜晚 一隻環鴿在海灣咕咕叫著
一只鐘響了兩次
一次為了愛的誕生
一次為了愛的死亡
在那個夜晚
▲葉慈《當你老了》—
當你老了,頭白了,睡意昏沈,爐火旁打盹,請 取下這部詩歌, 慢慢讀,
回想你過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們昔日濃重的陰影;
多少人愛你青春歡暢 的時辰, 愛慕你的美麗,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 個人愛你那朝聖者的靈魂,
愛你衰老了的臉上痛 苦的皺紋;
垂下頭來,在紅光閃耀的爐子旁,
淒 然地輕輕訴說那愛情的消逝,
在頭頂的山上它緩 緩踱著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間隱藏著臉龐。
▲席慕蓉《渡口》—
讓我與你握別
再輕輕抽出我的手
知道思念從此生根
浮雲白日 山川莊嚴溫柔
讓我與你握別
再輕輕抽出我的手
華年從此停頓
熱淚在心中匯成河流
是那樣萬般無奈的凝視
渡口旁找不到一朵可以相送的花
就把祝福別在襟上吧
而明日 明日又隔天涯
●鋼琴演奏●
5. 天光/客家歌謠:陳瑞斌鋼琴改編
6. 酷玩樂隊 Coldplay:生命萬歲 Viva La Vida
—— 《Ending :詩歌朗誦陳文茜願你有所愛】——
▲陳文茜—
情,是一個很脆弱的東西。它像半透明的玻璃, 不要把它看透,不要把它當成實物⋯⋯因為它, 一摔就破。
▲蔣勳—《願》
我願是滿山的杜鵑
只為一次無憾的春天
我願是繁星
捨給一個夏天的夜晚
我願是千萬條江河 流向唯一的海洋
我願是那月 為你,
再一次圓滿
如果你是島嶼
我願是環抱你的海洋
如果你張起了船帆
我願是輕輕吹動的風浪
如果你遠行
我願是那路
準備了平坦
隨你去到遠方
當你走累了
我願是夜晚
是路旁的客棧
有乾淨的枕蓆
供你睡眠
眠中有夢
我就是你枕上的淚痕
我願是手臂
讓你依靠
雖然白髮蒼蒼
我仍願是你腳邊的爐火
與你共話回憶的老年
你是笑 我是應和你的歌聲
你是淚 我是陪伴你的星光
當你埋葬土中 我願是依伴你的青草
你成灰,我便成塵
如果啊!
如果——
如果你對此生還有眷戀
我就再許一願
與你結來世的姻緣
*時間地點:七夕情人節(8/25)晚上七點舉辦,台中市屯區藝文中心。晚上七點正式開始。
#七夕 #情人節 #台中市 #陳文茜 #陳瑞斌 #鋼琴詩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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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夏那些年鋼琴 在 JCON 北美總編 勇士隨隊 shenjade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祝所有的母親們,母親節快樂!
分享一篇由我很喜愛的中國騰訊體育明星記者,沈洋採訪了林書豪母親的訪問特稿。
由於兩岸閱讀習慣的不同,我將他轉成繁體。
在我剛結束前的Q&A中,有收到球迷朋友請我推薦一些優秀的華文體育類型的作者。
當然,台灣也有很多非常出色以及相當了解NBA運作的網路寫手跟作家,
不過真的要我推薦一位,我想到的始終是沈洋。
她是華文媒體第一位媒體工作者,由NBA賦予她NBA決賽MVP選票。
她就是第一人,目前在美國主流媒體中,華文媒體沒有任何人追的上她的腳步。
但這不是我推薦她的原因。
我永遠記得我認識她那天,是在2017年勇士的西區決賽某一個主場賽後。
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誰,只覺得她看起來很兇。
在老舊的Oracle Arena不算寬敞的媒體工作區裡,她剛好坐在我的對面,
我們就這樣一直邊寫邊聊,寫到晚上12點,只剩我們兩個。
在聊天的過程中我發現她的不僅懂籃球,也擁有女性特有的細膩,觀察入微又帶著溫暖。
我當下就想說,我一定要偷偷去看她之前的寫作。
推薦給大家,她是我最喜歡的華文體育採訪稿作者,沒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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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瘋狂背後的“虎媽”:哈佛畢業後養了他兩年 不惜拿出養老保險
原文網址
https://tinyurl.com/y7hp4qmr
騰訊體育大人物
撰文/沈洋
編輯/王麗梅
“ 從前,母親習慣衝在林書豪前面當“衝鋒隊長”,後來選擇陪伴兒子一起追夢,再後來她學會站在原地,欣慰著目送他遠行。所謂母子一場,便是在時光中母親不斷抽離,恰當放手後隔空守望自己的孩子。這是母親節《不完美的她》系列策劃第一篇,林書豪與母親的故事。”
即便是現在,林書豪和母親吳信信之間也經常會聊天長談。
雖然他們現在分隔兩地,各忙各的,一個在北京刻苦訓練期待疫情過後正式回歸籃球場;另一個在台北,做義工教導小朋友們讀書。最近林媽媽的行程也很滿,從早忙到晚,正幫著她的新“孩子們”準備即將到來的月考。
母親無法再像當年那樣,開著自己那台老式福特汽車,隨時陪著兒子從小學,初中到高中,寒來暑往去一個又一個比賽訓練地打球,也沒辦法時常給林書豪做他最喜歡的蔥油餅、蟹黃酥。 二兒子自從踏上籃球職業道路之後,吳信信更不能再做當初那個永遠站在最前面,幫兒子和他所在的球隊張羅打點一切的“衝鋒隊長”。但母子的悄悄話時間,並沒有因為歲月累積和空間改變而有太多減少。
“我們常常都有聊很久的時候。”吳信信很是自豪地說。無論是她去北京看望兒子,還是兒子回來,和她一起去日月潭度過假期,又或者相約回到加州矽谷的家。母子之間,總有很多話要和對方說。
01. 一張空白支票
在吳信信眼裡,林書豪就是這樣一個非常貼心的兒子。
在NBA好不容易徹底站住腳跟後,林書豪也開始隨之擁有了穩定收入。但他從來不亂花錢。“他過得很節儉。除了吃他不會去計較錢以外,剩下的他都特別節省,存起來。然後就總想法子勸我,把我家的老房子拆了。”她說。
那是一樁並不大的老房子,是1992年由林繼明和吳信信兩夫妻購買的。雖然處在矽谷地帶,屬於極為優秀的學區,如今地價更是飆升至全美最為昂貴的地方之一。讓人有一提到出身矽谷,必是大門大戶,出身富裕的感覺。
但林家並不是這樣的。
雖然夫妻二人都是知識分子,一個做半導體工程師,一個做軟件工程師。但屬於初代移民的他們,並沒有殷實的家底。尤其是當三個孩子林書雅,林書豪和林書緯先後降生,手頭就更不算寬裕。能拿出的錢,多半用於滿足基本的飲食起居,以及孩子們的各項成長花銷。所以,一直以來他們都沒有能力去重整一下,那套已經有些老舊的房子。
林書豪總想著能把那棟老房子拆了重建,這樣一家人也可以住的更加舒服一點。後來,母親吳信信終於同意了他的建議。
“我也是很節省的人,但你知道蓋房子重新裝修有時候會超出預算,我的壓力就很大。但他總是跟我說,媽,我給你的是一張空白支票,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想怎麼弄就怎麼弄,數字你隨便往上填,不要擔心錢的問題。我真覺得他做的很暖心。”吳信信回憶道。
閑暇時間,林書豪總會帶著母親嘗嘗各地美食
02. 倔強的“影子”
就像世界上大部分的母子關系一樣,盡管深深愛著彼此。但和風細雨並不是他們相處方式的全部。尤其是當這兩個人性格頗為相近,又都很倔強的時候。
“我們都很開朗,外向,愛關心別人,而且都特別有決心和毅力。”吳信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兩個人都是家裡排行老二的孩子,在三個兒子中,媽媽總能從林書豪身上看到很多自己的影子。 尤其是性格裡都有的那份遺傳下來的倔強因子,總會讓彼此產生很多意見分歧。
“你問任何一個問題,我們的回答都會是不一樣的。”吳信信告訴騰訊體育。
在林媽媽看來,這個兒子並不是家裡最聽話的那一個。
“如果你要問他,他肯定覺得他是最乖的。”吳信信接著說,“但了解我們家的人都知道,他絕對不是最聽話的那一個,當然也不是最不聽話的那一個。”
林媽媽解釋說,哥哥書雅絕對不會跟你頂撞,但有時也不會聽。弟弟書緯會頂撞, 並且常常不會聽話。書豪也會跟你吵,可是到最後,反而會按照媽媽說的去做。
吳信信舉了一個例子。小時候,媽媽要求林書豪放學回家之後,必須要先寫完作業才可以幹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是他偏要試探家長容忍度的邊界,看如果自己不這樣照做,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家教嚴明的吳信信當然不會允許兒子對於“權威”的挑戰,便會狠狠懲罰他。
得到了教訓,知道後果嚴重性之後,他就會乖乖聽話。“他總是為了反對而反對,就是要跟你擰著來。“林媽媽說, “每次都是這樣,他在一番試探之後,就會去按我說的做。所以結果往往是好的。但是雙方在交鋒中總是伴著爭吵,過程很痛苦就是了。” 吳信信笑著回憶起過往,那些當時可以點燃自己情緒的事,現在想起來都可以成為笑談。林媽媽再去審視兒子很多的行為動機,一部分將其歸列在性格的層面,另一部分只能理解為在家裡排行老二,位置不上不下,“所以可能只是想刷些存在感吧。”她樂著說。
只有一次,直到現在吳信信都沒辦法完全把它當笑話來講。“因為我當時差點氣暈過去。”
那是林書豪9年級時,他14歲左右。那個年紀的孩子,對所有家長來說,都最為頭疼。在英文單詞里, “teenager“(13-19歲的青少年)這個單詞,意味著孩子會因為走入青春期,突然開始叛逆起來。進入中年,壓力重重的父母需要繼續教導著一個以為自己已經長大,什麼都懂的皮孩子。
吳信信不記得當時是什麼原因,讓二人大吵起來。而一向很懂禮貌的林書豪卻突然對著她說起了髒話。
“在我家,是絕對不可以說髒話的。“ 吳信信說。林家是虔誠的基督徒,林媽媽平時在家里又對孩子們有著嚴格的行為舉止規範,她沒有想到林書豪不僅罵了臟話,還是對自己。兒子的行為讓母親大為光火。林媽媽將其視為林書豪從小到大,做的最離譜最叛逆,也最不像他會作出的事情。
那一天,林媽媽氣得喝令林書豪不能去參加球隊的訓練。她知道,這種懲罰對於林書豪來說是最為嚴厲的。很多家長總是感嘆拿自己的孩子無可奈何,似乎總是找不到“一招制敵”的方法。可在林媽媽這裡卻不用擔心。如果學習成績因為打球退步就不能打球,如果沒有遵守基本的行為規範,做了出格的事情,就不可以參加訓練。意識到兒子真正在意什麼之後,她總可以以此來幫助自己。
“記得那天我們有個很重要的訓練。我作為球隊家長負責人,要去主持家長會議。我告訴他,我照樣會去主持這個會議,但他不能去參加訓練,因為你做錯了事情。” 吳信信說。
美國學校籃球隊考勤制度很嚴格,競爭又非常激烈,一旦缺席訓練,那麼下一場的比賽就不能上場,很多孩子根本不敢缺席訓練,因為如果失去上場機會,就很有可能意味著你將長期坐在板凳上無球可打。
林媽媽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但她還是堅持自己的做法,不允許兒子訓練,留在家裡反思,直到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為止。同時,她前往了會議,告訴教練和同隊的所有人,林書豪不能來是因為他做了不該做的事情。
在吳信信看來,教導和規範兒子的行為,比一場籃球比賽要重要的多。籃球的邊界並不僅僅是分出勝負,以及個人的輸贏,她希望可以借助籃球來幫助兒子成長,讓他意識到如何去做人和做事。
第二天,向母親承認錯誤的林書豪被允許來到球隊,但媽媽要求他必須要為自己缺席影響團隊訓練,而向每一個人鄭重道歉。
那之後,他就再也沒有重覆過相同的錯誤。
母子兩個,都是那種要強的性格。但毅力的磨練,品格最終的塑造,仍然要靠各自人生道路中的不同經歷。 吳信信作為初代移民,靠著知識,更靠著毅力才在美國掙得一片安穩的天地。而林書豪則因為籃球,因為他不被看好的膚色、背景,所選擇的這條道路,徹底練就了他不撞南墻不回頭的堅毅。
經歷的不同或許在事物發展最開始階段令人們產生意見分歧,可是相同性格和品質的人們,總會漸漸明白、理解和尊重對方的選擇。因為說到底,他們都是同一種人。
有太多次,無論是在大學期間,還是踏上坎坷的職業生涯,林媽媽都因為心疼兒子而說出,“實在不行,咱們就別打了吧”之類的話,可她心裡明白,執著的兒子會給她什麼樣的回答。
就是她們互相都懂的那份倔強和要強,讓林書豪在這條太難走通,並且還沒有誰真走通過的路上,一路跌跌撞撞地走了下來。
03.“虎媽”之柔
在沒有接觸林媽媽之前,單看很多報導,你會覺得她一直扮演了一個強悍母親的角色,但當採訪開始,電話那頭的聲音傳來,既親切又柔軟。她的開朗與平和在語氣和用詞中就能清晰感覺到,會模糊掉之前腦海中那些所有既定形象。
她的微信頭像是三個兒子站在一起頗有些搞笑的照片。哥哥書雅舉著傘站在中間,書豪背著書包站在傘外看向一邊,弟弟書緯則用一把沒打開的傘指著另外一邊。
據說,吳信信的郵箱地址是三個兒子英文名字首字母加英文單詞媽媽,吳信信選擇這樣去表達和代表自己。
從很多角度看,吳信信都是一個很特別的母親。
很多人把她當作是“虎媽”的典型代表。什麼是虎媽呢?一般長期生活在美國的華人媽媽,都會以對孩子嚴苛的行為管教,對未來成長幾乎是孤注一擲的全情投入,對學業成績幾乎苛刻的高度要求,對孩子接近完美的教育方式而著稱。
從很多層面上,她當然是虎媽。據說林媽媽要求兒子必須品學兼優,考試不得A不可以打球,必須拿下大學畢業證書才能去想靠籃球掙錢的事,她甚至會跑到曾經不選自己兒子的教練面前冷酷扔下一句,“當時就是你不選他的” 。有些或許是傳言,有些則是真實的故事。
比如,更小的時候,林書豪和哥哥書雅會和朋友打球,一打就打到午夜,媽媽就會一直陪著他們,之後帶大家去吃宵夜,然後再將他們帶回家。
後來,林書豪和弟弟林書緯做出要走職業籃球道路時,適逢金融風暴,不幸被裁員的媽媽竟決定拿出養老保險金,繼續供養孩子們的夢想。
“我跟他們說,如果你們要打職業,要去選秀,我可以養你們兩年,但兩年以後,你們要靠自己了。”吳信信淡然地說道。
其實當時林書豪也很疑惑,向來節儉的父母,怎麼突然拿出這樣一大筆錢,林書豪忍住沒問,林媽媽也並未說破,只叫他們專注自己的籃球道路,不必考慮其他。
事隔多年,要不是媽媽突然感嘆“那筆錢終於還回去了”,而說漏嘴,林書豪恐怕永遠都不會知道,當初自己的父母做出了多麼大的犧牲。
哈佛大學經濟學畢業後,還要靠家裡賣掉保險金去養,這在美國非亞裔家庭文化里,是不可能出現的事情,他們的孩子18歲以後便要開始自力更生。即便在很多亞裔家庭中,都不敢輕易做出這樣的決定。
一個華人孩子要到NBA靠打球掙錢,在誰看來,這個險冒得有點太大。
那時的林書豪去參加NBA選秀,因為是華裔不被看好,無奈落選。接著他一個又一個球隊試訓,或者在夏季聯賽里,搏命去掙得一份合同。可即便他得到一個合同,也可能隨時被下放或裁掉,有可能在聖誕節頭一天,被通知收拾行李回家,有可能一個10天合同,在它還不到10天時,就已經沒有了意義。
旁人看來,供養兒子打NBA,回報率實在有些低。可是吳信信和林繼明還是義無反顧拿出一生辛苦攢下的“養老錢”。
“我當時根本沒想那麼多,錢沒有了總可以再賺。可孩子們能打球的年紀就那麼幾年,不把握住,就沒有了。在我看來,這根本就是不用過多考慮的事情。”林媽媽說這句話時,很是淡然。
她甚至不喜歡兒子總是在人前人後提起這件事。每次林書豪一提,林媽媽就嗔怪地說,幹嘛總是提這件事。她明白兒子內心的震撼和沖擊,可從母親的角度,這是一個不用去過多言語,不用去考慮後果,必須要做的選擇。
“兒子們都很爭氣,根本就不到兩年,他們就都自己養活自己了。”吳信信驕傲地說。
吳信信記不清有多少次,她同是華人媽媽的朋友告訴她,自己這樣“縱容”孩子們打球是浪費時間和金錢。她們總是吃驚於,她堅持支持孩子們打籃球的理由。耳邊總有聲音告訴她,這是一條根本走不通的死胡同。
在美國華人家庭裡,學業永遠排在第一位,一切都要給學業讓步。然後就是要掌握一門高雅音樂的樂器,家家戶戶幾乎一台鋼琴,不然就要去學其它的藝術門類,畫畫或者聲樂。體育是最不被重視的部分。在學校各種運動隊裡,你很少看到在美國原生華人孩子的身影。原因有很多:
第一, 家裡很少有對體育項目的興趣培養。
第二, 華人的身體普遍不存在優勢。
第三, 他們根本得不到家長真正實質意義上的支持。
華人家長們很多都會將體育運動和玩樂聯系在一起。好像是,從事體育項目對眼前大學的申請和未來成功的人生毫無關系。
吳信信不是沒有過疑惑,甚至在林書豪的回憶中,小時候媽媽跟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是,“不能靠籃球吃飯。”
雖然林媽媽對於籃球是不是出路並不確信,但有一點她很篤定。那就是兒子們對於籃球的熱愛。那是爸爸林繼明在他們心中播下的種子,是真正可以讓兒子們開心快樂的選擇。
“每個人都有他自己存在的意義。有一句話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在我看來,從事了自己不喜歡的職業才是入錯了行。”吳信信相信衡量成功人生的含義,是你真正是否去從事了一份你喜歡的職業。“聖經有一句話對我影響很深,就是說兒女是耶和華的產業,他們不是我的財產,我是替神來管這三個孩子。”她覺得讓他們做出想做的選擇,並且盡可能幫助他們去實現,才是父母應該做的事情。
所以,當林書豪回憶小時候媽媽最常說的話是“不能靠籃球吃飯”時,她總是提醒兒子說,“才不對呢,別忘記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是,要謙卑,然後就是盡你所能。”
這兩個人總有完全不同的答案。
現在,很多華人家長會去問吳信信,孩子應該從事什麼體育項目,才可以更容易上哈佛或其他常青藤名校。林書豪的故事已經為很多華人孩子趟出一條新路。可當初是一家人靠著不被外人理解的堅持和勇氣,以及對於成功人生不同的看法,才將這條路從不可能,變成了可能。
整個勵志故事裡最為可貴的,恰恰是這份成功,從來不能輕易被複製粘貼。
04. “我的兒子,終於被別人看到了”
母親吳信信永遠忘不了那一天,2012年的2月4日。尼克斯對陣籃網。
她跟哥哥書雅、爸爸林繼明就在比賽現場。林媽媽明白,那是他有可能在尼克斯的最後一場比賽。如果如之前一般,那麼他就要在第二天再次收拾行李離開,然後又要開始到處漂泊試訓,借住在誰家的沙發上,繼續過無法安定下來的日子。他們的內心其實做好了再一次失望的準備。
可是這一回,上帝給了林書豪,也給了他們全家一個機會,最為關鍵的是他也抓住了或許這一生只有一次會出現的機會。之後,便有了徹底改變他人生軌跡的“林瘋狂”故事。
當這一切開始發生時,穩重的哥哥書雅高興地跳了起來。吳信信用顫抖著的手,給林書豪的經紀人发去一行字,“Praise to our Lord! This is my Boy!”那一場賽後,林書豪在洗澡間裡痛哭,從更衣室出來,林家人緊緊抱在了一起。
“那一場比賽對我來說是最有意義的比賽。好像是在告訴別人,這是我的兒子。他終於被人看到了。”吳信信如今再回憶起那一天,仍然無法做到徹底的平靜。8年過去,那一個夜晚的一切都還歷歷在目。
熱情的球迷為林書豪而瘋狂
在整個林書豪的籃球生涯裡,無論是之前在學校還是後來進入了職業。命運總是在跟他開一些玩笑。讓這個熱愛籃球的少年,總是需要背負更多的東西,付出更多的代價,才能去親近自己的夢想。
愛是一種奇怪的情感,它往往不是選項且無法控制。籃球這個運動對於林書豪來說,就是愛,就是命中注定一般。但這一路上籃球所給予他的感受和情緒卻很覆雜,有喜悅,樂趣與自我認同,但也有苦澀、失望、等待、無奈和迷茫。
在吳信信看來,是因為籃球,讓這個孩子接觸到了人生的本質,體會到了很多其中的道理。十幾歲時他學會了控制自己的情緒,平衡自己的時間,懂得如何從自信和驕傲中學會謙卑。二十幾歲時,他懂得了無論如何都要堅持下去,有了永不回頭的決心和毅力,懂得什麼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追尋。
那樣一個夜晚,外人眼裡看到了神奇的力量,好像林書豪突然穿上了超人斗篷。可是在母親吳信信眼裡,這是過去所有歲月裡,兒子所學到的關於籃球,關於人生,所有靠堅持所累積起的集中釋放和爆發。
2012年NBA掀起的“林瘋狂”旋風
05.“他開心,我便安心”
時光倒回27年前的一天,吳信信從幼兒園接二兒子回家,坐在車上的還有他的兩個好朋友。其中一個小夥伴直接告訴林書豪,不準備邀請他參加自己的生日聚會,原因是這個孩子只能請兩個小朋友,而書豪不是其中之一。坐在車子駕駛位上的吳信信聽到這樣的話,很是驚訝,她生怕身後的兒子因為這些話而受到傷害。
可令吳信信驚訝的是,只有五歲的林書豪並沒有把這些傷人的話放在心上,反而對這個小夥伴說,“沒有關係,等到我生日的時候,請你們來。”
從那個時候開始,林媽媽就意識到,自己兒子的心比她想像的還要溫暖。“他這麼小,就有一顆寬大的胸懷,知道怎麼去愛別人和關心別人。”正是因為這個兒子給她巨大的觸動,吳信信在那年林書豪過生日時,為兒子舉辦了一個大型的生日聚會。讓他將所有的朋友全都邀請到了家裡。
自那以後,林媽媽從來都沒有懷疑過,兒子從五歲時就擁有的關愛別人的心。多年過去,他沒有因為這世間的很多不公平,而漸漸失去溫暖別人的能力。反而更加明白,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的道理。他帶著對於自己身份越來越多的自信和認同,披荊斬棘,不平則鳴,為同族裔的人們發聲。不僅如此,他的心裡還裝著更大的世界,裝著這個世界裡那些遭受各種不幸的人。
這些都讓吳信信感受到兒子那顆金子般的心和溫暖的靈魂。都可以讓她在書豪的身後為其喝彩和鼓掌。
可是,林媽媽更想知道,兒子可以將全世界都裝進心裡的時候,他又將如何看待和善待自己。
所以現在,她才總是想告訴林書豪,“要謙卑,盡自己所能,然後其餘的交給上帝。”
30多歲的人們,總是會比年少的自己,更加懂得人生的本來意義和真實面目。它不總是五光十色的泡泡,不總是那些戰鬥的口號以及光榮和夢想,它也是接受,也是面對,也是承認,承認當上帝就是不給你開那扇窗戶時,你如何強求也等不到它打開的那一天。並且相信上帝不打開這扇窗,一定是為你留了一扇敞開的大門。
至今為止,林書豪所作的一切決定中,最讓林媽媽感到驕傲的不是選擇籃球,不是做出走上職業的道路,不是每一次跌倒了再站起來。而是去年夏天,在台北做的那一次叫做《等待的藝術》的演講,那時林書豪潸然淚下,告訴別人自己掉進了深淵,將自己的擔憂和恐懼向外人道來。
吳信信說,她事前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到底會做怎樣的表達。在他職業生涯早期,媽媽和團隊會瀏覽他的演講稿,參與進一些意見。可最近幾年,都是林書豪自己拿主意。她也是在那個演講之後,才知道兒子在眾人面前所表現出來的那份隱藏很久的情緒。
“我還挺意外的,算是嚇了一跳,但卻真的為他驕傲。”吳信信覺得現在的兒子能夠有勇氣將自己的心底話說出來,將自己的不安和焦慮告訴別人,其實是他終於可以勇敢去接受那個最真實的自己,正面去擁抱他所有的情緒。那才是吳信信想要看到的,兒子對於他自己真正的接受和關愛。
“當時我就在想,孩子真的長大了。“吳信信的語氣中透著滿足和欣慰。
“對於我來說,希望兒子所能夠度過的人生就是平安喜樂,滿足於現在的所有。“她說,“我現在最常問他的問題是,你開心嗎?你確定這樣做,你是開心的嗎?“
只要兒子說,他是開心的。對於母親吳信信來說,就已經可以安心了。
平安、喜樂,是曾經掛在林書豪布魯克林所住地方墻壁上裝飾物的兩個單詞,也是作為母親吳信信最大的心願。能夠幫助他得到這樣的人生,就是作為母親能夠給兒子最好的傳承和禮物。
從前,吳信信會坐在那台福特車上的前排駕駛位帶著兒子一路前行;後來,她會選擇堅定的坐在他身邊陪伴和堅守著他的夢想;再後來,她開始遠遠的站在身後,欣慰的看著這個已經長大的兒子。
現在,她要去幫助更多的小朋友。識字、懂事、明理、然後走上他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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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在IG上找到她,但記得不要騷擾人家。
https://www.instagram.com/lisahsu0914/
畢竟廣義上來說,她算是我們台灣的媳婦喔,算半個台灣人。
圖片是我自己照自己配的,跟原作無關。
胡夏那些年鋼琴 在 許榮哲 × 小說課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在葬禮的隔壁辦一場花園茶會】
這次分享的短篇小說,是凱薩琳·曼斯費爾德的〈花園茶會〉。
故事描述女孩蘿拉,原本開心地幫忙籌辦自家的花園茶會,卻意外附近鄰家喪事的消息。於是她......
這是個有著強烈隱喻的故事,大家可以一邊閱讀、一邊尋找埋藏在故事中的「彩蛋」。
一起來看看這部有點長度、但頗有內涵的作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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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園茶會 / 凱薩琳·曼斯費爾德
那天天氣畢竟是很理想。就是提前定制,也不會有比這更完美的天氣更適合舉行花園茶會了。沒有風,天氣溫暖和煦,天空中沒有一絲雲彩。唯有藍天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金色的煙霧,就像有時初夏時節天空呈現的那樣。園丁黎明時分就起來修剪、清理草坪了,直到整片草地和種雛菊的深色平坦的玫瑰形花壇都似乎在發光。至於玫瑰,你禁不住就會覺得它們對這一點是瞭解的:在花園茶會上,只有玫瑰讓人印象深刻,只有玫瑰眾人皆知。玫瑰在一夜之間就開了數百朵,是的,足有數百朵。綠色的灌木叢彎下了身子,仿佛有天使長來拜訪過。
早餐還沒結束,就有工人來搭帳篷了。
「母親,您想把帳篷搭哪兒?」
「親愛的孩子,這個不用問我。我決定今年把一切事都交給你們這些孩子們負責。別想著我是你們的母親。就當我是一個貴客好了。」
但是梅格是不可能去管那些人的。早餐前她洗了頭,現在正坐著喝咖啡。她頭上裹了塊綠色的頭巾,兩邊臉頰上各貼著一個深色的濕發卷。那蝴蝶似的喬絲下樓時總是穿著一條絲綢襯裙和一件和服式的短上衣。
「蘿拉,非得你去不可,你有藝術眼光。」
蘿拉飛奔著跑開,手裡還拿著她那塊黃油麵包。能有個藉口在戶外吃東西是如此怡人,另外,她又愛管事,她總覺得自己能比別人安排得好。
四個穿著襯衫的人站在花園的小路上,聚在一起。他們拿著捲著帆布的木架子,背著大工具袋。他們看上去很讓人敬畏。蘿拉現在希望自己沒有拿黃油麵包,沒有地方擱,而且她又不能把它扔掉。當她走近他們時,她的臉變得緋紅,但是她努力表現得一臉嚴肅,甚至還裝作有點近視。
「早上好。」她模仿著她母親的語氣說。但是那聽起來卻很做作,她覺得很丟人,然後她像個小女孩似的結結巴巴地說:「哦——呃——你們來——是為搭帳篷的事嗎?」
「是的,小姐。」一個個頭最高、滿臉雀斑的瘦高小夥子說,他移動一下工具袋,把草帽推到腦後,向下朝她笑了笑,「就是來搭帳篷的。」他那隨和而友好的微笑使蘿拉恢復了常態。他的眼睛十分可愛,不大,但卻是那樣地深藍!於是她又看看其他幾個人,他們也都在微笑。「高興點兒,我們不會咬人的。」他們的微笑似乎在說。工人們多麼可愛!這又是多麼美好的一個早晨啊!她不該提及早晨的,她得有個辦事的樣子。忙那帳篷的事吧。
「好吧,搭在百合花圃那邊怎麼樣?可以麼?」
她用那只沒有拿黃油麵包的手指著百合花圃。他們轉過來,盯著那個方向看。一個矮胖子努了努下唇,那個高個子皺了皺眉頭。
「我不這樣認為,」他說,「不夠顯眼。你看,像帳篷這類東西,」他很自然地轉向蘿拉,「要是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話,你就會想把它搭在這樣的一個地方,看見它,就像是你的眼睛被猛打了一拳似的。」
蘿拉從小的教養讓她遲疑了一會兒,一個工人對她說什麼往眼睛上砰地猛打一拳,這是不是夠尊重?可是她確實能明白他的意思。
「搭在網球場的一角吧,」她建議說,「不過樂隊要占一個角的。」
「呃,還會有樂隊,是嗎?」另一個工人說。他臉色蒼白。當他深色的眼睛打量著網球場的時候,他的面容看上去很憔悴。他在想什麼?
「只是個小樂隊而已。」蘿拉溫和地說。即使樂隊非常小,他或許也不會太介意。但是高個子打岔說道:「小姐,你看,那兒才是個地方。那些樹前面,在那邊,搭那兒會很好。」
在卡拉卡樹前面。這樣一來,卡拉卡樹就會被遮住。那些樹十分可愛,葉子寬大而閃閃發亮,樹上還結有一串串黃色的果實。它們就像是你想像中的生長在荒島上的樹一樣,驕傲,孤獨,在沉寂的輝煌裡把自己的樹葉和果實舉向太陽。它們非得被帳篷遮住嗎?
它們就得被遮住。工人們已經扛著木架子朝那邊走過去了。只有高個子留在後面。他俯身去捏一根薰衣草小枝,然後把拇指和食指放在鼻尖旁,聞了聞手指上的香氣。蘿拉看見那手勢動作,就忘了關於卡拉卡樹的所有事情。讓她感到驚奇的是,他居然會喜歡這些東西——喜歡薰衣草的味道。她認識的人當中有幾個人會這樣做?啊,工人們真是出奇地可愛,她想。為什麼她不能有工人朋友呢?她的朋友只是那些和她一起跳舞、星期天晚上來吃晚飯的傻頭傻腦的青年們。她會和這樣的人相處得更好。
當高個子在一個信封背面畫著什麼,某個像是被卷起來或是要留著掛起來的什麼東西時,她認定一切都錯在那荒謬的階級差別上。就她個人而言,她可沒感覺到這種差別。一點兒也沒有,一絲一毫都沒有……這時傳來了木錘敲打的嘭嘭聲。有人吹口哨,有人唱起歌來:「你就在那兒嗎,夥伴兒?」「夥伴兒!」歌中包含著友誼——那友誼——那友誼——只為了證明她有多高興,讓高個子看看她有多隨意自在,看看她是多麼地蔑視愚蠢的習俗。蘿拉盯著那張小小的畫,大大地咬了口黃油麵包。她覺得自己就像個女工。
「蘿拉,蘿拉,你在哪兒?電話,蘿拉!」聲音從房子裡傳出來。
「來啦!」她飛快地跑開了,掠過草坪,上了小路,登上臺階,穿過陽臺,然後進了門廊。門廳裡,她的父親和勞里正在刷帽子,準備去上班。
「我說,蘿拉,」勞里非常快速地說,「今天下午之前,你可以看看我的上衣嗎?看是不是需要熨一下。」
「好吧。」她說。突然間她阻止不了自己。她跑向勞里,給了他一個輕而短暫的擁抱。「啊,我真愛宴會,你呢?」蘿拉喘著氣說。
「還可以,」勞里溫和又孩子氣地說,他也擁抱了一下妹妹,然後把她輕輕一推,「趕緊去接電話吧,傻姑娘。」
電話。「是的,是的,噢,是的。基蒂嗎?親愛的,早上好。來吃午飯?一定要來,親愛的。當然高興。午餐會很簡單——只有些三明治酥皮和碎的蛋白甜皮餅,還有些剩的什麼東西。對啊,真是個好得不能再好的早晨,是吧?你的白衣服?啊,我當然應該了。等一下,別掛斷。母親在叫。」蘿拉向後靠了靠,「什麼?母親?聽不見。」
從樓梯上飄下來謝里登太太的聲音。「告訴她要戴上上個星期天她戴的那頂可愛的帽子。」
「母親說讓你戴上上個星期天你戴的那頂可愛的帽子。好。一點鐘。拜拜。」
蘿拉把話筒放回原處,雙臂舉過頭頂,深深地吸了口氣,她把手臂張開又放下。「唉。」她嘆了口氣,隨即坐了起來。她靜靜地聽著。房子裡所有的門好像都開著。輕捷的腳步聲和四處的說話聲讓這個房子充滿了生氣。通往廚房一帶的包著綠呢桌布的門開了又關上了,發出了低沉的聲音。這時傳來一陣刺耳的咯咯聲。那是在推笨重的鋼琴時,下面的小硬輪子發出的聲音。不過,空氣真好!要是你停下來注意的話,空氣是否總是像這樣呢?輕風在追逐打鬧,從窗頂進來,又從門口出去。兩處小小的光點也在嬉戲打鬧,一處在墨水瓶上,一處在銀相框上。可愛的小小光點。尤其是墨水瓶蓋上的那一處。它是相當溫暖。一顆溫暖的小銀星。她幾乎想去吻它。
前門鈴響了,接著樓梯上傳來賽迪的印花布裙發出的窸窣聲。一個男人在低聲說著什麼。賽迪心不在焉地回答:「我真不知道。等一下。我去問問謝里登太太。」
「什麼事,賽迪?」蘿拉走進門廳。
「是花店的人,蘿拉小姐。」
確實是花店的人。進門處就放著一個上面擺滿粉紅色盆栽百合的寬淺盤。沒有其他花種。只有百合——美人蕉百合,正在盛開。那光彩奪目的粉紅色大花朵在光潤的深紅色根莖上所表現出來的生氣幾乎是咄咄逼人。
「噢,賽迪!」蘿拉說,她像是在輕輕地呻吟。她蹲了下來,仿佛要用那百合的光焰來溫暖自己。她感覺它們在她的手指裡,在她的雙唇上,在她的胸中生長。
「弄錯了吧,」她不確定地說,「沒有人訂過這麼多。賽迪,去請母親來。」
但是謝里登太太正好在這個時候來了。
「沒錯,」她平靜地說,「對的,那些花是我訂的。難道它們不可愛嗎?」她按了按蘿拉的手臂,「昨天我路過花店,看見這些花放在櫥窗裡。然後我就突然想,一輩子也就這麼一回,就讓我擁有足夠多的美人蕉百合吧。這花園茶會倒是個不錯的藉口。」
「可是我在想,你不是說過你不想干預的嘛。」蘿拉說。賽迪已經走開了。花店的人仍在外邊的運貨車旁。她摟住母親的脖子,然後輕輕地,很輕地咬母親的耳朵。
「寶貝,你不會喜歡一個說什麼就是什麼的母親吧,對吧?別這樣。送花的人在這兒呢。」
他仍然在往裡搬更多的百合,又搬了另一滿盤。
「請把花擺好,就放在一進門的門廊兩邊,」謝里登太太說,「同意嗎,蘿拉?」
「噢,棒極了,母親。」
「現在,要是我們把這個長椅靠牆放著,然後把屋子裡的所有東西都搬出去,只留下椅子,你們覺得怎麼樣?」
「不錯。」
「漢斯,把這些桌子都搬到吸煙室去,然後拿個掃帚把地毯上的痕跡掃掉——等等,漢斯—」喬絲愛向僕人發號施令,而他們也樂於聽命於她。她總是使他們覺得自己在演戲,「告訴母親和蘿拉小姐馬上到這兒來。」
「好的,喬絲小姐。」
她轉向梅格。「我想聽聽鋼琴的音正不正,萬一今天下午有人讓我唱歌怎麼辦。我們來試一試《煩悶的生活》吧。」
砰!嗒—嗒—嗒—嘀—嗒!鋼琴的聲音突然激昂地響起來,喬絲的臉色都變了。她緊握雙手。當母親和蘿拉走進來的時候,她憂鬱而又神秘地看了她們一眼。
「生活真令人厭煩,
一滴眼淚——一聲歎息。
愛情那樣反復多變,
生活真令人厭煩,
一滴眼淚——一聲歎息。
愛情那樣反復多變。
分手……就在一瞬間!」
在「分手」這兩個音上,雖然鋼琴的聲響悲痛欲絕,但是她的臉上卻綻開了光彩煥發、毫無同情心的微笑。
「我的嗓音不是很好嗎,媽咪?」她笑容滿面地說,
「生活真令人厭煩,
希望成泡影。
夢醒魂斷。」
但這時賽迪插進話來。「什麼事,賽迪?」
「太太,廚娘想問一下,您把三明治籤子準備好了嗎?」
「三明治籤子,賽迪?」謝里登太太恍惚地回答,孩子們能從她臉上看出來她並沒有備好籤子,「讓我想想。」接著她很肯定地對賽迪說,「告訴廚娘,十分鐘內就給她。」
賽迪走開了。
「蘿拉,現在,」她的母親很快地說,「跟我到吸煙室去。我把那些名稱寫到信封背面的什麼地方了。你得再替我寫一遍。梅格,趕緊上樓把頭上的濕東西拿掉。喬絲,馬上跑去穿好衣服。孩子們,你們聽到沒有?難道還要我等到你們的父親回來告訴他嗎?還有——還有,喬絲,你要是真去廚房的話,安慰一下廚娘,好吧?今天早上她把我嚇壞了。」
那信封最後是在餐室大鐘後面找到的。謝里登太太也搞不明白信封怎麼就給放到那裡去了。
「一定是你們這幫孩子當中有誰從我包裡偷去的,因為我清楚地記得——奶油乳酪和檸檬凍。你寫完了嗎?」
「寫完了。」
「雞蛋和——」謝里登太太把信封舉得遠遠的,「看起來好像是耗子。不可能是耗子,對吧?」
「親愛的,是橄欖。」蘿拉回過頭說。
那些名稱終於給寫完了,之後蘿拉就把它們送到廚房去了。她發現喬絲正在那裡安慰廚娘,可廚娘看上去一點也不嚇人。
「我從來沒見過這麼精緻的三明治,」喬絲狂喜地叫道,「廚娘,你說過有多少種來著?十五種嗎?」
「是十五種,喬絲小姐。」
「呃,廚娘,祝賀你。」
廚娘用做三明治的長刀把渣屑堆起來,歡快地笑著。
「戈德伯糕點店的人來了。」賽迪從儲藏室出來宣佈說。她看見那人從窗下經過。
那意味著奶油鬆餅送來了。戈德伯家的奶油酥餅可是出了名地好吃。因而,也就沒人想著要在自己家做奶油酥餅了。
「姑娘,把它們拿進來放在桌子上。」廚娘命令道。
賽迪把奶油酥餅拿進來後又回到門口去了。當然了,蘿拉和喬絲已經很大了,因此她們也不會真的喜歡這些東西。但是不管怎麼說,她們還是情不自禁地一致認為那些酥餅看上去真的是太誘人了。太誘人了。廚娘開始擺盤子。她把酥餅上那些多餘的糖霜都抖掉。
「這讓人想起過去參加過的所有宴會,是吧?」蘿拉說。
「我覺得也是,」講究實際的喬絲說,她從來都不喜歡回想過去的事,「我不得不說它們看起來真是鬆軟得當。」
「我親愛的姑娘們,一人來一塊吧,」廚娘用令人舒服的語調說,「你們的媽媽不會知道的。」
噢,不行啊。早飯剛過就又吃奶油鬆餅。這個想法都讓人覺得打顫。儘管如此,兩分鐘後,喬絲和蘿拉都在舔著自己的手指。兩人臉上那種專注的表情是只有吃了打過的奶油才會有的。
「我們走後門到花園去吧,」蘿拉建議,「我想去看看那些人把帳篷搭得怎麼樣了。他們都是些很不錯的人。」
可是後門被廚娘、賽迪、漢斯和戈德伯糕點店的夥計給堵住了。
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嘖——嘖——嘖,」廚娘的叫聲像只受驚的母雞。賽迪用手捂著臉頰,仿佛自己牙疼。漢斯的臉擰成一團,盡力想要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只有戈德伯糕點店的夥計似乎還很快活,這可是他談到的話題。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很恐怖的一件事,」廚娘說,「死了一個人。」
「死了一個人!在哪兒?怎麼死的?什麼時候?」
但是那個戈德伯糕點店的夥計是不會讓人把他的話茬就從他的鼻子底下搶走的。
「小姐,知道就在下面的那些小房子嗎?」知道那些房子嗎?她當然是知道的了。「嗯,那兒住著一個趕大車的名叫斯科特的年輕人。今天早上在霍克大街的拐角處,他的馬看到一台拖拉機,受了驚,把他從車裡甩了出去,結果後腦勺著地。死了。」
「死了!」蘿拉瞪大眼睛盯著戈德伯蛋糕店的夥計。
「他們把他抬起來的時候,就已經死了,」戈德伯糕點店的夥計饒有興趣地說,「我來這兒的時候他們正把他的屍體往家裡運。」然後他對廚娘說,「家裡留下一個老婆和五個孩子。」
「喬絲,到這兒來。」蘿拉緊緊抓住她姐姐的衣袖,拽著她穿過廚房走到裹著綠呢桌布的門的另一邊。她在那兒停下來,靠在門上,「喬絲!」她驚魂未定地說,「我們怎麼才能停止這一切呢?」
「停止這一切,蘿拉!」喬絲驚訝地叫道,「你是什麼意思?」
「當然是不要舉行花園茶會了。」為什麼喬絲要假裝不明白呢?
但喬絲還是露出更加驚異的神情。「不舉行花園茶會?親愛的蘿拉,別這樣胡鬧。我們當然不能這麼做。沒人想讓我們這麼做。別太過分了。」
「可是一個人就死在大門外,我們怎麼還能舉行花園茶會呢?」
那確實是過分了。那些小房子就在陡峻山坡下面的一個胡同裡,山坡上面就是謝宅。中間有條寬路。實在是太近了。它們是那麼地不入眼,根本就不配做鄰居。它們只是些粗陋的被漆成巧克力色的小房子。園子裡的小塊地上除了白菜幫子、病母雞和番茄醬瓶子之外,什麼也沒有。就連他們煙囪裡冒出來的煙都有股窮酸氣。一小片一小縷的,哪裡能跟謝家煙囪裡冒出來的大股筆直的銀色濃煙相比。那個胡同裡住著洗衣婦、掃煙囪的工人和一個皮匠,另外還住著一個人,他的房前佈滿了小鳥籠。孩子們一窩蜂地擠在一起。謝家孩子小時候是不准去那裡的,因為害怕他們學會粗話,同時也害怕他們被傳染上什麼病。但是長大以後,蘿拉和勞里在散步時就會時不時地穿過那裡。那景象真是骯髒貧困,讓人厭惡。他們走出來時總會感到一陣陣戰慄。不過人還是得各處都走走,各種事情都看看的。所以他們從那裡穿過。
「就想想那可憐的女人要是聽著樂隊演奏該會有多難受。」蘿拉說。
「噢,蘿拉!」喬絲是真得開始發火了。「要是每回出事你都取消樂隊演奏的話,那你的生活就太辛苦了。我完全跟你一樣地難過。一樣地感到同情。」她的目光變得很冷酷。這表情就跟小時候打架時喬絲看自己的妹妹時那樣。「感傷是不會讓一個醉酒的工人復生的。」她溫柔地說。
「喝醉了!誰說他喝醉了?」蘿拉惱火地對著喬絲說。她用在這種場合常用的那種語氣說道:「我要馬上去告訴母親。」
「親愛的,你只管去吧。」喬絲柔情地低聲說。
「母親,我可以進您房間嗎?」蘿拉轉動了一下那個大的玻璃門把手。
「當然了,孩子。噢,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謝里登太太從梳粧檯前轉過身來。她正在試一頂新帽子。
「母親,有一個人死了。」蘿拉開始說起來。
「不是在花園裡吧?」他母親打岔說。
「不,不是的!」
「噢,你真是嚇壞我了。」謝里登太太舒了口氣,然後取下那頂大帽子,放在膝上。
「可是,聽聽,母親,」蘿拉說,她哽咽地講了那件可怕的事情,講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我們當然不能舉行宴會了,是不是?」她哀求地說,「有樂隊和那麼多人要來。他們會聽見的。母親,他們差不多也是我們的鄰居!」
讓蘿拉吃驚的是,她母親的表現居然和喬絲一模一樣。而更不能讓她忍受的是,她似乎還覺得好笑。她不肯認真嚴肅地對待蘿拉。
「但是,我親愛的孩子,想開點吧。我們只不過是偶然聽到這件事罷了。要是有人正常的死去——我真搞不明白他們怎麼能在那些小破窟窿裡活下去——我們還應該舉行宴會的,是不是?」
對此蘿拉只得說「是」,但是她覺得一切都錯了。她坐在母親的沙發上,搓著靠墊上的褶邊。
「母親,那我們豈不是太沒有人情味了?」她問道。
「寶貝!」謝里登太太起身向她走過來,手裡拿著那頂帽子。蘿拉還沒來得及說「不」,謝太太就把帽子給她戴上了。「我的孩子!」她母親說,「這頂帽子是你的。這簡直就是專門為你做的。這樣的帽子我戴著太年輕了。我從沒見過你這麼漂亮。看看你自己吧!」她舉過來一面手鏡。
「可是,母親,」蘿拉又開始說。她把臉轉向一邊,不肯看鏡子。
這下,謝里登太太也像喬絲那樣開始不耐煩了。
「蘿拉,你真是不明事理,」她冷冷地說,「那樣的人並不指望我們付出什麼。再說了,要是照你現在這樣,搞得大家都沒有興致,也不太近人情吧。」
「我不理解。」蘿拉說,然後她快步走出房間,進了自己的臥室。偶然間,她首先看到的就是鏡子裡這個迷人可愛的姑娘,她戴著一頂飾有金色雛菊和一條長黑絲絨帶的黑帽子。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能有這麼好看。難道母親是對的?她想。現在她倒真希望她母親是對的。難道是我過分了?可能是吧。一時間,她腦海裡又閃現出那可憐的女人和那些小孩子,以及還有那被運進房子的屍體。可是這一切又似乎像是報紙上的圖片一樣模糊不清,不夠真實。她決定等茶會過後再來想這件事情。不管怎麼樣,這似乎是最好的辦法……
午餐是一點半結束的。等到兩點半的時候,他們就已經為這個聚會做好了所有準備。身穿綠色上衣的樂隊手們已經到了,並且在網球場的一角就座了。
「天哪!」基蒂·梅特蘭用顫抖的聲音說,「他們豈不是太像青蛙了?你應該把他們安排在池塘四周,然後讓指揮站在水中央的一片葉子上。」
勞里到了,他去換衣服時和她們打了個招呼。一看見他,蘿拉就又想起那事情了。她想告訴他。要是勞里也和別人的觀點一樣,那麼事情肯定就是這個樣子了。於是她跟著他進了門廳。
「勞里!」
「哈!」他正上樓,但當他轉身看見蘿拉時,忽然就鼓起了兩腮,然後睜大眼睛盯著她看。「我說,蘿拉!你看起來真是極富魅力。」勞里說,「這是一頂搭配極妙的帽子!」
蘿拉含糊地說:「是嗎?」她抬頭對勞里笑了笑,最終還是沒有告訴他。
沒過多久,客人們就陸陸續續地來了。樂隊奏起了樂來。雇來的侍者們也從宅子跑向帳篷。不管你往哪裡看,都可以看到成雙成對的人在散步,俯身賞玩花朵,相互問候,一起漫步草坪。他們像是歡樂的小鳥,途中落到謝家花園裡來棲息這麼一個下午,它們原是要飛到——飛到哪裡呢?啊,能跟這些快活的人待在一起、握手、親吻臉頰並且相視而笑可真是件幸福的事情!
「親愛的蘿拉,你真漂亮!」
「這帽子真合適,孩子!」
「蘿拉,你看起來真是很有西班牙情調。我從來都沒見過你有這樣的耀眼。」
神采飛揚的蘿拉溫柔地回答說:「用過茶了嗎?要不要冰淇淋?這種西番蓮果子冰淇淋真的是很不一般呢。」她跑向父親央求說,「親愛的父親,能給樂隊也喝點什麼嗎?」
然後這完美的下午就慢慢地成熟,慢慢地凋謝,那花瓣也就慢慢地合上了。
「再沒有比這更令人愉快的花園會了……」「最大的成功……」「足以說是……」
蘿拉幫著母親一起送客。她倆並排站在門廊裡,直到送走所有的客人。
「都完了,都結束了,謝天謝地,」謝太太說,「蘿拉,叫他們都過來。我們一起去喝點新鮮咖啡吧。我可累壞了。的確,茶會是相當得成功。可是,哎,這些個茶會,這些個茶會!真搞不明白你們這幫孩子為什麼總要堅持舉行這些茶會!」他們所有人都在空曠的帳篷裡坐了下來。
「親愛的父親,來一塊三明治吧。我寫的籤子。」
「謝謝。」謝里登先生一口下去,那塊三明治就不見了蹤影。他又拿起另一塊。「我估摸著你們沒有聽說今天發生的一件慘事吧?」他說。
「親愛的,」謝里登太太舉起手說,「我們確實聽說了。那事情差點破壞了今天的茶會呢。蘿拉一直堅持著說要延期。」
「噢,媽媽!」蘿拉可不想因為這件事情而被嘲笑。
「不管怎麼說,那真是件可怕的事情,」謝里登先生說,「那傢伙還結了婚。聽人們說,他就住在下面的胡同裡,留下了一個妻子和六個小孩。」
接著是一陣短暫而尷尬的沉默。謝里登太太坐立不安地玩弄著茶杯。確實,父親剛才說的這些話很不得體……
突然她抬起頭來。桌上盡是些沒動過的三明治、蛋糕和鬆餅,這些東西都要浪費了。她有了個極妙的主意。
「我知道,」她說,「我們弄個籃子。把這些完好無損的食物送給那可憐的人吧。不管怎麼說,孩子們總可以大吃一頓吧。你們難道不同意嗎?這樣一來就一定會不斷地有鄰居去看她。有這麼多現成的點心多好啊。蘿拉!」她跳起身,「把樓梯下面櫥櫃裡的那個大籃子給我取來。」
「可是,母親,您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嗎?」蘿拉說。
真是奇怪,她這次又似乎和所有人都不一致了。要是拿些茶會的殘渣剩屑,那可憐的女人真會高興嗎?
「當然了!你今天是怎麼了?一兩個小時前,你還堅持要我們懷有同情心,現在就——」
喔,好吧!蘿拉跑去取籃子了。她媽媽把籃子裝滿並且把裡面的食物堆得很高。
「你去送吧,寶貝,」她說,「就這樣跑過去吧。不,等一下,把海宇百合也帶去吧。那個階層的人就喜歡海宇百合。」
「花梗會弄壞她的花邊衣服。」講求實際的喬絲說。
是會弄壞的。提醒得可真是及時。「那就只拿籃子去吧。還有,蘿拉!」他母親跟著她走出帳篷,「千萬別——」
「什麼,母親?」
不,還是別向孩子灌輸這些觀念的好!「沒什麼!去吧。」
蘿拉關上花園門的時候,天色正暗下來。一條大狗像個影子似的從旁邊跑過。道路白晃晃的,而下面窪地上的小房子卻罩在深深的陰影之中。下午過後,一切都顯得那麼寂靜!她走下山坡要到一個有人躺著死去了的地方,而她是不可能意識到這一點的。她為什麼不能呢?她停了一分鐘。現在,她似乎被那些親吻、笑語和湯匙叮噹的聲音以及還有那踩過的草地的氣味給塞得滿滿的。她再也裝不下別的什麼東西了。多奇怪!她抬頭看看暗淡的天空,心裡只想著一件事,「是的,這可是最成功的一次茶會。」
現在她穿過了那條寬闊的馬路。她拐進了那煙薰火燎、又黑又暗的胡同裡。裹著肩巾、戴著男式粗花呢帽子的女人匆忙走過。男人們靠在圍籬上,孩子們則在門口玩耍。低啞的嗡嗡聲從那些粗陋的小房子裡傳出來。有的屋裡閃著光亮,螃蟹般身影的人從窗子那裡橫移過去。蘿拉低下頭疾步向前走著。她真希望自己現在穿著外套。她的衣服多耀眼啊!還有那飾有絲絨飄帶的大帽子——要是她戴的是另一頂帽子就好了!人們在看她嗎?他們一定在看她。來這裡就是個錯誤,她一直就知道不該來的。甚至到了現在,她是不是也該回去?
不行,太晚了。這就是那個人家了。一定是的。黑壓壓的一群人在屋外站著。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婦人坐在門旁的椅子上,手裡撐著拐杖,兩眼觀望著。她腳下墊著報紙。蘿拉走近時,嘈雜聲停了下來。人們讓開路。那些人仿佛都在等她,而且他們似乎已經知道她要來。
蘿拉極其緊張。她把絲絨飄帶甩向肩後,然後問站在旁邊的一個女人:「這是斯科特太太家嗎?」那女人很怪異地笑了笑,說:「是的,姑娘。」
啊,遠遠離開這裡吧!當她走上小徑去敲門時,她真的是在說:「上帝啊,幫幫我吧!」遠離這些盯著看的眼睛,或者是用什麼把自己遮蓋起來,哪怕是用那些女人的肩巾也行。我決定留下籃子就走。我甚至都不等把籃子騰空。
接著門開了。一個身材矮小的黑衣女人出現在昏暗中。
蘿拉說:「你是斯科特太太嗎?」可是讓她感到恐懼的是那女人回答說:「小姐,請進來。」於是她就給關在了過道裡。
「不了,」蘿拉說,「我不進去了。我來只是送這個籃子。母親叫我——」
在昏暗的過道裡,那個矮小的女人似乎沒有聽見她說的話。「小姐,請走這邊。」她用一種討好的語氣說,蘿拉跟在她的身後。
她發現自己進了一個破舊、窄小、低矮的廚房,裡面點著一盞冒煙的燈。火前面坐著一個女人。
「伊姆,」領她進來的小女人說,「伊姆!是一位年輕的姑娘。」她轉向蘿拉。她飽含深意地說:「小姐,我是她妹妹。您不會介意她的,對吧?」
「啊,那當然不會的!」蘿拉說,「千萬,千萬不要打擾她。我——我只是想留下——」
但這時坐在火邊的那個女人轉過頭來。她的臉浮腫紅脹,眼睛和嘴唇都腫得厲害,看上去很嚇人。她似乎不能理解為什麼蘿拉會在那裡。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這個陌生人拿著籃子站在廚房裡?這都是些什麼事情?那可憐的面孔又皺了起來。
「好吧,親愛的,」另一個說,「我來答謝這位小姐。」
她又說,「小姐,我肯定,您會擔待她的。」她那張同樣也腫著的臉勉強擠出了一個討好的笑容。
蘿拉只想出去,然後走得遠遠的。她又回到過道裡。一扇門開著。她徑直走進了臥室,結果發現死去的那個人躺在那裡。
「您想看看他,是嗎?」伊姆的妹妹說著,身子擦過蘿拉走到床邊。「姑娘,不用害怕。」現在她說話的語氣中略帶著些親熱而調侃的意味,她親昵地揭下被單——「他看上去還挺有樣兒的。沒什麼可看的。親愛的,過來。」
蘿拉走上前去。
一個年輕人躺在那裡酣睡。他睡得是那麼深那麼沉,以致遠遠地離開了她們兩個。啊,那樣地遙遠,那樣地安詳。他是在睡夢中。永遠別再叫醒他。他的頭埋在枕頭裡,雙眼合攏,在那閉著的眼皮之下,兩眼什麼都看不到。他把自己交給了夢。那些花園茶會、食物籃子以及那花邊衣服又跟他有什麼關係呢?他離這一切太遠了。他美麗而又不可思議。她們歡笑著,音樂飄揚,此時,這個奇跡來到了這個胡同裡。幸福……幸福……一切都很棒,他那張熟睡的面孔在說。本來就該如此。我很滿意。
但是不管怎麼說,你還是得哭哭。而且她也不能不對他說話就走出房間。蘿拉發出一大聲孩子似的抽噎聲。
「原諒我戴著這樣的帽子。」她說。
這次她並沒有等伊姆的妹妹。她找到門,沿著小徑走,走過黑壓壓的人群。在胡同拐角處她遇上了勞里。
他從陰影裡走了出來。「蘿拉,是你嗎?」
「是我。」
「媽媽一直在擔心。事情辦得還好吧?」
「嗯,相當不錯。呵,勞里!」她抓住他的手臂,緊緊地靠在他身上。
「喂,你在哭,是不是?」她的哥哥問。
蘿拉搖搖頭。她是在哭。
勞里用手臂摟著她的肩。「別哭,」他溫和而親切地說,「可怕嗎?」
「不可怕,」蘿拉哽咽著說,「簡直很神奇。可是,勞里——」她停下來望著哥哥。「人生是不是,」她結結巴巴地說,「人生是不是——」但至於人生是什麼,連她自己也不明白。不過沒有關係。他很明白。
「可不是嘛,親愛的?」勞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