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奇堡又蓋了新的一條捷運線 固然比奇堡一直都算是海底世界的商業重鎮，可現在的比奇堡和十年前相比，那又早已是今非昔比 新的大樓一棟接著一棟，曾經的空地逐一消失，就連本為郊區的地方，如今也矗立著無數購物中心 在一家家國際連鎖速食店接連進駐，及大企業的超商、美食街夾殺之下，蟹堡王餐廳早沒了往日榮景，更別說海之霸，早為時代所淘汰 如今的蟹堡王，不過是在裝潢嶄新的大樓夾縫中，靠著僅存地些許本地人支持，勉強求生存的間地方小店 海綿寶寶、派大星、珊迪及章魚哥，都長大了 海綿寶寶仍在蟹堡王廚房工作，派大星當了上班族，珊迪跑到隔壁園區工作，章魚哥則跳槽到了另間店當了小主管 . 「你也走吧，海綿寶寶」 . 營業結束，店內收拾時，蟹老闆對著海綿寶寶說 . 「這裡租金又要漲，真撐不下去了，我打算下個月就把店收掉」 . 「海綿寶寶，抱歉啊」 . 「本來..」蟹老闆聲音一不小心轉為哽咽 . 「本來希望這裡，能是你一輩子家的..」 . 海綿寶寶頭低低地，繼續擦著桌子，抿緊了唇，沒有多說些什麼 他知道蟹老闆盡力了，真的盡力了 這麼斤斤計較的他，面對虧損還硬是撐了這麼久 他真盡力了。 可是啊，一想到自己待了十多年的家要沒了 卻還是，忍不住地好難過 . 「海綿寶寶，我聽說了，你還好嗎？」手機裡，珊迪輕聲問 . 『嗯』 . 「如果哪有困難跟我說，好嗎？」 . 『好，謝謝』 . 收起電話，戴上安全帽，在這寂靜地夜，海綿寶寶獨自騎在早已杳無人車地馬路上 紅綠燈閃爍著，深夜時分這裡只會閃著黃燈，大道上的紅燈秒數統一又很短，顧不得仍可能有車衝出來的風險，海綿寶寶越騎越快 若騎地快一點，再快一點，是不是就能回到從前？ 回到那個章魚哥還在，老在身後嫌棄，卻實際保護著他 回到那個想找派大星就找派大星，什麼理由都不需要 回到那個可以和珊迪打打鬧鬧，無憂無慮 那個，好像哪，只要將美味蟹堡做好，便什麼都不用擔心的時光。 剎車，熄大燈，立起中柱，將機車一停，拖著疲憊的身軀，海綿寶寶緩步爬上老公寓的三樓 樓梯間灰暗的燈光幾乎看不清鑰匙孔，僅能反覆試了又試，才終於將鑰匙插入，旋開大門 伸手點亮房間，套房裡凌亂不勘，衣服一落落地堆在床上、椅子上，飲料瓶罐東一個西一個地擺著 即使難以忍受地衝動讓海綿寶寶一時很想要大整一番，但很快就被接連襲上的疲倦所打敗 不想沒洗澡就上床，海綿寶寶只能往地上一倒，便沉沉睡去 再睜開眼，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海綿寶寶已失去了時間感，唯一能感覺到的，就是肚子一陣陣地飢餓 打開小冰箱，裏頭全是空的，回過頭來四處張望了一下，剩下能吃的，也就一包泡麵 最後一包了 拿起筷子將麵夾入口，海綿寶寶忍不住笑了 他想起好久好久以前，自己還住在家裡的鳳梨屋，小蝸還活著的那段日子 那時候啊，不知道發什麼神經，好盼望趕緊長大，盼望自由，盼望著那充滿神秘色彩的未來 然後有一天長大了，終於到了曾經無比羨慕的年紀 卻沒有成為自己想成為的那個樣子 卻好像，再遇不到喜歡的那個人了 . 「可能，要孤單終老一生了吧」 . 海綿寶寶在心裡，默默又笑了笑自己 可這次笑著笑著，就哭了。 接下來的日子裡，海綿寶寶在網路上一間間地找能投履歷的公司 可單憑過往餐飲的工作經驗，實在難以找到什麼難安身立命的工作 即使偶有喜歡的，算算薪水扣掉房租、水電、學貸和生活，就半點錢都存不到了 . 「如有錄取，我們會電話通知的」 . 面試完最後一間公司，海綿寶寶也從大樓裡步出 跑了一整天的面試，已然黃昏，大紅色的晚暮正一點點地佔據整片天空 越來越多人同樣步出大樓，像潮水一樣湧向捷運站 街道上，大家都走得好快，或戴著耳機，或滑著手機，或仍霹靂啪啦彷若對著空氣說著公事 唯一相同的，是臉上都寫著疲倦 其實，又有誰的生活是容易的呢？ 我們一個個從FB躲到了IG，又從大帳躲到了小帳 實際上不也僅是想躲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一個能短暫逃離這世界，用不著時時被他人眼光審視，裏頭只有最重要的知己，能盡情抒發的地方而已嗎？ 一手緊拉著扣環，被擠在車廂中央，海綿寶寶怔怔看著手機裡頭上百的聯絡人 猶豫了許久，直至走出站，才鼓起勇氣按下紅色的撥出鍵 . 「喂，派大星喔？我海綿寶寶啦，你周末有空嗎？」 . 「沒有，沒有啦，沒什麼事，就想說很久沒見了，可以聚一聚，再去抓水母」 . 「喔喔好啊，沒關係，真的沒關係啦，別放心上，你要加班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之後再約囉，嗯嗯，加油啦，掰」 . 大概，放棄一個人也沒曾想像中的那樣難 就如同手機裡頭某個曾天天登錄、刷獎勵，上課都在偷玩的遊戲 也講不出個原因，有一天，就不再開了 就好像曾無比重要的一個人，當不斷嘗試主動，不斷被拒絕，不斷得到的是失望 某個時刻，就放棄了 不再想找了 還會糾結，還會掙扎，那也不過僅是還沒累積夠失望而已。 那天夜裡，海綿寶寶夢到了曾經 他還在泡芙阿姨的學校上課，還住在鳳梨屋裏，隔壁是章魚哥，旁邊就派大星，伸手便有小蝸能抱 下課後，他迫不急待地衝向派大星的家 . 「派大星，派大星～我們去抓水母吧！」 . 『好啊』 . 海綿寶寶開心地醒了過來。 __ 樂擎文 更多故事、建議，收於《筆尖上的擺渡人》，訂書、投稿、演講資訊，請見 @luke74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