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辛苦的機會，等於放棄自己成為更好的人】

年輕的孩子留言給我：「爸媽說念美術，將來生活會很辛苦，要我去讀程式設計。可是我真的沒興趣，每天上學都是折磨，難道他們真的認為一輩子做不喜歡的工作，是一件“輕鬆”的事嗎？」

我沒答話，因為我知道他還有一段獨立的路要走。

想起許多年前輔導過的一個學生，被逼著唸不喜歡的科系，痛苦到必須拿美工刀割手，才能宣洩心中的憤怒。

在一次激烈的諮詢，她哭著對我說：「小時候，他們都說要讓我快樂學習，不要給我壓力，想學就學，不想學就不學。等我真的找到自己的興趣，想要全力以赴時，他們又跳出來阻止我，說服我那是一份很累的工作，未來一定會後悔，硬要我聽他們的。我不懂，如果現在的我都活得如此痛苦，將來還有可能會快樂嗎？」

出於擔心，我撥了通電話給她的母親，告訴她孩子的狀況。那位母親只是淡淡的說：「沒關係，那孩子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過幾天就沒事了。她現在還不會想，不知道一個女孩子家要和一堆男生拼建築，會有多辛苦。常常要熬夜畫圖，我就是不想要她太累，才會要她轉系。她將來長大，就會知道父母用心良苦。」

總歸一句「我是為她好」，便想堵住我的嘴，準備掛電話。還是新手的我，急了，很怕就這麼結束這一回合，孩子對於改變自己的未來，就更絕望。

緊握話筒，我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發抖：「阿姨，我想您搞錯了，辛苦和痛苦是不同的兩件事情。任何能力的養成，都必然得經過辛苦的紮根期，因為從陌生到熟悉，是需要時間練習的。沒有人能跳過辛苦，便擁有一技之長。

但只要是她自己想要，即使過程艱難，仍會為她帶來成就感，相信自己是一個有價值的人。可是如果你讓她去做不喜歡、不想要、違背心意的事，她就算做得來，也還是會很痛苦。

辛苦和痛苦的差別在於“意願”，而不是旁邊人的感覺。

你的孩子不怕辛苦，怕無法實現夢想的痛苦。」

電話那頭一陣沈默，我忘了是否有道別，她便放下話筒。之後，我就沒有那學生的消息了，聽說她辦了休學，在家靜養。

許多年後，每當我自己在創作或專業上，遇到瓶頸時，我都會想起那努力捍衛自己夢想的學生，並問自己：「這是不是自己想要的？此刻的我，是覺得辛苦？還是痛苦？」

如果是前者，我相信現在的煎熬，是為了萃取出更美好的精華，當我踏踏實實地穿越困難後，完成的滿足感，會為我洗去一身的疲憊。

假使是後者，且接下來的路，已經不符合我的意志，即使它會為我帶來更多的報酬，我仍會喊卡。

因為辛苦，透過練習和經驗，會變輕鬆。但痛苦不會，在錯誤的決定中，把自己練得更強，只會更絕望。

你問，能不能跳過辛苦的過程，只享受最後的快樂？

那我會說，你就乖乖當個消費者就好，看電影、聽音樂、讀文章、滑照片、吃東西⋯⋯，別去想生產的事。只要有所產出，必然伴隨難度，目的是篩選出誰才夠資格。

靈魂的強度，都是磨鍊出來的。逃避辛苦的機會，其實也等於放棄自己成為更好的人。

不論眼前的事情有多難，只要這件事情，還有你想要做的部分，那就是辛苦，而非痛苦。

觀賞比賽的快樂，永遠不及實際打出全壘打的痛快。

你想當生命的觀眾？還是下場打球的人？

文：諮商心理師 楊嘉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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