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敗者回憶錄：古國風情（李怡）

「……賽梨……辣了換」，從百步外的胡同（巷子）傳來濃重北京口音的呼喚聲，我聽了三天，才由同住的三叔公告訴我那是賣蘿蔔的喊聲，以及那聲音是些甚麼字。呼喚聲沉厚又悠長，像從古遠的地方傳來。北平那個時代仍然保留的古老傳統，從這賣蘿蔔的呼喚聲可以體味到。我到今天仍然記得那聲音。

1946到1948，北平兩年，從繁華喧囂的上海來到純樸的古城。街道沒有車水馬龍，沒有熙來攘往。汽車不多，三輪車、人力車是中產者的交通工具。馬路有人牽着掛鈴鐺的駱駝走過。

先住在四合院。感覺非常特別，從胡同走進一個大門，穿過一個走道，進入四面平房圍繞的一個大院。院中夏天有花，傍晚各戶人坐在院中聊天；冬天有雪，孩子在那裏堆雪人，打雪球。

隨家人去了許多名勝古蹟，故宮，北海，頤和園，天壇，在景山上「明思宗殉國處」的碑前留影，在天壇回音壁上聽姐姐從另一頭傳來的話語。留下足迹最多的地方是跟其他孩子在上面奔跑的一段段舊城牆，和後來因為肺病輟學而每天早上去學太極拳的太廟。太廟，是以前皇帝每隔兩天就去祭祀祖宗的公園，園裏佈滿要好幾個人才能圍抱的粗高大樹。有老師傅在那裏教太極，不少人在學拳學劍和練推手。

我學會了騎單車，溜冰，夏蟬冬雪季節交替的日子裏，這是我最愛的運動。

習慣和愛上了麵食，學會了包水餃。記得有一次，李伯伯帶我去餃子店，堂倌問：來一百還是八十？意思是要點多少隻水餃，李伯伯回說，先來五十吧。北平有許多清真店，涮羊肉是傳統的地道美食。也有只吃豬的各個部位的「全豬」店。我也吃過貧窮人家吃的窩窩頭，那是以玉米麵（玉米曬乾後磨成的粉）為主要材料做的，形狀像塔形，底部有凹洞。那真的難吃。頤和園有提供據說是給西太后做的窩窩頭，很小，味道就很好啦。那是皇家體驗平民生活又不損口福之道。

京戲很流行，老北京人會一邊走路一邊哼着京戲的段子。我也到過聽戲的戲園子，漸漸算是喜歡和懂得欣賞京戲了，也會哼幾段。

那兩年上小學四、五年級，學了一點書法，學會國語注音符號，當過童子軍而且被選在門口站崗。大量的閱讀是在那時候開始的。剛有足夠認字能力的少年人，娛樂消遣只有看書。看《西遊記》《水滸傳》《三國演義》《七俠五義》《小五義》《續小五義》，然後是徐訏的小說《精神病患者的悲歌》等。

1947年北平學生發動了「反飢餓、反內戰」的示威遊行。我姐姐那時候剛入中學，也參加了。後來證明這是中國共產黨利用1947年國民黨統治區的物價飛漲，而在學生中挑動的國共鬥爭的「第二戰線」（第一戰線是國共在戰場上的交鋒）。我的小學老師，補習老師，為人正直、教學認真和充滿愛心，他們都向學生灌輸反國民政府、爭取民主自由的思想。我年紀小，沒有參加示威，但嗅到社會洋溢着親共思潮。而國府對這些沒有禁制，讓共產黨坐大了輿論勢力。

父親那兩年在東北的瀋陽、長春經營電影院，在北平的時間不多。我也去過東北幾天。1948年初，國共在東北的戰況展開，父親的電影院辦不下去，於是闔家移居香港。

在北平兩年，給我人生留下了一個現實版的中國古老傳說。那時統治者和人民仍然祭祖、敬天，老規矩老民風還在。（現在是不是已經被一掃而空呢？）古國風情，猶如遙遠的呼喚，長留我的記憶，十多年後滲透在我「不悔少作」的兩篇散文中。（22）

民國二十三年 193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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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主人都愛為寵物拍下活潑的照片，但有否想過執起畫筆為牠畫一幅肖像畫呢？利慧玲(Emily)是兩隻毛孩的「媽媽」，也是一名畫家，她的專長是用心感受每一隻動物的故事，透過畫筆與主人分享歡樂及走過悲傷，也會為被遺棄的寵物尋找新主人和籌款。

到非洲照顧獅子和豹

兩年前，Emily獨自前往南非一個收容受傷貓科動物的農莊，做了一個月義工，「我同其他義工一齊建造一個畀獅子棲息嘅地方，每日掘泥、拔草去鋪水管。」

體力勞動過後，她靜靜地坐在獅子和豹旁邊為畫畫。首次近距離接觸和照顧這些野生猛獸，Emily感受良多：「大家喺地球上共存，我想為佢哋做多啲事。」於是，她把所有畫作都留下來，送給農莊義賣籌款。

回港畫流浪中心貓狗

回到香港後不久，由於要照顧因病入院的爸爸，她辭去主題樂園美術指導工作，亦間接令她有機會，全情投入地開始為收容所和流浪中心的貓狗作畫。

Emily透過筆觸和顏料，畫出了被遺棄貓狗動人的一面，中心會將畫作上傳到Facebook為牠們尋家，「我唔知點解佢會被人遺棄，我希望用幅畫話畀人聽，其實佢好珍貴，唔係無價值嘅生命。」在這幅畫內，Emily加了少許金箔在貓貓的眼睛上，凸顯牠的美麗。

而Emily除了為動物收容所籌款，也會為一些主人畫牠們的寵物，包括一些已去世的貓狗，再把部分收益捐給義工和流浪中心。「我會同主人傾偈，聆聽佢哋嘅故事，了解動物嘅脾性，透過顏色同姿勢去呈現佢嘅生命。」畫畫具有療癒的作用，因此Emily亦鼓勵並會指導主人親手繪畫毛孩。

為愛貓籌款醫病

今年初，Emily領養的貓貓「小五」生病了，她非常擔心，「當時醫生好認真同我講，叫我有心理準備，佢有80%係腹膜炎，生命只剩下一個月。」抱着小貓的Emily回想起舊事，在鏡頭前仍然眼泛淚光。

而當她知道有一款昂貴的藥物也許能拯救貓兒的性命，她決定一試，先把針藥都買下來，日夜為「小五」打針。但為了幫補醫藥費，她決定在網上籌款，「有好多好好嘅人，睇到我寫嘅故事，主動聯絡我，就係咁佢捱過咗三個月，終於可以停針。」之後Emily為捐款的有心人，送上自己的水彩作品。

就是這次經歷，令Emily知道了畫動物畫的感染力，令她堅持繼續「以畫行善」，為動物權益出一分力，「我相信身邊嘅人，會感受得到我對動物嘅尊重同保護，令佢哋都會有一份愛護動物嘅心。」

今集《港。故》用7分鐘，分享一個港產畫家愛畫畫，更愛動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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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故》：東網每周專題習作，講故事、講香港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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