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詩育兒］

我到了今天仍然相信孩子小都可以作詩，為何孩子不會字就說他不會詩不會創作呢？不會字就不用教他用字嗎？創作一定是從字詞句段章這樣一級級學上去嗎？當他發現原來文字跟自己生活相近，也可以這樣「隨意」用時，詩便會出現。所以在舊校的小一小二已經教童詩、寫童詩。

童詩的好處是不講格律、不求精煉、不重佳句，只看是否孩子的「心中一點感興」，何須計較太多？

所以偶然之下給孩子推介林世仁老師的作品《古靈精怪動物園》，詩句像是孩子那些沒頭沒腦，堆堆砌砌的奇思妙想，但細味之下又意味深長。在讀詩之前，我請他們簡單想像一下：找一種動物形容自己或弟弟。

孩子們東拉西扯，說得口沫橫飛：
大哥像頭牛，只愛吃學校的菜。
弟弟像隻小暴龍，常常發脾氣。
我像一條蛇，窩在床上睡覺。
我像一隻愛在貝殼裡的蟹⋯⋯

簡單的口頭比喻，孩子已滔滔不絕，妙語連珠，趣味盎然。之後我迫不及待唸林世仁的詩，讓他們體會另類的聯想詩句。孩子初初覺得奇怪，但越讀越好奇，世上何來「恐怕不是龍」、「顛倒獸」「愛樂章魚」、「十全大補獸」、「長牙獸」、「紅綠燈獸」、「標本獸」⋯⋯果然是「古靈精怪」。

讀完第一章，我再問：你們認為自己似動物園內哪一種生物？/哪一種生物能代表你自己？他們各自思量表達後，我便詩興大發，以三弟為對象，作了下文（用電話語音功能把文字記下來）。

退熱貼小暴龍 （媽媽、三弟）

牠是全身滾燙的小暴龍，
當牠全身紅通通的時候，
便會暴怒咆哮。

當牠稍稍退熱，
聽到媽媽說牠是小暴龍，
牠便笑著說：媽媽吃屎屎！

兩兄弟聽完即爆笑，因為三弟這幾天發燒，常常發脾氣，剛剛才笑罵媽媽是屎屎。

於是到兩兄弟詩興大發，輪流用媽媽的電話進行「即席創作」。

我是巨龍 （二弟）

我是巨龍，我生氣的時候，會不理人。
我是巨龍，我不開心的時候，會不吃飯。
我可以單腳站20秒。
我全身長滿很多帥氣的條紋。
我最愛吃草食性動物。
我很貪吃，可以吃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
零食。

*****

母子對話錄 （媽媽、大哥）

（註）原詩《我是暴龍怪獸》，卻因為大哥和媽媽中間有爭執而改編為《母子對話錄》。

大哥說：
我是暴龍怪獸，我生氣的時候，會咆哮到想吃人。
我是拍手怪，當我開心的時候，會拍拍手。當我參與好玩的活動時，也會拍拍手。

媽媽不同意說：
大哥是一頭牛，
一頭不會聽琴的牛，
尤其遇上不如意的事，
更是聽不懂琴聲的牛，
只會喃嘸喃嘸說著人聽不懂的牛話。

大哥同意說：
我是一頭不會聽琴的牛，
最喜歡扮聽不懂人話。

媽媽質問：
你最喜歡扮聽不懂誰的話？
韓老師的話？
杜主任的話？
還是爸爸媽媽的話？

大哥左右而言他說：不知道！

媽媽哼一哼說：
大哥有顛倒獸的遺傳，喜歡說反話。
當他說不想吃東西的時候，其實他很想吃東西，接着會靜悄悄地拿食物。

大哥臉紅耳赤地扮聽不懂。

*****

讀完自己「創作」的詩後，兩兄弟又哈哈大笑。我再問：如果你們真是「退熱貼小暴龍」、「巨龍」、「暴龍怪獸」、「拍手怪」、「不會聽琴的牛」、「寄居蟹」、「大懶蛇」、「愛吃菜的牛」，可不可能入選到古靈精怪動物園裡面住呢？

兩兄弟想了一會，搖搖頭，表示應該不可以，裡面的生物太奇特了！（即自己的聯想太普通）

其實，連蝸牛媽媽都遲疑一下：真的不會嗎？《古靈精怪動物園》封底有一段：

拜訪50隻古靈精怪
認識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微小而浩瀚 沈默卻瘋狂 脆弱也勇敢⋯⋯
每一種奇特又矛盾的心情
每一個抽象而不容易說出口的祕密心事
都是獨一無二值得珍惜的存在
My Dear Animals—

儘管詩句有點語無倫次，有點抽象又矛盾，但總是不多不少帶著某一面的自己。

尤其《母子對話錄》，我和大哥的對話，就是把母子角力的日常化成一段段幽默的文字。當我們讀著這些詩句時，我和大哥不知不覺間已調適心情，化去了衝突裡的緊張和尷尬，也讓我們見到那一個獨特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