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卦]突然好想你雙手簡譜是什麼?優點缺點精華區懶人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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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好想你雙手簡譜 在 Hi, 親愛的早餐 Instagram 的最佳貼文

2021-04-04 20:2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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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突然好想你雙手簡譜 在 許榮哲 × 小說課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2021-07-18 19:0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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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位全職太太的故事也太讓人心疼了吧】
     
    大家肯定都聽過,全職太太被稱作「黃臉婆」,對於丈夫在外的某些糟糕的行為,不得不忍氣吞聲。
     
    今天要分享的這篇〈白水青菜〉,就是這麼一個故事。乍聽之下似乎挺常見,但在作者潘向黎的筆下,卻以一種跟篇名一樣平淡的筆觸,重擊讀者的內心(小編一度感到難受得看不下去......)。
     
    一起來看看這個故事,也說說你的感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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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水青菜 / 潘向黎
     
    他進門的時候,客廳裡沒有她的身影。他微微一笑,向廚房走去。她果然在,正在用飯勺攪電鍋裡的飯。她總是這樣做,盛飯之前要把電鍋裡的飯徹底攪翻一下。他曾經問為什麼,她說:「好把多餘的水分去掉,口感才好啊。」顯然她是聽見了開門的聲音。
     
    飯冒著蒸汽,她的臉有一瞬隱在水氣裡。他聞到了飯香。
     
    飯很香。奇怪的是,他在別的地方幾乎聞不到這種香。這是好米才有的香味。他知道她只用一個牌子的米,東北產的,很貴,因為是有機栽培。
     
    好米只是密閉著的香味,要加適量的水,浸適度的時間,然後用好的電飯煲煮,跳到保溫之後,燜合適的時間,香味才會爆發出來,毫無保留,就像一個個儲滿香膏的小瓶子打破了一樣。
     
    她是他遇到的最會煮飯的女人。他這樣說過,她回答:我尊重米。
     
    在他笑起來之前,她又加了一句:不過只尊重好的米。
     
    他洗了手,坐在餐桌邊時,兩碗飯已經在桌上了,他的這邊多一個空碗,筷子照例擱在擱筷上,是一條魚的形狀。她端上來兩個青花小碟,一個碟裡是十幾粒黃泥螺,並不大,但很乾淨,一粒粒像半透明的岫玉,裡面有淡淡的墨色。一個碟裡是香菜心,嫩嫩的醬色,也是半透明。家裡的菜一向這麼簡單,因為他都是在外面吃過了,回來再吃一遍。
     
    最後她端來一個小瓦罐。這才是他盼望的重點。馬上打開蓋子看了一眼,裡面有綠有白有紅,悅目得很。她說:「你先喝湯。」自己坐下來,開始吃飯,撥幾口飯,就一點菜心,看她吃飯的樣子,好像不吃一口菜也可以似的。
     
    他就自己從瓦罐裡舀了小半碗湯。清清的湯色,不見油花,綠的是青菜,白的是豆腐,還有三五粒紅的枸杞,除了這些再也不見其他東西。但是味道真好。說素淨,又很醇厚;說厚,又完全清淡;說淡,又透著清甜;而且完全沒有一點味精、雞精的修飾,清水芙蓉般的天然。
     
    就那麼一口,整個胃都舒服了,麻木了一整天的感官復甦,臉上的表情都變了,好像一個薄薄的殼被敲碎了,所有的肌肉、每一條紋理都活了起來。真是好湯!
     
    他一連喝了兩碗,然後吃飯,就著黃泥螺和菜心,一個滑,一個脆,都是壓飯榔頭。不知不覺就把一碗飯都吃完了。他也不添,而是又釅釅地喝了一碗湯。然後把碗放下,對她笑。
     
    她也笑,「好像在外面沒飯吃似的。」
    「是沒飯吃。現在誰吃飯?」
     
    他說的是真話。他的工作宴會應酬多,那種宴會不會有飯。總是太多的油膩、濃烈的味道轟炸口腔,味蕾都半昏迷了,直到喝了她的湯,才緩緩醒過來。
     
    「你的湯怎麼做的?」
     
    她莞爾一笑,笑容裡有陽光的味道:「好嗎?」
     
    「好。」
    「那就多喝一點。」
    「喝了。到底怎麼做的?人家都說老王家湯館好,我看就是那裡都喝不到這麼好的。說給我聽聽。」
    「說起來——其實也簡單,就是要有耐心。」她說。
     
    後來,他不只一次懷念那時的生活。那種安寧,那種坐在餐座前等著妻子把瓦罐端上來的感覺,掀開瓦罐的蓋子時看到的好看的顏色,第一口湯進口,微燙之後,清、香、甘、滑……依次在舌上綻放,青菜殘存的筋脈對牙齒一點溫柔的、讓人愉快的抵抗,豆腐的細嫩滑爽對口腔的愛撫,以及湯順著食道下去,一路潺潺,一直熨貼到胃裡的舒坦。
     
    他們的家是讓人羨慕的白金家庭。白金的意思是,既有錢又白領,這個白領的意思是泛指,指的是讀過書,有修養講規則,憑知識和智力掙錢,不是手上戴好幾個寶石戒指的暴發戶。
     
    他先是吃皇糧的機關幹部,後來不願意看人臉色慢慢從孫子熬成爺爺,早早下了海,折騰了許多行當,最後在房地產上發了,然後是網站、然後是貴族學校,他的事業像匹受驚的野馬一樣勢不可擋。
     
    他成了本市的風雲人物,電視臺人物訪談的明星,各種捐款、善事的大戶。畢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他的風度、談吐,贏得了矚目和好評。有一次電視臺讓女白領評選全國範圍的十佳丈夫人選,他就上了榜,而且擊敗了幾個電影明星、歌星。現在的女白領真是不傻。那些又蹦又跳的男人,只能遠處看看,怎麼能近距離相處?要是她們知道他還每星期兩次開著寶馬到那所著名的大學讀哲學碩士,她們可能會發出尖叫——要多少實力才能有時間和閒心做這樣的事情啊。但是他從來沒有對外面透露過,這種事,要等人家自己無意中發現才好。越不經意越有風度,像他這樣的年紀和身份,這種選擇已經不需要經過考慮了。
     
    他當然結了婚。都十七、八年了。妻子是她的大學同學,是初戀,而且是那種把情竇初開和愛和性和婚姻一鍋煮的關係。他們從來沒有想過兩個人還會有其他選擇,那時候也不知道要給自己多留一點時間,畢業後第二年就結了婚,然後很快就有了孩子。就是現在進了寄宿制雙語教育的培鷹學園的兒子。兒子是他們的驕傲,他不但聰明、學業優異,而且長得非常漂亮。這不能完全歸功於他,因為兒子明顯地集中了他們兩人的優點,而妻子當年也是學校裡的美女,不化妝也青翠嫩葉一樣清新可人。
     
    因為有這樣的妻子,他對女人是不容易驚豔的。而且他知道現在的女人的漂亮已經充滿了化學的味道。
     
    嘟嘟的出現完全是一個意外。起初他覺得這是個稚氣未脫的女孩子,像個水晶花瓶一樣好看又透明,而且不實用。等到看出她的企圖還覺得有些好笑——這不是胡鬧嗎?要不是她是他的下屬,本來可以叫他叔叔的。當然心裡還是有點高興的,很隱蔽但是很真切,這可是一個比自己小20歲的女孩子啊,又漂亮,而且出身很好,父親是大律師,母親是名醫,家裡本來要送她去劍橋留學的。這樣的女孩,沒有任何為了錢而接近男人的嫌疑。
     
    起初他真的沒有什麼。因為覺得嘟嘟是一時衝動,再說他不可能破壞自己的家庭,這麼些年,妻子辭掉幹得好好的中學教師工作,專心在家相夫教子,他沒想過要辜負她。他若是辜負她,她真是什麼都沒有了,一個40出頭的女人,沒有工作沒有事業沒有朋友,她怎麼活?況且,許多男人成功了就另覓新歡拋棄髮妻,他不想也掉進這種俗套,犯這種通俗的常見病——他不是一般的男人,這是他對自己的要求。
     
    起初真的沒有動心,他只是考慮怎麼讓嘟嘟少受一點傷害就退出去。但是現在的女孩子真是任性,她們想要什麼就敢大喊大叫、又哭又鬧、要死要活,他又下不了狠心把她開除掉。嘟嘟真是一個水晶花瓶,而且因為對他無望的愛,這個水晶花瓶就站到了懸崖邊上,隨時可能掉下來粉身碎骨。最後,他只好伸手把她接住。
     
    他不回家吃晚飯了。後來,他連晚上都不回來了。他說,實在太忙,不趕回來了。後來又說,想一個人靜靜。
     
    她沉默,就像他每次說不回家吃飯時一樣,綿長而細密的沉默,那重量使他感到壓迫,但是不敢掛電話。最後,她說:「這樣吧,你要回來吃飯就打電話。」
     
    他想,這等於說,如果不打電話,她就不會做好他的飯,還有那罐湯,等他回去了。那是他的家,但是從現在起,沒有他的飯了,沒有人等他了。他有點失落,但是馬上感到了巨大的輕鬆。這太好了。她當然會有看法,也會生氣,會傷心,但是以她的性格,不可能會主動挑破、發作出來。這些年來,他一直覺得自己選對了人結婚,現在又一次這樣覺得。在愛上別人之後這樣想,也許有點荒謬,但是他就是這樣覺得
     
    他不喜歡租房子,他說哪怕只住三個月,我也要住在自己的房子裡,我不住別人的地方。嘟嘟欣賞地看他,說:我也是,我也是。他就說要買一套房子,全裝修的,帶全套傢俱和電器的,「只要帶上牙刷就可以住進去。」他愉快地說。嘟嘟卻不要,她說那種房子沒有風格,她不喜歡。最後她讓他住到她那裡去。
     
    嘟嘟一個人住著兩房一廳,是父母給她買的,裝修是她自己來的,是很現代的簡約風格,但是卻比華麗更費錢的那種。全套北歐風情傢俱加全進口潔具,一色的白,臥室裡連地毯都是白的,這不是這個年齡應該有的氣派。看來她父母確實把她寵壞了。
     
    嘟嘟為了歡迎他,給他買了名牌的浴袍和拖鞋,他沒有聽說過,只記得她說那是某個國家皇室用的牌子,她喜歡這個牌子,她說皮膚感覺到的奢華比眼睛看到的更真實。但是沒有睡衣,她說他不需要。真的,一旦上床,他們都不再需要衣服。
     
    新鮮的愛情,新鮮的瘋狂,新鮮的住處,新鮮的氣氛,好像連他自己都成了新的。幾個月的時間過得像飛一樣。
     
    也有問題。問題是出乎意料的小問題:他們還是會肚子餓。
     
    他是半個公眾人物,不能到外面吃飯。嘟嘟一個人出去買肯德基,他倒是可以接受,只是覺得好笑,說:「我兒子最喜歡吃。」嘟嘟就變了臉,拒絕再買了。
     
    只好叫外賣,從茶餐廳的簡餐到永和豆漿,從日式套餐到避風塘,從披薩到義大利通心面,他們都叫了個遍,外賣沒有湯,他們有時喝罐裝的烏龍茶,更多的時候喝可樂。
     
    慢慢的,吃飯成了個苦差事。因為難吃,而且他必須掩飾他對這些食物的難以下嚥。真潦草啊,有的硬梆梆的,有的乾巴巴的,有的木渣渣的。他思念一碗香香柔柔有彈性的米飯,更思念一碗熱熱潤潤讓味覺甦醒的湯,冰涼的飲料怎麼能代替湯?和他以前吃的晚餐相比,這些簡直是垃圾。
     
    但是他不敢說。只要他一流露出不滿,嘟嘟就會生氣:那我們出去吃啊,什麼好吃的都有!我也不喜歡吃這些!還不是因為你!或者說……我知道,你又在懷念你過去的生活了!你是不是後悔了?後悔了就明說嘛!
     
    每次他都要冒險出去請她吃一頓飯才能平息。
     
    吃飯成了他們的一個心病。甚至下了班在往那個甜蜜的小巢走的時候,他就在犯愁,要不要自己先到哪裡吃一點東西?不然等一下進了門就是一通昏天黑地的親熱,然後吃點吃不飽的東西,半夜又要餓醒。
     
    按照現在流行的劃分,嘟嘟在這個城市裡應該算個真正的「小資」了。說她真正,是因為她小資得天經地義,而且不是為了在人前裝樣,她不欺暗室,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更下功夫。他從來不知道一個女人可以為了享受,這樣認真把錢不當錢,這樣一絲不苟。她的內衣比外衣更貴,她基本上不化妝,但是她的保養品一套都是她一個月的工資,而且用了覺得不好就被丟在一邊。
     
    她說:「用名牌有什麼?把過期的名牌化妝品丟掉,那種感覺才算奢侈,我喜歡!」
     
    她也解釋為什麼這樣:「我要讓自己眼睛看的、耳朵聽的、皮膚接觸的都是好東西,這樣氣質才會好。」
     
    嘟嘟有兩個愛好,一是健身,一是讀村上春樹。她不但有村上春樹的所有作品,而且每種都不止一本,有各種版本,他懷疑只要國內有的她都買齊了。甚至還有日文原版的,雖然她不懂日語,「我可以學啊!」她唱歌般地說。只要有空,她就會隨手拿起一本村上春樹,隨便翻到哪一頁,開始看。看著看著,她的眉頭就會微微蹙起來,光潔的臉似乎突然長了幾歲。書架上、沙發上、床頭、甚至洗手間的梳粧檯上,都放著村上春樹,有的合著,有的打開封面封底朝上趴著。
     
    他看過幾次,但是都看不下去,好像是一些莫名其妙的生活片段、稀奇古怪的夢和幻境,不知道在說什麼,也不知道想說什麼。這麼亂哄哄的,真奇怪,嘟嘟在裡面看到了什麼呢?是什麼吸引了她?他沒有問,怕她根本不解釋,反而笑他落伍。嘟嘟太年輕了,她的年輕使她的一切都有一種理直氣壯,這一點讓他感到可愛,也有點怯意。
     
    沒想到有一天,他一走進門,就看到嘟嘟因為興奮而泛著粉紅的臉。「今天有好東西吃!我給你做!」他望著她,好像她突然在說英語,雖然他能聽懂,但是一時反應不過來。她又說了一遍,他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真是好消息,他能聽到的最好的消息。
     
    他跟著嘟嘟走進廚房。眼前的廚房一掃往日的清寂,熱鬧得像個小型超市,工作臺上放著兩塊碩大的案板,嶄新的,上面擱著兩把刀,一把黑黝黝的切菜刀和一把雪亮而窄長的、帶著鋸齒的刀,旁邊還有紅的火腿、綠的黃瓜、嫩黃的乳酪,一大袋蔬菜,還有一個長麵包,還有五顏六色的罐頭,瓶裡袋裡的各種調料。這是個地震後的小型超市,一切都顯得有點凌亂,嘟嘟的頭髮上也黏了一抹可疑的黃色膏體物質,但是也顯出了熱誠,心無城府、掏心掏肺的那一種。
     
    他感動地表示要幫忙,嘟嘟堅決拒絕了,要他到廳裡休息、看看報紙。她把他推到沙發上,把報紙遞到他手裡,甚至給他泡了一杯茶。他看了一下,居然是龍井,她笑著說:「剛買的。茶莊的人說是新茶。」然後她就像一個賢慧的妻子那樣進了廚房。
     
    嘟嘟終於忙完了,讓他坐到餐桌邊。他急切地過去,看到了餐桌上的東西。每人一碟三明治,切成小塊的,一摞一摞的幾摞,旁邊點綴了嫩玉米芯和炸薯條。中間是一大盤紅紅的、一片混沌的東西,仔細看可以辨認出裡面有臘腸一樣的東西。惟一熟悉的東西是啤酒,麒麟一番搾。
     
    嘟嘟說:「怎麼樣?」他說:「看上去很漂亮。」他決定先從容易接受的開始,就自己倒上啤酒,開始喝。嘟嘟一邊解著身上的圍裙,一邊興致勃勃地說:「這不是一般的東西,這可是村上春樹餐啊。」
     
    「什麼?」他趕快把一口啤酒咽下去。
     
    「村上春樹的小說裡寫到的美食很多,日本就成立了一個村上春樹美食書友會,根據他書裡的描寫,編了一本村上春樹食譜,讓大家分享。我今天就是按照這本食譜做的。好玩吧?沒想到吧?」
     
    原來是這樣。他拿起一摞三明治,「這是什麼三明治?」
     
    「黃瓜火腿乳酪三明治。《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裡生物學家的孫女做的。這個做起來很麻煩,生菜葉子要用涼水泡,吃起來才脆。麵包片上要先塗上厚厚的黃油,不然蔬菜裡的水分容易把麵包泡軟。最後也是我自己切的,特地買了一把刀,切得很整齊吧?」
     
    他吃了一口,為了躲避作出評價,就指著那盤紅紅糊糊的東西說:「這是什麼?」
     
    「番茄泥燉史特拉斯堡香腸。我買不到史特拉斯堡香腸,還好書裡注明原味維也納香腸也可以,就用了維也納香腸。主料是番茄丁和維也納香腸,調料是大蒜、洋蔥、胡蘿蔔、芹菜、橄欖油、月桂油、百里香、花薄荷、羅勒、番茄醬、鹽、胡椒、糖,我數過了,一共13種。本來想做蘑菇煎蛋捲,但是那是《挪威的森林》裡的,早期作品,風格不一樣,所以做了這個,這也是《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裡的,就是世界末日當天,他和圖書館女孩過了一夜,在她家做的早餐。」
     
    他心裡湧起了愛憐,但是仍然沒有動,倒是嘟嘟,把一條香腸用餐刀切成幾段,用叉叉起一段,送進嘴裡,「哎呀,太棒了!另類!濃烈!豐富!絕對村上春樹!」她吃著,又喝啤酒,漸漸的眼裡泛起了迷濛,又說了一些「真是憂鬱世界的美味情懷」、「對於揮別人生而言似乎是個不錯的一天」之類的話,他知道,她已經進入了村上春樹的世界,正在裡面扮演一個角色,這些都是台詞了。
     
    他也作出毫不遲疑的樣子吃了起來。這麼難看的東西,居然不是非常難吃。但是想到居然要花上那麼長的時間,動用那麼誇張的陣勢,那麼多的調料,他還是覺得有點可笑。這就叫用最村上的方式享受生活?那麼這個人的品位真成問題。不過這麼出名的作家,應該不會這麼粗糙。慢著,這個叫村上春樹的人,會不會故意戲弄這些崇拜他的人呢?這樣想,又馬上覺得有點對不起嘟嘟,於是努力往嘴裡塞進一疊三明治,馬馬虎虎地嚼幾下,急忙用啤酒把它沖下去,感覺好像自己正坐在某架國內航班的經濟艙裡。
     
    什麼玩意兒呀,就是夾餡麵包片,怎麼看都是簡單對付肚子的東西,好吃?見鬼吧。搬出川端康成來也沒用。看看中國的小說家,看看《紅樓夢》,裡面寫的好吃好喝的,那才叫美食,那才叫見識!可是這些他都沒有說,因為嘟嘟忙了半天,他不能讓她傷心。何況說了她多半也不懂。
     
    吃完這頓難忘的村上春樹餐,他最後說了一句:「以後不要這麼麻煩了。在家裡吃越簡單越舒服。」
     
    「今天這樣不是很舒服嗎?」嘟嘟奇怪地反問。
     
    他把嘟嘟的手抓起來,輕輕愛撫著說:「不是這樣的。真的會做的人,就是一碗白水青菜湯,吃起來就夠好了。」他說完這句話,看到嘟嘟臉上的月亮被雲遮住了,他立即知道,自己說了一句不該說的話。
     
    他們都不願意想起一個人,一個女人。但她總是在最不經意的時候出現。就像一個狡猾的債主,從來不會攔在大路中間,讓你可以放心地開車回家,回到家門口,也不會看到有人氣勢洶洶地站在那裡。於是你鬆了一口氣,走進房間,打開燈,卻猛然一驚,角落裡赫然站著一個人,正是躲也躲不掉的那一個。
     
    她聽見門鈴響的時候,有一秒鐘以為是他回來了。但是她馬上知道不是。先從貓眼上往外看了看,果然不是。是一個女人。
     
    她打開了門,一個年輕女孩出現在她面前,有著緊繃的臉頰和鮮嫩的皮膚的女孩。她用微笑的眼神發問,這個女孩子說:「叫我嘟嘟吧,我是你丈夫的朋友。」
     
    她立即明白了。明白了這個女孩是誰。她打開門,請她進來。像一個有禮貌的女人對待丈夫的朋友那樣。嘟嘟從她臉上尋找一點情緒的流露,沒有找到。
     
    她讓嘟嘟參觀了他們的家,但是沒有讓她看臥室。然後她們坐了下來,喝著茶,一時都找不到話題。嘟嘟說:「謝謝你接待我。其實我今天來,一是想看看你是什麼樣子的,另外就是想吃你做的飯。」看到她臉上的驚訝,嘟嘟急忙解釋:「我總聽他誇你是個高手,最簡單的菜都能做得最好吃,真的很好奇。」
     
    她似乎有點為難,想了一下,說:「那,你就在這裡吃一點便飯好了。」
     
    嘟嘟像一個真正的客人那樣,坐在餐桌邊等。看著女主人端上來一碗飯,兩個小碟,然後是一個瓦罐。她驚訝地睜大眼睛:就這些?女主人給她盛了一碗湯,一邊說:「平時我們吃飯,也就是這樣。他總是自己盛湯,脾氣急。」
     
    嘟嘟一邊聽,一邊看她的手勢表情,又注意湯的內容,簡直忙不過來。但是她還是發現女主人沒有碗筷,就問:「你不吃嗎?」她的語氣,好像她是主人。
     
    女主人搖了搖頭。嘟嘟不知道是她不想吃,還是不願意和她一起吃,就不敢再說什麼了。
     
    她喝了一口湯。她不假思索地「哇——!」了一聲。然後她難以置信地看看女主人,「這就是白水青菜湯?」
     
    女主人說:「他這麼叫。」
     
    「你能告訴我怎麼做的嗎?」嘟嘟一臉懇切,好像她正在上烹調課,面對著給她上課的老師那樣。
     
    女主人停了一下,好像微微地嘆了一口氣。然後說:「要準備很多東西。上好的排骨,金華火腿,蘇北草雞,太湖活蝦,莫干山的筍,蛤蜊,蘑菇,有螃蟹的時候加上一隻陽澄湖的螃蟹,一切二,這些東西統統放進瓦罐,用慢火照三、四個鐘頭,水一次加足,不要放鹽,不要放任何調料。」
     
    嘟嘟難以置信地看看面前的瓦罐,排骨?火腿?蝦?還有那麼多東西,哪裡有它們的影子啊。
     
    女主人自顧自慢慢地說:「好了以後,把那些東西都撈出去,一點碎屑都不要留。等到要吃了,再把豆腐和青菜放下去。這些東西順便能把油吸掉。」
     
    嘟嘟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就是所謂的白水青菜湯?白水?這個女人的心有多深啊。那個男人說的是什麼胡話?他每天享用著這樣的東西,卻認為是非常容易非常簡單就可以做出來的,他真是完全不懂自己的妻子。就在這一瞬間,嘟嘟深深地明白了眼前的這個女人,也明白了世界上,愛情和愛情之間有多大的不同。
     
    「你每天都要弄這樣一罐湯嗎?」
     
    「是啊。早上起來就去買菜,然後上午慢慢準備,下午慢慢燉,反正他總是回來得晚,來得及的。」
     
    「那今天你怎麼也準備了呢?他不是……」
     
    「你是說他沒有回來吃晚飯吧?是啊,都半年了,不過我還是每天這樣準備,說不定哪天他突然回來吃呢?再說我都習慣了,守著一罐湯,也有點事情做。」
     
    嘟嘟整個人呆在那裡。半天,才說:「你真了不起。」
     
    女主人愣了一下,然後失神地、輕輕地說:「他整天那麼辛苦,能讓他多喝一口湯也好啊。」她好像在自言自語,完全忘記了眼前還有一個人。
     
    嘟嘟突然說:「你今天都告訴了我,你不怕我學會了,他永遠不回來嗎?」
     
    女主人回過神來,看了嘟嘟一眼,笑了。那笑容,好像在說,他不是已經不回來了嗎?又好像在說,他怎麼會不回來呢?好像在責備:你這樣說是不是有點過分啊?又好像在寬容,因為這問題本身很可笑。
     
    這樣笑完了以後,女主人輕輕地問:「你能這樣為他做嗎?」
     
    嘟嘟偏著頭,認真地想了想,說:「我也可以的,但是不必了。」她說完,就站起來走了,走到門口,她站住,回頭一笑,說:「我不是你。」
     
    她走得就像她來時那樣突然,毫無徵兆。
     
    又過去了一個月。傍晚,女人照例在廚房裡,湯罐在煤氣灶上,微微冒著熱氣。女人的目光穿過後陽臺,往外看,好像看著樓下的草坪,又好像看著一個不確定的地方。
     
    門鈴響。她應著「來了」,過去開門。她剛剛發現家裡的米快沒有了,就到那家固定的米行買了一袋米,還是那個牌子的東北大米,完全綠色無公害的,價錢比普通的新米貴了5、6倍。這是米行的夥計給她送米來了。
     
    她打開門,卻發現是他。她愣了一下,一句話脫口而出:「怎麼?忘了帶鑰匙?」
    他回答:「是啊。」
     
    她馬上回到了廚房,丟下他一個人。他不知道她這樣算是什麼意思,有點想跟進去,又覺得不妥,一時有些渾身長刺的感覺。過了一會兒,她在廚房裡說:「等一下米行的人會送米來,你接一下。」
     
    他說:「哦。」
    「還是那種米。」
    「我知道。」他說。
     
    米行的人來了,他接下來人手裡的米袋,隨口問道:「錢付了嗎?」夥計說:「付了付了,太太每次都先付的!」
     
    他用雙手握住米袋的兩角,把它提進櫥房。她說:「放這裡。」他就放下了,同時感到如釋重負。
     
    這時他確定自己可以坐到餐桌邊等了。他就坐到了餐桌邊。
     
    她好像看見他坐下來了,就說:「洗手去。」
     
    他洗了手,坐在餐桌邊時,她端著一個大托盤過來了。他想,家裡還是有改進,她不再分幾次跑了。托盤放到桌上,裡面有兩碗飯,兩碟菜:一個是蝦仁豆腐,一個是番茄炒蛋。一個小瓦罐。這是他思念的,忍不住馬上打開蓋子看了一眼,說:「我先喝湯。」
     
    他從瓦罐裡把湯舀了小半碗。還是有綠有白有紅,還是清清的湯色,不見油花。他急忙喝了一口,就那麼一口,他臉色就變了。像被人從溫暖的被窩裡一下子揪出來,又驚又氣,又希望一下子掙醒,發現是夢,好癱回到溫暖的被子裡。
     
    「這是什麼湯?」他不敢吐出來,掙扎著把嘴裡的一口湯咽下去,急急地問。
    「白水青菜湯啊。」
    「怎麼這麼難喝?以前的湯不是這樣的!」他委屈地抗議。
     
    她嘗了一口,然後說:「白水青菜,就是這樣的。你要它什麼味道?」
     
    他放下調羹,審視她。她不看他,臉上沒有任何波動。她還是那麼喜歡吃飯,但是現在不像過去,好像沒有菜也吃得下去的樣子,她把蝦仁豆腐和番茄炒蛋都舀了一下,和飯拌在一起,自顧自吃起來,吃得很香。他乾脆不吃了,點起了一支煙。過去在她面前他是不抽煙的。但是現在,這些好像無所謂了。她連看都沒有看一眼。
     
    吃完最後一口,她把所有的碗碟都收回托盤裡,然後正視著他,說:「我們家以後可能要雇一個鐘點工,我找到工作了,家裡這麼多事。」
     
    他吃了一驚,「工作?什麼工作?」
     
    「到烹飪學校上課。」
    「你?當烹飪老師?」
    「你忘了,我本來就是老師。烹飪考級我也通過了。」她說。
     
    剛才那口難喝的湯好像又翻騰起來,他脫口而出:「這麼大的事,也不跟我商量。你現在怎麼這樣了?」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他不該這樣說。理虧的人是他自己,是他對不起她,不管她做什麼他都失去了質問的權利。而且這些日子,他幾乎不回家,讓她到哪裡找他商量呢?他現在這樣說,只會給她一個狠狠反擊的機會,反擊得他體無完膚。
     
    但是,她沒有反擊,她甚至沒有說什麼。她只是看了他一眼。這一眼,讓他真正開始感到自己的愚蠢。那目光很清澈,但又幽深迷離,好像漆黑的夜裡,四下無人的廢園子中井口竄出來的白氣,讓人感到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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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1-06-03 17:3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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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濕潤軟Q 誘人鵝黃色澤 #免揉胡蘿蔔蜂蜜吐司
    .
    .
    若是必須列出最害怕或最討厭的食物清單,
    我人生裡有很長一段時間是超級害怕胡蘿蔔的呀~
    .
    見到胡蘿蔔~若幸運是塊狀的...挑出
    若無法挑出那根根的胡蘿蔔絲怎辦~卡關...那只好快速咬咬吞下去
    .
    就算是當了媽媽後,
    幫孩子準備副食品的期間,為了均衡營養,硬著頭皮還是準備胡蘿蔔泥或冰磚,
    實際上表面邊餵孩子邊說~你看,橘色的胡蘿蔔很營養,來~啊~多吃一點...好棒啊,
    但內心的我早已逃之夭夭
    .
    再等孩子大一點,吃牛肉麵或咖哩遇到胡蘿蔔時,媽媽我也是連忙將所有的胡蘿蔔通通挖給孩子吃,照舊是表面說好營養啊這般鬼打牆的話,反觀一點都不吃的媽媽,這行為是不是很偏差~
    .
    .
    但幾年前某天開始對胡蘿蔔啟動成ON模式
    突然不再害怕那股特殊的味道
    反而覺得那樣的菜根香很鮮甜好吃~
    這麼晚才開竅,
    還真是有點相見恨晚~
    .
    .
    最近陸續分享免揉麵包食譜,很多朋友給我的回饋是容易做又神奇的好吃,顛覆他們之前對免揉的印象
    .
    打鐵趁熱,
    運用過去好害怕,現在覺得很尬意的的胡蘿蔔
    用免揉方法做出很Q彈又濕潤的胡蘿蔔土司
    藉由吐司入門技巧一次擀捲法
    附上示範步驟照片
    讓防疫窩居期間,也不需外出購買麵包土司
    在家就可以簡單上手,烘焙成就感五顆星唷~
    .
    推薦給想嘗試做吐司
    或是家裡沒有攪拌機麵包機的朋友試試
    .
    .
    .
    ▌材料:
    1.蒸熟胡蘿蔔 40g
    2.蜂蜜 18g
    3.水 180g
    4.鹽 3.5g
    5.無鹽奶油 25g(請預先融化後備用)
    6.速發酵母 3.5g
    7.高筋麵粉 300g

    ▌做法:
    1.將材料1~4以果汁機或均質機打勻至液狀,加入已融化的無鹽奶油與速發酵母,混合均勻成 #酵母液
    .
    2.將高筋麵粉放入調理盆中,緩緩 #分次 倒入 #做法1 的酵母液於麵粉中,
    每一次倒入,以木筷拌至液體被麵粉吸收成團後,再一次倒入液體,重複此動作攪拌至所有液體均勻被麵粉吸收,最後用木筷整合成麵團
    Tip 1~
    (盡量以木筷整合麵團,避免以手觸碰,此時的麵團狀態相當黏手)
    (此時盆內應呈現"無粉料"的狀態)
    .
    3.麵團噴水,將調理盆罩上濕布(我使用有機棉碗蓋套),放置溫暖處發酵30分鐘
    .
    4.發酵30分鐘後,#雙手沾濕食用水 (必要動作,可避免雙手沾麵團),上下左右方向提拉起麵團,向麵團中心翻摺
    ( #拉摺麵團手法...#請看本文的留言影片示範 )
    .
    5.再次將調理盆罩上濕布發酵30分鐘後,#雙手沾濕食用水,再以上下左右方向提拉起麵團,向中心翻摺;進行最後發酵30分鐘
    .
    來...我們再次統整發酵與提拉麵團順序....複習一下
    (1.)持木筷攪拌麵糰,蓋濕布->(2.)發酵30分鐘->(3.)上下左右拉提翻摺麵團(#拉摺麵團看留言影片示範)->(4.)蓋濕布,發酵30分鐘->(5).上下左右拉提翻摺麵團( #拉摺麵團手法 #看本文的留言影片示範 )->(6.)蓋濕布,最後發酵30分鐘
    .
    .
    6.麵團上灑適量高筋麵粉,將調理盆倒扣至麵糰落下,將麵糰整成圓球狀,滾圓(麵團若感覺黏手,#建議撒些手粉輔助),蓋上濕布靜置10分
    .
    7.將麵團擀寬擀長,麵團翻面,再次將麵團擀長,取吐司模比對麵團適合寬度,將麵團由上方開始捲起到底後,收口,放入吐司盒,以手掌輕壓麵團,確認收口處貼合吐司烤模底部

    8.放置溫暖處進行最後發酵約40~50分鐘(或觀察麵團高度已達吐司模九分滿)
    .
    9.放入已預熱180度烤箱烘烤40~50分
    (每家烤箱功效有所差異,請依現場狀況調整溫度時間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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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1-05-26 07: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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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婆婆說......」

    「林醫師,我想問問生小孩的事。」她坐定,一雙杏眼看著我,開口這麼說。

    「好喔,你想生小孩?」今天預約掛號到八十幾號,已經不像以前剛當新手主治醫師的時候,有餘裕跟每位病人慢慢聊天,我得單刀直入講重點。

    「對。」她點點頭。她有一雙很好看的單眼皮眼睛,清秀的五官,鵝蛋臉,及肩的黑色直髮,簡單的用大夾子束在腦後。這兩天寒流,她套著咖啡色大衣,黑色格子圍巾摺疊得整整齊齊放在腿上。

    「其實我常說喔,想生小孩要找老公啊,看醫師看很多次也不會生小孩喔。」我開玩笑,感覺她隱約有一種緊繃的情緒。

    她淺淺笑了一下。

    「來,你有沒有懷孕過?有生過嗎?」點開她的電子病歷系統,準備鍵入基本病史資訊。
    「懷孕一次,生過一個。」她回答,「剖腹產。」
    「剖腹產原因是什麼呢?」我一邊輸入資料,一邊繼續問。
    「胎盤有問題,還有胎位不正。」她說,「我那次大出血。」
    她講到我們心中會響警鈴的關鍵字:胎盤問題、產後大出血。

    「植入性胎盤(註1)還是前置胎盤(註2)?」我問。
    「好像都有。」她說,「我那次進了加護病房,輸了非常多的血。」
    「你如果再懷孕,再發生機率很高啊!」我直說。
    「我的醫師也是這樣說,他說他好不容易才保住我的子宮,出血二千c.c.。我輸了很多血。」她表情很平穩地說,但是感覺出她有恐懼的記憶。
    「你要是再懷孕,風險比上次還高啊!」我提高音量,「子宮切除的可能性非常高!」
    「我的醫師說,我要是再懷孕,很可能會救不回來。」她表情和語氣竟然還是很平穩。
    「然後你今天來問我,你要生小孩?」我瞪大眼睛,看著她。跟診的護理師M眉頭也皺起來,轉身看著她。

    「我婆婆說......」她終於講到關鍵字。
    「果然。」我實在忍不住翻了白眼。
    「我......我是再婚。」她開始講核心的問題,「之前生的是女兒,唇顎裂。」
    「女兒開刀矯正了吧?」我雙手在胸前環抱。
    「開刀好了,沒問題。」她回答。
    「然後?」我示意她繼續說。
    「我先生沒要求什麼,他也說有這個女兒就夠了。」她微微仰頭,深吸口氣,「可是我婆婆說,她想要一個孫子。」她像是吐出一顆沉甸甸的石頭。
    「她知道你前一胎差點死掉嗎?」我直接問。
    「知道。」她回答,肯定的。
    「然後她要你再生?」我繼續問。
    「對。」她回答,一樣,肯定的。
    「很討厭欸!」我轉過頭向護理師M抱怨。她們很習慣我在門診罵不明理的家屬。
    「她每天都問我何時要再生一個孫子給她。」她的手緊緊揪著膝上的圍巾,忍著她的情緒激動。
    「你再懷孕很可能死掉欸!」我把話講白了,這不是我平常的作法。
    「我婆婆說,如果這輩子沒有孫子,她死、都、不、會、瞑、目。」她睜著美麗的杏眼看著我,一字一字說。
    「所以你婆婆的意思是,就算你會死,也要給她生一個孫子?」
    「對。」她點頭。
    「混帳,要死她先去死啦。」抱歉,本醫師實在脾氣很差。
    「所以,醫師,我今天就是想問你,我要怎麼樣可以懷男嬰?」她到底是怎麼忍耐過來的?

    我必須深吸一口氣才能耐住我的理智,專業地回答她:「第一,你的年紀不大,如果真要懷孕,幫你確定排卵、先生要驗精蟲,大概不難懷孕。如果真的很急,一般不孕症技術也可以幫忙。」我頓一下,讓自己不要氣到講不出話,「第二,技術上有一種東西叫精蟲分離術(註3),可以增加懷男嬰的機會。但是,」我繼續說明,「人工生殖法是明文禁止選擇胎兒性別的。」

    依據衛生福利部統計,經過人工生殖技術活產的男嬰女嬰性別比,大約是一二五比一百,相較於自然情況下的男女嬰性別比是一○四比一百,這極為離譜的數字落差,要說沒有人工干預,大概只有政府會信。也因為臺灣曾被經濟學人雜誌拿來與印度、中國等國家共列為嚴重「性別失衡」國家,後來政府積極調查產科和不孕症科醫師,才讓人工生殖技術活產新生兒的性別比趨於正常。但如果以胎次來看,臺灣到第三胎以上的男嬰比例,又大大高於自然比例。臺灣還是否存在重男輕女?數字說明了一切。

    她定定地聽著我說,看樣子是認真想要尋求生兒子的方法。

    「可能有不孕症醫師還是會願意幫你做精蟲分離術啦,」我嘆口氣,問她,「但是,假如你的精蟲分離術失敗,又懷了女嬰,怎麼辦?」

    她看著我,沒回答。

    「到時候,這個硬是拚命生出來的女兒,不就註定是個沒人歡迎的孩子?」我講著,心揪了一下,「如果你沒死也就算了,如果你還因此死掉了,女兒這輩子怎麼過?」

    她的眼眶突然充滿淚水。

    「你女兒呢?她又是什麼心情?」我知道這些都不是一個婦產科醫師需要跟她說的話。「阿嬤不愛她,然後媽媽為了生弟弟給阿嬤,死掉了。」我深吸一口氣,「你們這樣對得起她嗎?」我說了重話。

    她眼淚唰地滑落雙頰。

    我知道她其實很無奈,每天像被鬼纏著、被盯著,催她「生兒子給我,不然我死不瞑目」的那種壓力,一般媳婦要面對這種情況已經很難受,她是個帶著前一任丈夫的女兒「再嫁」的女人,在傳統婚姻市場上根本是要「感恩婆家收容」,怎麼可能承受得住。

    臺灣人幫女兒取名字常常用「嫻」、「淑」、「順」、「柔」,如此期待她們「乖巧聽話」、「不爭不求」、順長輩順習俗的意涵,女孩沒有被期待爭取權益,沒有被鼓勵勇敢反抗,沒有被希望積極實現自我,最後就是一再貶抑自己的價值,連自己都把自己看成「賠錢貨」,連自己都不敢爭取自己和孩子應該被愛的價值。如果我們沒有從小就建立女孩對人生應有的堅持與自信,制度上再怎麼講男女平等都沒用。

    「你先生怎麼想?」我問。
    「他叫我不要理我婆婆,不管她就好。」她邊抹淚邊回答。
    「男人不懂你每天要面對婆婆的那種壓力啦。」護理師M在旁邊補了一句。
    「他其實對我很好,只是......」她眼淚還在掉,但是力圖鎮定。是個受苦會硬撐的女人。
    「只是沒瞭解你的壓力,也沒跟他老母好好溝通。」我補上。
    她默默淌淚。
    「林醫師,可以幫我嗎?」她問。
    「幫你什麼?」我問。
    「我得生兒子。」她聲音細細弱弱,美麗的杏眼和鼻子因為哭泣而發紅。
    「即使你很可能再一次大出血?進加護病房甚至死掉?」我很不留情地問。

    如果是她自己非常想要孩子,自己熟知風險卻想要「圓自己的夢」,我還能跟她慢慢討論,甚至醫療團隊願意為了她拚看看。可是現在,她為的是傳統儒家社會裡莫名有權評斷她價值、左右她人生的偏見。而且這其中,還可能有一個無辜的受害者,她的女兒。她說不出話,任由眼淚淌流到嘴邊,我相信她不是第一天嚐到那苦澀。

    我吸口氣,咬牙說,「你把你婆婆、你老公、還有你女兒帶來我門診。」
    這一刻若畫成漫畫,我應該是額頭青筋暴出、頭上冒煙吧。
    「如果他們在你面前回答我說,寧可你死,也要你再生兒子,我認了,我幫你介紹不孕症科的醫師。」
    她沒有回答。人生這題太難,而社會設定她就是要不及格的。
    「想一想你女兒。你應該要保護她和愛她,而不是讓一個自私的老女人,逼你讓她孤單。」我講了很過分的重話。
    她沉默半晌。

    「謝謝醫師。」她一邊擦眼淚,一邊優雅地站起身,向我點個頭,離開診間。
    我很想伸手安撫她,但我的手再長,也無法伸出診間保護她。或許最終,她還是會找到一位醫師,願意「幫助」她「達成心願」。

    .

    註1胎盤由胚胎絨毛組成,其中富含血管,附著在子宮內壁,供給母體和胎兒間血液內養分、氧氣和廢物輸送交換。正常情況下,胎兒娩出後,胎盤會自動與子宮內膜剝離,但若蛻膜層細胞有缺損,則絨毛可能植入子宮肌肉層,甚至穿透子宮肌肉層到膀胱或大腸組織,稱為「植入性胎盤」或「穿透性胎盤」。產後會因胎盤無法
    剝離,而導致大量出血。

    註2胎盤位置若蓋在子宮頸上端,會影響胎兒娩出,且會提早與子宮內膜分離導致出血

    註3 利用帶Y染色體和X染色體的精蟲比重不同,以人工方式在精液注入子宮腔之前先做篩選。此方式無法百分之百保證胎兒性別,且依照人工生殖法,不得選擇胚胎性別。

    .

    本文摘自《#診間裡的女人2》
    不再害怕失去,婦產科女醫師陪妳找尋被遺忘的自己

    作者:林靜儀

    ... ... ... ... ... ... ... ... ... ... ... ... ... ... ...

    各位朋友好:

    「當妳的身體不是妳的身體,當妳無法為自己的身體作決定,伴侶、家屬與家庭的支持,在哪裡?」

    談家庭,很難不談到這樣的議題。尤其在傳統上的長輩,好像個人情緒都比其他人尊貴,這造成了多少悲劇不斷上演。

    我偶爾在版面上就會談這些沉重的議題,但我有正面的意義:因為版面上其實很多「長輩」,或者即將成為「長輩」,那些過時的想法,就讓它留在過去吧,讓傷痛止步。

    祝願您,能藉著這本書,覺察到性別帶來的制約與困境!

    .

    在這篇文章下方留言會贈書,請記得分享此文章到個人臉書版面,並設成公開。出版社會以官方粉絲團抽三位留言分享並公開的朋友贈書、寄送(不包含國外地區),三天後由出版社在文章下方留言。

  • 突然好想你雙手簡譜 在 飲食男女 Youtube 的最佳貼文

    2019-03-03 20:00:02

    五更時分,香港仔冷寂得很,別說人煙,抬頭亦只見曉月殘星。四周的工廠大廈沉睡着,只有零丁的燈火,其中生輝的一戶,就於舉頭三樓處。這夜似乎特別涼,冷風蕭瑟。寒風按捺不住,穿過半開的小窗,好奇地探索着窗邊及牆邊的老舊機器,見沒有動靜,轉而輕拂中央的長方形銀枱,調皮地泛起了桌上白色的塵埃。粉末隨風飄至門外,於「廖全粉麵廠」幾個大字前紛飛起舞,啊,不是塵埃,是麵粉。回頭細望一次,才發現白光並不如外頭看起來明亮。倏地,工廠裏頭掠過一個身影,「啪」、「啪」、「啪」利落的幾聲過後,幾盞白燈陸續亮起,往內一瞥,開燈的是一名身穿米白上衣的男人。他探頭出來,漾起一抹內斂的笑容,他是麵廠的主人,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一張文質彬彬的臉。猶豫間,他已經走往電箱處,按下了機器的按鈕。

    麵機隆隆作響,意味着祺哥一天工作的開始。啊,對了,廠主叫「祺哥」。


    好不執着

    機器聲一響,祺哥似乎有點繃緊,姍姍的步履突然急促起來,也對,這是開工的提示。每日凌晨五時,他都要回到工廠製麵,這是他三十年來的生活。這是一間開業五十五年的老麵廠,多年來的招牌都是雲吞麵,行內人叫生麵,坊間又俗稱鹼水麵。他來到機器前彎下身,於幾個大膠桶內舀東舀西的,再逐點倒進攪動的機器內,他說這是麵粉是粉桶機,用來將材料攪勻。看起來,做生麵不是太複雜。材料不過就是麵粉、雞蛋及鹼水,他卻說這是他最執着的堅持。他慨嘆現時市面上的粉麵質素愈來愈差,最普遍的問題,就是不少廠家會加入添加劑製麵,例如色素、令麵質更堅韌的筋種﹑又或是令麵餅保存更久的防腐劑。一來,可以減省功夫及成本;二來,令成品更美觀。祺哥卻始終認為添加劑對一個麵並不必要,既然正常的材料都能製作,就沒有必要用化學劑,畢竟不是天然食材,這是他做食物的良心。他們用最簡單的材料做出好的麵餅,這是最難、最考功夫的地方,他自豪一笑:「我哋個名號喺行內,都公認係好麵廠。」知音人不少,不識貨者也不乏,麵廠經常都接到設訴,為甚麼買入的麵餅不及人家的金黃色,他只好解釋因為沒有加色素,這就是麵粉混和雞蛋後,最自然的顏色。

    良久,粉桶機終於混合出一個個麵糰。祺哥雙手執起麵糰,搬到另一台較大的機器前,放到裏頭。不消一會兒,麵糰就被壓成厚皮,他拿起麵皮,反覆地將其放到麵機內壓薄。祺哥表示,麵粉是一個麵的靈魂,不能貪便宜選用劣質貨,他只用澳洲及日本的麵粉,幾十年不變。另一個條件,就是用心製作,功夫不能省,由一個麵糰到一塊麵皮,要壓八至九次:「真係要用心做好,過程要做足,少一步都唔可以。」他喃喃數到九,就把捲起了的麵皮移到下一個機關,這是最後一個步驟,把麵皮根據自己調校的粗幼度切開,就成了一條條的生麵。接着,他捧起一大盤剛做好的麵條,放到桌上用手捲成一個個麵餅,這工序稱為「執麵」。凝望着自己熟練的動作,他不禁入神,腦海中是一九六四年的往事。


    衣不稱身

    麵廠於一九六四年由爸爸「廖全」創辦。祺哥記得。打從他出世時,已經有工廠的存在。他忍俊不禁地直言,工廠就是他們一家人住的地方,而且,他們是共十兄弟姊妹的大家庭,只能睡在三層的碌架床上,與旁邊的打麵機器一起睡覺,從懂事開始,父親已經在身旁製作麵類。他其實不是很情願,只是在家中排行第三的他,也只能接受此般環境,扛起照顧弟妹的責任。說起來,他很早已經在工廠幫忙,猶記得小時候,麵廠仍然在做竹昇麵,那個年代做粉麵的人不多,但隨着經濟好轉,食肆愈開愈多,街邊檔、大牌檔,食物種類又不多,都是雲吞麵﹑魚蛋粉之類,反正只要肯做就有生意。到他幫忙時,已經開始改用機器,其實不用學師,他對製麵的工序都瞭若指掌,但他最常做的工作,竟然是「收數」,他笑說:「一個細路去大牌檔收數囉,咁又唔會走我數嘅,但要等吓囉,有時一等就半日。」他嘛,一陣書卷味,卻整日穿着撲滿麵粉的休閒恤衫,總是做着不稱身的工作。

    祺哥從小就好讀書,中間到過外國留學,畢業後就回港教書。然而,父親年紀漸長,開始無法獨力支撐所有工作,於是物色接手的人選。他的大哥一早已經去了外國讀書,接着留在外國生活;次長的是大家姐,但父親是一個傳統男人,認為要兒子方能接手,於是擔子就落到他身上。起初,祺哥都沒有理會,找到一份教書先生的工作,雖然已經是全職的工作,但隔天就會接到電話,着他回到工廠幫忙,他嘆口氣:「工廠永遠有做唔完嘅事情,但唔知點解唔請員工,將工作都交到我哋兄弟姊妹身上。」不論下班或是放假,都迫着要回來幫忙,令他疲於奔命,第二年他索性不續約,全職回到麵廠幫忙。結果,回工廠工作了一年,方發覺只會有忙的份兒,他只能過着父親日做十六七小時的工作狂日子,不會有生活﹑不會有輕鬆的時間。無奈的是,家裏需要工廠維持生計,因為當時還有很多弟妹未出身,生意一定要繼續做下去,所以,他決心跟父親商量,如果想他接手的話,就要正式地做,例如找一個更大的工廠,離開家庭式的生產。於是,新的工廠於一九八六年開始,就是現在這個地方。

    口不對心

    滾油的響聲喚回祺哥,他彷彿沒有察覺自己正在炸伊麵,也難怪,這些舉動對他而言根本不用動腦筋。炸伊麵最重要是火候拿捏得當,太生不香;太焦不好。他撈起幾個伊麵餅疊起,金黃色,香噴噴。數數手指,他接手麵廠有三十年了,以前有的麵類現時也有,蝦子麵、伊麵、炒麵、雲吞皮、水餃皮,整體而言,他覺得現在的麵比起以前更進步,沒有丟爸爸的架。事實上,不少餐廳熟客都光顧了他們幾十年,主要供應一些賣雲吞麵或者魚蛋粉的食肆,有部分已經是老字號了。

    午飯時間,他特地跑到一家位於筲箕灣的魚蛋粉老鋪吃麵。一個年輕男人見到他,即跑入廚房淥麵,再熟練地捧到他跟前。男人姓王,是老鋪的第二代,對麵食十分有要求。二人一直聊着麵的質素,王生大讚:「佢哋啲麵真係靚,你睇,幾有生氣!鹼水味啱啱好,不過要即刻食,唔係佢就會死。」祺哥在旁尷尬地笑,雖然口裏說不想接手麵廠,但他十分緊張自己麵餅的質素,經常到客人的餐廳吃自己的麵,他謂:「上到枱面係咩味道,真係要親身試過先知,口感要爽同有韌度。」離開老鋪,他準備回工廠完成上貨的工作。他邊走邊直言,王生是少數會跟他討論質素的客人,遇到該批貨有些少失準,一定會致電他表達,這類型的客人,對他而言是朋友。做麵雖辛苦,但最開心的,就是有客人反映自己的麵很好吃,有些熟客移民了,回港時會再回來吃他們的麵。當然,時代變了,傳統麵類仍然逃不過被取代的命運。以前市面上,單一地只賣雲吞麵及河粉,十多年前開始,粉麵種類增加很多,傳統麵食於整個市場的生意額還是下降了。特別是近年,麵廠的生意開始轉差,他認為,他要負上相當大的責任:「我比較被動,冇周圍搵生意,你唔積極嘅話,人哋就會做咗你嘅生意。」不是因為懶惰,他終於承認,一直到今天,他仍然不太想於麵廠長做下去。

    說時遲,他已經把要送的貨推到樓下,明明已經下班,他卻有點趕忙的感覺。原來,祺哥正趕着去做他的正職,他是一名中醫。十多年前,生意開始差的時間,他決定了讀中醫,當時父親當然反對,認為家裏有生意,為甚麼不做而去做其他工作呢?雖然父親管不了,但他亦深知父親性格,壓根兒沒有想過不做下去,更不會有這個選擇。到目前為止,他沒有後悔接手,畢竟是他自己主動的選擇,但他同時很清楚自己對做中醫的興趣較大。現時,他正站在十字路口。這是兩代人的死結,回頭細想,他還是感謝麵廠、感謝父親:「爸爸一個人,靠麵廠養大我哋十兄弟姊妹,唔想佢失望。」大半輩都為別人而活,如今可以選擇時,他卻卻步,因為製麵於其而言,還是開心的,始終做了三十年,已經成為生活中一部分,要結束麵廠,總有不捨及可惜。

    他步出工廠大廈,日光令他更清醒,麵廠是他與父親的心結,也是二人打拼半生的心血。穿起正式的襯衫,他佇於十字路口,還是一臉茫然。

    採訪:黃寶琳
    攝影:胡浩賢

    廖全粉麵廠
    地址:香港仔大道234號富嘉工業大廈3樓5室
    電話:2553 6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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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01-17 20:00:01

    工業大廈埋沒了清晨的淡雅,卻藏着了默默耕耘的人兒。

    不聽早鶯嗯哼,但聞水聲淙淙,不見淨泉,只見一老三嫩,分散於雪白的場所內,用水洗擦着工具。這是一家臘腸製作工場,看上去倒不像,架生雖說不上簇新,但也沒有半點油膩污損,可見製作者的執着。驟眼看來,似乎是自家製作,窗前微胖的老人,抬頭綻露慈祥的笑臉,介紹自己叫「錦叔」,是旁邊的短髮女生「阿儀」及較瘦削男生「阿文」的爸爸,至於一旁的胖男生,則是這裏的員工「阿斌」。他們幾口子經營着一家凍肉店,招牌是自家製的臘腸。她說,傳統於人的腦海內,都有個印象﹑有些記憶﹑有份懷念,沒有了會很可惜,然而,如果可惜的感覺只有一瞬間,它,就真的會慢慢消失。故此,她決意傳承,延續溫馨的滋味。

    最佳的馥郁

    臘腸,無疑是一種傳統。除了是食物,也是舊陣時回到家中的撲鼻香氣,不帶奢華高貴,卻屬一種親切。此刻,整個工場,就瀰漫着這一股馨香。十一月,是吃臘腸的季節,也是周氏一家人最忙的時候。臘腸嘛,畢竟是季節性的食物,天氣涼的話,日日開工,三十多度的話,數天才開一次工。做臘腸普遍是七月尾開始,到過年就收爐,收爐了,他們就賣豬肉。


    「借歪、借歪。」錦叔邊高喊,邊與阿文雙手秤起一大箱豬肉,放到砧板前,隨即把豬肉逐塊執到砧板上,切成小塊備用。阿儀終於洗乾淨所有工具,滿意地步至兩個男人身旁,把切好的豬肉倒入碎肉機內,重複幾次後,阿斌就來到這邊,把一大盤碎肉拿到水喉處清洗,再交由錦叔秤味。秤味即調味,把大量豬肉倒到醬油中醃製,錦叔邊攪拌着肉碎,邊解釋他們的臘腸比坊間的偏鹹,吃起來更香口,秘技就在於用自家的醬油做臘腸,「我哋由阿爺個代就開始自己曬豉油,不過而家要喺大陸曬啦,香港邊有咁大個工場畀你曬?」語畢,他把碎肉撈起,與瘦肉混合後,於紅色大膠盆內大力攪拌。兩代人嘛,思想上始終有點差異,有時候阿儀會看不過眼,怕老爸太辛苦,故一直提出用機器取代人手,她捂着額頭道:「佢好執着,非常執着,比我更執着。」既然有科技可以幫到人,為何仍然堅持最傳統的一套呢?故此,在她大力推動之下,工場添置了不少機器。只是,有些事情還是親手製作方好,例如灌腸。


    說時遲那時快,他們一行四人已經站於崗位上,用腸衣包裹着肉餡,再打針疏風。然後就是紮結,對於紮結,錦叔堅持不能有繩尾外露,這是老一輩人的執意。然而,不是所有工序都能保持如初,曬臘腸便是這樣一回事。誰都知道,臘腸生曬過比較好,但如今全都在工廠製造,根本沒法子曬,只能用烘焙方法,用風機吹乾。烘過後即完成,成品要回味七天方能賣。阿儀不是不理解老爸的想法,她自己也喜歡炭火焙,但法例不容許,不變也不行,她嘆口氣:「除非你令嗰樣嘢消失,咁佢就可以喺歷史中永恆不變。」永恆不變的,從來只有變幻。

    時針依舊轉動着,提醒時刻都在更新。中午十二時許,工場已經完成了當天的使命。做好清潔工作後,錦叔跟阿儀就回到店鋪工作。這是阿儀恆常的生活,對錦叔而言卻不然。以往,做臘腸這一個行業十分興盛,有十來二十檔,那年代很多人排隊買臘腸,比現在旺多了。他由早上六時起床,工作至晚上十二時方下班。說起來,錦叔做臘腸已經五十五年,六十年代,剛來香港沒機會讀書,惟有跟隨大哥做臘腸,一做就是十年。後來,他決定自立門戶,立名號為「恆安」,賣豬肉及臘味,一直鑽研改良臘腸的味道,結果,另一個十年又過去。做得好端端的,名堂開始響之時,政府突然說要拆工場,當時要另覓工場太難,於是他只好一味賣豬肉。停止生產臘腸的期間,他一直都感到技癢,又偷偷地研究。至二零零三年,有位食家朋友說服他重出江湖,見心癮到了,自己也捨不得這一行,「研究咗臘腸味道咁多年,希望自己再親手做,我真係鍾情於臘腸,係真㗎。」把心一橫,將小店改名為「家香」,捲起衣袖再做臘腸。

    聽到店名,阿儀立即豎起耳朵,彷彿急着告訴大家,名字由她而來。她的記憶中,家裏每一頓飯,幾乎都有臘腸作菜,她形容:「好難有一種食物,只要煮一煲飯,放上飯面,打開飯煲,已經有一種香味,令你返到屋企有一種幸福嘅感覺。」少女時期,身在英國讀書,每次回港,她硬要帶着一大袋臘腸離開。對臘腸有親切感的最大原因,當然是吃久了有感情,自小吃臘腸到大,她最喜歡一味獨門住家菜——臘腸蒸雞蛋。剛好是午飯時間,她埋首於廚房做着與爸爸的午膳,「呢道菜我由細食到大,我成日介紹畀啲客聽,真係唔係好多人識得咁煮,但其實又簡單又好送飯。」她先將臘腸切粒,加入攪拌好的雞蛋及水,放入爐內蒸熟就可以。對她而言,即使是簡單的煮一煲飯,放兩孖臘腸,就很有回香港的感覺,猶如回家吃飯,一解鄉愁。炊煙輕輕晃於招牌前,這是家的香味,所以她將小店命名為「家香」。

    最好的教誨

    錦叔率先放下碗筷,捧着肚子走到店後方,拿出兩大束臘腸步出店外,勾掛於右方的網架上。這是剛好回味七天的臘腸,此時吃就最美味,要慢慢吃的話,最好不要超過三至四個月。一位大嬸來到店前,躊躇了一會兒。錦叔見狀,就上前解疑。他執起一條臘腸,教說挑選時最主要按它一下,如果新鮮製造的比較軟腍,帶乾身一點,表面不會過於油膩,肥肉要雪白,瘦肉夠大粒的話,臘腸會肥身一點,「我哋行內人叫四堆,三堆瘦一堆肥,咁就最靚啦。」大嬸準備掏錢之際,一名少女連跑帶跳地走來,悄悄話兩句,就把大嬸拉走了。錦叔無奈地苦笑,他知道時代變了,老一輩喜歡吃臘腸,年輕一代卻不太喜歡,也不得不接受。反倒女兒十分積極樂觀,洗完碗的阿儀步出店外,拿起一包凍肉,謂:「我哋要考慮年輕人點樣先會食臘腸,可以做啲乜呢?」於是,她想到了將食法簡單化,並加入年輕人喜歡的元素,就如她手上一包臘腸冬菇豬肉釀雞翼,不止這款,還有黑松露臘腸等古靈精怪的味道。質素能保持的話,錦叔也相當願意接受新嘗試,銷量倒是其次,重點是令更多人憶起傳統的味道之餘,又將其推廣予新一代,好讓這種傳統的味道能傳承下去,阿儀正正與老爸理念一致。

    畢業後,她回到香港打過幾份工,五年前,還是決定回到小店幫忙。某程度上是一個共識,發現爸爸老了,她希望傳承父親的熱忱及心血,畢竟,沒有了這種味道,還是十分可惜。這不是一個輕鬆的決定,很多東西都需要搬﹑需要抬,骯髒兼辛苦。打從回到店子工作,身邊朋友最常聽到的,就是她又去看脊醫了,「但我唔驚,我喺街市長大,同我爸爸賣豬肉,所以真係冇所謂。」然而,這一行還是面臨式微,老一輩已經老了,他們認識的老行家都不幹了,年輕一輩沒人入行,原因很簡單,大陸賣的臘腸三十至四十多元有一斤,香港做的臘腸,成本都不止了,競爭大得多。雖然賺不了錢之餘,又換來周身骨痛,但錦叔始終是開心的,他嘛,興趣多於賺錢。

    比其他行家幸運的是,有下一代的延續:「個女唔幫手嘅話,我都七十歲啦,梗係要退休。」他其實也計劃了做完今年就退休,交棒給女兒。令他如此放心,因為女兒曾經跟他講過,所有事情都可以變,世界都一直在變,但工作的態度不能變,如果工作態度變了,所有事情都會變歪,所以她製作的食物一定能入口才賣。他也教導女兒不要執着,人上有人,一定有人比你厲害,盡力就好,做這一行,就要敬這一行。二人似乎心領神會,合拍地一同轉身步進店內工作去。
    身教,已經是最好的教誨﹑最美的傳承。

    採訪:黃寶琳
    攝影:胡浩賢、謝本華

    家香食品
    地址:元朗福德街46B地下
    電話:2479 4777
    營業時間:9am-7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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