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接住疫情下的脆弱家庭？】 五月中旬，台灣社區爆發疫情，全國升級三級警戒。這一波疫情中，萬華屬於疫情較嚴重的社區，當時民間的社福機構，第一時間紛紛連結起來，協助當中的弱勢族群，共渡難關。 台灣社區實踐協會是其中之一。 在過去十幾年， 他們一直扎根在萬華區新安里的社福團體，平日除了提供兒少的課後陪伴，還有不少弱勢家庭的生活支持。雖然他們在萬華區的社福團體當中，屬於規模較小的團隊，但對於當區48戶家庭，大概一百多位服務對象來說，協會是他們生活上重要的連結。 比方說—今天大家一起在據點中共餐，閒話家常。昨天，孩子們則聚在小空間跟大家一起玩桌遊⋯與其說，這裡是他們平常聚會的空間，更是一個重要的「避風港」。 不過，在過去一個月，這個「凝聚的港口」不在了。 ═ ═ ═ 【突襲的疫情困局 弱勢家庭的脆弱】 「一個、兩個，第三個⋯⋯可以嗎？」社工一邊將便當裝袋給小男孩，一邊詢問著，因為再疊裝下去的話，感覺他下一秒就失去平衡了。 這時，眼前的小男孩定睛仰望社工，沒有開口，就這樣捧著便當，乖乖地站在這兒。個子小小的他。來自萬華其中一個弱勢家庭，這天孩子代表「全家人」，來到協會領取當天便當和幾天的乾糧，但一個孩子能提多少呢？（後來，社工決定載他回家。） 四的下午，是社區實踐協會每週兩次的派餐日之一。接近中午時段，社工們陸續回到萬華的據點，準備為社區附近的人供餐。門外數排便當，以及辦公室裡頭的食物與物資，都來自熱心的餐廳跟善心人。大家都希望在疫情期間，為附近的單親媽媽，還有弱勢家庭，送上一些溫飽與短暫支援。 為什麼這些族群，特別是單親媽媽跟弱勢家庭在疫情底下，跟收入不高，工作也大受影響的「一般人」比起來，會特別「脆弱」？ 其實，弱勢並不僅是指涉貧窮與否，除經濟因素以外，當中最關鍵的，是家庭網路的強弱。而家庭網路的影響力，往往比我們想像中的還要重要。 協會成員之一的皮皮，舉了個「一般人」跟服務對象，在疫情下截然不同的結果。 像一般人，如果真的沒辦法付房租，很多人還可以搬回老家住或家人可能還是會支持，就是『你最近沒法工作，暫住一兩個月也沒關係，或是提供奧援之類的。』 但是對於協會服務對象，他們的家庭支援跟社會網絡，本來就相對匱乏。「當中有些人，家庭關係本來就不好⋯像是單親媽媽們，除了原生家庭的弱勢，更沒有另一半的支持。」所以並不是每個孤單作戰的人都可以撐過去的。 更不要說像是一個月後那麼久遠的未來，這一刻，他們連下一餐也不知道在哪裏。也有一些人，擔心外出工作會有染疫風險；另一邊，又有人因為孩子停課，而必須全日照顧，根本沒辦法出去賺錢。皮皮說：「有些在工地工作的，最近一個月也大受影響，你叫他去北部以外？但是他的家人都在這兒啊」 過去一個多月，就有不少人，每天都被夾在兩難之間。幾乎喘不過氣了。 ═ ═ ═ 【即使無法相見 仍要一起「生活」】 協會的牆上有一句標語：「一起生活就是教育」。 皮皮說，在疫情之前，這些過去居住在附近的小孩，還有一些單親媽媽們，都會來到據點一起午餐，眾孩子們聚在小小空間裡，無論是個別做事，或跟大家一起玩桌遊也好，看似簡單的互動，卻是社工們觀察服務對象的好時機。唯有透過這些日常生活的痕跡，才能夠將案家們的狀態，理解得更深入透徹，從中找到協助他們的方向。 皮皮以一起玩桌遊為例，「平常我們在這邊玩桌遊，就可以透過一些細節觀察到，他的一些想法跟行為動機，像是『欸，你怎麼一直攻擊他？』或這個孩子為什麼選擇跟誰合作。每個行為背後，都有一些原因⋯⋯在遊戲結束後，就可以有很多的探討了。」 換言之，在這個小小空間，桌遊不只是桌遊，透過這些相處的日常，社工能抓住這些肉眼看不見的情感，或者孩子們相處之間的眉角，這些是社工們關注的重點。 而在這些互動當中，小孩也在練習，如何說話，如何相處。皮皮分享道，這是普遍協會照護小孩的日常，像是大部分父母，平日需要為生計忙著打工，很多時候，根本沒空跟孩子相處，長遠下來，小孩要不就是不太說話，要不就是一整天對著電子屏幕，反應也變慢了。那麼未來會發生什麼事？ 皮皮覺得，「我們協會的存在，其實是讓這些小孩，可以做到一切在家裡沒辦法做的事情。」舉凡跟人聊天、玩遊戲、分享⋯之類，其實對孩子非常重要。 她續說：「所以⋯這個月其實最直接的影響，就是孩子們因爲據點關閉，也就失去了一個練習講話的空間，後來派餐時再碰面，就發現他們在人際相處上，就有點退步了，其實這個⋯⋯我覺得看在眼裡，真的不會是一個很很很舒服的事情，而是很難受的。」 或有人說，現在科技那麼方便，就算不能面對面，透過線上會議、電話、APP不就好了？ 皮皮坦言，之前他們也有辦過一些線上聚會，就像大家聚在鏡頭前，玩一些簡單的集體遊戲。但是操作下來，還是存在有很多限制。「例如，有些『小小孩』，根本就沒辦法長期乖乖地待在電腦前，他們很快就跑掉了！或者是，我們很困難找到一個線上活動，是適合各個年齡層的孩子。更不用說不是每戶案家都有這樣的軟硬體資源。」不過，在疫情安全考量為大前提之下，有些事情總要先暫緩下來。 孩子在適應，社工亦然。縱然現在的大家，已經稍微「習慣」這種每天隨時變化的日子，但是長遠而言，對於每天逼在眼前的在地生存與孩子的需求，又如何在「走一步算一步」的策略下，也保有穩定與可行性？ 文：Kryst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