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希默 #寫在這首歌之內 〈初戀〉 搭配歌曲：蘇打綠〈左邊〉  1 五二零。又是這個日子。 每年此時總是不免俗地想寫些什麼給你，這應該是我最後一種記念你的方式了。其實不常想起你，也不怎麼寫你，偶爾會覺得自己離你真的好遠好遠——遠到我再也沒辦法多靠近一點。  2 在家翻了從前的日記，上頭寫了好多我和你。不知怎地看得我頭皮發麻、渾身雞皮疙瘩，我讀著當年生疏又乖僻的文字，遙遠地揣想年少的自己是如何用罄筆力，竭盡所能地描摹我倆在一起的情景，情溢乎詞的表達方式在在讓我見識到當時情感的濃烈，可現在的我卻再也拼湊不出自己愛你的原因。或許該歸咎於那些字句是有所脫誤與缺漏的吧。因為有一些文字、有一部分當時的我，都被我餽贈予你了。  3 當年你的生日，我將交往以來寫就的日記送給了你。那大抵是我迄今做過最浪漫的事了吧。 將一部分的自己毫無保留地交付予你，而我甘願什麼也不留下。時至今日，我已不復清楚記得當時究竟寫了些什麼給你；只確定你是我開始熱衷閱讀、自發寫作的原因之一。  你就是我最初開始寫作的繆思。當時這個帳號的誕生，一方面是想要逃離原先的生活圈，另一方面，是為了存放與你有關的記憶。 你不是喜歡文字的人，可是我喜歡你，我喜歡寫你，寫我們。  4 永遠忘不了某次，我寫了幾行文字給你，你卻玩笑地問我：「真的有人會看嗎？」 語氣很輕，卻溫柔地刺傷我。 我愣了愣，看著你寒磣地扯出一抹微笑，還感覺不到痛，只覺得心空，直至良久之後的將來，我才意識到最無惡意的傷害往往最致命。 後來，這些文字有人會看了；可是你看不到了。你也不會看了。  你不會知曉了，在遙遠的這裡，有一個人，事隔多年，依然咬著牙嘗試著將你寫完，想要將你歸還給遺忘的海，讓它帶走你，以及所有與你相關的回憶。  5 不，或許我永遠都無法將你絲毫不差地寫完了。 某年歲末，我在前往一場舞會的途中寫下了這句話：「這次，只要我把你寫完，我就真的失去你了。」 因此後來我依然不敢把你寫完。我不想要失去你，儘管之於你的記憶對我而言漸趨稀薄，讓每次緬懷這段往事的我，愈來愈感到窒息。 我卻仍舊捨不得你。  6 在你之後，我變成了一個幾乎不太寫信的人了。你應該很意外吧，從前那個涎著臉好說歹說哀求你寫封信給她的那個女孩，那個紀念日、生日總是嘩啦嘩啦寫了一堆心事給你的那個女孩，現在不僅什麼都不期待，也什麼真心都拿不出來了。  我後來不浪漫了。  7 有一陣子母親車上播放的歌單總讓我情不自禁地感到悲傷，每一首歌都彷彿與你有關，卻都是我一個人的自作多情。其中一首就是蘇打綠的〈左邊〉，裡頭有一句歌詞是這麼唱的：「握你的左手／散落在我手中的是溫柔／曾經給你太多／傷心過／過後總會寬闊」  你的左手。我牽的一直都是你的左手。走在家附近萬籟俱寂的人行道上，我發現我牽不到你的手，任性地嚷嚷著要求你停下來，才發現我倆的手不一樣高，那時候光是發覺這些莫名其妙的小事，就足以成為一天快樂的寄託。 那個冬天明明很冷，我卻只在乎你掌心的溫度。  8 說起冬天，想起了我們的聖誕節。收到了你親手寫的卡片，上頭寫著我是你可愛的女朋友，想起自己曾經問過你，有沒有任何覺得可愛的東西能與我分享，你羞澀地揚起嘴角，又是一片沉默。我打破了寧靜，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像我就覺得很多呀，⋯⋯」隨隨便便就臚列了一大串給你。你靦腆地淺笑著，沒有說話。我見狀，只好意興闌珊地作罷。「好吧，可能真的沒有。」我嘀咕著。  豈料拆開了卡片，劈頭就是「我可愛的女友：」我眨了眨眼睛，反覆對焦，再三確認過後，一個人捧著漲紅的臉頰在單人床上滾來滾去，竊喜了整個晚上。對當時的我而言，沒有什麼比這更珍貴了。 原來曾經我也能為了一點芝麻蒜皮的小事如此歡欣。  9 再跟你說一個祕密，其實我撞見了，你將那本我贈與你的日記，借了你朋友閱讀。 發現的時候，我在心裡小小的失落了。雖然有些難過，卻覺得自己無權干預你的所有，於是我什麼也沒有說。  我好像習慣了以這樣的模式生活著。始終是一個不愛吵架的人，不喜歡表達自己的憤怒，畏怯脣槍舌劍時雙方各執一詞的銳利，我害怕盛怒之下的口不擇言過於傷人，畏懼芥蒂從中而生，所以我擅長隱忍，反正只要什麼都不說，就只有我單方面需要承受這份苦痛；可是我忘了愛會被磨損，會被忍耐帶走，直到餘下虛空。 我就這麼慢慢地對你失去了原初的語言。  10 後來我不喜歡過節，因為所有節日都沾染了你的氣味。 我的心已經洗不乾淨了。上頭尚鐫刻著你的姓名，哪怕我再怎麼用力搓洗，仍舊丟不掉你。 我只能繼續背負這些記憶，直到自己終於將你忘記。  11 我想把你丟掉了。  / 後記： 寫這篇之時內心依然痛苦，來來回回寫了好多字，刪刪減減剩下了這些，記下的都是微小得幾乎無足輕重的瑣事。有時候覺得戀愛本就是他人無法置喙的事，畢竟只有當事人真切地經歷過每一件細碎的事情，外人所耳聞的永遠只是冰山的一角，所以人們才會在分開的時候，感覺經歷了一場獨自的時空旅行。那便是寂寞。 （去年的此時也寫了一篇文，是 #你成為了我的無能為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