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中念的是台中某女中,以升學率著名,管很嚴
學測時和夢想志願差了一點點,所以就決定拚指考
可沒想到指考前一兩周,就緊張到睡不著,經期大亂
結果當天突然劇烈經痛,以前從沒這麼嚴重過,也沒算到會來
邊寫考卷,都可以感覺到一股熱流悄悄暈染開來,只能硬撐著寫完
很多題根本無法思考,完全憑直覺在寫...
我高中念的是台中某女中,以升學率著名,管很嚴
學測時和夢想志願差了一點點,所以就決定拚指考
可沒想到指考前一兩周,就緊張到睡不著,經期大亂
結果當天突然劇烈經痛,以前從沒這麼嚴重過,也沒算到會來
邊寫考卷,都可以感覺到一股熱流悄悄暈染開來,只能硬撐著寫完
很多題根本無法思考,完全憑直覺在寫
最後,果然失常了,連學測就能上的大學都沒有
跟家裡討論了一下,決定自學重考
每天的日子就是去圖書館從早待到晚,一周兩天去補習班上課,日復一日的過
我本以為日子和高三差不多,我是能熬過去的
可真的自己走了後,發現錯了
高三時有老師、有同學、有朋友,再怎樣辛苦也有人能訴苦,能在吃飯時間聊聊天
一個人準備重考,什麼都沒有
朋友都各奔東西去大學了,她們沒有一人留台中
IG上滿是關於大學新生活的分享,我又怎好意思去打擾?
有時候,一整天下來,說的話不超過十句,其中大半還是跟陌生人說的
今年學測前夕,寫了一張模擬考卷
發現自己還是有好幾題解不出來,都已經這麼久了,我還是解不出來
正想找同學幫忙時,才忽然驚覺
我沒同學了
已經逼近閉館時分,周遭靜悄悄地一個人都沒有
就只剩我一人獨自縮在角落,面對一堆我看不懂的題目
為什麼?
我好想問為什麼?
我也很努力呀,我從國中就一直很努力沒停過呀
為什麼是我要遭受這種苦?
我好孤單,我好想找人說話,能有人陪我說幾句話都好
我不想讀了,管他的大學,我不想念了,我不想念了
我能不能不要念了?
我趴在桌上,將頭埋進手臂裡,無聲地大哭了一場
回家後,被媽媽發現雙眼紅腫,只好誠實交代,本來想想也就這樣了
卻沒想到隔天我回家打開手機時,裏頭全是同學給我的鼓勵
.
「讀不會可以來找我呀,妳忘記我了喔?」
.
「快撐過去了,妳以前就是最認真的,學測算什麼?」
.
「學測加油加油,別怕啦,一定會順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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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等著妳進來當學妹耶,放心學姊一定會好好照顧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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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我媽媽偷偷去跟我一個好姐妹說,傳到全班都知道
學測當天,她們所有人都回來替我加油,連班導都來了
.
「哇,妳面子很大耶,全班到齊,同學會都沒這規模」
.
「齁,妳弄哭人家了啦,快負責,人家還是考生欸」
.
「好啦,妳快去讀書,有什麼需要別忘了我們都在這」
.
『妳們真的很壞啦』我哽咽的一直擦眼淚
.
『害我現在都看不清楚了啦』
.
我後來考上的,其實在我去年學測就能上
可重新回想起來,這段路我不後悔
能知道我有一群這麼棒的姊妹,比考上哪都重要。
_
跟交往四年的男友分手,那陣子真的絕望到不想活
每天都是以淚洗面,不斷質疑自己是不是太糟糕,才會讓他想走
她知道後,親筆寫了好幾頁的情書給我
她說:「難過闢,他為妳做過什麼,我都加倍做給妳」
.
「誰都可以不要妳,但妳永遠有我愛妳」
.
「再沒人要,我也是能勉強考慮要不要娶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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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
我家是賣眼鏡的,巷弄中的間小眼鏡行,剛好在我們大學附近,同學都知道
我有個很要好的朋友,很小的時候爸媽就把她拋給外公一個人照顧,完全不理她,高中後連生活費都不給
外公本來歲數就大了,人還有一點點失智,對事情記不是很清楚,全靠她照顧
於是她從高中可以打工開始,就到處兼差,再自己熬夜苦讀追課業
當初她獨自拚上我們學校,據說還有上到地方新聞的版面
有一次體育課,我不確定什麼原因,總之她的眼鏡摔壞了,已經斷到勉強用膠帶纏起來撐著,都快掉快掉的程度
她怯生生地來問我,能不能幫她修
.
「這應該是不能修了,已經全斷了,而且鏡面被刮這麼嚴重,我幫妳換一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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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請問要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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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不用啦,哪有跟朋友收錢的,我們多熟了」我連忙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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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這是兩回事,就是因為妳是我很重要的朋友,這才一定要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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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對不起,我現在只剩下五百塊,能不能等月底拿薪水,我慢慢還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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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呦」
.
『拜託,讓我付錢』她紅著眼懇切的說,看了我當下心疼到好想哭
我媽媽都說這麼好的朋友,這輩子無論如何都要留下來
在自己最患難的時候,還願意為對方著想,真的出社會後找不到了
給她換最好的鏡片,收成本價就好,妳再偷偷用別的方法把錢請回去。
_
兩個成績都很爛,卻還問對方功課
一個學渣教另個學渣,名副其實一個敢講,一個敢聽
這是為了彼此,完全能不要命的友情呀
真愛,4不4
_
想了想,突然覺得自己表面好像有很多朋友
可又開始懷疑我真的有朋友嗎?嗚嗚嗚
_
我現在人在愛爾蘭,一個叫Caheragh的小地方
說真的這裡別說華人,荒郊野外到愛爾蘭人自己恐怕也不見得知道
我在台灣的姊妹知道我要嫁後
把所有特休全用掉,專程轉好幾班機飛來,再坐N小時的車,就只為了當我的伴娘
.
『不用來啦,我這裡真的太遠』我勸過她
.
「人家都說穿上婚紗是女孩的夢想」她卻說
.
「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是替妳穿上婚紗」
.
「妳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孩,妳的大日子,就是打死我,我也要出席好嗎?」
.
「愛爾蘭算什麼,世界盡頭我都去」
.
_
還在螢幕前看什麼看?發愣呀?
這說的就妳呀
_
試問,讓妳默默認定
絕對要一輩子的姊妹
是什麼樣的呢?
_
樂擎文,@s025871圖
更多故事,收於新書《筆尖上的擺渡人》,訂書、投稿、求助、聊聊,請見,@luke7459
當伴娘超過三次會怎樣 在 你(妳)好,我是莎拉。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雪國之旅](葉佩雯)
妳對生活有一點乏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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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三十二歲的女人,做著一份穩定、偶爾加班、沒什麼長進,只能等待主管退休和同事比氣長的內務性質工作,待在一個扛不起公司財源命脈、但也感覺那些外勤開發人員都是自負的媽寶的部門。平靜地度過、或者也可以說是豪奢地浪費著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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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平凡、空虛又渺小的時候,妳會打開IG,看看追蹤的網美的動態,其中有幾個是空姐,妳好羨慕她們光是工作就可以去到那麼多妳想去的漂亮的地方。而妳的工作在這裡,四四方方一格灰色天地,最遠不過是茶水間或公司門口收快遞。雖然也有空姐朋友向妳反駁調整時差的痛苦,但誰有辦法去深究同理別人工作的辛勞。人能想到的,永遠只有自己,妳只願看照片的美好而不願計較背後的心酸。反正大家都是這樣,生活是用來比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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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握著手機,隨著手指翻飛觸碰,好像妳也進入了螢幕裡的繽紛多彩,乘著熱氣球和說著陌生語言深目高鼻的異族人交朋友、喝一杯沒感覺酒精卻能即刻把妳撂倒在夢裡的甜酸調酒、在能眺望山海的飯店陽台做日光浴(但妳其實非常討厭曬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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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一個媽寶外勤丟了一疊文件在妳桌上,妳抬頭就從別人的世界裡回來了,適才的陶醉竟反常地讓妳有些自我厭惡起來。妳知道那名之為「分享」的其實不是分享,真正的分享該是溫暖的、友善的、希望我所擁有的你也可以有;可裡頭的人盡是把誇飾的喧囂暴虐地傾倒在他人的寂寞身上。其實妳不要看就好了,可是竟也戒不掉,還是任由寂寥坦露著胸口去接收那不屬於自己的快樂。妳在無所適從的生活空隙裡,像吃食塑化劑一般消化著別人的故事,暫且死不了,長期下來終究有害身心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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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晚上要去嗎?」工作視窗跳出同事佳育的訊息,妳知道她說的是業務部的迎新餐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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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部門的人資流動率小,裡頭的人也大多是像妳一樣,保守沒有開創特質,能長久地堅持在同一循環裡的人;業務部和妳的部門相反,流動率高,職員也多有種厚臉皮的性格,說好聽是不拘小節,其實就是沒有節操,酒量大都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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業務部三五個月就有迎新餐會,妳的部門兩年都不見得會有一場,而妳的部門和業務部又有很密切地業務往來,所以他們總會邀妳的部門一起出席。更精確地說,是邀妳、佳育,還有幾個稍具姿色的女同事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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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妳沒反應,視窗又跳出:「聽說這次新來的小鮮肉很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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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育已經訂婚了,和五專時代就交往的十年男友。或許是因為在一起太久,素日裡兩人幾乎沒什麼聯絡互動,互道晚安就算是交流了。出國旅遊或假日踏青,佳育時常都是約妳一起,甚至在妳有男友的時候,也願意做個電燈泡而不覺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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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個性就是,我一次只能跟一邊的人好,國中的時候就是國中同學、五專的時候就是五專同學,現在就是跟你們。我知道我結婚以後可能就只會待在家帶小孩,也不太會出來了,所以現在當然要好好享受屬於我自己的人生啊!」佳育曾經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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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育的眼光特殊,她說帥的絕對不用期待。妳知道這只是她想拐個彎令妳陪她參加餐會的說法而已。妳跟她雖好,中午一起吃便當、晚上一起開電腦追劇、放假一起出去、買網拍用同一個帳號累積購物回饋金,可是她有一種不喜歡表達自己真實渴望的倔強性格,都說沒關係我尊重妳,卻又要別人能夠自己看出她的真正目的,還不可以戳破她,要說是自己也想要才可以,不然就擺個臉色悶悶說我沒有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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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太了解她了,所以打諢回道:「是喔,那這次好像很值得去。不過小鮮肉可以接受大五歲以上的姐姐嗎?(哭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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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現在流行姐弟戀啦!」佳育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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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妳們照例搭業務部小陳的車一起進出餐會。每次有局都是這樣,小陳是和妳同梯進公司的業務部同仁,也是唯一一個從那時留到現在還沒有陣亡的業務。比起其他業務,妳跟他總是多了一分革命情誼般的熟稔,更別說他還暗戀過妳。雖然他目前也有個穩交中的公司工讀生小女友,但妳總能感覺得出來,他對妳還是若有似無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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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育算是沾著妳的光也漸漸和小陳熟識,知道他對妳一層沒說破的感情,也時常佔個便宜利用起來,請有車的小陳幫忙東幫忙西,當然前提都是要有妳一起,才不顯得尷尬。因著如此,有一陣子,你們三人也算是發展出了一段堅實友誼,直到小陳交女友了這鐵三角狀態才默默告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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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有一個新來的弟弟以前是憲兵。我今天看,漢操真的滿好,就是黑了一點。」小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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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以前什麼兵?」後座的佳育探出頭來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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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僵直性脊椎炎啦,免役。」小陳邊說邊轉頭覷了佳育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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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那你怎麼站得起來!」佳育揶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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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要不要我給你我女友line妳問她我站不站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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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在右座看著他倆打鬧,感到一種暫時的安心,一種這個世界不是只有妳一個人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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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育雖然也有令妳不喜的地方,但她實在是一個很好約的人,完全不像妳其他交了男友、組了家庭就神隱的朋友,總能適時填滿妳這幾年單身生活的縫隙;小陳雖然交了女友,可是他的存在還像一名捕手,可以牢牢接住在感情生活中似是無依無靠的自己,妳能從他身上獲得一種超越友情的假性男女之情,那能讓妳還有一點身為女性的被疼愛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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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妳在網路上看了很多談兩性的、談女性自覺的勵志文章,都說女人要愛自己,可是妳總疑惑,為何男人就沒有這種命題?是男人天生就會愛自己,還是男人天生就是要愛女人?或許是妳比較保守,妳還是只能陷在「女人是需要被愛」的迴圈裡,默默祈禱在妳找到歸宿之前,這兩個人不要比妳早結婚,從此帶著人的祝福及妳的孤獨消失在妳的生活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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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在你們的喧鬧中很快就到了,長安東路上的熱炒店。小陳放妳們先在店門前下,自己去停車。妳們最早到,和店員確認訂位拿了位子,很自然地開始替眾人佈置餐桌,拿碗筷、點菜,唯獨將點酒的工作留給業務部的男士們,他們總要藉著點酒之便虧一虧穿得緊短的酒促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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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逐漸聚攏到齊後,由業務部經理主導開場,眾人先乾一杯,再介紹新來的三個業務,兩男一女,菜鳥們又分別自我介紹再向大家敬酒。妳一眼就看出哪個是當過憲兵漢操好的,但實在看不出哪個是佳育口中帥的那個,只能輕易分別兩人一個斯文秀氣、一個精實黝黑。業務妹妹及肩短髮、空氣瀏海、眉毛畫得平粗、臥蟬打得太亮,還看得出是五官沒舒展開的小女孩模樣。這一行業務部門陽盛陰衰,妳推測她要不是很快就被某個業務哥哥吃掉,因為男女關係羞憤辭職,就是熬不過工作前期抓不到客戶應對技巧,業績掛蛋沒錢不幹。畢竟年輕愛打扮的女孩子總招人喜愛,以為業務就是靠臉蛋行騙天下。初入職場除非頗有毅力,不然總想著領到薪水要如何花用玩樂,不會多去考慮所謂人生規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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業務部門不成文規定,最小的菜鳥腳邊要放著一罐酒,誰的酒杯空了菜鳥要有警惕隨時滿上,若被發現有酒杯空超過三秒,男的自罰三杯、女的自罰一杯。這種情況往往到最後就是前輩們瘋狂乾杯然後藏酒杯,菜鳥腳邊的酒已不是為了斟酒,而是為了愉悅眾人自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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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文那個很快就不行了,領帶被搞笑綁在頭上,趴在桌上半邊臉被畫滿了圖樣;業務妹妹畢竟是女生,眾人手下留情所以只是嗲著聲咯咯笑;憲兵那個眼明手快,看著木訥卻實在很會敬酒、陪酒,來到中場還難得地保持一絲走路不跌倒的意志,妳還記得八年前小陳在迎新餐會上是被拖著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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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勤來的都只是插花,沒有多少人會真的喝醉,何況妳也不喜歡喝酒,內勤又不像業務上班不用打卡,所以若是隔天不是假日內勤通常會先離席退場。走前妳去廁所,偌大的餐廳只有兩間可以用,還不分男女。妳在尿氣沖天的洗手台前排隊等候,前頭沒人,只需等某一間有人出來就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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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進去,又有人來,排在妳後頭,妳稍轉身看,是憲兵那個。妳記得他叫阿暉,日部的暉,因為他爸爸說男生就要有太陽的樣子。前面吃了一頓晚餐的時間看著他都覺得沒什麼,突如其來站在妳身後,前領鬆開,袖口挽起,兩頰在黑黑的臉上透著紅紅的樣子,單眼皮,眉尾有一點凌亂,掛著電子錶的左腕向後撥著頭髮,妳發覺他身上透著一種好看的男子氣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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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間廁所門開,裡頭的醉漢搖晃出來,還直勾勾睨了妳一眼,也不保持生物距離地就箭步跨至妳身旁的洗手台,妳本能倒退,踉蹌撞到阿暉身上,他一手扶住妳、一手護在妳身前隔開妳與醉漢,你們就以這個姿勢看著醉漢用力吐了一口痰,待醉漢走後才醒覺過來。他拍拍妳的上臂說快進去吧,妳才低頭道謝側身彎進廁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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褪下內褲,保持半蹲姿勢不敢觸碰馬桶內蓋,妳蹲了幾秒發覺尿不出來,不知道是緊張還是什麼的,尿只滴了一點點。擦拭下身穿回褲子,妳順手還是壓了沖水鍵。妳用非慣用的左手碰了碰臉頰,好燙,分不清是因為酒還是剛才的踉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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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開門出去,他也正好出來,你們對彼此點了下頭然後上前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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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才進公司沒多久吧?」他突然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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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故意瞋目回說:「不要鬧了調戲學姐再罰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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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問:「我今年二六那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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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假裝低頭失落,肅穆道:「那是我六年前的年紀。」關上水龍頭,妳先他一步走出廁所,他亦步跟上,低頭在妳耳側道:「沒關係啊,看起來不像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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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斜眼乜視,他淺淺微笑,頰邊掛著淡淡的小梨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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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桌邊,業務經理起鬨鬧說你們兩個怎麼去那麼久,他馬上誇大說了剛剛醉漢的故事,說他如何施展武功保護學姐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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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陳突然拿著一支手機指著他,有些不悅道:「你剛剛手機一直響耶,女朋友喔?」他兩手合十慎重接過,嘴上邊說學長不好意思,卻直接忽略關於女友的提問,而妳注意到了,發覺或許整場只有妳會在意他有沒有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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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突然一秒都不想多待了,忽地拎起包包,拎起還坐在位子上跟著笑的佳育,就向眾人宣布道:「我們先走囉。」接著走向路邊臨停著的一輛計程車。他竟又不知從哪竄出,飛快用手機拍下車牌號碼,然後替妳們開了車門,待妳們上車後向妳煞有其事地說:「到家打給我。」才吩咐司機開車小心,關上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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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兵很上道耶。」佳育拉著妳的小臂激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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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點頭輕允,卻是不敢再想著那個如太陽一樣的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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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整個業務部只有他一人準時八點半進公司,雖是不用打卡,也沒有學長帶著做事,只是靜靜坐在座位上研讀業務手冊一類的物件。妳會知道是因為妳拿保溫瓶裝水時特意繞到他們那裡看了一下,不為什麼,就是想去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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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如常,新人沒什麼業務,基本上不會到妳這裡來。除了很偶爾地在茶水間相遇,禮貌打招呼,妳在冷氣永遠太強的辦公室裡若想接觸一點陽光,還是只能打開手機,想像沙漠裡的駱駝、地中海的波浪、阿拉斯加的極光,愛著網美,又恨著網美,然後可惜著自己的容顏飛快地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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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公司在新興的工業區,開車離城市很近,不開車很遠,整個偌大待填滿的區域只有三間早餐店。小陳偶爾會載妳上班,沒有什麼固定的規律,就是他想到可以載妳就會傳訊息問妳,通常是算準在妳剛起床的時候傳,令妳接到訊息後還可以倒回去多睡半個鐘頭。這是你們之間的小秘密,你們因為共有一個秘密而得以維持曖昧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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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讓公司的人置喙起疑(因為你們兩家實在不順路),他送妳上班的早晨會將妳放在離公司第二近的早餐店,第一間太近,第三間太遠。妳會替他買一份蘿蔔糕加蛋作為回報,也會替自己點一份烤奶酥厚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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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妳點完餐準備結帳,後頭突然響起一陣話語:「看不出來妳食量這麼大。」妳驚慌從錢包中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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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憲兵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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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完全可以承認有一半是點給小陳吃的,因為你們的友好在公司是人盡皆知的事,然而妳的杏仁核卻不知經過怎樣的算計,判斷出了應該說謊的反應,妳快速眨了兩次眼,然後道:「是幫佳育,就是上次跟我一起走的那個女生買的。」小陳對不起了。妳在心裡默默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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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啦,妳那麼瘦,多吃一點也沒關係。」阿暉道。妳發覺他對妳說話完全沒有一點對「長輩」該有的敬意。雖說是只大六歲、雖說你們在外表上看起來應該沒有差距,可是妳的公司是日商的台灣分公司,大主管還都是從日本空運來台的,在企業文化上對先來後到、上下從屬關係很是重視,這樣平輩般的說話態度,有些化石腦的人會非常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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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妳不在意。妳非但不在意還有點高興,妳甚至有點渴望,自己在他身下可以再小一點,能令妳對他自然吐露更撒嬌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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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了一份鐵板炒麵和火腿蛋餅,飲料和妳一樣都是大冰奶。你們一起走回公司的路上他問了妳的興趣,妳籠統答了看書和看電影,沒有多想,他卻說了看電影他也會但沒想到現在還有人會看書,對妳表達了一點敬意。妳不知道該回什麼,沒想到這年頭會看幾本小說就是一種能被稱讚的技能了。然後妳又問他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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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滑雪。」他用一種堅定而禮貌性不願承認的口氣回道,大概就是有點害羞的感覺。滑雪是一種在副熱帶與熱帶之間的島國難以形成的興趣,國內的生態環境不支持這種活動,能持續而成為興趣定是擁有某種得天獨厚的環境或是財力,島國人會基於謙虛收斂闡述原因,只會淡淡地帶過,妳理解所以沒敢追問下去(而白目的人就會問了),只是點點頭暗示了然於胸地說:「真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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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雪很好玩喔,只要學會了就一定會上癮。」阿暉又接著道,突然展露了一點單純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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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台灣不會下雪要怎麼上癮呢。」妳問,但話才出口妳就發現以你們的交情而言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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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很習慣這樣的提問,只是露出淺淺的小梨窩:「以後再告訴妳。」停頓了一會兒,又說:「妳為什麼都沒回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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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訊息?」妳有些遲滯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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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workchat啊,熱炒店那天晚上我不是說到家跟我說嗎,妳都沒回,我以為妳是不是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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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有些疑惑,然後才猛然想起了他說的是公司內部的訊息網路,雖然通訊錄裡會自然新增所有公司同仁的聯絡帳戶,但初次聯絡的帳號,仍需要雙方都主動向對方開啟聯繫,才有辦法聯絡。「我以為,你只是講給司機聽的。」妳訥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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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給司機聽的沒錯,但也真的是怕妳們危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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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司,將蘿蔔糕加蛋放到佳育座位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工作網路上去開啟對阿暉的通訊允許。果然,就在那裡看見了熱炒店那晚的訊息:「到家了嗎?」時間是當天晚上十一點,約莫在妳走後一個小時。妳心頭的某個角落如熱巧克力般融化了一點點。「到座位了。」妳鍵入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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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啦!」他秒回,非常平輩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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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關心學姐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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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妳不是學姐也會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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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感覺到他話中的奇異了,妳不敢深究,只是玩鬧道:「學姐是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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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就跟我差不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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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長得太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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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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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的對話很無趣,卻也有點無止無盡地巡迴下去。他說回家小心妳說回家小心,他說早安妳說早安,他說要不要幫妳買什麼,妳不需要什麼也會請他買什麼,他說我喜歡妳今天的打扮,妳接下來會特意留心維持相似的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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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從此再也沒讓小陳載妳,但妳同樣會去第二間早餐店,在那裡和他自然地巧遇,像有默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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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可以這樣嗎?在你們越來越好的同時妳也不禁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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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們不間斷地聯絡超過一個禮拜、每日都會尋個小小的由頭在公司內或公司外的某處相見至少一分鐘以後,那種,「我無法不去想著這個人」的感覺又甜甜地襲來,就是妳想起他的時候會自然地微笑,不論是在和同事聊天、在和爸媽拌嘴⋯⋯,總之,不只是只有自己的時候會想起他,在人前他的影像也能突然浮現到妳眼前,然後妳就想笑,像妳實際看著他的那短短一分鐘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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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仔細分辨,你們其實也從沒做過任何超越同事之情的事,唯一的不同的證據,是那頻繁而親切的語調和聯絡次數。可攤在陽光下,或許除了妳之外,誰也看不出來;搞不好,連他都看不出來,你們之間究竟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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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熬不過心中逐漸被他佔有的感覺,終於打開了妳一直不敢打開的潘朵拉盒子:妳搜尋了他的I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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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很快就順著光纖流到妳面前:他的確是有女友的。一個比他年紀更小(也就是比妳更小更小)、能把任何零碎的瑣事當作主題、能放一張自拍配上一段風馬牛不相干的言論、能比很多個YA在任何場景也不突兀的,一個小羊般青嫩嫩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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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子打開的那日早晨,妳原來的陽光也變得昏暗,妳一瞬更厭倦了自己,比和他相遇以前更厭倦。妳理智知道是自己情緒的問題,卻想懲罰他似地不理會他傳來的訊息,令他的擔憂來平分妳情感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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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班妳刻意請小陳跑完業務後回公司來載妳,妳說妳經痛不舒服,但月經其實上禮拜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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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陳還是體貼,在來接妳的路上還買了一杯熱可可放在車內杯架上,妳開車門一看見心就不爭氣地舒緩了一點,真是卑劣,靠他人的關懷來撫平自己的失落。反正妳知道他總是放不下妳的,這也算是一種互相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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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妳推託說是不舒服而不太講話,最後謊稱要買衛生棉請他放妳在家附近的藥妝店下。其實妳根本沒有想買什麼在藥妝店裡,只是想藉由一些商業的五光十色,從喪禮回家前要先去廟裡繞一繞一般,令自己沐浴在各種疑難雜症可解的漂亮廣告文案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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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在面部保養區受到一行文字吸引:眼霜級撫紋精華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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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起深紫色的盒裝細讀上頭介紹,看了一陣,便決定了它就是妳今後的艾草了。妳的長相本來就是比較可愛的樣子,圓圓的杏眼和微微上翹的嘴角,總有人說妳長得像貓一樣,不過妳越長大越在意起臉部的各種紋路,尤其是眼下慢慢變得明顯了的細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最近的煩惱,好像還益發擴散到唇周、額頭了。歲月是智慧的累積,但妳想起他和她小小的年紀,就突地沒辦法接受智慧長在自己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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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妳洗過澡,擠出妳的救贖,照著包裝上的指示按摩畫圓在臉上: 1點眼周、2提唇周、3推額頭,特別在意的地方還加重了力道,多來回拉提了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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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他在workchat上說了早安,妳也回了早安,但他約妳去公司樓下便利商店買飲料的時候,妳卻說今天工作量比較多不方便出去了,他又追著問那要不要幫妳買什麼,妳還是回答不用而且沒有找理由。妳也不知道為什麼從前對感情黏黏碎碎的自己可以突然變得果斷,可能年紀也大了無疾而終的事情真的不用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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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著幾日,大約都是一樣的景況和對話,他的問候妳會複製貼上般簡單回覆,更多的妳就說不用了。當妳確實發現他只能做到這裡,你們也只能走到這裡,妳就知道更多也只是徒勞。況且還有那小羊般的女孩子,你們之間有的那點沒什麼,她不需要知道更不應該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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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次妳又拒絕他什麼的時候,他下一刻竟親自走到妳的座位,也不避忌,就放了一罐妳愛喝的無糖綠茶和一包進口的很貴但很好吃的日本軟糖到妳的桌面上。妳先看著兩樣東西在妳面前落下,再抬眼看見他有些急促但是裝沒事的表情,妳不知道在這辦公室眾口悠悠下能怎麼辦所以只是輕聲說了一句謝謝,他接收到妳的慌亂然後點個頭也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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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後不久,佳育登時就湊上來問:「他為什麼要買東西給妳?」還順手就打開了那包很貴的進口的日本軟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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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請他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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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叫小陳?」佳育嚼著軟糖裝作問得漫不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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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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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憲兵很熟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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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發覺了佳育對公司八卦嗜血般的不死心,加重了語氣回道:「真的只是請他順便幫忙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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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問而已妳生氣幹嘛?」佳育竟反過頭來責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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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才不只是問問。妳心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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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以前很喜歡她這樣能輕易探聽他人隱私的長處,那令容易不好意思八卦的妳充分滿足了獵奇的慾望,可以說妳們的友情有一部分也是建立在這塊基礎上。但當她的矛頭也指向了妳,妳又過度聯想到,佳育或許因為有了穩固的十年男友所以可以對任何事件無地放矢,而妳還總要小心翼翼維持個人評價,因為妳是個無依無靠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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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妳也不願得罪佳育,妳擁有的太少,少到連她也不能失去,所以只是改口:「我早上在走廊遇見他請他幫忙買的。」語氣和緩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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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憲兵那個逐漸往後消失在妳通聯紀錄的前幾列,直退到一個很遠妳也不會往下拉的境界。偶爾在公司遇見,還是能不著痕跡寒暄兩句,然而曾經存在你們之間的沒什麼,也像是未解的古文明之謎一般,潛藏在磨損的時光中令自己都摸不著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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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序進入冬季,每年這個時候是妳的公司舉辦員工旅遊的時候。公司體制龐大,一次員旅需要分成三個梯次分別進行,但去的地點玩的行程都是一樣的。為促進不同部門之間的交流聯誼,員旅時會盡量安排每一梯次都同時有各部門的人參與,不過可以自己找人換梯次,所以妳進公司以來每次員旅都一定有佳育小陳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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員旅的文宣下來,是去日本東京近郊的幾個城市,其中兩天會到一個號稱「雪國」的地方,是大文豪川端康成筆下曾經描寫過的。其下的備註欄寫道:「雪國之旅安排住宿當地特色日式溫泉旅館,晚間享受露天溫泉與懷石料理,白天可以自由選擇參加團體滑雪體驗課程,或是穿著特殊雪鞋在雪中樹林的健走活動,想自行滑雪的人公司提供雪場雪票一日券,請先行勾選欲參加行程,每人限選一項,逾期未選擇者直接提供雪場雪票一日券,行程內容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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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這幾行文字,妳心底悠悠升起了一道憧憬的簾幕,妳常常這樣,想像著某個電影般的場景而自己是畫面中的女主角。可是自有記憶以來,實現的不多,妳不知道為什麼妳總是走得離心目中的自己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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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想像的場景是這樣的,在白茫茫一片雪地裡,妳順暢下行刮出幾道痕跡,其後有一個人追著妳,然後你們不小心撞在一起,翻滾在雪上,可是鏡頭拉近,你們倆都是歡笑著的。拉開雪鏡,妳看見自己的臉因為剛才的運動而紅通通的,而妳眼前的人也拉開了他的雪鏡,他是一個很會滑雪的、結實的的男人,可以一手將妳從鬆軟的雪地上拉起,在妳速度不足的時候,他永遠會等妳、在妳跌倒的時候,他永遠會趕到妳的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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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入神地迷失在自己的幻想、雪國的場景,然後被電腦的訊息聲吵醒:「我們要換到哪一梯?」是妳和佳育小陳的群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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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點開佳育傳送的圖片,是今年的員旅梯次分組名單,妳和佳育小陳恰好被分在了三個不同的梯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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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你們三個人的名字之後,妳又忍不住去找了名字象徵太陽的那個人的名字。他和妳分在了同一梯,但妳不知道他之後會不會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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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突然有一種靈感,覺得他一定會為了妳不換走,妳覺得他應該隱隱約約會知道(雖然妳從沒說過),妳在意的、妳不願意的是什麼。其實妳很清楚很多上了年紀的人、有家庭、有小孩的人,不顧一切地也在玩燎火的愛情遊戲,好像這才是人的日常一樣。有一個禿頭的台籍主管沈迷於色情理容院按摩,聽說還包養了一個離婚帶著小孩的小姐;日本經理的老婆小孩都在日本,和國立大學日文系畢業、從不正眼看人的秘書過從甚密,而他們兩人差了二十歲;公司集團的大老闆更不用說,是八卦週刊的常客,結婚離婚好多次,撞爛的跑車也好多部;就連公司前台的妹妹都曾經和妳抱怨過,自己只是為了錢和現在的男友在一起,更喜歡的是另一個人,多希望這兩個人可以合而為一變成一個人,自己就不用那麼辛苦地劈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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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忽然想起了大學的時候,妳也曾經當過一位社團學長的小三,不過整起事件很安靜,從沒被人發現,你們就漸行漸遠結束了關係(學長畢業後去當兵,妳也交了別的公開的男朋友)。然後幾年前學長和當時的正宮學姐結婚了,幾乎整個社團的人都被邀請去參加婚禮,妳卻被避嫌似地排除在外,妳很想說其實妳也很喜歡學姐,親切可人的一個女生,妳早就不在意你們之間曾有過的什麼,上過床的兩個人隔日也能相敬如賓。總之妳後來看去參加婚禮的人分享影片,學長感性地對學姐說:「謝謝妳在我當兵的時候,不論工作多忙,每一次會客都來看我。」妳居然有點反省似地想,或許當時若妳也好好等學長當兵回來,學長最後結婚的就是妳也說不定,畢竟學長之後不是沒有找過妳,只是妳又更喜歡後來那個男朋友,才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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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與人之間,堅持獨立而永恆的關係,在妳有限的人生經驗裡是一場神話,妳卻不知道為什麼想要對憲兵那個保持一種純潔而置身事外的情感,以前的妳一定是奮不顧身就進去了,反正這次妳想令自己有點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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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用其他梯次的時間剛好家裡有事必須留在台灣為由,說服佳育小陳換到妳這梯,然後懷著一種開獎的心情,再也不去看換梯次截止日期後的最終梯次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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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育小陳換過來以後,又討論了雪國那兩天要參加的行程。他們兩個人都對滑雪沒有興趣,也不想學,雪地健走看起來也很累,查了雪國和東京的交通後發覺兩地搭新幹線只要一個小時的車程,因此說好三個人都不要勾選參加任何活動,得到雪場雪票一日券後,先到雪場購票亭去便宜兜售給欲購買雪票的散客,再用這筆錢補貼搭新幹線來回的交通費,三個人自己去東京逛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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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是這麼說好,但妳心裡默默有了別的計畫。妳想要自己能有點不一樣,不論是生活的形式,還是其中的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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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上網查了有沒有任何方式能先在台灣學習滑雪。可喜的是,沒想到真的有;可悲的是,台灣礙於氣候場地,這些學習方式都存在一點令人無法完全掌握技巧的瑕疵,只能讓人至少認識這項運動。但妳也無計可施了,所以還是報名了最貴的單板滑雪基礎個人班。妳想要在最短時間內學會,因此最好獨佔一個教練,況且妳的運動神經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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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一個禮拜上課兩到三次,摔得全身痠痛。上完一個學程發覺還學不好,馬上再刷卡報名了一個學程。教練說不曾看過台灣女生自己一個人來學滑雪,還學得這麼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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員旅出發那日,眾人在公司門口集合。妳在遊覽車前和同事談笑的時候,不斷提高警覺注意著那人有沒有出現,沒想到,直到上了遊覽車,都沒有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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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遊覽車門關,引擎發動即將啟程的一刻,車子突然急剎車停了下來,車門又開,他進來了。幾個業務部的人喧嘩拍打走經過道的他,他走至同事替他留好的空位落座,妳的心也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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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日的參觀訪問行程,妳都跟佳育小陳一起,因此沒什麼機會和他說話交流。只有一晚,你們在飯店走廊遇見,妳輕輕揮手和迎面而來的他說嗨,他卻在走經妳時拍了妳的頭一下,你轉頭假裝怒瞪他,他卻說妳連生氣都這麼可愛啊,然後妳就笑了,他也笑了,接著趁邁開腳步走前再拍了妳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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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國那日早上,眾人在雪場大廳由領隊分配行程及雪票、協助租借用具。他如妳所料,連板子鞋子都不租,自己都帶好了,領了雪票就自己先搭上了纜車開始滑雪,一點時間都不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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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育小陳拉著妳迴避到一處僻靜角落,準備等待眾人租完用具解散後再出來兜售雪票,畢竟是公司發的東西,被公司的人看見也不好。待到公司人潮逐漸散去,你們看準了第一個目標準備上前搭話,妳就假裝肚子痛,躲進了廁所。妳在廁所待了十分鐘,佳育小陳就陸續將他們的票賣出去。佳育後來來廁所敲門,說小陳說要先跟妳拿票幫妳賣掉,妳有點緊張突然要扯這麼大的謊,但還是照著自己設想的劇本演出:「我好像有點食物中毒了,肚子還是好痛、大出來是綠色的,我想我今天只能待在飯店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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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育小陳不死心,又在外頭等了妳二十分鐘,甚至說要先陪妳回飯店再看情況。妳躲在裡頭不停地說雪場離飯店很近,但離車站很遠,叫他們趕快出發,不要為了妳浪費時間,甚至小陳都趁女廁沒人時進來說服妳(突然好討厭他對妳的過度關懷),妳只好先出來讓他們攙著妳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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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房裡躺了一陣,假寐了大約一個小時,佳育終於受不了無聊,鬧著要小陳先帶她出去,妳的計畫才終於完成了第一步,把他們通通趕去遙遠的東京,開啟屬於妳的雪國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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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奔至雪場租借用具的地方,將雪衣雪褲鞋子板子租好,只自己在一旁的小店買了雪鏡、圍脖和專用的手套,上了纜車,第一次進入真正的雪場。台灣的滑雪教室無法實際學習穿著板子上下纜車的技巧,所以只能照著教練曾經指引的方式自己硬著頭皮試試,但下纜車時還是先摔了個狗吃屎,不過這陣子以來妳也算是摔不怕了,只是沒料想到真實的雪地和滑雪教室的差別比妳的想像中更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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纜車上妳就看見公司報名團體基礎滑雪課程的人在緩坡上的一塊地方試著滑行,他們學的是雙板滑雪,聽說這種滑雪方式的起頭較單板滑雪容易。妳其實一開始也想學這種,但妳知道他滑的是單板,因此還是決定跟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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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旋即戴上雪鏡圍上圍脖,將自己的臉包得密實,不願讓公司的人認出妳。下纜車後,先試著在最簡單的雪道滑行。滑了幾次也摔了幾次,終於有一次沒有摔倒從頭滑到尾,妳決定去挑戰更難一點的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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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計畫是,先自己把滑雪學好,就有機會在雪地裡和他一起滑行,實現妳曾經的幻想。但真正來到這裡,才發覺以自己的技巧而言還無法享受和人在雪地追逐的樂趣,頂多只能自己在一旁練習。奇怪的是,雖然是自己重複在同一條雪道上下纜車滑行,妳卻不感到無聊與失望,還逐漸產生一種決心想要學得更好。這種感覺在妳的人生經驗幾乎沒有,上一次可能是還在用諾基亞3310的時候,妳拼命想把貪食蛇玩到整個畫面只剩蛇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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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習了不知多久,妳漸漸掌握了在真正的雪地上的技巧(比在滑雪教室好太多了)。看看時間,發覺已經要下午三點,而妳想起在看員旅文宣介紹時,曾有一個段落介紹這個雪場有一座大纜車只開到下午三點,能通到更高、風景更好、雪道更長的地方。妳忽然心頭一熱想去看看,反正也都來了,妳沒想到以往什麼都需要人陪的自己,居然也能產生自主行動的意志,而且還是在這麼陌生的地方。妳脱下雪板,走至雪場地圖處看,看見那更大的纜車的終點站,也有一條適合菜鳥的綠色雪道,妳忙不迭就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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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纜車上,妳恰好遇見了公司那群報名雙板滑雪課程的人,但不是全部,聽他們對話好像是幾個學習能力較強的,在教練的帶領下一起挑戰更長的滑道。妳包在雪鏡圍脖下,有種做壞事的興奮感不停隨著心跳迸出,一名公司同仁在纜車震動時不小心腳步不穩撞到妳,還把妳當作日本人和妳說了一句日文的すみません(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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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妳總以為快樂是需要分享的,如果只有自己一個人,就什麼都開心不起來,而此時妳卻在只有一個人的世界裡,確實地感到無比的開懷。沒有打卡拍照,也無法給人留言按讚的,只屬於自己的無以名狀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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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纜車,妳很想和公司的人分開,但大家目標相同,都是那條綠色滑道,妳只好默默跟在人群後頭,想之後找到機會再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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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滑行後,遇到較陡的坡,妳都自然會壓緊腳跟,採取煞車較多的滑行狀態,而妳沒想到的是,居然會有一條滑道中段是完全的水平、幾乎沒有斜度,妳滑到一半沒有之前陡坡的衝勁,就漸漸停在路中央了。妳來回看看,發覺那些雙板滑雪的人,手上還有雪杖,在平路上還能靠手一路撐過去,妳沒有辦法,只好拆開後腳與板子的連結,單腳慢慢滑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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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妳滿頭大汗怨恨自己為何要上來以後,突然有人接近妳,用英文問:「Need hel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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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抬頭,拉下雪鏡,和來人對眼,然後同時爆出一聲:「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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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請妳把後腳放在板上,但不要穿回板子,接著也拆下自己後腳與板子的連結,站至妳身後,兩手輕拉住妳腰部的外層雪衣,告訴妳:「我等下會拉著妳滑,妳就穩穩站在妳的板子上不要動就好,很快就到有坡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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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真的可以嗎?」妳有些疑惑地看著他,畢竟妳只承著自己的重量就滑走地這麼辛苦了,而他還要承擔兩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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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說話,拍了妳的頭一下,就拉著妳開始滑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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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他拉著妳一起的滑的速度,比妳一個人在斜坡上還快。妳的心跳又加快了起來,分不清是因為速度還是因為站在妳身後的太陽。妳逐漸抓到了站在板上的穩定度後,也能放下一些心思欣賞沿途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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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樹銀花。這是第一個溜進妳腦海的詞句,白色的樹林不顯蕭條,反而特顯一種單一純淨的美麗。妳在想自己不豐富的人生是不是也能像這樣,孜孜矻矻在一件事情上綻放出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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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至斜坡處,他問:「妳怎麼會來?」神色看得出來剛剛著實用力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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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滑雪啊。」妳坐在雪地上邊穿回板子邊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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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會滑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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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就在滑了嗎?」妳有些氣結,沒想到上了那麼久課、摔了那麼多次還被這樣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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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真的會我就不用救妳了。要不是我剛好出現,照妳的速度雪場關門妳都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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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會!我只是不會滑很平的地方。」妳的聲音漸小,有些沒自信地想這種很平的路是不是專門給雙板滑雪的人滑行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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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滑,我看看。」他一邊彎腰穿板(他居然可以站著穿),一邊指使妳先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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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雙手往後撐地想站起,無奈先前已花了太多力氣,此時居然有點雙腳疲軟,使不上勁。他伸出手到妳眼前,妳想也不想拉著他就站起來了,男女授受不親在生死存亡之際根本不成理由,更何況這本來就是妳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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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路妳滑得極爛,雖然這同樣是被標示為適合初心者的綠色滑道,卻比剛剛妳練習的地方要複雜許多。他在稍微下坡處看著發覺妳不行,待妳跌跌撞撞滑至他身邊後,要妳拉著他的手用腳尖處背對坡道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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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 turn 不行就是妳的toe side不夠穩定,我拉著妳不用怕,我們一起把這段坡滑完。」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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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你們雖然終究因為一點命運的使然碰在了一起,卻完全沒有實現任何一片妳想像中的畫面(因為妳根本和人追逐不起來)。但此刻他拉著你的手,慢慢和妳像跳雙人舞一樣滑下去,好像感覺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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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手拉手的時候因為是在學習,也因為距離好像有點太近,反而完全不說話了。妳甚至只能低頭看著雪地(雖然他總是請妳看左看右),總之目無法直視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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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這麼厲害?」在只有你們的雙人纜車上,妳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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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你說了一個有點悲傷的故事,沒想到竟是這樣盤桓在他生命中的成長因素,造就了他學會這項技能。妳突然有些奢侈地發現,自己平凡渺小、一事無成的歷程,是否才是一種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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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因為他就是那種,兩個人衝動之下電光火石生的孩子。孩子生完了,情分也磨盡了,年紀尚輕的父母很快就再度墜入與別人的熱烈,而他還在地上爬。他只能被丟給爺爺奶奶,成為和祖父母更像親子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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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和另一個女人組成了新的家庭,媽媽改嫁去了澳洲。他的寒假被分給了爸爸、暑假被分給了媽媽,而他明明像個太陽,卻在爸媽的分配下一直活在冬天。澳洲爸爸喜歡雙板滑雪,整個冬季總是泡在雪場。他常常在雪地裡很無聊,也心裡自然有一點排斥不想和澳洲爸爸一樣滑雙板。他的媽媽有一年也厭倦了一直看著在雪白世界裡的孩子,和沈浸在自己世界幾乎消失不見的丈夫,拉起他到了雪場的滑雪學校,替他報名了單板滑雪課程,就自己回飯店去休息了。他才上了兩個小時的課,就著魔似的繼續練習了一整個下午。雖然之後沒有再上過任何課程,他卻靠著自己摸索出了技巧,終至熟稔而熱愛這項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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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憲兵第一次公開表演那次,是我爸媽在我有記憶以來第一次同時出現來看我。那一次表演完看他們很自然地跟別人說這是我兒子,突然很感動,好像可以原諒他們了。」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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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有些替他熱切的心酸哽在胸口,不知所措。他有些像是要替妳解套似的促狹問妳:「那妳到底今天為什麼來滑雪?妳不是要跟小陳他們去東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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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知道!」妳驚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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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在車上討論得那麼大聲,不聽見很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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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我們三個人做什麼都一起啊,可是我想學滑雪,我怕他們不想,所以一個人來⋯⋯。」妳的聲音嚅弱,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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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為什麼不跟公司的人一起學雙板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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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也不想學雙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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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笨蛋嗎,雙板一開始比較簡單啊,妳看妳摔成這樣還學不會單板,妳以後會討厭滑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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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會,我也有恆心跟毅力好嗎。」事實上妳的恆心跟毅力只用在這一份妳其實也不怎麼喜歡的工作上,很奇怪。出社會以後一時興起要學的任何東西,韓文、料理、吉他、花藝,通通無聲無息消失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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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他陪妳一起練習到了最後。公司上雙板滑雪課的人在跑完那條大纜車下的綠線後就陸續先回飯店休息、泡溫泉,準備參加晚上的餐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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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有沒有一件事是會痛、會累、會花很多時間、會有很挫折的心理,卻還是讓人想要繼續的事呢?妳看著他暢快滑行的背影,心想,或許就是這樣和他一起在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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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我跟妳說一件事。」在飯店內走廊的分岔處,他突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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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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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我第一個教滑雪的人耶。」他突然變得有點靦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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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是女朋友嗎?妳有些吃醋想問,卻也不敢問出口,怕破壞了這一刻和諧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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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好歹也是你某個第一了。」最後妳這麼說,不去計較自己在他心裡真實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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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房後迅速洗好澡換好衣服,妳又偕著佳育小陳一起來到公司餐會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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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在業務部門千篇一律的酒醉玩鬧下才知道,原來員工旅行結束後他就要離職了,沒說以後要做什麼、沒說究竟是為什麼。妳的鼻頭一直有點酸酸的,妳忍到了最後回房卸妝時才敢讓眼淚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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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端康成筆下的《雪國》也是個悲傷的故事。隔天清晨又下了一場雪,因為運動過度造成肌肉興奮整晚睡不著的妳,在第一顆雪落下來時就發現了。那證明你們曾經一起滑行的軌跡,很快又被覆蓋,宛如從沒發生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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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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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育結婚了,妳當了她的伴娘。而她也真的如她所言,生下孩子便離職,逐漸淡出在妳的生活,沒有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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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結婚生子後妳曾想怎麼會有人的人生可以如此順遂,照著一套擬訂好的劇本演出似的,不曾出現一絲分岔或意外,標準到像在研讀教科書一樣。連懷孕的時機都和他們夫妻倆預估地相去不遠。這時候妳突然有些反常地釋懷了關於佳育熱愛追問八卦的習性,或許是因為她自己的人生沒什麼好煩惱的,才要追著別人的煩惱讓自己感覺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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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陳和工讀生小女友分手後,突然熱烈追求了妳一陣,不再是之前那樣有些遮遮掩掩的樣子,就是公開做到人盡皆知。那段期間上班令妳十分困擾,因為總是有人在問為什麼妳不跟小陳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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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陳其實是個整體條件不錯的男人,至少在妳小小的圈子裡,他做到業務部第一把交椅,長相端正,身高也不矮,家世清白,房子車子也都替他準備好了。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酒喝太多有點肚子,不過他後來報名了健身房教練課,有亟欲將自己打造成體格型男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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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和小陳在一起?妳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就是對他少了一份心動的感覺。妳感覺他也有些像是佳育一樣,積極照著一份劇本演出的人(不過沒有佳育那麼順遂),或許因為妳的人生最不缺的就是規律與循環,所以才這麼不願意進入這麼一個可以預見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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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當初的菜鳥業務三人組,他是最早離職的,斯文那個次之,業務妹妹居然做得不錯,顛覆妳想像,持續留到了現在,有成為新人王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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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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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國之後妳沒再滑過雪、也沒再見過那個第一次教給了妳的男人。雖然總是會時不時想念起滑雪的感覺,可是總還是邁不開腳步,無法自己一個人到一個地方只為了滑雪,好像妳的勇氣在陽光背後就如花草一般凋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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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妳倒是戒除了無聊就滑手機看別人在幹嘛的習慣,那時引以為救贖的眼霜級撫紋精華霜也一直用到了現在,因為很方便,眼周和全臉都可以一起用,一條才30ml攜帶也方便。可能因為不太滑手機也積極保養,所以妳感覺自己長得好像還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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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契機是小陳也後來離職了,被別的公司挖角了去。妳忽然羞赧地發現自己才是最依賴著生活的重複的人,一個人在公司午餐、一個人去便利商店、一個人參加員旅,妳其實並不真的是一個人,還有其他同事也在,可是妳的心裡就是不一樣了,明明原地踏步卻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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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妳久違地開啟社交軟體,不小心滑進一個日本打工度假的頁面。其中有一個選項居然是雪季時在日本的滑雪場工作,包吃住,薪水也不十分低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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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偏著頭想了一下就寫信過去問了,然後妳照著對方的要求提了一些資料。十一月底,妳就來到了日本,開啟全然不同的生活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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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在滑雪場工作,不過妳主要的工作內容是在大廳協助旅客租借雪具,因此真正能滑到雪的時候,只有輪班前或輪班後。有時雪場的滑雪教室教練會好心指導妳的滑行技巧,妳進步非常多了,但也說不上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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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妳輪班前和同樣時段打工的同事約好一起去其他雪場滑雪。有一個雪場規模較小,但較不觀光比較偏向是當地人會去的所以不那麼擁擠,而且雪道相當大及和緩,非常適合新手磨練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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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滑的時候妳總會以熱身為由暢快滑行個幾次,完全不在乎動作標不標準、也不會刻意等待同伴,就是只有自己的時刻。滑到一半,妳轉頭稍微尋找同伴時,發覺後頭有個雪客的速度極快,好像要衝撞上來一樣,妳心生敬佩之餘,也默默偏離了他的預估方向遠一點,以不打擾到彼此的極大值為宗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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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在妳以為自己已經離任何人都夠遠了的時候,手卻被拉了一下,然後妳就跌倒了,幸虧此處的雪質鬆軟,妳並未感到痛楚。而拉住妳的人雖然穩住了身軀,不過還是稍微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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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匍匐起身,抬頭,拉下雪鏡,和來人對眼,想看清楚是誰這麼沒禮貌,然後卻爆出一聲:「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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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國之旅〉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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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為與巴黎萊雅L'Oreal Paris合作所創作之短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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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伴娘超過三次會怎樣 在 侯文詠 Houwenyong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讀大家的閱讀心得超過癮的,轉貼幾篇與大家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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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楚雲
住在美國,昨天終於收到搭飛機來的新書,今天一口氣看完了。
「無法認同主角是否還有可能繼續追/喜歡一本書?」侯大的問題真的很有意思,因為主角的設定很極端,所以早在一開始追連載的時候就無法真的很認同(同侯大哥說的,理解和認同是兩回事),故事看完了還是沒法認同。
原本以為自己就是很純粹的如同徐玫怡前幾天的一篇發文中所說的:「海邊的美屋豪宅,工作好、身體強壯、生活非常愜意.....已經是愛怎樣就怎樣了,竟然還有苦惱,真不想知道這種人的苦惱!」
然後今天看了這篇說,心彤和小琪,其實就是「如果有人就是不甘心呢?不擇手段想要全部得到呢?」我突然浮現了一種念頭,彷彿用另一個可能性,設想著自己「實在無法認同」,背後的黑暗秘密。
實在無法認同的原因會不會就是,人總在長大的過程中,一步一步放棄了自己小時候以為自己可以全部得到的夢想,慢慢不得已、被迫、或自願放棄了這份「不甘心」,對現實「不可能全部得到」做了妥協,甚至發展了一套豁達理論,告訴自己人生就是要有捨有得,要知足常樂,要看眼前已有的而不是哀嘆沒有的,才是幸福的真諦。是不是因為如此,所以對那些「就是不甘心」的人格外的嚴酷苛刻-----因為我也放棄了呀!憑什麼你就要不放棄,還認為你可以不用犧牲,可以得到一切呢?
不認同角色,是因為一定不可以認同呀!否則豈不是否定了自己,自己所犧牲放棄的一切,都是沒有價值和意義的白費,而我所告訴自己的幸福,其實是一場缺憾和騙局,那支持自己信念的力量就會崩塌,所以非批判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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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侑廷
http://www.yaoyuting.com/2017/08/blog-post_19.html
2017年8月19日 星期六
《人浮於愛》:侯文詠的世界觀
當侯文詠在臉書專頁開始以預告的方式,每天連載一些新書的內容,我只看了一兩篇就先擱著了。因為那實在太不一氣呵成,太不過癮了。同樣的,侯大在8/11宣佈,8/23開始會有一連串的直播介紹,在那之前歡迎讀者分享自己的心得。在自己的心得完成之前,忍著先不去看侯大陸續發表的討論留言區(連結在文末),以期自己能有更不被影響,獨立完整的思考。
先說結論,這是一本很精緻的作品。
字字珠璣
雖然號稱是一本愛情小說(我覺得不是),但它可不像普通的言情小說那樣結構鬆散,跳個一兩頁被撕掉都還接著上。比起撈不到幾顆米的一碗稀粥,本書更像是八寶飯,處處紮實,口口豐富美味,少看了一行都不行!這種以大量故事串起的作品,一般作者會把角色的內心世界都寫出個七八成。但是侯文詠有時候連這些都不寫出來,只用角色說出的話,讓你驚訝或是推測出那句話背後的心裡想著什麼。細節重視到全本書的「你」、「妳」、「他」、「她」,一字不差的能讓讀者知道某一段是在說誰的狀態,某一句話是誰向誰說的,相當厲害!也幸好它是一本書,能讓我不時暫停思考,往前翻,往後看,如醉漢走路般,但又能一路到終點。
文字越洗鍊,越能讓讀者享受閱讀思考的樂趣。這本書看完會覺得浪費生命嗎?我能準確告訴你,答案是NO!而且比起愛情小說,說它是哲學小說、推理小說、炒股軼事都可以呢!看的過程都能忍不住掩卷長嘆:「哎呀,侯文詠有研究啊!如果不是真有其事,就是他作了很多功課!」(我絕對不是在說炒股那一段)
侯文詠的世界觀
第一次接觸侯文詠,是聽他的有聲書:「在生命轉彎的地方」。還記得是高一,我穿著內衣短褲,在週末宿舍的洗手檯,刷洗著制服,用卡式的WALKMAN,戴著耳機,聽了一遍又一遍(跟「這一夜,誰來說相聲」交替著)。當時年紀小根本不懂,只覺得好笑。那一年,侯文詠32歲。
後來慢慢的遇見他一部部的作品,自己也考上了醫學系,當了醫師,當了父親。這兩天在看完這本書後,有幸又重聽了一次「在生命轉彎的地方」,那滋味可是跟當年截然不同啊!
或許是碰巧,幾個月前剛好把侯文詠到目前為止的出版品買齊了,從第一本開始看。並且對照著這個詞「1962年6月9日」,那是侯醫師的生日,他大我16歲。我並不是恬不知恥的覺得自己能有他的幾百分之一,但是「對醫療之外有興趣的醫師,都在幾歲做了什麼事、什麼決定」這一點,想認真參考他做了什麼,特別是30歲之後。因為我也39歲了,前面的不同就算明白了也不能改變。但至少後面,能作為我的人生預習課程之一。
所以幾乎就在看完全部作品後,就碰到了這本新書。在前面二十餘本的內容都還記憶猶新時,看這本小說居然有一種特別的樂趣!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如果你也跟我一樣,對侯文詠的作品都如數家珍,你就會在這一路閱讀的旅程中,不斷地看見類似卻又不同的東西出現,它可能是故事的一部份、可能是一個角色、甚至只是一個場景,一句話。
所以我在這本書中,彷彿遇到了「白色巨塔」裡的關欣、「帶我去月球」裡的大潘小潘、「誰在遠方哭泣」裡的聶醫師、「侯文詠極短篇」裡那個莫名其妙當上劉董事的路邊攤老闆娘、那個割破輪胎的方式(好啦這應該不算 ,畢竟大家都是那樣割輪胎的 )......。每次看到時都心頭一震,跑去翻書櫃,找到出處,然後再滿意的繼續看下去。雖然似曾相似,但是其能引發共鳴的方式與力度,可是一次強過一次。打個比方好了,例如都是煮一碗麵,一位手藝高超的廚師在經過反覆琢磨思考實作後,相隔十年端出來的兩碗麵雖然名稱可能一樣,但味道絕對不同。
本來我一直不了解,為什麼侯文詠要寫「小說」?為什麼不是散文或是其他格式?這次看完這本書,我稍微有了點感覺:或許他一直對生命有著各種想法,唯有透過小說的形式,讓故事一次次上演,讓各個角色一句句說出自己想說的話,這樣就能推著自己與大家一起思考、討論、甚至爭執,因而有機會更逼近真理吧!說起來,有點像修行呢!
愛、慾、錢
「愛情與麵包何者重要」從來就不容易有一致同意的答案(甚至有人覺得這個命題根本錯誤),就跟政治立場一樣,一百個人可能就會有一百種答案。所以書中的各個角色也是看法遭遇各異。當然我看完會有我自己的觀點,也不見得多有道理。這也是小說的心得有趣的地方。
是備胎還是李大仁
「高翔,三十歲之後,如果你還沒有女朋友,我也找不到對象的話,我們就去結婚,好嗎?」
「我有個提議,真心真意的提議。三十五歲之後,如果你還沒結婚,我也找不到更好的對象的話,我們就去結婚?」
上面兩句話出自同一對(嗯,其實一直沒在一起)男女,前一句是女生說的,後一句是男生說的。除了分別出現在一本書的開頭與最後,厲害的「頭尾呼應」安排之外,我們還看到了什麼?
真的結婚了,或結過婚的人,就能知道這句話的問題出在哪兒。過去在學生時代也常被這種「哇噻這也太好時間一到就有另一半」的句型所吸引。如今自己也結婚快十年,再遇見就能輕鬆一眼看破。
答案就是:結婚並不是終點,而且「結婚」本身,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當然你可能會質疑,怎麼會沒有什麼特別的呢?雙方父母協調、決定鑽戒、拍攝婚紗、提親、決定場地、試菜、挑伴郎伴娘、訂餅發餅、練開場的唱歌或跳舞、做宴客的開場影片、單身之夜、迎娶闖關、結婚宴客、歸寧宴客......。根本超 可怕 特別的好嗎?
是啊,不過這兩位男女在說這些話時,心裡想的不是這些。他們誤會了。他們誤會愛情的終點就是結婚,就好像當年我們誤會學習的終點就是「考上一個好大學」。常聽大家說,「人生就是一場馬拉松」,其實愛情也是(或者你可以說「感情」,因為到了人生下半場,愛情就與親情重疊了),學習也是,而且是不計時的。一場終點是生命結束,不計時的馬拉松,你應該更在意Checkpoint在哪,還是在過程中是不是跑得好,有沒有個伴?
我要發問
侯文詠先生在臉書粉絲頁上,歡迎大家發問,在這兒我也提幾個問題,希望有機會能被看到,也歡迎有看過書的人提供解答:
(第313頁)在辛毅夫跟錢麗慧開口借五百萬時,兩人有就「潘心彤到底愛不愛錢」進行辯論過,後來錢麗慧開了一個條件:「我們繼續這樣爭論下去,破壞了彼此的感情也不是辦法。不如我們給彼此一個公平的機會,就當是個賭注吧。」請問賭注是什麼?
(第337頁)接到范月姣的死訊,顧厚澤趕忙拿出之前未讀的信來看,看完痛哭失聲(這一段寫得真好,人在大悲時真是會那樣哭的)。在之前編織謊話與放任范月姣在懸崖自殺時,可以感受他對她的感情已逝,急欲擺脫的心態。但是為什麼反應是痛哭,不是鬆了一大口氣?
文字之外
我書讀的不多,一些心理學等理論也都不太了解,所以對於書中安排的隱喻可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比如故事情節,比如角色的取名。但有一個小發現跟各位分享:封面有一片片像花瓣的圖案從左上角斜斜的往右下,彷彿飄流在河上(或許也跟書名相呼應?)。然後在書內各個章節的標題頁,你會發現作者安排讓它們一葉葉出現,例如第一章就是一片,第二章就是兩片,我一直看到第四章才發現這件事。翻回封面數了數,五、六、七,封面上轉濃的紅,驀然轉紫的讓人怵目驚心,果不其然第七章出現了驚人的轉折!這個彩蛋真是個巧思!
嗯,這張讓我想到病理學的顯微鏡玻片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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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伴娘超過三次會怎樣 在 知史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 堵門 >
「68、69、70」在一片歡呼聲中,我跟一眾伴郎完成了第三關的「掌上壓」挑戰。
儘管筋疲力竭,但終可跟Emily相見了。
「好了,真正的挑戰現在開始,十大堵門絕招!」只見伴娘團一字排開,霸氣地站在房間門前。
我們恍如晴天霹靂、瞬間崩潰。
「玩是可以,不要誤了吉時呀!」Emily的媽媽也愛莫能助。
「如果這麼輕易就讓你接走Emily,你又怎會懂得珍惜呢?」站在中間的伴娘得意地搖動著剛才拿到的「開門利是」。
「怎會呢,我花光一生的運氣才遇到Emily,這麼難得才走在一起,我一定會...」我馬上回答。
「你們男人總是吹得天下無敵,用行動來證明吧!」
只見一個伴娘在地上放了一大張「指壓板」及一條花式繩,冷冷地說:跳100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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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和新娘的姐妹們都很喜歡「堵門」這個環節,有新郎、伴郎要解決的時問題千奇百怪。
一般是指男方娶親時,女方要攔在門口不讓男方進入,是一種風俗,一者為喜慶,再者,有的地方接新娘到男方有吉時,即看好新娘幾點到男方家裡,這在典禮時多有要求。
堵門,怎麼堵,男方進門時,女方要佯裝攔截、刁難男方,並要男方掏出紅包一類,意為喜慶,男方也要隨機應付,但女方一般要拿出點難為男方的招數,比如女方藏起新娘戴的與婚紗配套的手套,或把手套繫上一個疙瘩,緊緊的,故意刁難新郎給解開。
按照中國的傳統,婚禮前新郎要親自去迎接新娘。在這個過程中,伴娘有一個很重要的任務,那就是小小地「考驗」一下新郎的決心和毅力,俗稱「堵門。」
~考驗體貼指數和浪漫指數~
1、怎樣稱呼新娘,找10種稱呼(老婆、寶貝、新娘的小名等眾所周知的稱呼不算)。
2、匯報新娘三圍、生日。
3、說10個需要送老婆禮物的節日。
4、唱「月亮代表我的心」這句歌詞,最後心字要拖尾音,拖多長說明有多愛老婆(1分鐘以上為合格)。
5、第一次見面是幾幾年幾月幾日幾點天氣情況如何,地點在哪?
6、先在姐妹和新娘家重要成員裡面,將她地的五官拍落來,(一對眼,一個嘴)最重要就是每一張相後面都要寫好註明,然後讓新郎來猜,猜錯當然要受罰。
~考驗忠心指數~
7、宣讀保證書,並簽字畫押!伴郎作為見證人一起簽字畫押! 保證書內容如下:(請新郎用標準的家鄉話大聲朗讀!)
8、本人(新郎名字)種種保證在婚後生活做 到以下幾點:1、婚後由本人(新郎名字)主動承擔一切光榮的家務勞動;2、當娘子大人心情不好的時候,要主動站出來充當出氣筒的角色;3、和娘子大人逛街 或出行期間,目光不得在其他異性身上停留超過3秒鐘;4、娘子大人說的對的就是對的。錯的也是對的;5、以後有了寶寶,絕對保證疼愛老婆比疼愛寶寶多……
~考驗體力耐力指數~
9、把新娘照片放地上,新郎俯臥撐,做一個親一下。個數不限。
10、準備一個呼啦圈讓他一邊搖一邊大聲朗讀《河東獅吼》的經典台詞。(台詞節選:從現在開始,我只疼你一個,寵你,不會騙你,答應你的每一件事情我都會做到,對你講的每一句話都是真話……你開心的時候,我會陪著你開心,你不開心我也會哄得你開心,永遠覺得你最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