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立德》何必對童書改編電影這麼嚴格? (7.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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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立德》是一部美國奇幻冒險電影,由史蒂芬葛漢執導,小勞勃道尼、哈利柯萊特主演,雷米馬利克、艾瑪湯普遜、約翰西南、湯姆霍蘭德配音,改編自休洛夫廷的兒童小說《#杜立德醫生》,劇...
《#杜立德》何必對童書改編電影這麼嚴格? (7.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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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立德》是一部美國奇幻冒險電影,由史蒂芬葛漢執導,小勞勃道尼、哈利柯萊特主演,雷米馬利克、艾瑪湯普遜、約翰西南、湯姆霍蘭德配音,改編自休洛夫廷的兒童小說《#杜立德醫生》,劇情講述一位性情古怪、能夠和動物說話的醫師約翰杜立德,在痛失愛妻後把自己關在莊園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而當年輕的維多利亞女王得了重病,杜立德也被迫帶上他最信任的夥伴與新助手,乘船展開一場刺激的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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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編自休洛夫廷所寫的著名兒童文學作品,《杜立德醫生》系列在過去已經多次搬上大銀幕,而這次在前一版《怪醫杜立德5》上映的 11 年後,剛從漫威宇宙卸下鋼鐵人身分的小勞勃道尼選擇到其他宇宙另組「動物者聯盟」,延續他過往自我中心、隨興風流的螢幕形象接下「杜立德」飾演這位童書經典人物的重責大任,配合選在春節賀歲檔期上映,還特地製作中文配音版本,就完全顯示出環球試圖以這老少咸宜的重啟 IP 搶攻家庭市場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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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立德醫生》的創作背景是作者休洛夫廷在一戰從軍期間,爲了不讓自己孩子心中留下對戰爭可怕回憶而寄回家裡的奇幻小說,把故事設定在維多利亞時代的英國,利用孩童無窮無盡的想像力,成功為以往只會伴隨病痛出現的醫生賦予親近自然,並能瞬間學會各種動物語言的能力,塑造出「杜立德」這個後來為人熟知的角色,因此觀眾在進場看《杜立德》這部電影之前,不妨先思考一下自己應該抱持怎樣的心態與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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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爛番茄上《杜立德》影評分數僅僅只有 17%,甚至還有人看完給出「《#Cats貓》我們原諒你。」的評價,不禁讓我開始懷疑是自己的標準寬鬆、接受度太高?或者是現今人們在電影越看越多的情況下,已經逐漸無法單純敞開心胸欣賞一部作品的最主要看點與核心?雖然《杜立德》不能稱得上非常優秀,但就如前文所說,它作為一部童書改編,並有著中文版配音的電影,或許比起用評斷一部奧斯卡電影的標準來挑毛病,我們更需要聚焦在電影中有什麼寓教於樂的正面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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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立德》以因為失去妻子而意志消沉的杜立德醫師,為了拯救中毒的英國女王前往尋找解藥作為故事主軸,透過他總是跟動物為伍、能跟他們自在溝通的設定,帶出各個擬人化、有著不同性格,但又保有物種本身特性的眾多動物夥伴,從他們之間的緊密關係與在過程中互動所產生的火花,不僅讓電影具有一定程度的娛樂性,更加深整個故事背後希望跟觀眾傳達內在意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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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杜立德》並不像皮克斯動畫有辦法兼顧所有年齡層,在抓住孩子目光的同時也帶給我們深刻的共鳴,但也不可否認,電影除了毫不不理會這些不同種類的動物怎麼能和平共存的故事合理性,在充滿童趣的故事中放手給它們搞笑賣萌之外,也透過這段彼此各司其職、攜手合作、共同度過難關的旅程,讓心靈還未成熟的年幼觀眾能以輕鬆有趣的方式了解日後待人處事的人生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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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些寓意也不光只有告訴小朋友要愛護動物,或者在達成目標的道路上要努力不懈、互相協助、化敵為友,就如同片中杜立德在女王臥病在床的關鍵時刻不得已挺身而出,終於正視自己內心深處的心魔,重新踏上妻子當年未完成的冒險,《杜立德》也透過故事裡人類跟動物相處的過程,告訴我們如何面對這未知廣大的世界,還有在經歷困境與挫折時應該抱持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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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立德身為一位醫生,運用他的專長與能力打開大門給予所有受傷動物協助,而儘管曾面臨妻子離世的打擊,但依然從幫助別人來重新找回最初的滿足與快樂,最終幫助了那個身陷人生低谷的自己,而我們是否也能從生活周遭的各種小事著手,把每個人「Do little」所帶來的改變累積聚集在一起,最後形成一股不容忽視,讓整體社會更加進步美好的正向能量?我想這都是所有家長能在觀影後跟孩子討論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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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體而言,《杜立德》確實有把握以兒童作為目標族群的精隨,從杜立德這位能跟所有動物溝通的醫生出發,利用簡單的劇情與眾多可愛動物帶來一段闔家觀賞的童話冒險故事,全片圍繞著告訴我們永遠要尊重生命、抱持良善之心的核心價值,這應該都是孩子在成長過程中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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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勞勃道尼無疑是當今好萊塢扮演「杜立德」不二人選,有別於鋼鐵人自大的花花公子,這次他更偏向強尼戴普那種史傑克船長的表演方式,搭配多位著名演員的聲音出演,還有片中因為角色學會該種動物的語言,把從原本的叫聲轉換成人物配音的處理方式,都展現出《杜立德》的用心與巧思。雖然可能是要介紹角色的背景故事,電影這次選擇的篇章精彩性較低,但如果還有下集,我想在更多動物加入「杜立德聯盟」之後應該會變得更加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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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念跪著造反的出版人沈昌文】(本文在《報導者》同步刊出)
那年秋天,北京天高風爽,陽光燦爛。
那家飯店大堂,卻光亮不足,顯得陰暗。
從外頭走進來的人,有些背光,我設法看清他的面貌,揣測這是否我在等的人。
他不快不慢地走近,說:「郝先生嗎?我三聯書店沈昌文。」臉上帶一點淺淺的微笑。聲音不高也不低,音量很結實。他的頭髮是黑的,鏡框後的眼神不顯銳利,但讓人摸不準遠近。
後來,我談起第一次見沈公的情景,老說當時見到了一位活脫脫武俠小說裡「深蘊內斂的中年練家子」。
那時三聯書店的同事雖然都稱呼他「老沈」,我從開始就稱他「沈公」。
>>串糖葫蘆的神奇人脈
那是1989年9月。我第一次去北京。
行前打探需要拜碼頭的人,各方訊息都指向三聯書店總經理沈昌文這個名字。
我很快就確認,那是個不只台灣,所有海外,以及中國內地各處要去北京的人,都要知道的名字。
不只因為三聯書店這個重要的出版品牌,也因為當時他在主編的《讀書》雜誌緊密呼應甚至引動中國思想、文化界的脈動;不只因為他努力為中國各界文史作者、學者提供發表作品的機會,也因為他有本領在改革開放之後引進戴尼提、蔡志忠這些風動一時的暢銷書。
沈公不是那種初見就熱情四射的人,但他的深蘊內斂像個黑洞,不讓人疑懼,而吸引人一步步接近。
對剛去中國的我,他的人脈廣得很神奇。
談起對中國(不只出版市場)的任何問題,講起任何我想在大陸認識的人,出版界的人就不說了,文化、藝術,甚至某些政界的人,他都能在言笑間輕鬆送出答案。直似劍光閃動,只見燭芯短了一截的行雲流水。
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我半基於好玩問他能不能介紹崔健,心想這他可沒轍了吧。但沈公只是淡淡地說一句「我來看看」,然後沒幾天我就見到了這位中國音樂界的大腕。
比較熟了之後,沈公說他自己就是愛「串糖葫蘆」,也就是趁著機緣把各方相干、不相干的人串聯在一起。
並且因為他出身上海,所以很服膺十里洋場時代做什麼事都「閒話一句」的氣派。
這些都不只基於他的個性,也因為他就是有這種本領。
沈公眼神讓人摸不準遠近的另一面,也就是對人不分親疏。
看著他交往的對象五湖四海,我也就一直謹守和一個武林高手相處的分際,保持客氣的距離。
不過,後來我們畢竟是越來越親近了,和別人不同的親近。
>>計劃經濟之下紮實的馬步
打從開始,沈公就給了我各方面的啟發。
在出版的領域,他讓我對中國出版的歷史和當時的現況,快速抓到些梗概。
1990年代初,中國的出版市場和國際還沒有接軌,書籍的許多印製條件也有待改進,然而我從沈公身上看到一個在計劃經濟之下做出版的人,受著種種限制,但他的馬步可以蹲得多麼紮實,內功可以練得多深。
我學著體會中國出版社裡所謂一把手、二把手、三把手的種種微妙關係,也聽到沈公在他一把手位子上要管多少台灣同行覺得匪夷所思的事情。政治課題就不說了,社內同事的住房問題、入黨問題、婚姻家庭瑣事,簡直無所不包。
在那個中國社會和經濟環境都在轉型的階段,沈公在三聯書店總經理的位置上,既要小心翼翼地不能在政治上犯錯誤,又要維持三聯書店引動思潮的傳統和風格,還得自行創利,壓力很大。他引進的戴尼提固然造成巨大的暢銷,但也有人不喜;他出版的蔡志忠作品固然造成萬人空巷的熱潮,也得來有人說他只會「賣菜」的評語。
此外,在那個主渠道出版社對民營二渠道或者有敵意,或者根本不放在眼裡的年代,沈公又帶我對二渠道有了很多了解。我很好奇他怎麼有這些門路。後來得知他雖然貴為三聯書店總經理,但贊同一些二渠道年輕學者編輯的西方學術文庫,慨然允諾立場開放的合作出版,為支持二渠道民營出版立過典範。
總之,我在中國結識的第一個出版人就是沈公,很幸運。
沈公讓我看到中國出版界一個高標,也影響了其後多年我和中國出版市場來往的基調。
這麼多年來,台灣很多人在中國走過買書號出書的路,我從沒做過。一來是我不想走這類落人把柄的路;二來也因為我覺得認識沈公,不走這種門路也罷。
>>共產社會國營體制的實相
沈公也讓我對中國社會的一些特別情況有了直觀的機會。
有一次,沈公帶我去友誼商店買一台傳真機送他的作者。看好機種、價格之後,沈公留下一張空白的三聯書店支票,就離開了。
我很驚訝,就問沈公難道不怕商店亂填金額。
「怎麼會,我們都是國營機構啊。」沈公哈哈一笑。
沈公說,反正大家都是國營機構,不怕對方亂來。他要自己填金額的話,還得計算稅金之類,寫錯了還麻煩。交給對方寫,對方敢亂填,最後自有雙方國營機構的主管單位出面查證、解決。
我見識了共產主義國家裡,大家都是國營單位體制的實相。如果連友誼商店和三聯書店都因為是國營機構而難分彼此的話,那中國所有出版社、書店之間的關係,當然就更不在話下。
出版、印刷、發行、零售都要聽出版總署的,出版總署又要聽中宣部的,真是上下內外,渾然一體。
我學到了很重要的一課。
>>「打擦邊球」和「跪著造反」
來往中國多年,我始終保持一個原則,不主動找政治話題來談。和沈公也是。但沈公還是指點了我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1990年代初,我出版了一本《毛澤東私人醫生回憶錄》。出版後,很多人說毛澤東仍然在中國有很大的光環,這下子以後我再去中國可能有麻煩。七嘴八舌的很多分析。
我問沈公。他聽了之後,說了一句話就不但讓我安心,也讓我開竅:「只要不是批評現在當政的人,談過去的事沒什麼問題。」
沈公也跟我說過,中國有一個差點就開放出版的時刻。
改革開放之初,隨著中國社會各個層面都在鬆綁,出版也是。曾經擔任中共建政之後第一任出版總署署長的胡愈之,倡言成立形同民營出版的產銷合作社;人民出版社也準備了「東方出版社」的副牌,準備當開放的試點。
沈公說:就在大家都很興奮的時刻,中共的元老陳雲說話了。陳雲講了一句話:「你們都忘了共產黨是怎麼起家的嗎?」
開放出版的事,就此封箱;中國其他行業再怎麼開放,出版不在其內,形同國策。
不過,即使此後出版仍然一直在共產黨緊緊掌控之中,也設了重重禁忌,但是中國的出版和言論尺度還是持續有一些微妙的變化。像《讀書》之得以出現,正是代表。
聽沈公談一些兼有官職和知識份子身分的人,如何為他們雜誌巧妙而迂迴地創造空間;他們實際工作的人又如何善加體會,細加運用,是很動人的。
所以沈公介紹人給我認識的時候,最愛強調誰誰誰是個「自由主義」;他聊天最興高采烈的,就是談他在出版,以及主編《讀書》的過程中如何一次又一次打「擦邊球」,在一些禁忌議題的邊緣上行走的經歷。打擦邊球要打得有驚無險才高明,這固然要賭一些運氣,但更多的是要有膽識,有見解,還有一些幽默。
相較於有些人主張知識份子就當「敢言」,沈公這種擅打擦邊球的作法,有人稱他是「跪著造反」。
不論這麼說他的人是褒是貶,沈公毫不以為忤,一再轉述。的確是,對他來說,「打擦邊球」就是為了「跪著造反」,而「跪著造反」最重要的武器也就是「打擦邊球」。因此沈公引述「跪著造反」之語,是帶著一點自得的。
>>大家都是一家人和「一僕二主」
在都是國營體制之下,在都歸出版總署和中宣部管轄之下,中國各個出版社之間千絲萬縷的關係和演變,我們台灣人很難想像。
以三聯書店來說好了。
這個1949年前就卓有聲名的出版社,到中共建政後新成立旋即遭到撤銷,到1954年才又得以成為人民出版社底下一個「三聯書店編輯部」。三聯書店的招牌刊物《讀書》雜誌,是在1979年創刊的,但當時名義上是出版局研究室的刊物,由人民出版社代管。至於三聯書店從人民出版社分家出來,真正開始獨立經營,是1986年的事。
而沈公和他兩位關係密切的領導,陳原和范用的關係,都是從他1950年代初進人民出版社的時候就建立起來的。
陳原,人稱原老,是語言學家,是人民出版社總編輯室的成員之一,54年起兼任「三聯書店編輯部」主任,到改革開放開始,擔任商務印書館的首任總經理兼總編輯,但同時也是《讀書》雜誌創刊主編。
范用,人稱范老板或范公,在49年之後先在出版總署、中宣部工作過,調來人民出版社,歷任總編室主任、副總編輯等職位,在《讀書》雜誌創刊時,實際貢獻很大。
三聯書店還沒獨立出去的時候,范用兼任總經理,但是到1985年正式獨立前夕,他卻因故退休,改由沈昌文擔任了三聯書店獨立後的首任總經理。
沈公從工作的第一天,就一直受范用的領導,所以他說自己在組織上是范用的系統,但是他在思想和觀念上一直同陳原比較一致。
這樣,當沈公在三聯書店成立了編委會,范用和陳原兩位老領導又都在內,他就面臨了日後自嘲「一僕二主」的局面。
沈公在他的回憶錄《也無風雨也無晴》裡,有一段著墨不少。
《讀書》以創刊號上<讀書無禁區>一文發生轟動性影響,也同時成為另一派力量想要「打棍子」的對象時,兩位退休的領導給了沈公不同的建議。
范用跟沈公說要「敢於講話,不怕封」,說國民黨時代封過三聯書店的刊物,結果更壯大了三聯的聲名。
而陳原則認為歷史條件改變,今非昔比,情況已經不同,要怎麼說話可以研究,但不能走「不怕封」的路。
就當家者的立場,沈公同意陳原的見解,也從此發展他「跪著造反」的路線,結果也引來范用說他沒出息,認為沈公辜負了他的一手提拔。
沈公跟我講過一段六四期間的事。
那天,三聯書店開會,范用在會中慷慨激昂,主張大家都要聯署上街的聲明。開會的人傳閱聲明,沈公說他很猶豫,但是在范用的注視目光之下,也只得勉強和大夥一起簽了名。
這份聯署聲明傳到當時也在開會的陳原面前時,陳原拿在手裡看一看,微微一笑,就傳給下一位。
沈公說:「別人再給他,他就再微笑傳回去。如此來回三次。他始終什麼話也沒說,也什麼都沒簽。」
我問沈公,六四後來秋後算帳,那大夥簽的聲明沒事嗎?
沈公說他也很焦急,問了范用怎麼辦。開始范用沒回答他,問了兩次後,要他別管了。原來那個聲明范用後來並沒有送出去。
這個故事,沈公講了不只一遍。
每次講,他對陳原和范用都不下任何評語,但每說到陳原接過遞給他的聲明,再三微笑傳給下一位的那一段,他都會跟著頷首微笑;再講到范用說他後來並沒把那個聲明送出去,他又會再頷首微笑一次。
>>進入「打招呼」時代
沈公常講他在1996年1月1日怎麼得知自己在前一天退休的。
他說那天早上接到電話,電話那一頭跟他說:「沈昌文同志,你已經在昨天 12月31日傍晚六點退休了。」
沈公的個性和形象,都從退休開始出現些微妙的變化。
之前,雖然也海派,他的沉穩內斂多些;之後,他就交遊更廣,言談更無所禁忌。宴席上,他說編輯的工作就是要「談情說愛」、「坐以待幣」 等金句,妙語如珠,舉座皆歡。
在工作上,我和沈公也因此出現了兩個階段的關係。
他在三聯書店任內,擔任我的顧問;他退休那年,我也正好要創業,想在中國市場多探索一些可能,所以就邀請沈公一起工作,成為同事了。
大致從沈公退休時開始,中國政府對出版的控制也進入另一個階段。
之前,有命令,有肅殺,有邊界,所以有擦邊球可打。那之後,進入「打招呼」的階段。
沈公說:他接到的通知他已經退休的電話,就叫作「打招呼」。
之前,黨和政府會傳達正式命令或通知;之後,轉為私下打一通電話的「打招呼」。不必正式通告要禁什麼書、封殺什麼人,上級單位只要對出版社的領導打個招呼就好。而這個領導將來有沒有出路,就看上級眼裡的他是否識相,願意接受打招呼。
大致和軟性打招呼的年代一起開始,中國對民營二渠道的立場也有了變化。
改革開放之初,國營出版社把民營二渠道不是視為不法,就是不屑一顧。
第二個階段,大致是沈公說開始「打招呼」的年代起,為了應對加入WTO,國營出版社要集團化、上市,造大船出大海。於是容忍民間二渠道以「工作室」身分存在,把這些工作室的產出當作國營出版集團的資源。
這些遊戲都已經不是沈公自己所熟悉的了。但感謝有沈公的指點,我多少能看出點趨勢的變化。
當然,我也感謝他介紹于奇給我,讓我多了個不同世代的得力助手。
和沈公、于奇在北京一起工作的日子,是我人生中很美好的回憶。
>>看清「戰友」和「火力」的重要
除了對中國出版市場、社會的了解之外,我最感謝沈公指點了我為人處世的一課。
那年,我要離開上一家公司的時候,在一件事情上被人家設局,事後很不甘心,想要反擊。聞風而來,願意提供「火力」支援的人不少,該如何取捨,一時拿捏不定。
正好我去北京,就請教沈公。
飯店屋角有一柱立燈,沈公坐在沙發上聽我講了一大圈之後,幾乎沒經考慮就大致說了這麼一段話:願意提供你火力,想借你的手來打擊對方的人,肯定不少。但是你用了某人的「火力」,就等於承認此人是你的「戰友」。不過,你想要打擊敵人是一回事,但你也得考慮自己是否真的樂意和此人是「戰友」,是同一陣線。
這段話對我真有警醒作用,受益良多。
一般人在氣急攻心之下,只想打擊自己痛恨的對象,所以有任何支援火力都照單全收,不會考慮這些火力的來源。沈公的話,讓我冷靜下來,開始衡量究竟是反擊的快感大,還是事後可能因為和一些價值觀不同的人沾上邊而懊悔更大。
我檢查了一遍,發現是後者。我還真不願意就此和某些人當「戰友」。於是就婉謝了許多火力支援,也把反擊的事放下,從此不再回顧。
這真是我人生比較明智的決定之一。
行動之前,先評估戰友是誰,先看清支援的火力來源,也成了我日後行事的重要提醒。
>>氣功、羊蝎子、臭
沈公也是個追星族。追鄧麗君。
和中國70、 80年代很多人一樣,他從第一次聽鄧麗君的歌,就為之著迷。
他說每天清晨起來,最快樂的事就是自己在書房裡,把鄧麗君的歌放得很大聲,然後一面手舞足蹈,一面開始剪刀、膠水齊飛,整理各種資料。
他是個道地的資料控,講解過一些心法給我,端地是說來簡明扼要,但不是人人都能實踐。
再接下來,他每天的行程就是去搭公交車,去潘家園淘寶,找舊書刊。然後就是去親近熱愛的「傅小姐」——複印機了。大量複印他收集的資料,給一些人當「內參」,是他的樂趣之一。後來網路發達了,他則開始用電郵傳送。
沈公也熱愛吃喝。這應該歸功於兩點。
一是他練氣功,身體底子好。沈公少年時期體弱多病,因為練了蔣維喬的氣功方法而得益。他幾十年氣功練下來,大小周天、任督二脈都打通,平常聊天就不時兩手交握,左右大姆指來回交搓。所以不只精神恒常飽滿,頭髮一直不染也烏黑。
有一次他用辦公室的浴室沖澡,別人沖澡開心會唱起歌來,沈公讓大家聽到什麼是武俠小說裡的「長嘯」。于奇說他是練成了氣功的三花聚頂。
第二是他有一位當醫師的賢內助白大夫。白大夫知道沈公在外吃喝百無禁忌,每天關注他的身體情況,隨時調理他需要服用的保健藥品。沈公有這個憑仗,就更加吃得天南地北。
所以,想到沈公,就不免想到和他一起的吃喝。
從1989年北京夜裡找不到什麼吃的地方,到沙灘出現第一家「二十四小時都有飯」;從凱賓斯基的啤酒,到三里屯的酒吧。
猛地說起來最難忘的,還是去吃羊蠍子那次。
那家店是一面吃羊蠍子,一面把骨頭吐到地上。所以店裡地上到處都油膩膩的。
沈公很得意地說:吃羊蠍子就得這樣!還加一句:「這就要喝小二!」(小二指小瓶的二鍋頭。)
我難忘那家店的另一個原因,可能是有件事後來怎麼都想不通:當時我還不坐輪椅拄拐杖,怎麼走得進地上那麼油滑的店裡?
沈公是寧波人,愛吃醃的臭莧菜梗,所以在飯桌上特愛講那些醃菜要臭到什麼程度,醃缸裡要看得到白白的蛆等等。大家要攔他,他才樂呵呵地轉移話題。
不吃臭莧菜梗,他就愛吃有臭味的美食。凡有台灣同事來,他就要推薦炸玉米窩頭片塗上王致和臭豆腐乳的美味。
結果引發過一場慘劇。
那年冬天,台灣有幾位同事去北京。聽他慫恿,其他人都掩鼻避之,有一人卻勇敢地嘗試了。勇敢的人不但吃了,還喝了杯可樂。所以稍晚她們幾人一起搭計程車出門,車子一顛簸,喝可樂的人打了一個大嗝,全車人包括司機都慘叫起來。
沈公真是喜歡逢人推介各種奇異的飲食。
>>因為反服貿而中斷聯絡
2013年7月,為了反服貿,我從寫第一篇文章起,就決定不再去中國了。
前面說過,中國官方對民營出版曾經有過兩階段的立場。最初,是對「二渠道」或者打壓,或者睜一眼閉一眼的階段;再來,是對民間「工作室」容忍利用,以便國營出版集團造大船出大海的階段。
而當時,已經進入更高明的第三階段。
有些國營出版社已經體會到不需要自己做大,而是提供養分讓「工作室」做大,把民營公司做大、做集團、做上市,再往海外伸足。國營出版社,及終極主導他們的中宣部,隱身在重重的商業包裝之後,幕後掌控就好了。
這樣做,最聰明的就是中國可以透過分身進入海外市場,卻不必相對地開放國內市場。而當時,早在服貿協議還沒簽之前,他們透過資助和投資等方式,就已經在台灣有一些相當活躍的代理人和合夥人。一旦服貿協議生效,他們可以更正式地往台灣投入資金和資源,兩岸出版業的不對等競爭,以及後果,都可想而知。
我們政府完全覺知不到這些。甚至連人家出版社都是國營,最上游的大老闆是誰的本質也意識不到。中國的出版社早就成長為出版、印刷、發行、零售各個環節一條龍發展,多頭一身的巨物,我們政府竟然以為這些環節像台灣一樣是各自獨立的存在,可以分割談判,還相信簽下服貿協議有助於換取中國未來開放出版。
至於對岸為了一手保護自己出版市場不要對外開放,一手又要走出海外,已經演化出多麼精細的攻守途徑和方法,根本不在我們政府的意識範圍之內。
用天真到像一張白紙來形容,不知算不算最客氣的。
而我寫了許多文章,雖然只是批評自己政府的愚昧,卻也決定從此不要再去中國。
我立刻和許多人都不再聯絡。不必讓大家為難。
其中,當然包括沈公。
不只沒再通電話,連電郵我也再沒寫給沈公。
我知道那裡對一切聯絡的掌控有多嚴密,也可以想像他應該已經接過不少打招呼的電話了。
這樣,沈公和我斷了五年聯絡。
偶爾,想起和沈公在北京的種種,恍若隔世。
中間,只有從共同的朋友那裡聽來一些消息。
大家都說沈公生活依舊,還是常去潘家園,還是常坐公交車到處亂逛;餐宴照去,吃喝依舊,精神好得不得了,唯一就是耳背越來越嚴重。
聽著朋友的形容,沈公頷首微笑,雙手交搓姆指的神氣,就在眼前。
>>「你說這不是很享受嗎?」
2018年春天,我突然接到沈公在紐約的女公子來信,說沈公會在那年夏天去美國,想見我一面。
大喜過望。
我安排了行程,濶別五年後,和沈公在一家義大利餐廳見面。
那一天本來我以為和沈公會有很多話要說。
過去沈公雖然不怎麼談六四,但是對1949年後,一直到文革的種種經歷倒談了不少。他會講他是多麼忠貞的共產黨員,各種鬥爭都相信黨是對的。毛澤東發動各種運動時,半夜發表一個什麼文稿,大家都要激動地上街遊行等等。
我聽他活龍活現地描述那些場景,也聽他說過林彪之死對他造成多大衝擊。
連永遠的林副主席都會背叛黨和國家,這使得他對過去所有堅信不移的事情都產生了動搖。
也因此,沈公常說他感謝鄧小平,不論別人怎麼評價,他認為中國文革之後的發展,以及他所能過上的日子,都是這位總工程師的功勞。
而我每次問沈公,文革有沒有可能再次捲土重來的時候,他都會微笑,也搖搖頭。
所以那天要去見沈公之前,我準備了一些問題,想問他對這幾年中國的看法。
只是見面之後,那天是我和沈公話說得最少的一次。
主要是,一見面就覺得,不必多問了。
另外,沈公確實耳背得厲害。雖然他仍然精神奕奕,但是必須靠著他耳邊很大聲地說話才行。他自己一開口,音量也非常大。
沈公問我最近在忙什麼,我說趁五四一百周年紀念的時候有個出版計畫。
「你有什麼書,有什麼資料要找的,就告訴我吧!」在那家義大利餐廳裡,他聲若洪鐘,然後又加了一句,「我願意永遠幫郝明義工作!」
我問他家人怎麼不試一下助聽器。她們說再好再貴的都買了,但沈公都說適應不了,不肯戴。
「其實戴一戴就會習慣,但是他就是不肯。」她們說。
「沈公,你怎麼就不試試呢?」我靠近他耳邊大聲說。
這時沈公又使出他那個可能是跟陳原學來的頷首微笑的絕招了。
那天,他對助聽器這個問題就一直保持微笑和沉默。他不回答,誰也沒辦法。
直到餐後上甜點的時候,沈公突然對著我又中氣洪亮地說了:「我早上出門,搭上公交車就坐到總站再坐回來。我可以一路看北京的風景,練自己的氣功,別人說些什麼我可以什麼都聽不到,你說這不是很享受嗎?」
我聽了之後,忽然覺得聽懂了,就大聲地回他:「享受!享受!真享受啊!」
>>不屑老化、三花散頂
去年底,于奇告訴我沈公前陣子腿腫、腹水,住院檢查。
一周後出院,于奇去看他,沈公要她錄一段視頻給我。
幾經輾轉收到視頻後,我看沈公對著鏡頭還是中氣十足地說:「郝先生,我等你來北京吃辣的啊!」沈公從初識我開始,就一直封我是台灣最會吃辣的台灣人。
然後沒幾天,得知沈公去世。
我和于奇通電話,聽她所知道沈公去世前兩天的情形。
沈公回家後仍大致如常生活。元旦前後,北京遇上寒潮降溫。但沈公還是堅持要出門自己去買膠水,好回來剪貼整理資料用。
去世的前一天,他沒有像往日一樣在家喝啤酒。他大女兒看他氣力很弱的樣子不放心,就留下來在他家裡陪他。半夜去看他還睡得很熟。到早上再去看他,身體微溫,人已經走了。
我們兩人得到的共同結語,就是這真是個永不服老的人。
年紀再大,他也不怕喝醉摔跤。
風雪再大,也攔不住他出門準備工作。
他一定要盡情把自己的生命之火燃燒到徹底的乾淨。
絕不留下任何牽絆。
他不肯戴助聽器,不只是因為他圖個耳根清淨,也因為他根本就不想讓自己跟任何老化的象徵相聯接。
沈公不只享受生命,不只是不服老,還根本就是鄙視老化。
他根本沒法接受自己戴助聽器的形象,更不會等到自己可能要用手杖、用輪椅,甚至必須別人照顧的那天。
所以他必須用氣功把自己的狀態保持到最好,然後在無法持續的時候,就三花聚頂也三花散頂,把所有的精氣神一次耗用殆盡。
在他滿九十大壽的時候如此離開塵世,實踐了他期盼的無疾而終,用他自己的話説:「這不是很享受嗎?」
>>也無風雨也無晴
沈公走後,回顧和他來往這三十多年,最感欣慰的,還是為他出版了《也無風雨也無晴》這本回憶錄。
當年邀他寫回憶錄,有多重理由。
他目睹自己家庭從富裕而敗落,經歷上海從十里洋場到進入社會主義,很有時代感;
他個人從1949年前在一家銀樓當學徒,到考進出版社當校對,再一路成長為出版界的標誌性人物,過程很勵志;
在他一路成長的過程中,由秘書而編輯而管理者,對不同領域的工作都有自己獨到的心得;
他學習與見識的許多政治、文化、學術界人物,有太多精彩的軼聞和傳奇;
他經歷1949年後的種種運動,又是中國改革開放後出版路程的實際開拓者之一,必定對這段出版史有很深刻的觀察和總結。
最後,他還是資料控,想必可以整理出一些他人忘記或視而不見的資料,讓人拍案驚奇。
沈公最初都是打哈哈,不當一回事。
請他吃飯、喝酒,邀著其他朋友一起遊說,也不成。
像是要栓住孫行者般鬥法良久,最後終於說動他了。但是到實際寫出來,又是漫長的路程。
同事共同押著他簽下不只一張承諾書,還是一拖再拖,不知何時才會真正兌現。
這樣熬了至少應該有個十年吧,沈公終於交出了書稿。
交稿後又顧慮這裡敏感那裡敏感而一再刪節、調整,最後終於在九年前,在台灣出版了《也無風雨也無晴》。新書發表時,他還和家人一起來了一趟。
回頭讀這本書,雖然知道他還是隱去了許多地方,但發現所有當初邀他寫書的理由都有相當完整的回應。
這本書不只寫出了沈昌文個人在大時代裡的足跡,不只寫出了三聯書店的歷史,也寫出了中共建政之後的社會環境,還有思想、文化界許多不同領域的人物面貌。
更重要的,是沈公透過註解、關鍵時刻的重要政策文件和書信,留下了一些線索。這些線索不只有助於讀者勾勒過去的一些樣貌,也可能有助於理解當下,甚至對未來有一些想像。
謝謝沈公。
再會。
《報導者》網路版 https://bit.ly/3c2IcQ0
#沈昌文 #三聯書店
王世典醫師評價 在 我是崴爺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他真的不想參加這場聚會;但熬不過好友再三邀約,他還是出席了。
這場聚會,受邀的客人都在主人社交圈裡;彼此不認識,都有點社經地位。
這就是一個典型「搞人脈」的場子。
才到現場沒多久,他手裡已經收到一疊名片。
他隨意翻了幾張,上面的抬頭都很精彩,印著一排學經歷和頭銜:OO會主席、OOO代表….;有的名片,還印著本人的照片。
現場有幾個客人,是常上媒體的熟面孔;他們周圍的人潮最多,大家有意無意的靠近、趁著空檔,輪流上前和他們攀談、合照。
搞人脈就要快、狠、準。
對於擅長此道的人,只要給他們一分鐘,就能很快的判斷一個人值不值得花心思經營。
像蜻蜓點水一樣,他們早就把全場掃了一輪,然後選定「重點目標」,使出渾身解數在交陪。
他沒有帶名片的習慣、也不太擅長聊天,有大半時間他一個人被晾在一旁,像個局外人似的。
在這裡當壁花,他不以為意,反而覺得輕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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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會的主人出場了,在台上正式介紹大家給彼此認識。
介紹的方式很世俗,主人一個一個唱名、請賓客起立,然後向大家介紹他們的頭銜。
這位是OO是紅牌醫師,月薪五十萬起跳;
這位是OO投顧公司經理人,手上操作幾億的資金;
這位是OO事務所的律師,某某名人、老闆是他的客戶;
這位是OO公司的總經理,每個月的營業額超過幾千萬;
這位是我EMBA的同學,家裡有自己的工廠….
輪到要介紹他,主人停了一下。
因為主人知道這位好友很龜毛、做人低調,一時不知道怎麼用「不浮誇」的方式….
『他是我大學到現在的好朋友,是個宅男。』
就這樣,主人簡單帶過他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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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交場合,對一個人的評價是「直觀」的。
身上穿戴的「名牌」可以幫一個人加分;「頭銜」可以決定一個人的「高度」;「身價」可以定義一個人的「價值」。
至於為人厚不厚道、夠不夠義氣、個性好不好…這些反而不是最重要。
這也是他不喜歡這類場合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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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會快到尾聲,突然有個男客人大聲嚷嚷:
『停車場的Porsche 911 Turbo S是誰的呀?』
全場突然興奮了起來,大家很有默契的在尋找車主是誰。
主人有些酒意、指著角落的他說:
『Porsche 911是他的啦!很帥吧!』
主人還加碼了一句:
『他自己當老闆,應該是現場最會賺的一個!』
從這時開始,他成了人氣王;連幾個全場矚目的名人,都主動找他致意。
大家熱情地想要和他換LINE、WeChat,他也禮貌性互加了;最後,看大家欲罷不能,他找了個理由,才逃離了現場。
回家之後,他的手機不停地跳出訊息;原來是剛剛聚會互加的客人們。
“很高興認識你,找時間來聚聚。”
“覺得你很棒,希望我們可以成為朋友。”
“你喜歡打球嗎?改天來約一下。”
看了這些訊息,他若無其事的放下手機,繼續忙著手邊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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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脈市場」有一套「潛規則」。
你有多少本事,旁人都看得明明白白;所以能讓你通行無阻的不是「人脈」本身,而是你自己有多少「實力」。
所以,對於一個追求成功的人,最大的貴人是自己,不是靠別人;最需要的是獨處時的努力,最不需要的就是無效的「人脈」。
崴爺讀過一句話,非常切中核心,想分享給正在迷惘的你:
『人脈論,是個偽命題;當你的能力,還配不上你的社交野心,你所做的不過只是無效的社交啊。』
不必汲汲營營的去結交誰、攀附誰;當你擁有能力,人脈自然水到渠成。
#車子是我朋友的
#全球限量500台
王世典醫師評價 在 魔王夫妻的失眠長久戰隊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身為ADHD成人,回顧成長史】
這是一篇很長的文章,想寫給試圖以ADHD小孩角度理解世界的家長看,或者讓更多人懂得這種挫敗感。
長大之後,才知道自己是ADHD,第一次知道這個症候群,還是看一本日本漫畫介紹ADD(抱歉我想不起來名字),覺得漫畫裡的人怎麼跟我這麼像?才開始察覺自己的問題。等因為自己在人際關係與家庭遭受挫折時求助醫師,醫師才告訴我,我是很典型的ADHD,只是我長大了。
從小我功課總要寫很久,尤其是小學生字練習本。每一個生字寫在格子裡,都是一個故事,以下不是寫作的譬喻,是當時的我真心這樣想:
格子上下左右的線是牢籠,我要把這些字抓起來關進去,簡單的字很好關,複雜的字要花一點時間,不然會把它弄受傷(寫錯),在想像力的世界中,沒人知道我坐在書桌前的發呆,其實是一場又一場追捕行動。當我好不容易寫完,一兩個小時就過去了,補習班老師檢查,可能會把我寫的錯字、倒反字、醜字擦掉,如果是我家人,可能會整頁撕掉。
英文字對我而言,就完全是一種可怕的東西,因為每個字看起來都好像,我沒辦法用記憶象形文字的系統理解,於是直接變成英文文盲,可以聽、可以說,但讀寫不行。
數學的加減乘除,我也不是不會算,就會漏了寫、忘記換符號,左右等式沒平移成功,都要檢查再檢查,不然就會有問題。
體育方面也是一片悲慘,我跑步永遠是班上最後一名,明明腿很長,身高也夠,打籃球卻無法運球,只會原地拍球,日常生活中,明明是平地我也很能摔倒,把自己摔骨折好幾次。
因為我的成績不錯,他們覺得,我是個聰明孩子,體育不好沒關係。只是不夠用心、不夠仔細,才總錯一些莫名奇妙的地方,就是一個粗心大意的小孩。
記得小學第一年考試,我看到這麼空白的一張紙大為興奮,覺得好棒可以畫畫了,於是很認真專心的畫畫,畫完了才做題目,然後被家人打個半死,因為我考五十九分。
第二次我就不敢了,先寫才畫,考了九十五分。
是的,我是靠打罵教育度過童年的孩子,其實事後想想,那也是家人對我的束手無策,因為打會產生「危機感」,當一個人生命遭受威脅,什麼潛能都會爆發,不會的事情也要拚命做到。
有時候大人當下跟我說的話,我明明聽到、也理解了,但腦袋就是一片空白,靠著皮肉痛,我可以稍微記著這很重要。
#本人不鼓勵體罰
#我花了很多時間療癒童年創傷
日常常規,就很難這樣打出來。
我奶奶常說:「如果不是你的脖子連著頭,大概你的頭也會掉。」從我幼稚園開始,水壺、雨傘、筆袋、外套、便當、書包,舉凡你想得到的,我都掉過,最高記錄是便當袋一個月掉七次,悠遊卡總是有去無回。縱然我已經很小心很注意,東西就是會不見,常常覺得隨身攜帶著一個黑洞,什麼東西被我帶出去,就有不見的可能。
因此,我的悠遊卡只存一百元,掉了也比較不痛,最近還乾脆買那種能綁在手上的樣式、才不會不見。
手機錢包鑰匙,每天出門都要在家裡徹頭徹尾的找,大標語也貼在門口提醒自己,以為都帶出去了,還是常常忘記鑰匙把自己關在門外。結婚前我家人乾脆把鑰匙藏在門口,婚後不能這麼做了,最後我把鑰匙打了一堆放在鄰居與家人身上,麻煩誰有空誰來救我。
打工也不能找有收銀的工作,不然下班交接要對帳,我總是漏算,搞得大家都不能下班。對時間觀念也很差,但道義上我不能接受遲到,於是我常在最後幾秒坐上計程車,花錢買時間。
做家事我也非常苦手,我對煮菜有興趣,但討厭收,也常常不記得自己買過什麼菜與醬料;我喜歡洗衣服晒衣服,但不擅長摺好放好,也不會記得隨手掛回原位;我的鞋子總會亂放,沒有辦法放在固定的地方;生活雜物都像會分屍一樣,很難找到全貌,東西都七零八落。
讀書時,學校抽屜跟書包永遠噁炸天,因為不但亂(被考卷塞滿),我還常常忘記吃過的三明治或小點心,造成環境亂源。結婚前,我住在垃圾屋裡,就是睡覺前要從床上把東西推下去,不然沒位置躺,起床時要把地上的東西抱回床上,不然沒辦法走出去的亂。記得當年帶著老公魔王先生回我家看,他是倒抽了一口氣,然後跟我說:「沒關係,我會幫忙整理。」
萬幸他真的言行合一,我們家目前還沒垃圾屋化。
我與老公是國中同學,他也深感我人際關係有盲區,我常常沒做什麼事,就會被他人評價:「虛假、心機重、假直白。」幾乎每個階段我都遇過被討厭、排擠、霸凌,但常常最後要好的朋友,都是當初討厭我的人,包括我伴侶魔王大人。
但魔王也常常被我的蠢氣到,某一次他念,我也無奈:「如果你念完,我就能大徹大悟改變,奶奶三十年前早就成功了,真的輪不到你念。」後來,當我晚上下班或帶小孩注意力耗盡,開始連續犯蠢的時候,他也比較能體諒我真的腦不夠用。
但光生在人世,就能造成別人這麼大的困擾,我也覺得活著很累。
一直到知道自己是ADHD那天,才一切豁然開朗,原來,我不是懶惰,不是不夠小心注意,是我的腦天生就不夠好用。
於是,我開始做我能做到的事,取代我做不到的事情。有時間我再來寫一篇,沒服藥還是長大的ADHD,是怎麼克服一些日常困難。
現在很羨慕能走療程,服藥、生活訓練,並有家人支持的孩子,但更多孩子還在不被理解的狀態。
希望這篇文,能讓大家更清楚共感我們的日常挫折與困境。
我是ADHD的成人,我也還在努力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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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力缺失症 #過動症 #多動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