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個精神病人的現代都市生活 直到我二十六歲，我才正式獨自生活。家庭對我有何影響，我不敢把它說得太重，可是事到如今，我又不可能告訴你們它與我無關。我想承認，家庭的確對我的影響很深，而且短期而言都不能輕易磨滅。 如我之前所說過的，我的家庭比任何一個都完整。我是全家年紀最小，與他們相差最近至少五年，如果要打個比如，我對他們說話就好像在一個山頂叫向對面山頂一樣，等我話題的回音擴散他們的耳邊時，他們可能已經轉了身，離開了。 我在完好無缺的家庭中冷漠地成長過來，在我身上發生何事，那裏一向無人過問，而我們之間最親密的交往，便可能是小學某次我要去考試之前，我遭到母親連番的嘲諷，我的書是怎樣都讀不成的，還去考甚麼試呢？我知道二十六歲還記住這麼多年之前的事是很小器，但我又真的無法遺忘，實在非常抱歉。 我所度過的童年，由始至終畫定了我與人交往的界限。無論怎樣努力想打開話題，無論怎様想與人好好談談，我在那個地方都會失敗收場——要麼被責難、要麼被質問——我因而認定自己無法與人對話，又因而錯過了無數多的可以對話的人了。我好像說甚麼都不對，無奈話聲也跟着消亡。 一生以來，像「怎樣與人交往」這樣的課題我都無緣練習。可能有人早在四、五歲時，已經能夠在第一個可以交談的人身上（例如家人），學懂與人交往的技巧，但我應該向誰學呢？結果進到學校，我在與人交際的技巧上始終落後於人，下課之後我都只能一個人走。情況直至中學、直至大學，也都沒改變過。 生性孤僻如此，其實我也不想，但到底「打開心扉」是所謂何事，我不是不想明白，只是我總無法掌握應該把這些心扉打開到甚麼角度。一旦打得不開，別人覺得我虛情假意；到我真正打開，別人又覺得我血淋淋了。 雖然在我與Ｄ小姐交往期間，我能從她身上感到親切的暖意，但到底而言，那個家庭又把我拉了回來，我始終無法想象兩人之間的愛情（好像我的父母），甚或是所謂的成家立室（好像我的家）可以得到任何幸福。父母讓我看見的只是愛情無盡的苦難，他們多少建立了我對愛情的印象，沒有詛咒比白頭到老更惡毒了，一男一女竟要窮盡一生互相迫害，實在令人心寒。本來我應該遁入空門，背離人群，可是作為男人，我對女人渴望又不能自已，最終讓我走向更加荒謬的地步——明知愛情一無所獲，我還是一頭栽了進去，隨之釀成更多愛情的災難。 或許簡單來說，家庭對我的影響，就是我今日的這般模樣。如果有人跑來，告訴我世上還有很多婚姻成功、愛情成功的例子，我一定會報以微笑，並羡慕她／他竟有見證幸福的運氣。我不否認世上的確存在多於一人的幸福，例如婚姻，或是家庭，只是這些幸福從來沒有我份。現在的我只希望得到諒解，幸福我可以不追求，但請讓我獨善其身，使我免於再受情感的打擊。 我想去個容得下我的地方，就此孤身一人，而當我一搬離開，我也變得不恨他們。不是過去的記憶在我搬家之後一筆勾銷，而是他們再做甚麼也沒所謂了。以前「家」所指的那個幾百呎大但住了幾個大人的地方，現在變成了一個唐七樓上家徒四壁的建築構體。當我再打開「家」門，裏面終於一個人都沒有，我的歲月能夠在寂靜之中度過，我已覺得心滿意足。 #一個精神病人的現代都市生活 (續) ———————————————————— 不要讓我在你的Wall上消失！ 記得Like、Share與Follow @gaakyoung Photo by Daniil Smirnov on Unspl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