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自助餐的時候
自覺要多夾一點青菜
以前被逼著,都不想吃的青菜。
_
有天從座位起身上廁所時
發現已經沒有找身旁朋友的習慣了
卻怎麼也想不起是何時開始的
那個凡事都要有人陪的日子
好像,已經離很遠很遠了。
_
爺爺離世那天
爸爸斟了一杯酒,問我能不能陪他喝
.
「我沒有爸爸能陪我喝...
夾自助餐的時候
自覺要多夾一點青菜
以前被逼著,都不想吃的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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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從座位起身上廁所時
發現已經沒有找身旁朋友的習慣了
卻怎麼也想不起是何時開始的
那個凡事都要有人陪的日子
好像,已經離很遠很遠了。
_
爺爺離世那天
爸爸斟了一杯酒,問我能不能陪他喝
.
「我沒有爸爸能陪我喝了」
.
他邊倒,邊輕輕地說
.
「以後都沒有了」
.
_
跟交往三年多的男友分手時
獨自哭完後,我打開聯絡人,想要找一個人分享,能聽我說說話都好
我從第一個滑到最後一個,總共三百多人
我不知道還能找誰
還記得以前啊,只要喜歡一個人,只要有了好感,就覺得能在一起,能試試看
現在再喜歡上一個人
想得卻是真的嗎?我們有可能好好走下去嗎?這種情況下談感情能順利嗎?
細細考慮完所有現實後,才會決定要否回應
是不是,我們都老了?
_
有天無意間瞄到現在剛出道藝人的生日
發覺比自己還小。
_
彰化和美人,大學畢業後,一個人上台北工作
工作關係,需要跟客戶應酬,沒控制好酒量,結束時我已經暈的意識模模糊糊
同事與客戶各自都有人來接,陸續離開,獨剩我一人還在店裡
這單也是我結的
在這座城市裡,我誰都不認識
只能拼命掐著自己撐著,搖搖晃晃地走到馬路邊,勉強招了台計程車回租屋處
好不容易到了樓下,用最後一絲力量走到三樓後,力氣沒了
一點點都沒有了
我靠著牆角,緩緩向下癱坐,幾次掙扎想起來,想至少走進門,卻怎麼都做不到
試了幾次後,一陣反胃,竟就大吐了起來,不斷吐到所有食物都吐了乾淨,最後僅能乾嘔著胃酸
接著閉上眼,就昏了過去
等到再有意識,外頭天已矇矇亮
我勉強用手撐著起身,終於開門進了房間,去拿了抹布清理乾淨尚留在外頭一地的嘔吐物
喉嚨燒灼般地疼痛,頭因宿醉而欲裂
我拿出手機點亮螢幕,上頭顯示著清晨五點多
沒有訊息,沒有通知,沒有電話,連封關心到家與否的簡訊都沒有
有的,只有背後靠的那片牆,安靜地獨自撐了我六個多小時
我好想回家..。
_
七年前,我阿姨因為先生外遇離了婚,打了場官司,一對兄妹,她卻只能帶回哥哥
阿姨離婚後,帶著哥哥回到外婆家生活,而我們家因離得近,他實際是跟我一起長大的
隨著時間,獨生女的我總會告訴別人,我有個弟弟,而不是我有個表弟
我們家很小,外公已離世,親戚不多,有的也因南北相距,而甚少見面
每年的過年總是簡單的,別人吃一大桌的團圓飯,外婆家則是一如往常的吃著平常的晚餐
本來以為,這樣的日子能這樣平靜地到弟弟長大成人
然而就在幾天前,阿姨卻因意外走了,暈倒後,臉朝下的壓在棉被上導致窒息
前一晚,阿姨跟弟弟吵了一架
以至於弟弟雖在發現阿姨房間燈始終亮著時,有覺得奇怪,卻忍了下來,沒有主動去敲門
弟弟覺得那是他的錯
是他害到媽媽的
.
「如果,那天晚上不要惹她生氣」
.
「如果,那天沒有吵架」
.
「是不是..她就不會這樣突然走了?」
.
剛開始,他面對的很平靜,看來沒有太多情緒波動
一滴眼淚都沒有掉,他看著媽媽,就好像她只是睡著了一般
幾天後,卻仍是向學校請了假,留在家裡狠狠哭了整天
.
「我還有好多話沒說」
.
「還有好多話沒有跟她說」
.
來訪的長輩看到他哭,就會告訴他:
.
「你母湯一直哭、一直哭啦!你哭你外婆跟著哭,啊她眼睛就不好了,哭瞎了怎麼辦?」
.
於是後來他漸漸就不哭了
開始會笑會吃飯,只是總不睡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強顏歡笑
.
「不要,我要留在這裡」
.
當問起他要不要跟爸爸回去時,他說
.
「我想繼續留在這裡能照顧外婆」
.
他堅定地說
那刻啊,我忽然覺得他的背影好大好大
大得不像一個才16歲的孩子
不像一個生活裡,本該只需煩惱課業與人際的孩子。
身為姐姐的我,希望他能好好的
可是自己實在也哭到不行,沒辦法好好的將話說進他心裡,去解開那個結,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
他看起來已經好很多,但到現在卻仍始終沒有自己走上二樓房間的勇氣
這幾天他都和外婆一起睡,外婆說,他現在白天不哭,但夜深人靜時,總會抓著她的衣角、看著阿姨的照片,無聲地又哭了起來。
吶,知道嗎?
親人離世時地最先,是感受不到太多悲傷的
大腦理解,心裏卻仍未接受,來不及悲傷
真正傷人的,是月色下,靜靜為風拂起的碎花窗簾
是廚房裏,靜靜擺著,手指一抹,就能畫出痕跡,已滿是細碎灰塵的廚具
是深夜裏,仍整齊地折好在床上,卻彷若是被遺忘,不再有人會掀開的棉被
是放在陽台角落,誰都忘了澆花而默默枯死的盆栽
是衣櫃裏靜靜掛著的衣服、是嗡嗡作響卻空無一物的冰箱、是你和她仍掛在牆上的合照
是當你習慣性叫了聲媽後,卻驚覺除死白色牆壁的回音外
再也沒有人能來應你這聲呼喚了
是有一天,你發覺你必須要長大
你不得不
她啊
真的不在了。
_
最後這篇,是收到姊姊委託刊的
我僅有為串成故事,稍微變動敘事順序、改編了一下,盡量都用原文
這對方沒有要求,但若能夠,想懇請大家留給弟弟一些鼓勵的話,一句加油都好
讓這裡除了純粹的故事以外,再多一些實際的溫度,好嗎?
_
樂擎文
#你的故事我幫你寫
#kyungsoo
#경수
更多故事,收於《筆尖上的擺渡人》,訂書、投稿、其餘文字請見 @luke7459
爸爸的爸爸叫爺爺搖搖車 在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爺爺走後,也一段時間了,今天做百日。
做完之後,我家伯伯對於這個會說客家話的師父讚譽有佳,所以我回家的時候,特地再去葬儀社,跟當初服務我們的禮儀師致謝一下。
那時候處理爺爺喪事的葬儀社,我是認識的。記得爺爺火化完要晉塔的時候,禮儀師說
「等等晉塔大家自己開自己的車,因為我們跟去的是靈車,所以圓滿之後不坐回頭車,這樣不吉利。」
叔伯們聽了頻頻點頭說有道理。只有我拉他去旁邊說
「靠北唷!你是不是懶得載我們回來,才這樣虎爛?」
禮儀師
「真的啦!QQ!」
晉塔時,因為師父是我們自己找的,一般來說他在著爺爺的骨灰罐到塔那邊就可以走了。但是貼心的他,還是說
「我跟老人家有緣,所以我服務到全程。」
叔伯們點點頭,我卻又把他拉到旁邊,跟他說
「靠北唷!你是不是怕早點回公司被叫去做事,所以想在這邊比較涼混時間呀?」
禮儀師
「真的啦!QQ」
結束的時候,我的客家妹妹就跟我說
「從爸爸到嬸嬸還有後來的爺爺,都給這家葬儀社服務,辦的不錯,我們來請他吃飯好嗎?」
我一聽驚呼
「靠腰!你知道他一個月賺的比我們加起來還要⋯⋯」
我妹
「這不重要啦!該請還是要請!你看怎麼樣?」
我搖搖頭
「不妥,人家月休四天而已,平日跟他吃飯吃到一半電話來了他又要去上班了,還是不要好了。」
我妹
「不然餐卷呢?」
我
「不錯,周得!」
我妹
「幾張呢?」
我
「你看他看起來像是有女朋友嗎?」
我妹
「⋯⋯⋯好」
真的很感謝我家的幾場喪事都遇到那麼認真的葬儀社來幫我處理,從我父親的聯合公祭到現在爺爺的喪禮,真的給我們很大的幫忙。
假如人生突然間發生這樣事情的時候,心中會中覺得出現一個熟悉的電話⋯⋯⋯
不對,這樣熟到太可怕了。
假如人生突然間發生這樣事情的時候,有一家葬儀社的名字會第一時間在你心裡想起,我想,這就是一家葬儀社成功的地方。
今天不以大師兄身分,是以一般喪家家屬的身分,我特地拿「一張」餐卷去給這個幫助我們很多的禮儀師。
希望可以聊表我們一點謝意。
也希望一開始我問他要吃漢來還是原燒,而我真正放進去的是麥當勞大薯兌換卷,他不會覺得怎麼樣。
因為,他真的是一個帥氣的好人呀!
禮儀師
「胖子,我這表情怎麼樣,頭髮有沒有帥,跟賓士拍有沒有加分呀?會不會到時候你發文謝謝我,我可以交到女朋友呀?」
我笑而不答
心裡卻想著
「很帥!但我沒有要拍你唷!」
爸爸的爸爸叫爺爺搖搖車 在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來自天堂的雨2020番外篇🌟
幾個小女生在教室裡嘰嘰喳喳討論著明日的畢業典禮。
「我媽媽買下我要的那條裙子,讓我在明天的典禮上穿!」
有一對漂亮鳳眼,名叫昭陽的女孩興高采烈地說:「妳們爸爸媽媽都會來吧?」
「我爸爸要出差,我媽媽跟爺爺奶奶會來參加。」戴著黑色圓框眼鏡的短髮女孩亮心,看向右手邊的長髮女孩:「香茗的媽媽也會來吧?」
香茗點頭,「會呀,她早上還有班,但她答應我忙完就立刻趕過來。」語落,香茗朝在座位上翻漫畫書的女孩望去,「沅潔呢?」
「我媽媽會來,但我爸不行。」翻完最後一頁,沅潔將書闔上,伸伸懶腰。
「為什麼不行?」三個女孩們異口同聲問。
「我住在法國的姑姑兩個禮拜前出車禍住院了,我爸爸過去探望她。我媽媽說他最快明天下午才回到台灣,來不及參加我的畢業典禮。」
「什麼嘛,還以為能再見到妳爸爸了!」昭陽毫不掩飾她的失望,兩個女孩也是滿臉可惜。
「沒辦法,我姑丈出國工作了嘛,其他家人也都住非常遠,我爸爸才決定跑一趟,而且我很擔心姑姑,爸爸過去照顧她,我跟媽媽都會很放心。」
就在這時,一名五官端正的清俊男孩,從樓下的五年級教室跑進來。
他走到沅潔的座位前,向她伸手,「沅潔,漫畫可以還我了,謝啦!」
「算你聰明,在你們班導檢查你們有沒有帶違禁品來學校前,你就先把漫畫藏到我這兒。」沅潔嘴角一勾,把漫畫書交給他,「這本很好看耶,你有沒有下一集?」
「有啊,我昨天偷買下來了,妳不跟我媽告狀,我就借給妳。」他跟著翹起唇角。
「沒問題。」沅潔與男孩擊掌。
兩人的互動引來三名女孩的曖昧眼光。
「張淨綸,沅潔明天就畢業了,你會不會捨不得她?」昭陽率先問。
男孩不以為然的眨了眨眼,「幹麼捨不得?我們住得那麼近,要見她的話,我隨時可以去她家找她。而且一年後,我也會進她跟哥哥的國中,到時不就一樣每天能見面?」
「欸,我有說我一定會跟你們讀同一所國中嗎?」沅潔嚷道。
張淨綸的焦距定在她臉上,面不改色的回:「妳不去哥哥的學校沒差,但我絕對會跟妳去同一所。」
女孩們忍不住發出小小聲的雀躍尖叫。
這次換亮心問:「你那麼想跟沅潔一起,那明天也絕對會來參加她的畢業典禮嘍?」
「當然會,我哥跟我爸也會來。」
男孩投下的震撼彈,讓女孩們的叫聲差點將教室的屋頂掀翻,連最有氣質的香茗都失去了冷靜。
「不只張冠綸,你爸爸也會來?芝芝、晴芳。妳們快來聽!」昭陽興奮到跑去跟其他女同學宣揚。
「我要去跟小青老師說,她一定會很開心!」跟班導感情最好的亮心也二話不說衝出教室,直奔導師室;香茗則是臉紅的又叫又跳:「天呀,我要告訴我媽媽這件事!」
當女同學們皆因這消息陷入瘋狂,沅潔抓著男孩到走廊,連忙問:「士倫叔叔明天怎麼會來?他不是在新加坡嗎?」
「他昨天回來啦。知道阿杰叔叔趕不上妳的畢典,他就說無論如何都要替他參加。況且我爸本來就很疼妳,就算不是為了幫阿杰叔叔,也一定會想盡辦法來,妳何必這麼慌張?」張淨綸聳聳肩,覺得她大驚小怪。
沅潔懊惱抱頭,她當然知道士倫叔叔一定會想來參加她的畢業典禮,但現在問題不是這個呀!
那天放學,沅潔和好友們離開學校,聽見張淨綸在校門口呼喚她。
一名穿著國中制服的俊秀少年就站在張淨綸的身旁。
三個女孩爆出的高拔尖叫,差點又將沅潔的耳膜震破。
「昭陽學妹、亮心學妹,香茗學妹,好久不見。恭喜妳們明天要畢業了。」
笑容燦爛的少年一一叫出她們的名字,溫和親切的態度讓女孩們的心一秒融化。
看到去年畢業的張冠綸忽然出現在這裡,香茗首先猜到了什麼,「學長是特地來接張淨綸跟沅潔的嗎?」
「是我跟淨綸奉命來接沅潔。」
對上沅潔意外又困惑的眼神,少年笑吟吟告訴她:「沅潔,聽說士緣阿姨今天也會晚點下班,妳來我們家吃飯吧。」
「可、可是媽媽有幫我準備晚餐了,我回家微波一下就可以吃啦!」
這幾日媽媽加班,她都是這麼做,這對兄弟明明也知道,怎麼會突然這麼提議?
「是我爸的意思,他不忍放妳一人在家,而且光是聽到妳自己使用微波爐,他簡直嚇死了,非把妳接過去不可。」張冠綸解釋。
沅潔一點也不意外,這確確實實是士倫叔叔會有的反應。
張冠綸從她的眼裡讀出她的無奈,又笑起來:「所以妳幫幫我嘍,別讓我跟淨綸回家挨罵,妳也知道我爸兇起來很恐怖。」
不忍讓張冠綸跟張淨綸為難,沅潔只好與一臉欣羨的好友們道別,跟著這對引人注目的兄弟一同回去。
在張家吃完晚餐,陪士倫叔叔聊了一小時的天,沅潔便在兩兄弟的護送下回到家中。
進門時,沅潔正好接到母親的電話,對方已經得知自己的青梅竹馬回到了台灣。
對於明日的畢典,沅潔已經能料想到將有怎樣的騷動,忍不住向母親吐苦水。
✥
市區小學畢業典禮當日,宛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張家父子,一現身典禮會場,迅速成為現場女性的焦點,引發熱議。
沅潔很感動冠綸哥哥跟士倫叔叔願意特地來參加她的畢業典禮,但這父子三人實在太醒目了,尤其是士倫叔叔的魅力老少通吃,不僅是沅潔班上的女同學,幾個女老師也都很期待見到他。
一直以來,張家兄弟的呵護,讓沅潔在學校備受「關注」,當她知道士倫叔叔也要來學校,就知道這天她會面對更多女同學的嫉妒目光。
昨日告訴母親這件事時,母親在話筒彼端吐出非常長的一口氣,表示能體會她的心情,但要是士倫叔叔得知她的煩惱,八成會玻璃心碎滿地,因此只能請寶貝女兒忍忍了。
典禮會場上,沅潔看見不少女性家長頻頻朝士倫叔叔望去,張淨綸的女班導還藉由討論張淨綸的在校表現,製造跟他說話的機會。
只有這個時候,沅潔才有一點慶幸爸爸不在現場,否則真不知道還會再惹來多少騷動。
表演時間,身為合唱團主唱的沅潔,抬頭挺胸站在隊伍前方,用清亮優美的歌聲高唱畢業歌及校歌,表現得落落大方,絲毫不怯場。
用手機全程錄下這一幕的方士緣,露出心滿意足的感動微笑。
等到表演結束,孩子們都退場了,發現隔壁按快門的喀嚓聲竟還未停,她忍不住翻白眼,開口唸對方一頓:「張士倫,你適可而止吧。冠綸畢業都沒見你這樣,別人看了搞不好會以為你才是沅潔的爸爸!」
「我是啊,等到沅潔以後嫁給冠綸或淨綸,不就真的變成我的女兒了?」張士倫笑嘻嘻的自說自話,驕傲地看著剛拍下來的照片,「我們沅潔不僅可愛,歌也唱得好聽,這麼會有這麼優秀完美的孩子呢?嘖嘖。」
聽他臉不紅氣不喘說出這些肉麻話,方士緣搖搖頭,無力地嘀咕:「我老公就已經是個沒救的女兒傻瓜了,現在還多一個更傻的。」
典禮告一段落,方士緣跟張士倫帶著三個孩子一塊合影。
趁著空檔,張冠綸問父親:「爸,我可以去找一下我以前的老師嗎?」
「好,去吧。」張士倫同意後,張冠綸就跑到一名男老師面前,不到幾分鐘,便有其他老師跟學弟妹陸續聚集到他的身邊。
方士緣忍俊不住,「冠綸的人緣真好,都畢業了,還有這麼多人記得他。」她瞥瞥身旁的男人,「這點跟某人一模一樣。」
「你說我?」張士倫挑眉。
「不然還有別人嗎?冠綸各方面都跟你最像了;淨綸則像媽媽低調許多。」她笑望站在沅潔身邊的男孩。
「我不喜歡像哥那樣跟每個人都很要好,那樣太累,也很煩。」張淨綸老氣橫秋的嘆氣。
這時昭陽舉手插嘴道:「士緣阿姨,張淨綸也是很受歡迎的,常常有女生寫情書、送禮物給他,或是託人跟他告白,但他從沒收下。聽到有人說喜歡他,他也完全不理。冠綸學長至少會讀過情書之後,再禮貌地回信拒絕對方。」
「什麼?我怎麼不知道有這種事?淨綸,你對女孩子怎麼這麼不體貼?」張士倫不禁叨念起兒子。
「對不喜歡的女生幹麼體貼?而且既然要告白,她們幹麼不自己來說?而是透過別人告訴我?這樣很沒禮貌又沒誠意吧?」他淡淡睇父親一眼,「難道爸爸以前曾經這樣追女生?那你最後一定沒有成功。」
張士倫被小兒子嗆得面紅耳赤,霎時回不出話;方士緣當場笑到彎下了腰,幾乎是上氣不接下氣,鮮少見到母親笑得如此誇張的沅潔不免覺得有點稀奇。
「那淨綸在學校有對哪個女生比較體貼嗎?」當方士緣揩去笑到溢出眼角的淚,發現昭陽、亮心,香茗三個孩子不約而同朝沅潔看去,面露吃驚,「只有沅潔嗎?」
這一次換亮心出聲:「對,過去沅潔因為冠綸學長或張淨綸,被別班的女同學或學姊惡作劇,冠綸學長都會去找對方好好談,但是張淨綸會報復回去。張淨綸生氣時很恐怖,每次都會把對方弄哭,後來就沒人敢再明目張膽地欺負沅潔了。」
大概是仗著對方家長在,女孩也不怕張淨綸罵她多嘴,一口氣爆出所有的料。
當香茗也準備開口補充些什麼,沅潔慌張地制止了她。
兩個大人都是第一次聽到這件事,當場瞠目結舌。
張士倫氣得猛捏小兒子的臉頰肉,「你這渾小子,竟然背著我在學校欺負別人,怪不得你媽媽曾經被老師找去學校。不能像你哥一樣用講的嗎?」
「你不要罵他啦,淨綸也是為了沅潔才這樣的!」
方士緣連忙從對方手中搶回男孩,摸摸他被捏紅的臉蛋,表情心疼又愧疚,「淨綸,阿姨真的非常感謝你願意挺身保護沅潔,這孩子只跟我說有同學會說她壞話,沒說她還被惡作劇⋯⋯你以後別這麽做了,阿姨捨不得看到你被老師處罰,對你媽媽更是不好意思,我今天會去跟她道歉。」
「士緣阿姨,妳放心。我媽媽說,是動手欺負沅潔的那些傢伙有錯在先,她還說哥哥的做法太溫和了,只有像我這樣下馬威,那些人才真的會收手。媽媽是站在我這邊的,她還稱讚我了不起,非常會保護女生。」男孩振振有詞,挺直了腰桿。
方士緣跟張士倫再一次張大了嘴巴,最後張士倫低頭扶額,一副快昏過去的樣子。
畢典結束後,方士緣走出會場,接到一通電話。
說了幾句,她將手機交給女兒:「沅潔,是雁琳乾媽,她想跟妳說說話。」
沅潔立刻興高采烈地接過手機,快步衝到前面講起電話。
瞧瞧身旁還在鬧頭疼的男人,方士緣拍他的肩膀勸:「好了啦,你別煩惱了。沅潔為了不讓我跟她爸擔心,從來沒說出這件事,所以我真的很感謝冠綸跟淨綸。」
「我真不懂,沅潔這麼可愛,怎麼有人忍心欺負她?根本沒道理。是不是?冠綸?」張士倫問著身旁的大兒子。
「是啊,沅潔還說過,希望我在學校別對她太好,因為會有人不高興,我也不明白是為什麼?」張冠綸聳聳肩。
看著真心深感不解的這對父子,這次換方士緣不禁扶額,心下明白了一件事,為何女兒之前會跟她說,希望別跟張冠綸讀同一間國中。
「妳幹麼這樣瞪著我?」
發現青梅竹馬正斜睨著自己,張士倫納悶問她。
「託你的福,我現在想起了一堆往事。」她恨恨地抬手朝他的肩膀捶下去,心想這是什麼沒完沒了的孽緣?
此時張冠綸的手機也響了,他低應幾句,就去到沅潔的身邊,將手機交給她,方士緣猜想應該是兩兄弟的母親也特地打來向沅潔道賀。
「對了,士緣,明天我就回新加坡了。」張士倫被公司外派去新加坡兩年,再半年就能回來,「讓我去幫阿杰接機吧,我大概只有今天見得到他了。」
「但你也是難得回來,應該多陪陪你老婆跟兒子吧?」她其實無所謂,只是這樣對他的妻子跟兒子們過意不去。
「下個月底總公司還有事,我會再回來一趟,但聽說阿杰那時又要忙了吧?我已經一年沒跟他聚聚了,我老婆跟兒子會諒解的。妳今天不也還有工作?妳放心去忙,晚上我會送他回去。」
方士緣還未回應,沅潔就跟昭陽手牽手跑到她面前來。
「媽媽,昭陽說她家有Switch,我可不可以去她家玩?我會在爸爸回來前回家的!」
當昭陽表示她的母親已經同意,跟著拜託她,方士緣答應了,也同意讓張士倫去為丈夫接機。
✥
昭陽有分別讀國中跟高中的兩個姊姊,四個女孩在客廳玩Switch玩得不亦樂乎,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窗外的太陽開始下山。
再輪到沅潔玩時,張士倫正好打電話到她的手機去。
「沅潔,我剛才打給妳媽,她沒接,可能還在忙。妳幫我跟她說,我帶妳爸爸去喝一杯,會稍微晚一點回去。」他說。
「喝一杯⋯⋯」沅潔渾身定住,眼睛愈瞠愈大,心裡一慌,「士、士倫叔叔在跟爸爸喝酒嗎?」
男人笑回:「是啊,已經喝一會兒了,那就麻煩妳跟媽媽說一聲嘍。」
通話結束後,昭陽的母親正好出現,問沅潔要不要吃完晚飯再回家。
沅潔跑到她面前雙手合掌,開口哀求:「阿姨,這是我一生一世的請求,今晚可不可以讓我住這裡?我會幫阿姨做家事,不會吵鬧,求求妳讓我留下來好不好?」
昭陽的母親被她的誇張言論給逗笑,一口答應:「當然好,那妳告訴我家裡電話,我跟妳媽媽說。」
沅潔鬆口氣的笑了,聽到好友決定留宿,昭陽也是在一旁開心尖叫。
✥
在家裡專注於工作的方士緣,渾然不知手機已經沒電。
聽到客廳的電話響起,她匆匆去接,發現是昭陽的母親打來的。
得知女兒非常希望今晚能住在昭陽家,方士緣有些納悶,以為她是玩Switch得太開心,捨不得回來,見對方也相當歡迎,她沒想太久便同意了。
掛上電話後,她繼續工作,等到事情處理完,已是晚上九點半。
這時她才終於發現手機沒電,趕緊充電並開機,來自張士倫的未接來電跟訊息一一湧現,對方在訊息裡告訴她,他有讓沅潔知道她爸爸和他一起。
就在此時,大門傳來開鎖的聲音,一名身型高大的男人推著行李箱出現在門口。
「你回來啦?」方士緣闔上筆電,上前幫他接過行李,關心問:「子伶姐怎麼樣?她還好嗎?」
「沒事了。她婆婆接手照顧她,姐夫後天就會回去。」徐子杰環視安靜的客廳,「沅潔呢?」
「她希望在昭陽家過夜,今天她畢業,我想讓她開心一下,就由她去了。」方士緣先將行李箱放置到一旁,走進廚房打開櫃子,「我以為士倫會到午夜才放你回來,你累了吧?要不要幫你泡杯茶?還是你想直接去洗澡休息?」
發現對方沒回應,但腳步也來到廚房,她便以為他想先喝茶,於是拿出紅茶茶包,按下飲水機的加熱鈕,莞爾說:「對了,今天在畢業典禮上,我從沅潔的朋友口中聽到有趣的事,聽說淨綸為了沅潔⋯⋯」
丈夫從背後的擁抱,打斷了她後面的話。
男人的唇開始在妻子的耳根游移,沿著頸部一路往肩膀滑行,手也同時往她的上衣裡探進去⋯⋯
方士緣嚇一大跳,不小心叫出來:「欸,我正在幫你泡茶,你做什麼啦?」
她一轉頭,對方的唇就湊了上來,她整個人被牢牢圈在男人的懷裡,動彈不得。
直至被吻得喘不過氣,方士緣才在恍惚中驚覺一件事。
她伸手擋住對方又要靠近的唇,驚慌問:「等等,你喝酒了?你跟士倫去喝酒了嗎?」
「他太煩了,堅持不喝就不讓我回去,他說他有讓沅潔通知妳這件事。放心,我沒喝很多。」
徐子杰沉聲說完,面不改色拉開妻子的手,繼續對她展開攻勢,動作比方才大膽,也更加猛烈。
「你都這副德性了,還說沒喝很多。我就覺得奇怪,沅潔明明那麼期待你回來,怎麼會忽然堅持要睡昭陽家⋯⋯」
恍然大悟的方士緣,又羞又急的咬牙低喘,眼看整個人就要招架不住,忍不住脫口大叫:「徐子杰,你清醒點,我還在幫你弄茶,而且這裡是廚房呀!」
隨著她這一喊,男人真的停了下來。
因酒精而顯得更加深邃的那對黑眸,讓他這一刻間的微笑充滿迷人的魅惑。
「你、你為什麼這樣笑?」方士緣被他盯得滿臉通紅,啞聲的問。
「覺得懷念,妳很久沒用這種語氣連名帶姓的叫我了。」
說完,徐子杰便將妻子直接抱起,沒有先喝茶,也沒有先洗澡,而是先走去了兩人的臥室。
✥
同一時間,沅潔正跟昭陽躺在床上聊天。
儘管兩人都有點睏了,昭陽仍不捨就此睡去,把握所剩無幾的精神力繼續問著:「妳今天為什麼會突然想睡我家?妳爸爸不是今天回來?妳不想早點見到他嗎?」
「我當然想,前提是我爸爸今天沒喝酒的話。」她嘆氣。
「你爸爸喝酒會怎麼樣嗎?難道會像我爸一樣,喝醉就變了個人,會又哭又笑,或是大呼小叫的吵人?」
沅潔尷尬又害羞的搖搖頭,「不是,我爸爸喝醉,外表是看不出來的,說話也很正常,但是他有時候會忽然把我拉去又抱又親的⋯⋯我會不好意思啦。我媽媽說爸爸從以前就是這樣,稍微多喝一點酒,就容易『亂來』。」
「是哦?沒想到妳爸爸那麼酷,居然會這樣耶!」昭陽哈哈大笑,旋即話鋒一轉:「欸,妳偷偷告訴我,妳喜歡張冠綸,還是張淨綸?我保證不跟亮心還有香茗說。」
沅潔無可奈何道:「妳怎麼又問這個?我不是說過,他們就是我的哥哥跟弟弟,我根本沒想過這種問題!」
「那妳從現在開始想嘛。張淨綸一看就是喜歡妳,張冠綸我不確定,因為他對誰都很好,也很親切。不過他不是希望妳去他的學校?所以我覺得可能性挺大的,要是他們真的都喜歡妳,妳要選誰?」昭陽一邊動手搔癢她,一邊笑嘻嘻地逼她招供。
「哎唷,妳不要鬧啦!」怕癢的沅潔邊笑邊閃躲,但也隨著她的話想起一件事,「說到冠綸哥哥,今天我媽媽稱讚他,說他人緣很好的時候,淨綸忽然偷偷告訴我,叫我最好別把冠綸哥哥想得太單純。」
「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不過,關於讀同一所國中的事,今天冠綸哥哥也來問我了,那時他說的話,其實讓我有點嚇到⋯⋯不曉得他是不是生氣了?」
「他說了什麼話?」昭陽露出認真聆聽的表情。
沅潔對著天花板眨了眨眼,開始認真回顧。
今天她跟雁琳乾媽通完電話後,張冠綸也到她身邊,說張母想恭喜她畢業,於是她又接過少年的手機。
等她把手機還給少年,對方開口問:「對了,沅潔,我聽淨綸說,妳好像未必會來我的學校,這是真的嗎?」
沅潔當下一陣尷尬,雖然張冠綸確實對誰都很好,但他其實也跟士倫叔叔一樣,對她很是寵溺,如果說出真心話,她感覺他會很傷心。
光是想像讓張冠綸的燦爛笑顏染上悲傷,她就覺得良心一陣刺痛,她沒有辦法讓張冠綸難過。
於是她搖頭道:「沒、沒有啦,我是開玩笑的,那不是真的!」
「太好了,其實我想過,要是沅潔妳真的比較喜歡另一間,我也不好為難妳,逼妳來我讀的學校。」
「真的嗎?」沅潔張開嘴,覺得看見一絲生機。
「開玩笑的。」張冠綸唇角笑意不減,用手指輕勾起她一縷頭髮,淡淡問:「妳怎麼會以為我真的會讓妳做出這種事?」
那是張冠綸第一次用這種方式跟口氣問她話,沅潔不由得怔住了。
雖然少年依舊笑笑的,但她仍認為自己可能讓他生氣了。
這份懷疑還未得到證實,張冠綸就拿著手機回到父親身邊,昭陽也前來問她要不要去她家玩Switch?
得知有這段插曲,昭陽霍然從床上坐起身。
「我就知道,我果然沒說錯!」她放聲喊。
「沒說錯什麼?」沅潔一愣一愣。
「齁,沅潔,妳真的超級遲鈍。張冠綸不是在生氣啦,他那句話的意思其實是——」
「昭陽!」昭陽的母親一邊敲房門,一邊斥道:「樓下都聽得到妳的叫聲,妳這麼吵,沅潔要怎麼睡?不准再玩了!」
昭陽連忙躲回被窩裡,不敢再吭聲,待母親的腳步聲遠去,她才用氣音對沅潔說:「先睡吧,明天我再告訴妳。」
沅潔只好點點頭。
翌日一大清早,沅潔在夢境中聽見好友慌張的聲音。
「沅潔,徐沅潔!」昭陽大力搖醒她,「不要睡了,快起床,妳爸爸來接妳了!」
沅潔整個人瞬間驚醒。
她穿著睡衣跑去樓下確認,果真看見父親在客廳和昭陽的媽媽交談。
只是戴著運動鴨舌帽,穿著最簡單的白T恤跟牛仔褲站在那裡,這個男人的光芒就讓現場女性招架不住,只見昭陽的兩個姊姊興奮不已,連她們的母親看上去都有點害羞。
發現女兒站在樓梯口,徐子杰溫聲對她說:「沅潔,去刷牙洗臉換衣服,準備回去了。」
沅潔點點頭,連忙奔回二樓。
十分鐘後,她匆匆忙忙提著隨身行李回到客廳。
當徐子杰要她好好跟昭陽的家人道謝並道別,沅潔立刻乖巧照做,最後父女倆手牽手離開了昭陽的家。
「⋯⋯爸爸,對不起,昨天我沒有直接回家。」
直到走出社區,沅潔才心虛地溫吞啟口。
「沒關係,爸爸才要道歉,沒辦法參加妳的畢業典禮,妳很失望吧?」
她抿抿唇,坦言:「是有一點啦⋯⋯可是你還是在昨天趕回來啦,而且姑姑的事比較重要,她好一些了嗎?」
「嗯,她說對妳非常抱歉,還說等妳放寒假,要招待妳去她那兒玩。」男人對她微微一笑,「今天爸爸先補償妳,妳想去哪裡?或是想要什麼畢業禮物?儘管開口。」
「真的?」她眼睛一亮,很快想到,「媽媽不一起去嗎?」
「妳媽媽她昨晚有點累,讓她好好睡吧。我們去吃早餐,吃完就回家接她。」
沅潔燦然一笑:「好!」
「對了,妳媽媽昨天說,妳朋友在畢業典禮上提到了淨綸,說是有趣的事,但我沒來得及聽完,妳知道是什麼嗎?」徐子杰問。
「這個⋯⋯」
沅潔心裡一陣掙扎。
她不忍讓父親知道她曾在學校被同學惡意欺負的事,決定先拿別的話題含糊帶過:「我有點忘了耶。對了,我有個問題想問爸爸,是關於冠綸哥哥的事!」
「冠綸怎麼了?」
成功轉移父親注意力的同時,沅潔也發現,自己似乎從沒有聽父親談過對張冠綸的看法。
於是她現在問他:「昨天媽媽說,冠綸哥哥跟士倫叔叔各方面都非常相像,你的想法也跟媽媽一樣嗎?」
徐子杰思考半晌,低應:「我覺得淨綸比較像他。」
「為什麼?」沅潔大感意外。
「淨綸跟他爸爸都是性情直率、有話就說,藏不住心事的人,但冠綸給我的感覺就比較深不可測,是個難以捉摸住心思的孩子。」他如此解釋。
雖然沒能完全聽明白,但沅潔覺得父親的想法,似乎跟張淨綸一樣。
以她對張淨綸的瞭解,他不會毫無根據就那樣說他的哥哥。
這是不是表示,爸爸也能從張冠綸的那句話中,知道他是如何想的呢?
昨晚來不及從昭陽口中聽到的答案,她是否能從爸爸這裡知曉?
如果張冠綸說的那句話,並不表示他生氣?那又是什麼意思?她真的很想知道。
「那個⋯⋯」
對上父親的視線時,女孩腦中冷不防閃過媽媽曾經叮嚀她的事。
『沅潔,媽媽知道妳很喜歡爸爸,所以什麼事都想與他分享,但像是男朋友呀、談戀愛呀⋯⋯這樣的話題,甚至於只是欣賞的男孩子,妳都盡量不要跟他聊,知道嗎?』
『為什麼不能跟爸爸聊呢?』
『因為他會捨不得。上次雁琳乾媽只是看到妳跟淨綸走在一起,隨口說一句你們兩個很可愛、很相配,妳爸就不知道想到哪裡去,心情低落了一整天。假如有一天,妳有了喜歡的人,或是發現誰在喜歡妳,可以偷偷來跟媽媽分享,就是千萬別告訴爸爸。』
此刻沅潔心想,現在她並不是在跟爸爸聊戀愛話題,只是想問他知不知道張冠綸那句話的意思。
所以告訴爸爸這件事,應該沒有關係吧?
思及此,女孩再度展露笑顏,甜甜地出聲:「爸爸,我跟你說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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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的爸爸叫爺爺搖搖車 在 穆熙妍 Crystal Mu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婚戀彩券行】
1.
妞妞坐在餐廳裡,努力點頭配合對面口沫橫飛的男生,對方正在預測下半年經濟走勢,開口閉口都是哪個政商名流如何如何,口氣親暱地像是對方的三十年老鄰里。
說到激動處,他揮舞著的筷子差點戳過來,妞妞一邊不著痕跡地閃躲,一邊低頭看著自己的飯碗。伸手擋口水好像不太禮貌,她決定只挟離自己最近的幾個菜。
「媽媽,妳真的不能說我不愛妳,」她在心中嘆一口氣。
妞妞的母親退休前是一位醫生,可能是因為受過高等教育,又在中年才生下這個女兒,打從妞妞有記憶開始,媽媽就是同學母親中最開明的。外婆說妞妞很晚才學會說話走路,人家一歲多的孩子都會叫媽媽了,她還沉默如金。親朋好友開始有人質疑這孩子是不是發育遲緩,母親卻絲毫不以為意,笑著說沒關係,孩子有她自己的意志,勉強不得。
青少年時期小夥伴們偷偷化妝打扮,被家長們嚴厲禁止,只有妞妞家無所謂,只要穿著不曝露什麼都可以,妞妞最常從媽媽口中聽到的就是「無所謂,沒關係」。
神奇的是這樣開放的教育,她也沒變壞,可見孩子需要的是在理解中引導,不是高壓教育。
她爸爸很早就過世了,母親無比懷念他,之後沒有再結婚,兩個女人相依為命,人口雖然簡單卻很溫馨。
沒想到一向不給她壓力的母親,卻在結婚這件事上和一般媽媽出如一徹。妞妞過了三十之後,母親開始著急,越來越常把誰誰誰的女兒馬上結婚了掛在嘴邊,不然就是誰誰誰的女兒找對象很積極。起初妞妞還能開玩笑,後來發現不對,母親是認真的。
有次母女倆在家看晚間新聞,母親盯著電視螢幕突然淚如雨下,妞妞大驚失色,連忙又是遞紙又是遞茶,問她怎麼了。
「妳看剛剛播的那個強盜,闖入獨居婦女家中犯案,」媽媽悲從中來:「我馬上想到妳,就好傷心...」
妞妞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不明白自己和這段新聞有什麼關係?
「那個被害人才不過三十一歲就被歹徒稱為婦女,人家這不還小妳兩歲嗎?」
妞妞啼笑皆非,一時搞不清楚母親是擔心自己沒結婚,還是不夠格被歹徒劫財劫色。
「媽媽妳想太多了,我在雜誌社裡人稱甲方剋星小仙女,能打能看,」妞妞摟著媽媽的肩膀:「妳放心,妳女兒保證四五十歲走在路上都有人搭訕,分分鐘和小鮮肉來一場傾城之戀,too many boys, too little time. 」
「要那麼多人幹嘛?妳開門做生意呢?要不要會員辦卡充值?」媽媽瞪了她一眼:「好的男人一個就夠了,我說的不是談戀愛,是結婚。」
妞妞攤攤手,說哪裡那麼好找?
這句話正中母親下懷,她立刻拿出手機興致勃勃地給女兒看幾張照片,說是她朋友的親戚的兒子,年齡身高什麼都適合,個性聽說很乖,不菸不酒的,沒不良嗜好。
妞妞還沒仔細看照片,聽了這句話先想笑,她自己和朋友逢聚必喝,逢喝必醉,老媽怕是濾鏡太厚壓根忘了,同樣一件事放別人小孩身上就不可取。
她笑著打趣:「這麼優秀,怎麼辦,可是我有不良嗜好。」
母親老大不高興地推了她一下,說妳倒是看看喜不喜歡啊!
妞妞唯唯諾諾,把眼神轉向母親的手機,只見照片上的男子戴著黑粗框眼鏡,膚色和身材都中等,臉上有些痘印與瘢痕,不過還算能接受。身穿一件顏色曖昧的薄外套,深色牛仔褲搭配一件螢光色的polo衫,謝天謝地領子沒有豎起來。
她不由自主皺起眉頭,就...很普通。
知女莫若母,媽媽看她的反應就知道女兒不滿意,有點失望,有點生氣。
「找對象不要只看外表,結婚和談戀愛不一樣,講的是過日子和相處。」
妞妞端詳著照片,心想不知道催婚的長輩們到底是中了什麼魔咒,對黑粗框眼鏡和衝鋒衣莫名執著,這個男生和她姊妹們的爸媽推銷給自己女兒的對象有七八成相似,難不成這些婚戀市場介紹人去批發了眼鏡和衣服包裝成姻緣福袋,見人就發一套賺外快還是怎麼的?
她沒好氣地回嘴:「我又不認識人家,不看外表看什麼?照片像素或攝影構圖嗎?」
母親似乎就在等她這句話,馬上說所以要見面認識一下呀!
妞妞又好氣又好笑,發現母親還是那個母親,智慧又聰明,只是現在應用在不同領域。
「為什麼我結婚對妳來說這麼重要?」她認真地問母親:「爸爸走得那麼早,也沒陪妳多久,可見萬般都是命,計畫趕不上變化呀!」
「但是我有妳,」母親握著她的手:「媽媽不覺得女人一定要生小孩,但丈夫和孩子妳總要有一個,不然以後老了誰和妳作伴?」
「都怪媽媽太晚生,也沒給妳一個兄弟姊妹,我年紀大了,也不知道還能看著妳多少年...」
母親說著說著又要哭了,妞妞舉雙手投降,答應和這位朋友的親戚的兒子見面,說好下不為例。
這當然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後一次。
一年間,妞妞見過不下五六個適婚年齡的對象,有的還算正常,有的不太理想。結合了身邊朋友們的相親經驗,她發現除了黑框眼鏡,長輩們還對略微福泰的身形情有獨鍾,這道理大概類似「有種瘦叫做爺爺奶奶覺得你瘦」。
妞妞自問不歧視胖子,只要脂肪不長在自己身上,但求好心切的長輩們真的要搞清楚胖和壯的差別。她理解身為父母,為女兒找對象的時候不會把外表當做第一位,可成年人維持起碼的標準身形是健康生活方式的體現,不需要胖成汽車安全氣囊才能給別人安全感。
聽了她的相親經驗,同事小涓冷笑:「妳該知足了,相親後能抱怨的如果只有對方的外型,那妳還在初級班。我上次被爸媽帶著和一個男的吃飯,主菜還沒上呢!他就問能不能看我雙十一的購物車。」
雙方家長有點尷尬,四個人八隻眼睛往小涓的方向看來,她很大方地聳聳肩,將打開app的手機遞過去。
空空如也的購物車在一桌大人之間傳了一圈回到她手上,原本以為會被誇獎勤儉持家,沒想到那個男生搖搖頭說,女人都有購買慾,雙十一購物車裡都沒東西,表示平常就花錢不手軟,根本不把折扣看在眼裡。
小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父母臉色一僵,一下反應不過來。
她也不是好吃果子,微微一笑回擊:「男人都自以為是,看一眼購物車就覺得能代表一個人的,表示平常閱歷有限,眼光狹隘還坐井觀天。」
這頓飯下半場就吃得很尷尬了。
眼看相親之路坎坷顛簸,妞妞媽也呈現半放棄狀態,今年母親節,妞妞在同事們的建議下,去流浪動物之家挑了一隻橘貓回家,希望能暫時轉移母親的注意力。大家說貓比狗好照顧一點,至於為什麼是橘貓,同事神秘一笑回答:「伯母養起來會比較有成就感。」
當天晚上妞妞大包小包地帶著貓和應用物品回家,母親一邊唸著唉呀養貓做什麼,又髒又麻煩,一邊緊緊抱著貓說可憐的小東西這麼瘦,接下來一整晚都在網上蒐集怎麼煮貓飯。
妞妞覺得做對了,看樣子自己起碼還能安靜幾年。
2.
大齊和她的狀況相反,他的父母根本不著急,是他本人想結婚。朋友身邊的適齡女孩認識了一圈,都沒有看對眼的。
大齊的要求其實很合理,只要對方外貌端正,孝順有禮貌,兩個人三觀一致就可以了,但聽起來簡單的條件卻找不到對象,他本人長相身材都很過得去,家裡有錢,自己又有份好工作,人品佳還幽默,不知道為什麼那麼難。
親友們也百思不得其解,有個朋友說要不這樣,你多出來活動活動,不要老是待在家搞那些阿里不達的娃娃了。
「喂喂喂,什麼娃娃,是跨界藝術品好不好,不懂潮牌不要亂講,讓別人誤會,」大齊抗議。
他被朋友們拉著去打高爾夫球,說這裡很多找對象的女孩子,只要看對眼了,沒準很快有結果。
大齊乖乖去了,努力跟著教練揮桿練習,不久後面來了幾位笑語如珠的女孩子,朋友對大齊擠眉弄眼,他不好意思轉過頭去看,只能豎起耳朵聽,因為不專心,球打得歪七扭八。
「…我完全不懂,那麼小的鑽戒有什麼好秀的,沒有三克拉以上我都不好意思給大家看,」一個女孩子嗤之以鼻地批評,大家紛紛同意。
「我倒對珠寶鑽石沒那麼大興趣耶!」另一個女生不以為然:「可能是年紀還沒到吧!」
她接著唉呦了一聲,大約是被身邊的朋友們拍了一下。
「那妳現在最想要的是什麼?」有同伴問她。
「黑色鱷魚皮鑲鑽的柏金包吧!」女孩想了想:「感覺有了那個,這輩子都不用再買包了。」
大家嘻嘻哈哈,接下來的話大齊聽不清楚,他的朋友忍不住瞥過頭瞄了那群女生一眼。
「怎麼樣?」大齊低聲問。
朋友搖搖頭:「不適合你。」
見女孩們走遠了,大齊這才停下揮球的動作,問朋友何以見得。
「鑲鑽鱷魚皮柏金包雖然貴,我也不是付不起,怎麼就不適合我了?」
「不是付不付得起的問題,」朋友一邊喝水一邊回答他:「女孩分三種,長得美又愛錢的屬於合情合理,外型普通但不愛錢,那是腳踏實地。」
「長相一般又愛錢的,純粹就是心態不好,所以我說不適合你。」
「難道就沒有第四種,又美又不愛錢的嗎?」大齊抱著一絲希望:「最好還能和我有同樣嗜好,喜歡潮牌公仔。」
朋友笑著拍拍他的肩:「那就要看你的審美角度了,這樣的女孩大概率也長得像公仔。」
大齊不死心,儘管朋友們都取笑他是本年度唯一一個想婚的男人,他仍然決定要在廣大的婚戀市場中繼續努力。他說他看過一篇報導,說現代社會婚姻超過十年的成功率不到百分之十,而其中從來沒有後悔過的不到百分之一。
很多刮刮樂的中獎機率都還高一點。
但大齊不怕,他覺得只要自己堅持刮下去,總會找到寫著幸福快樂的那張紙。
他問過身邊的女性朋友,大家都說問題出在高爾夫這個運動;從事它的男性年齡層遠高於女性,又多半是有錢有閒,出現在這種場所的女生很可能有比較強的目的性。健身房衝浪之類的穿太少,就算見到喜歡的女孩也不好意思上前搭訕,會被認為是變態。
於是大齊報名了品酒油畫班,能一邊喝酒一邊從事藝術,他說這和自己的喜好多少能沾上點邊,雖然大家都覺得他比較可能交一個男朋友回來。
上課的第一天,老師講解了一些基礎技巧,隨即讓大家自由發揮。他正在猶豫如何下筆,左顧右盼之際注意到身邊的女孩,她相貌清秀,一頭俏麗的短髮,露出纖細的頸項,畫畫和喝酒都同樣義無反顧,毫不猶豫。
她畫的是一隻胖胖的橘貓,圓頭圓腦的很可愛。
「這是妳的貓嗎?」大齊搭訕問她。
女孩轉過來,眼睛烏溜溜的,和她畫的貓有點像。
她點點頭。
「養得真好。」
「不知道怎麼搞的,越養越胖,」她語氣有點懊惱:「都要我媽別餵那麼多了,她就是不聽。」
「哈哈哈橘貓嘛!正常正常,」大齊安慰她,女孩一臉疑惑反問,什麼意思?
「十隻橘貓九隻胖,還有一隻賽大象,妳沒聽過嗎?」
女孩睜大眼睛,搖頭表示沒有,大齊立刻把握機會拿出手機,說我之前看過一個整理,說橘貓特別胖,雖然沒有科學根據,但照片裡的每一隻橘貓都圓滾滾的,超級可愛...我傳給妳,妳可以回去給妳媽媽看。
掃碼的時候,他輕聲說:「我叫齊笙揚,朋友都叫我大齊,妳呢?」
女孩抬頭,將鬆掉的頭髮撥到耳後:「我姓牛,你可以叫我妞妞。」
3.
一年後他們結婚了,找了一個能讓寵物入場的地方宴客,讓家裡的胖橘貓也能參加,牠減肥沒有成功,但醫生說問題不大。
婚禮邀請函設計得很別緻,是一張真的能刮的彩券。
刮開的每一張都寫著:所謂命運,不過就是不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