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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04-05 22:3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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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篇真的值得讓年輕人好好看看、學習!

    成功大學領袖高峰會演講
    日期~2018年7月7日
    主講人~韓國瑜
    講題~我的職場經驗

    我讀東吳大學的時候,最後半年不當警衛,專心準備考研究所。現在各位要考上研究所很容易,但在我們那個年代,考研究所的時候萬頭攢動,每一次考試都要力拼跟火拼,很難的。但在半年之後,一下子我就考上了兩個研究所,國立政治大學東亞研究所和淡江大學戰略研究所。念政治大學不用學費還發獎學金,我就很自然的選擇政大走上了國際關係跟兩岸研究的道路。

    從此我人生的路就變了。我在生命這個階段觸碰到很多不同層面的人,讀研究所一年級的時候有一個向全國大學生開放報考的日本訪問團,錄取名額10個,日語系的名額保留3個,其餘錄取7個,我去報考又錄取了。那個時候我們很興奮,去訪問日本跟日本的學生交流,他們的媒體也有報導。

    研究所一年級的時候,我又進到台北市議會當起民意代表的秘書,[這個韓秘書太厲害了,文筆又好、腦筋又快、反應又快]。閩南語叫"呷好道相報" ,其他幾個議員就圍上來,結果五個議員用我一個秘書,我記得當一個議員秘書薪水是12000塊,我當五個議員的秘書薪水還是一樣12000。沒關係,我物美價廉,畢業之後我就到了中國時報擔任記者。

    我跟大家報告這些,就是要告訴你們,我跟你們這個年紀一樣的時候,就觸碰到很多不同的行業,我當過警衛、當過軍人、當兵當了6年,然後再讀大學,也當了記者。我又去教書,我在花蓮師範學院,還到世界新專、文化大學推廣中心教書 ,然後才進到政界。

    講這一段,我不知道對各位有沒有什麼人生參考價值?讀高中的時候 ,我不是很用功 ,弄到最後,沒有辦法,在我們那個年代,只好當兵或者考警察。我就是走當兵這條路,所以18歲的時候我就沒有去考大學,再回過頭來讀大學時,我已經是24歲。 接著28歲讀研究所,31歲畢業,32歲進入台北縣議會當議員 。

    這是很奇怪的一條路,這也是為什麼我軍校同學很多人的孩子都比我的孩子大,因為他們都在當兵的時候就結婚了,而我是一直都沒有結婚,所以我的孩子比較小。

    講這些是說,如果你要正經八百一步一腳印的這樣子走 ,那你可能會選擇一條走路靠右邊 ,做人有禮貌,溫良恭儉讓的道路。如果你要走一條顛簸的道路,要在急流之中掌握人生方向的舵,那就要花很大力氣,而且需要很大的意志力。而我走的第二條路,是一條急流的、顛簸的、曲折的道路,所以在這段過程中,心力、體力、意志力都付出很大的考驗,當然我也有很多的挫折,我都一一的把他們度過。

    我35歲就選上立法委員 ,這個在當時是很罕見的,因為我只當3年的議員就去選立法委員。當時第一次舉辦台澎金馬所有的立法委員改選,我一下就選上,剛開始我意氣風發,每天磨刀霍霍向牛羊,自己認為自己很了不起,西裝筆挺、皮鞋發亮、頭髮也梳得很整齊。我們在立法院很神氣,見官大三級,民意代表見到官是見官大3級,因為你可以質詢他。

    剛開始我問政很認真,久而久之世界變了,到處都是掌聲,到處都是讚美,於是我就掌握不住人生的方向盤,花天酒地。很多民意代表都這樣子,我們就跟著進了這個大染缸。以前窮了一輩子,這才發現,這世界上怎麼有這麼好喝的美酒,怎麼有這麼多好聽的讚美,怎麼有這麼多漂亮的陪酒小姐,怎麼有這麼多美女。

    連幹了三屆九年之後,我感覺到這不是我要追求的人生。 人家說你做得這麼好,你是大牌立委,你怎麼不幹了?我說這不是我要追求的人生,我不幹了。44歲的時候我就什麼都不要,什麼都拋到九霄雲外,沉澱下來了。大家都覺得我是怪胎,因為沒有我們這種人,能選上為什麼不選?你不光是一人敵,你甚至可以當萬人敵,你是國會議員,多棒啊!可是我不要這樣的人生,結果整整幾乎十年,我都是一個人在山裡沉澱自己。

    這個時候我的世界又變了,過去絡繹不絕的電話,不停的邀約,交際應酬,摟摟抱抱通通不見了。我的世界變了,從彩色變黑白的,從喧鬧的變成靜止的,從群居的變成獨居的。只剩下幾個老朋友、老同學還有聯絡,這時候才發現原來過去那些都是虛的,原來是因為你手上有權利,大家才靠過來,等到有一天,刹那間什麼都沒有的時候,你就會發現這世界不是你所想像的,這是我的親身經歷。

    所以人從頂峰掉到最低谷的時候,你就可以看清楚世界。有一句話[一貴一賤,交情乃見],這時候你才會體會到這句話真是有道理。

    我沉寂了12年,直到省農會叫去賣菜,我想我每天在家裡,我去賣菜也好。於是我就去了台北農產公司,也就是最近非常轟動的一家公司。一賣就賣了4年多,這四年來我每天都在菜市場。
    我一到北農就在想,新的挑戰開始了。如果今天讓我去故宮博物院上班,到處掛著古董字畫,我走路一定要很小心,感冒、打噴嚏都要很小心,不能把骨董字畫傷害到。如果我今天進入道德重整委員會,我可能一言一行都要很謹慎,因為我是大家的表率。結果我現在到了菜市場,是全東南亞最大的果菜批發市場,我該怎麼做?

    很多人都不知道這間公司,也不知道是幹什麼的,只覺得很有名,只覺得總經理薪水好像很高。我們1100個員工,因為經營不善的關係被裁員500個,剩下600個。每一個人的薪水扣15%,我去帶的就是這樣一間公司,公司資本額將近1億9千萬,是很小的一間公司,跟台電、中油、中華電信是沒有辦法比的。農民把蔬菜水果送到台北,經過公開程序的拍賣,賣給了承銷人,再進到所有的市場,這就是台北農產。

    我去了這家公司,很多人都不知道成立了40年。每天早上8點多、9點下班,凌晨12點上班。卡車帶來的都是些刺龍刺鳳的,那些搬菜的,搬水果的,兇悍的不得了,貨一到,貨運工就要去搬,整個市場充滿著陽剛之氣,一看是來這裡,好,我們就變了。

    環境變了,挑戰變了,自己也跟著變了,這就是一個動物適應環境的本能。愛喝酒,跟你拼。愛大聲,我大聲跟你嚷。愛比力氣,跟你比。愛比乾脆,跟你比乾脆。我這總經理只是個秀才,但這個時候,再秀才,這個公司就不好帶了。

    進入這麼複雜一個團體,要怎麼做呢 ?進到職場要注意什麼?我下面講的話,你們要小心聽 。任何一個單位,只要時間長久,一定有兵王,阿兵哥的兵,國王的王。什麼是兵王?他千年王八、萬年鱉,他階級可能高,也可能不高,但是他對這裡面熟得不得了,他知道眉角在哪裡,他知道竅門在哪裡。

    就像左宗棠平新疆 ,整個部隊到了四川,那五千個人的部隊就不動了,後來來了一個袍哥,整個部隊就開始歡呼。原來左宗棠的軍隊裡面,很多是哥老會的。他想這怎麼打仗?左宗棠很聰明,他也加入哥老會,他也成為老大。官兵一看,這是指揮官,又是我哥老會的老大,好,繼續走,於是就打到新疆去了。

    你們進入職場,只要記住每一個老單位就有一隻兵王,這是很重要的。所以我一進去就先找出兵王,不管是會計部、業務部、還是營業部,我先找出兵王是誰,這些人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很多人都聽他們的,因為他們是幾十年來的交情,而我們是初來乍到。

    接著我就想,這間公司基本上都快倒閉了,這個公司積弊在哪裡?它的問題在哪裡?抓出問題後,我就訂下公司發展目標,這間公司的目標只有10個字,就叫~[榮譽歸公司,福利歸員工] 。這10個字基本上就是神聖不可侵犯,我把公司科長級以上的全部90個幹部找來,先講清楚訂下戰略目標,任何人都不可以侵犯這10個字,包括我本人。所有台北農產的榮譽都是公司的,所有賺的錢都是員工的,約法三章,從我本人開始做。

    這個時候他們會觀察你是不是真的在實踐這十個字。像你們將來進到職場以後,大家都會靜靜的觀察你,你自己不知道,但是你是被觀察的,我進了這家公司也是一樣。人生了解這一點是很重要的,提供給你們參考。你們進到職場以後,你默默努力去做,你們以為長官沒有注意,其實他一直在觀察你,這是一定的。

    我把這十個字訂定下來以後,我本人就往這10個字去衝,而且帶頭走。所有的陰暗面把他去化掉,那些鬼扯蛋的、私相授受的、勾結的、狼狽為奸的,怎麼破?一陽破九陰,陽光出來陰暗就要走,我本身很陽光、很燦爛、很熱情,而且很無私,我把這樣的形象先豎立出來,不然這間公司我怎麼帶?一個土包子,以前是幹立法委員,在那個地方講閩南語講得哩哩啦啦,誰會服氣你?看到你就討厭。我自己心裡很清楚,將心比心,他們會想,你進到我們公司,你憑什麼?就因為你有後台。就是如此,所以我必須要展現得很燦爛、很磊落的一面。

    第一年我狠擊那個陰暗面,強烈出擊。我有時就裝糊塗,但是我知道有問題。我一陽就破它九陰。我人一到就住在菜市場,這時候大家開始收斂,開始害怕了,開始緊張了,結果第一年就創造4千2百萬的績效成績,發給員工。除了正常薪水外,我加發4千2百萬分給600個員工。大家爽了,這個總經理講話算話。第2年加發將近5千5百萬。第3年加發7千萬左右的獎金,第四年除了正常薪水,正常年終獎金,我加發了8千4百萬。

    我訂了這10個字,第二句話是[福利歸員工],大家就沒話講。我們要求這麼嚴格,結果賺了錢往口袋放,100%會出事。他們會想你憑什麼?你剝削我,弄到錢就把錢洗掉了。你貪污了,誰會服氣?很多事情要將心比心,你狠狠賺了錢,要求這麼嚴格,公司一切往正途發展,就要全部回饋給員工。員工很辛苦的供孩子讀書,所以每年2月、9月一定要幫助員工準備孩子的註冊費。2月年終,春節獎金發下去。9月中秋節,中秋獎金發下去。一個員工,如果上面的長官,每件事都在照顧他,連他孩子的註冊費都幫他想好了,他沒話講。他對你有再多的不滿,或者工作要求越來越嚴格,他沒有話說,因為公司會照顧他。

    再下來,吃喝嫖賭、酒色財氣,跟市場文化幾乎密不可分,我們怎麼把它轉化?我就發現人生總是有些遺憾。這些員工大部分都有一個遺憾,他們的拼圖並不完美,他希望加一個大學文憑,要他的人生可以更完美。那他在孩子、在自己太太面前表現他力爭上游的一面,ok!我就跟兩個大學合作,我跟員工說只要你願意讀大學,公司補助你50%學費,一般高中高職學歷的去讀大學,有大專以上學歷的去讀碩士班。我跟淡江大學大陸研究所合作要了數個名額,昨天我們台北農產六個拿到碩士,發簡訊跟我說謝謝。

    你都不參加,沒關係,星期一到星期四,公司找英文老師來補英文。還是不參加,已經被動了、抗拒了、麻木了,沒關係。600個員工每一個月發一本好書給你,這本書我親自去選,這些人很久沒有看書了,內容太硬的比如馬克思資本論,怎麼看?你叫他看羅素的書,還是牛頓的數學原理?你不是要他的命嗎?你既要他理性又要他感性,所以一三五七九月,我發理性的書,二四六八月我就發感性的書。
    我告訴員工,寫讀書心得報告,公司就一千元獎金給你,不寫報告也不會處罰你。這600個員工心裡想,哇,寫心得報告可以有1000塊獎金,於是全部都去寫報告了。有一次600個員工,大概有三四百個人交報告,我抽檢發現三個報告長得一模一樣,我把他們叫來問他們,心得報告怎麼寫的,怎麼每一個字從頭到尾都一樣?三個人滿臉通紅。我問他們[你們是不是來騙公司獎金的]?他們說[報告總經理,絕對不是,絕對不是]。

    [那為什麼一模一樣,連字都一樣,誰抄襲誰]?三個人臉色非常難看,我說[不是我誹謗你們,要寫就寫,不寫也沒事啊,為什麼要抄?是不是來騙獎金]?他們就說他們再也不敢了。事情一定會傳出去,大家都知道總經理會抽檢,太可怕了,這個禿頭太厲害。慢慢的讀書的風氣就開始盛行了。

    大家知道一個上級,他如風, 一個基層,他如草。風行草偃,當上面的風往正向吹,下面自然往正向走。上樑不正,下樑當然就歪了。你可以亂搞,我為什麼不能亂搞?你貪污,我們為什麼不能貪污?這很簡單,當整個公司開始往正面、善良的循環方向發展的時候,下面一定會變,這就是人心。

    大家看秦國的商鞅變法,就從搬一個木頭開始,因為他告訴人民,政府講話算話。商鞅貼出公告,說能夠把這個木頭從甲搬到乙地,就懸賞白銀多少兩。公告一貼出來,全秦國都在笑,認為政府又在騙他們了,有一個壯漢來了就搬,果然立刻拿到獎金,政府從此樹立的威信。

    一個公司不也是如此嗎?當這個風氣是往正向發展的時候,公司品質就變了。所以我在台北農產,除了水果的果香,蔬菜的菜香,還有強壓進去的書香,這個時候整個公司就開始產生正能量了。

    各位在座,若干年之後你們有了重要職缺,不管是在政府部門或者民間部門,你們都要記住我今天這番話,你永遠有三個選擇,英雄、梟雄、狗熊。

    什麼叫英雄?我的解釋很清楚:一切為公,沒有私心。這是英雄,但下場可能非常悲慘。你看岳飛,他是怎麼死的?他跟他兒子被人用熱的柏油澆在身上,活活燙死。你看袁崇煥,怎麼死的?他把努爾哈赤給殺了,可是遇到崇禎皇帝,把他一塊一塊肉割下來,民眾衝上去,一口一口把他咬死。一切為公不見得有好下場,但是你問心無愧。

    第二個選擇是做梟雄,一切為己,能撈就撈,能混就混,反正一切就往口袋放,時間到,走人。一切為己的下場可能非常好,好得不得了。[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 怎麼弄都可以撈,老的時候,大部分的錢給孩子,少部份的錢到廟裡去燒香拜拜,求菩薩保佑他兒子當大官,女兒婚姻幸福,全家健康平安。但是菩薩會保佑嗎?不會的。這就是另外一層的問題,不是法律層面的,也不是輿論的,變成是宗教層面的問題,但是你要追求,是你的選擇。

    第三,最簡單的,做一隻狗熊,就是動都不要動,千萬不要得罪人,誰來了都笑咪咪的,決不做任何改革,蕭規則曹隨,張三說就尊重張三,李四說就尊重李四,不要隨便人事調動,不要隨便亂花錢,一切都不動。就像狗熊一樣,肚子餓了,嘴巴打開,就有東西吃了。疲倦了,找個地方靠。幹三年結束了,做了什麼?不知道。做了6年,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這是狗熊,保證不會出事。因為你根本不動,不作為。一動,當然這局面就變了,八卦就變了。不動,當然就不得罪人了。出了缺,盡量不要補。要升任何一個官,不要隨便做決定,因為三、五個人搶,你發布一個,另外的人會恨你。你所有的一切都不作為,時間到就走了。然後百年之後,子孫說,我阿公是韓國瑜,他當過什麼什麼大官。再問阿公當年做了什麼?子孫說,我不知道他做過什麼。很簡單,因為他是狗熊嘛,他只要這個職務而已。

    你們人生每次遇到關鍵時刻,都有三個選擇,英雄、梟雄、狗熊,你們自己做決定。當然我在台北農產,我選擇第一條路,英雄的道路。我一定要,因為我好強,我不能漏氣,一定要全力以赴,衝刺改革,打掉一切的積弊,全面向上。會不會得罪人?這樣肯定得罪人。

    有拍賣員拍賣完以後,下班拿了菜就回家,我抓到就開除。我說[這是人家的菜,你怎麼能拿?]他下跪,說[報告總經理,我第一次]。我說[你幹了31年,你不可能第一次。哪有從年輕幹到老的時候,你突然偷人家一把菜,絕不可能,這違反人性]。於是我把他開除。一開除全公司震撼。但如果是狗熊呢?就會叫他寫個報告,標明哪一年哪一月哪一天,他偷了誰的菜,他以後不敢了。ok!沒事了。其他人都在看,喔,原來偷菜沒事。你要選哪一個?

    所以英雄的道路,會很寂寞的,會是很猛烈的,碰撞性很強,而且下場不知道是吉是凶。就好像我現在被台北地檢署調查8千4百萬獎金為什麼發給員工。我不是到台北地檢署應訊嗎?我說你要辦我,你第一年就辦了。第一年4千2百萬,第二年5千5百萬,第三年7千萬,第四年8千4百萬,你要全部辦我才對,你怎麼只辦第四年呢?這不合理啊。我有罪,從第一年就有罪了,怎麼會只有第四年有罪?因為我們選擇英雄,所以我們的腎上腺素會時常起來,這過程很辛苦,可是我們問心無愧。

    今天我住高雄,我台北農產的兄弟姊妹們,多少人打電話到高雄。他們知道,我是一個好長官,這不是自我吹牛。我缺點很多,但他們感受到,這個總經理是歷屆40年來最照顧他們的總經理。人的心都是肉做的,他們現在開始採取行動,告訴農民韓總是什麼人。就這麼簡單。

    現在,最終,除了前半生跟你們報告完畢之外,我要跟你們講,你們這麼年輕,你們要做什麼準備。每個長輩可能都有個毛病,好為人師。我比較不一樣,因為我是放牛班畢業的。不像我們黃教授,可能是資優班的。我從小讀書,跌跌撞撞,一路曲折。但是我要跟你們講,我從放牛班到了資優班,再打回放牛班,我覺得我走了這麼多路,我要給你們在座各位好朋友,一些比較有建設性的建議,或許有參考價值。真的有幾樣內涵跟本領,你們要準備好。

    第一,你一定要自我培養為雙母語人才。所有在座的同學們,你們將會面臨到台灣幾十年來前所未有的困難。大環境對你們很不利。我們這幾十年來,沒有看過台灣這麼困難過。台灣競爭力急速下滑,人才不停流失。我這兩天跟沈富雄、唐湘龍、呂秀蓮在聊,都是憂心忡忡。

    從台灣的南部開始算,整個大南海~菲律賓、馬來西亞、印尼、新加坡、越南、泰國、柬埔寨、海南島、中國大陸、香港、澳門,往上走還包括日本、南韓,以及最近拋棄核子武器的北韓,全部都在發展經濟,而台灣却缺席了。我們號召新南向,做的也是哩哩啦啦。多可怕。這整個週邊,未來要投資多少錢,要多少人才,有多少的機會,我們全部缺席。各位,我們缺席,相對的機會就少了。整個南海週邊,全部在快速發展,而我們缺席,最這多可怕,這個影響太大了。

    往東北亞走,我們會看到日本。過去,台灣跟日本的感情很深。但是現在,我們連北韓都要注意了。北韓的煤和稀有金屬,是全世界最好的,台灣有什麼?北韓只要一開放,光他的礦產就不得了,我們有什麼?沒有。

    所以,在整個南海地區,請問台灣年輕朋友,你們該怎麼辦?這是很可怕的。台灣的土地佔全世界萬分之三,人口大概千分之三,我們工業產值佔全世界大概百分之三。萬分之三的土地、千分之三的人口、百分之三的工業產值,這是我們的現況。但是這百分之三,會不會往下滑落?是很值得擔憂的。怎麼辦?怎麼做?

    基於這樣的一個大環境,你一定要自我培養為雙母語人才。不是國台語,是中英文。你們每天再辛苦、再累,一定要花兩到四小時投入英文。你沒有中英文雙母語能力,你連競爭的資格都沒有。你說現在翻譯機很方便,但那不自然。你跟人的交往要用翻譯機就Low掉了。你英文的聽說讀寫,必須完全是母語式的,能在腦袋瓜裡自動轉換。雙母語只能保證你在國際上移動,卻不能保證給你一碗飯吃,但你一定要做。

    第二,你要確定發展的目標。如果你不知道沒關係,你可以到處試試看,想一想你將來到底要做什麼。不管是為了興趣或者為了飯碗,要訂好你的人生發展方向。

    第三,要廣結善緣多交朋友。品性好的朋友要交,但是那些人大部分都很自私。品行不好的、吊兒郎當的朋友,大部分都怪怪的,但是有時候很熱情。品行好的朋友要交,但有的時候,調皮搗蛋的朋友也要交。雞鳴狗盜有雞鳴狗盜的用處。所以說[仗義每多屠狗輩]。 那殺狗的,反而是重義氣的。所以你不要一直只在同溫層交朋友,要把自己的人脈網打開。

    第四,在內心深處,多修路,少築牆。什麼意思?我看到你,我就不喜歡,我這個牆就築起來了。我看到你,我很喜歡,我這個路就開過去了。台灣的孩子,基於台灣的政治氛圍,很容易在內心動不動就築起牆來。哎呀,這個是菲律賓來的,那個是越南來的,哦,那大陸來的。自己也不知道在跩什麼。記住,把心的牆壁拆掉以後,就都是道路。菲律賓人有好人,非洲人也有好人。把一條條心路通出去。我的孩子在溫哥華讀書,發現我們台灣同學都不太跟大陸同學來往。憑什麼?就憑自己不太喜歡他們。有的人還看不起印度人,憑什麼?不知道憑什麼。

    無名的驕傲感,把我們的思想束縛了。我們心中築起了高牆,使得我們在與人交往時候,沒有辦法客觀的審視人家的優點。我們被這無名的驕傲感綁住,極其幼稚可笑。

    把心胸打開來,可以跟很多人做好朋友。這個好重要啊。你看很多美國、加拿大的台灣留學生,只跟台灣同相來往,多可憐啊!他的生命都宰化了,他的交友圈宰化掉了。既然如此,那你出國讀書幹什麼呢?你就在台北讀書、交台南、高雄的朋友就好了,對不對?海天之大,應該徜徉在五湖四海,與各種人交往。

    我時常講,交女朋友要分人種嗎?黑的、白的、黃的,長得漂亮就好。賺錢要分幣種嗎?菲律賓披索、日本日幣、美國美元,我們都賺。女朋友不分人種,賺錢不分幣種,那你為什麼交友要分呢?你的心胸一開闊,你的人生就變了,這是很重要的。

    把雙母語能力培養好,然後,確定自己的目標,把心胸打開,廣結善緣,再來,要了解到我們當前的處境,越來越困難,當大我已經變成這樣,小我怎麼辦?很多事情要做好準備。

    我看過很多曲折的人生,我自己也經歷過。我也載浮載沈過幾10年。我曾站在人生頂峰,我也待過市井,跟賣菜的打成一片。到我這個年紀,我給你們這幾個建議,希望對你們的人生是有幫助的。

    我能講的,不是很多,如果你們不嫌棄的話,最後再講一點,就是每天看一下社論。每天花10分鐘,把中國時報、聯合報、自由時報的社論看一下。社論英文叫Column。 一個記者寫一個字一塊錢,但這些報紙的社論,由學者專家寫的,一個字可能要四塊錢,因為他們寫的是最好的文章。你把他們分門別類,人權的、環保的、軍事的、經濟發展的,把它剪下來,現在很方便用電腦存檔,每天花10分鐘到15分鐘,就等於有好多大學教授在教你。他們都是每一個領域的專家。

    你可能是學英文的,你可能是學資訊的,但你可能一輩子像一隻螞蟻,兩度空間,為什麼?你不了解其他科系面的事,所以藉著讀社論能讓你的生命豐富,讓你能跨領域了解事物。螞蟻是兩度空間,人是三度空間,我們最怕學科分際,一頭栽進去以後不出來,這就把生命宰化了。

    所以,一定要培養看社論的習慣。記住,看報紙一定要看社論,這些都是最棒的文章,文字也優美,立論也紮實,而且思想有時候高瞻遠矚。這個習慣一旦養成,不花一毛錢, 每天都有很多老師在教你們。一天只要15分鐘,幫助是很大的。

    演講即將到尾聲,我眼中看到你們,我的感覺是,台灣年輕的一代,真的就像{雙城記}說的,充滿著機會,也充滿著危機;充滿了光明,也充滿了黑暗。我們情況非常不好,就好像潛水艇潛下去後,遇到水雷轟炸,開始震撼一樣。我們不知道水雷要轟炸到什麼時候。我們現在情況真的不是想像這麼好,民心很亂。所以你們要自己掌握人生的方向,最少要培養雙母語、國際移動的能力,千萬不要忘記這件事情。尤其是大一freshman。 大sophomore的時候,如果你把這件事丟掉,就太可惜了,因為將來你進了社會,你再抽時間讀,有的時候好忙好忙,你沒有辦法讀。所以一定要把雙母語能力弄好。然後,把心胸打開,多交朋友。看社論,了解世界大勢,體察天下大勢,了解天下的變化。

    還有,談戀愛不要昏了頭。現在很多年輕人都犯這個毛病,一談戀愛頭就昏了。記住,你現在就是要好好找一個對象。人生有三件大事,出生,接著,就是結婚,第三就是找對一個老闆。你們在這個年紀,一定要好好找一個對象,情投意合,理想接近。談了戀愛以後,很難聽勸。我記得我年輕的時候交女朋友,我媽媽時常跟我講[你不要跟她在一起],我天天在家裡革命。現在我老了,我發現我媽是對的,因為那個女的脾氣實在太壞了。

    把上面這些事情都準備好,接受人生下一階段的挑戰。雖然非常辛苦,但是要記住,對台灣要有信心,一定要信心。台灣是個寶地,哪裡有這麼好的全民健保?哪裡有這麼好的醫療?哪裡有這麼善良、勤奮的人民?法國一對夫妻騎著腳踏車環遊世界14年,到了台灣,騎了大概5天,他們覺得台灣人很怕人家餓肚子,他們從基隆騎腳踏車到屏東,每個都說[你肚子餓了嗎?你吃飽了嗎?]台灣人第一怕人家沒吃飽,第二是非常友善。所以要對自己國家有信心,即使我們現在國家面臨到很大的困難,還是要對自己有信心,因為我們有最優質的人才,最棒的社會體系,全球最好的治安,而且我們聰明、勤勞。

    為什麼台灣人這麼敢拼?到中南美洲提個手提箱就幹了。我想可能跟我們男孩子當過兵有關。20歲當兵,就是第一次離開家裡,心裡害怕,當然兩年兵後,就什麼都不怕,提個手提箱,在全世界做生意。我看到好朋友在非洲賣蘭花,我問他黑人要蘭花嗎?他說黑人家裡也要蘭花。

    全球工業體系裡面的細分項目,台灣的產品都是全世界最棒的。我唸幾個,讓你們增加信心:雨傘、球鞋、褲子、BMW的車燈、波音747裡面的墊子、餐車,麥當勞、肯德基裡面的鐵架,花盆、假手假腳的義肢,美國太空衛星的螺絲,都是台灣的。千萬不要小看台灣人,台灣是不得了的,全球工業體系裡面細分項目的產品,第一大、第二大公司都是台灣人開的。不可思議啊,太厲害了。

    所以要對我們充滿信心,即使我們現在眼前有困難。未來,我們個人把自己的條件培養好,對台灣充滿信心,廣結世界各地的好朋友,用中文走遍華人圈,用英文遨遊全世界,未來將有最大、最美麗的一幅風景在等著你們,祝福大家,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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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無創洗眉原理 在 客官來嘛~韓國首爾連線代購 Buy in korea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2016-01-20 11:3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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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無創洗眉原理 在 哇賽心理學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2015-09-24 08:3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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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專業好文]

    關於自閉症,有很多需要讓大眾瞭解的事。他們是哪裡與眾不同?以致於會有一些不一樣的行為表現。

    史蒂夫 · 希爾伯曼撰寫一部自閉症歷史:《神經族》(NeuroTribes)(暫譯)。他說,「七十年來,我們對自閉症的研究都基於這樣一種認識:自閉症患者是腦損傷患者。但強烈世界理論卻告訴我們,自閉症患者察覺的太多也感受的太多。這個理論很有價值,因為我覺得『損傷說』嚴重傷害了自閉症群體和他們的家人,也誤導了科學。」

    ______________________
    >《神經族》書評:
    http://www.nytimes.com/…/neurotribes-by-steve-silberman.htm…

    >少年卡伊的大腦
    來源:譯言網/譯者:梵二

    卡伊 · 馬克拉姆有些不對勁。出生後第五天的他,看著似乎比其他嬰兒更警覺。抬著頭,四處張望,他的姐姐們在出世很久後才學會這樣做。當他學會走路時,他總是處於興奮狀態,需要大人一直看著,才能保證他的安全。

    卡伊的姐姐卡莉說:「他超級活躍,動個不停。」這不像男孩子活潑好動那麼簡單:當父母試圖限制他,他就會發脾氣——不僅像普通孩子那樣亂踢亂叫,還會咬人、吐口水,出其凶猛,無法控制;不僅兩歲時如此,三歲、四歲、五歲、甚至年齡更大時還是這樣。卡伊與人相處時也很奇怪:有時孤僻內向,有時卻會衝到陌生人群中,要和他們擁抱。

    隨著時間的推移,事情變得更加奇怪。馬克拉姆一家都忘不了1999年的印度之行,當他們擠進人群,看人耍蛇時,當時年僅五歲的卡伊毫無預兆地衝出去,輕拍打了眼鏡蛇的頭部。

    要照顧這樣的孩子,對任何父母來說,都是很困難的,但對他的父親來說,則尤其令人沮喪。身為世界頂尖的神經系統科學家之一,亨利馬克拉姆負責13億美元的歐洲人類腦計劃項目。這是一個龐大的研究,其目的是建立一個人腦的超級計算機模型。馬克拉姆比誰都瞭解人腦內部運作,但是對於如何解決解決卡伊的問題, 他感到束手無策。

    「作為一位父親和一名神經系統科學家,你感到自己無所適從。」他說。 實際上,卡伊的行為——其最終被診斷為自閉症——改變了父親的職業生涯,並幫助他構建了關於自閉症的全新理論顛覆了傳統觀點。並且,讓人覺得諷刺的是,馬克拉姆的第二職業很可能在他完成他的人腦模型前取得成功。

    試想一下,你來自於一個更加黑暗、靜謐的星球,現在卻進入了一個令人困惑、無法逃避的感覺超負荷的世界,是怎樣的感受?你母親的眼睛:像閃光燈。你父親的聲音:如手提鑽一般,隆隆響。每個人都覺得,那可愛的、小小的連體衣很柔軟是嗎?對你來說,簡直就像帶有金剛石磨粒的砂紙,硌得慌。那些輕柔低語、脈脈溫情如何呢?一連串噪音騷擾、無法辨認的輸入信息、刺耳的音調、篩選不掉的數據。

    僅僅為了生存,你就需要善於在可怕、難以忍受的噪音中解讀所有的模式。想要保持正常,你得盡可能地控制自己,培養對細節、常規和重復事物的高度專注。在這樣的系統中,相比使人困惑,需求相悖,行為古怪的人類,特定輸入可以產生可預知輸出的系統就顯得吸引人多了。

    馬克拉姆和妻子認為,這就是患有自閉症的樣子。

    他們把它稱為「強烈世界」綜合症。

    與當今自閉症研究界的主流觀點相反——馬克拉姆夫婦認為,自閉症行為並非因為認知缺陷。與健忘相反,自閉人群理解力強,學得太快。馬克拉姆夫婦堅持認為,當他們看似喪失理智時,事實上,他們不僅被自己的情緒淹沒,也被他人的情緒壓倒。

    因此,自閉症大腦的結構不僅受大腦結構缺陷決定,還受到其固有強度影響。馬克卡姆夫婦稱,如自閉症這樣發展失常的疾病,現在影響著百分之一的人群,而他們並不都是缺乏同情心的。他們在社會交往上經歷的困難和自身古怪的行為源於他們試圖應對這個世界,而這個世界對他們來說無法承受。

    經過多年研究,有一次馬克拉姆夫婦倆走訪邊遠地的南非卡拉哈里沙漠時,提出了「強烈世界」的理論標籤,而亨利 · 馬克拉姆就出生在那裡。他說「強烈世界」是卡米拉提出的;她說她想不起是誰偶然發現了這個短語。但他記得自己坐在鐵鏽色的沙丘上,看著枯草不尋常地倒向周圍,思考著無法逃避一個充斥著強烈感受和情緒的世界是什麼樣子。

    他想,這就是卡伊現在經歷的狀況。他越是研究自閉症,就越認為自閉症並非記憶、情感和感覺缺陷,而是記憶、情感和感覺過度,就更加意識到他自己和他看似孤僻的兒子有多少共同點。

    亨利 · 馬克拉姆個子高,有著一雙深藍色眼睛和一頭淺棕色的頭髮,散髮著不容出錯的權威氣質,這位權威人士負責一項資金充足、雄心勃勃的大型研究計劃。很難看出他和一個麻煩不斷的自閉症孩子有什麼共同點。他通常凌晨四點起床,在他位於洛桑市的寬敞公寓里工作幾個小時,然後趕去研究院,那是他人類腦計劃的研究基地。卡米拉說:「對他來說,每天睡四、五個小時就已足夠。」

    馬克拉姆說他自己孩提時「什麼都想知道」,但在他中學的最初幾年基本處於「差班的倒數第一」。一位拉丁文老師鼓勵他要更加努力學習。當時他一位至愛的叔叔陷入嚴重抑鬱,在三十幾歲便英年早逝,他「每況愈下,最終放棄活下去」,自那以後馬克拉姆發生了轉變。他那時剛剛接到一項關於人腦化學的任務,促使他思考。「如果人腦化學物質和結構發生改變,那麼我也可以發生改變,如此我是誰?這是一個深刻的問題。所以我進醫學院學習,想成為一名精神病學家。」

    於是,馬克拉姆進入了開普敦大學學習,但是在就讀醫學院的第四年,他拿到了以色列的獎學金。「那裡就像是天堂,」他說,「那裡有我所有夢寐以求的大腦研究工具。」他再也沒有回到醫學院,並且在26歲時與他的第一任妻子,阿娜特,一個以色列人結了婚。不久,他們的第一個女兒,里諾伊,出生了。里諾伊現在24歲。隨後又擁有了他們的第二個女兒,卡莉,現在23歲。四年之後又擁有了卡伊。

    在以色列魏茨曼研究院的研究生涯中,馬克拉姆做出了他的第一個重大發現,他闡明瞭與學習能力有關的兩種神經傳導物質——乙酰膽鹼和谷氨酸之間的關鍵聯繫。這項研究是如此重要而且讓人印象深刻,尤其特別是因為它這麼早的出現在一個科學家的職業生涯中。然而真正成就了馬克拉姆的是他接下來的研究。

    在與諾貝爾獎得主博特 · 薩克曼在德國的馬克斯.普朗克協會同讀博士後期間,馬克拉姆展示了腦細胞是如何「互相發射信息,互相緊密聯繫」的。自1940年起,這成為了神經系統科學的一項基本理論。但是沒有人能夠弄清楚這個過程的原理是什麼。

    馬克拉姆通過測量神經元之間電信號的精確時機,證明瞭特定模式的發射將增加突觸連接細胞的聯繫強度,錯過則減弱。這種簡單的機制使得大腦能夠學習,並且無論是字面上地還是象徵意義上都能在各種經驗與感受,以及原因與結果間建立聯繫。

    測量這些細微的時間差別也是一個技術上的勝利。因為開發了測量神經細胞腦電活動的微小變化所需的「膜片鉗」,薩克曼贏得了1991年的諾貝爾獎。僅僅為了修補一個神經細胞,你就必須先獲取一層大腦細胞,大概1/3毫米厚,約有6百萬個神經細胞,這層大腦細胞通常來自一隻剛被切下頭部的老鼠。

    為了保持這塊組織的活力,你要把它泡在氧氣里,然後使用代腦脊髓液在實驗台上清洗它。在顯微鏡下,你要用一個極小的玻璃吸管刺穿單個細胞。這項技術與為了體外受精而將精子注射到卵子中的技術很相似,只是神經細胞比卵子要小數百倍。

    這個實驗需要平穩的雙手和對細節的敏銳觀察。馬克拉姆最根本的創新在於創造了一台能同時密切觀察12個這樣細胞的機器,以測量他們的電信號和化學信號的相互作用。做過這方面實驗的研究員說,有時可能在一天之內都不能獲得一個滿意的結果——但是馬克拉姆已經是這方面的大師了。

    問題出現了,他好似已經從一個事業的巔峰到了另一個巔峰——獲得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頒發的富布萊特獎學金,在威茨曼獲得終身教職,在最有聲望的學術期刊上發表論文——然而與此同時,他小兒子腦子不對勁的事實也逐漸清晰。他每天研究人的大腦,卻不知道該如何幫助卡伊學習和應對困難。就像他今年早些時候對《紐約時報》的記者說的那樣,「你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無能為力。你有一個患有自閉症的孩子而你,作為一個神經系統科學家,卻不知道該怎麼做。」

    起初,馬克拉姆認為卡伊是注意力缺陷/多動障礙:只要卡伊能夠移動,他就不會停下來。「他不停地跑,非常難控制,」馬克拉姆說。然而隨著卡伊的成長,他變得沈寂下來,通常沒有任何明顯的原因。「他變得更加特別,他不再過分活躍,而是變得更加行動困難,」馬克拉姆說。「情況很難預測。他會發脾氣。他會抵觸學習和任何一種教導。」

    然而,卡伊也非常喜歡與人擁抱,甚至是與陌生人,這也是為什麼過了好多年他才被確診的原因之一。這樣的熱情使得很多專家排除了自閉症這種可能。經過多種評估後,卡伊才最終被診斷出患有阿斯伯格綜合症,這是自閉症的一種類型,患者會有社交困難和重復性行為,但並不缺乏語言能力也沒有嚴重智力障礙。

    「我們帶他到處檢查,然而每個人的解釋都不一樣,」馬克拉姆說。作為一個珍視嚴謹的科學家,他對此非常生氣。他離開了醫學院,去探索神經科學,因為它不喜歡精神病學的含糊不清。「我對精神病學的運作方式非常失望,」他說。

    隨著時間的推移,嘗試理解卡伊成為了馬克拉姆的嗜好。

    這使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模擬大腦:他認為神經科學太零碎了,如果不把更多的數據整合在一起就不可能取得突破性進展。「對於只能瞭解大腦中的片段我會感到不滿足;我們必須瞭解大腦中的一切,」他說。「每一個分子,每一個基因,每一個細胞。你不能遺漏任何東西。」

    這份迫不及待也使得他下決心去研究自閉症,他開始讀他可以拿到的任何研究報告和書籍。當時,90年代,這種情況獲得了越來越多的關注。這種診斷只被引入進了精神病學的聖經,隨後,在1980年,被引入DSM III(《精神疾病的診斷標準第三版修訂版》)。1988年,由達斯汀.霍夫曼主演的關於一個自閉症天才的電影《雨人》,使大眾開始能夠想象到自閉症不僅是一種殘疾,也是古怪的智力的一個來源。

    20世紀中葉,那些黑暗的日子已經過去。在那段日子里,自閉症被認為是由冷冰冰地拒絕了他們的嬰兒的沒有愛心的「冷酷母親」造成的。然而,儘管專家現在認為這種情況是神經病學的問題,其形成原因仍不清楚。

    最傑出的理論認為,自閉症的病因是大腦社交性區域出現問題,從而導致同理心缺失。這種「心智理論」的概念是在80年代,由尤他 · 弗里斯、艾倫 · 萊斯利和西蒙 · 巴倫-科恩提出。他們發現自閉症兒童很晚開發出區分認知自我和認知他人的能力,而其他兒童很早就發展了這些能力。

    在一個如今很著名的實驗中,兒童觀察兩個木偶,「莎莉」和「安妮」。莎莉把一塊大理石放進籃子里便離開。她離去後,安妮把莎莉的那塊大理石放進一個盒子里。四五歲大的正常兒童可以預知,莎莉會先在籃子里找大理石,因為她不知道安妮移動了石頭。但是一些年齡更大的自閉症兒童依然會說,莎莉會先查看盒子,因為他們知道石頭在那兒。一般兒童可以不假思索地接受莎莉的觀點,且知道當莎莉離開的時候,安妮藏起了大理石,而自閉症兒童很難理解這種思維方式。

    研究者把這種「心智失明」——一種觀點採擇的喪失——和他們對自閉症兒童的觀察自閉症兒童不善於偽裝聯繫在一起。自閉症兒童把精力集中在物體和方法上——玩陀螺、堆積木、記憶符號以及沈迷於像火車和計算機之類的機械物件上,而非假裝和其他人待在一起。

    這種明顯的社交漠視被視作自閉症的主要特徵。不幸的是,這個理論也似乎暗示自閉症患者對他人不關心,因為他們不輕易把他人視作是可以被愛、反對和傷害的潛在對象。但莎莉 · 安妮的實驗顯示,自閉症患者很難理解其他人也有不同的這個觀點,研究者稱之為認知同理心或者「心智理論」。這不能說明他們在其他人受傷或者心情沈重時,無論在情感上還是行動上,會漠不關心。這並不是說在別人身體或情感上受傷或痛苦時他們就不在乎——從專業角度說是情感同理心——自閉症患者並沒表現出必然地缺失。

    然而令人難過的是,「共情」和「同情」被融合進了同一個詞語里。自80年代起,自閉症患者「缺乏同情」的觀念深入人心。

    「當我們觀察自閉症領域的時候,我們無法相信這個事實,」馬克拉姆說道。「大家會覺得他們沒有同情心,沒有「心智理論」。實際上卡伊能看透你,雖然他很奇怪。他對於你的真正意圖有著更深刻的理解。」而且他想要與社會互動。

    顯而易見的想法是:也許卡伊沒患自閉症?但當馬克拉姆全神貫注查看文獻時,他確信卡伊的診斷是正確的。他學習的知識足夠讓他明白,他兒子的其他行為都是非常典型的自閉症症狀,沒有誤診的可能,除此之外也沒有別的情況可以解釋他兒子的種種舉動和嗜好。毫無疑問已被確診為自閉症患者的人,卻取得成功的故事,像是暢銷傳記作者,動物科學家天寶•葛蘭汀,作為無可非議的自閉症患者,也對自閉症患者無法理解除了他們自己以外的其他人這一觀點提出了挑戰。

    1999年,在舊金山的加利福尼亞大學,馬克拉姆開始以客座教授的身份開始了自閉症的研究。他的同事,神經科學家邁克爾 · 梅策尼希,提出自閉症的病因在於抑制性神經元與興奮性神經元之間的不平衡。缺乏對衝動行為的抑制這個觀點可以解釋卡伊突然輕拍眼鏡蛇的行為。馬克拉姆從那裡開始了研究。

    2000年,在奧地利舉辦的一次神經科學研討會上,馬克拉姆結識了他的第二任妻子卡米拉 · 森德雷克。他當時已經和阿娜特離婚。「當時我們一見鍾情,」卡米拉說。

    她的父母在她五歲時離開了由共產黨統治的波蘭,前往西德。當她遇見馬克拉姆時,她正在馬克斯 · 普朗克協會攻讀神經學碩士學位。當馬克拉姆前往洛桑啓動了人類腦計劃時,她也開始在那裡學習。

    卡米拉像他丈夫一樣,高個子,長著直長的金髮,一雙綠色的眼睛,我們在她能遠眺日內瓦湖的開敞式辦公室見面時,卡米拉上身穿著水手裝下身穿著牛仔褲。她除了在那裡做自閉症研究外,還運營著世界第四大開放式的科學出版公司,Frontiers。公司有超過35,000名科學家在做編輯和審閱人。她見我發現了她腳踝上的蜥蜴紋身,開懷大笑,那是她年輕時迷戀大門樂隊所留下的痕跡。

    當我問她嫁給一個孩子有嚴重行為問題的人是否感到過憂慮時,她的回答得好像從來沒思慮過這個問題。「我早就知道卡伊面臨的挑戰,」她說,「那時,他很衝動,非常難管。」

    卡伊七八歲時,他們第一次在一起度過了一整天。「我手臂上大概有一些烏青和咬痕,因為他真的很不好對付。他會突然發作,做一些有危險的事情,而你必須把自己切換到‘救護模式’,」她說,有時他會徑直走到馬路中間。「要管束他的行為很困難,」她聳聳肩,「但如果你好好待他,他通常也會好好對你。」

    「卡米拉對卡伊真是太好了,」馬克拉姆說,「她更加有條不紊,可以制定清楚的規則。她幫了他大忙。像是電影里演的孩子們不喜歡繼母的情況,在我們這兒從來沒有發生過。」

    在瑞士洛桑聯邦理工大學,夫妻兩人很快開始了在自閉症研究上的合作。「卡米拉和我經常討論這個,」馬克拉姆說,還說道他們兩人都對現今科學水平「倍感沮喪」,而又無可奈何。他們如今共同的興趣混雜了他們對於科學研究的動力。

    他們從神經電路層面開始著手研究大腦。馬克拉姆指派他的研究生塔尼亞 · 里納爾迪 · 巴爾卡去選擇最適用的動物模型,鑒於這一研究不便在人類身上進行。

    當我在那裡時巴爾卡正好也順便來拜訪了卡米拉的辦公室,那時她已經在其他的研究項目上工作了十年之久。她熱情地問候了老同事。、她在馬克拉姆夫婦的指導下通過查找文獻來選擇符合實驗預期的動物模型,並以此作為她的畢業作品。他們認為最接近人類自閉症患者的動物模型是在妊娠早期經一種抗癲癇藥物——丙戊酸鈉(VPA;商標名為Depakote)處理過的老鼠。像其他有「自閉傾向」的老鼠一樣,VPA鼠表現出異常的社交行為和增多的重復行為,比如說過於頻繁地梳理自己的皮毛。

    但與之相比更有意義的事實是,已有研究證明,懷孕期間服用大劑量VPA藥物的女性,後代患自閉症的風險提高七倍,2005年的一項研究發現這些孩子中9%都患有自閉症,而VPA有時是控制癲癇的必需藥物。

    由於VPA和人類自閉症存在某種關聯,所以它的動物細胞效應似乎也應與自閉症相似。一位研究VPA鼠的神經科學家曾對我說,「我不把它視為一種動物模型,而是自閉症在其他物種上的再現。」

    巴爾卡開始了她的工作。早先的研究顯示藥物處理的時間和所需劑量仍是存在爭議的:不同的作用時間可能會引起完全相反的症狀,而且大劑量有時還會導致機體變異。對實驗鼠來說,能引起自閉症狀的「最佳」時間是胚胎期第十二天,這便是巴爾卡進行藥物處理的時間。

    起初,實驗效果非常惱人。有兩年之久,使用馬克拉姆幾年前完善的費力的膜片鉗技術,研究VPA鼠大腦皮層的抑制神經元,使用的是一成不變且耗費精力的膜片鉗技術,這一技術在幾年前由馬克拉姆完善過。如果那些細胞的活性降低了,那就能驗證梅策尼希曾理論推理的神經元失衡假說。

    她反復進行著相同的制備工作,製作敏感膜片去研究抑制神經元網絡。但是在經歷了兩年這種技術要求過於嚴苛,有時又很乏味,並且十分耗費時間的工作後,巴爾卡仍舊一無所獲。

    「我真的沒有發現任何一點變化,」她告訴我說,「看起來一切都是完全正常的。」而她重復一個接一個地去修補那些細胞的膜片,無止境地重復著那些勞神費力的提取步驟——但仍舊沒有觀察到任何異常。至少她已經變成這項技術的專家了,她對自己說。

    馬克拉姆已經準備放棄這項研究了,但巴爾卡卻表示反對,她說她打算把研究重點從抑制性VPA細胞網絡轉移到興奮性VPA細胞網絡上來。從那時起,她的研究總算有了轉機。

    「整個神經元網絡的興奮性是存在著一些變化的。」她這麼說著,再一次提起了熱情。那些網絡化VPA細胞的反應強度幾乎是正常細胞的兩倍——並且它們呈現出超鏈接的狀態。如果一個正常細胞和其他的細胞有聯繫,那麼一個VPA細胞就連接著二十個細胞,同時反應程度還沒有降低。恰恰相反,它們是極度活躍的,而這未必是缺陷——反應更活躍、連接更緊密的神經網絡學的會更快。

    但這對於自閉症患者意味著什麼呢?當巴爾卡在研究大腦皮層時,馬克拉姆一直在觀察實驗鼠的行為表現,她發現實驗鼠比正常鼠表現出了更嚴重的焦慮症狀。「簡直就像發現了一座金礦,」馬克拉姆說。這一變化是十分顯著的。「你一眼就能看出來那些VPA鼠有點不一樣,它們的行為也有些異常。」馬克拉姆指出,它們更容易受到驚嚇,並能更快地瞭解到什麼是應該畏懼的,但卻不太能意識到曾經危險的形勢現在已經安全了。

    普通老鼠只會害怕在特殊聲音響起時帶電的那一個網格,而VPA鼠變得不僅害怕那個聲音,還對整張電網以及所有和它有關聯的事物表現出恐懼——比如相似的顏色、氣味、還有其他可以清楚辨別的蜂鳴聲。

    「這種恐懼狀態被巨幅放大了,」馬克拉姆說,「於是我們觀察了杏仁體中的細胞反應,同樣的它們也處於極度活躍狀態,然後這一切終於變成了一個美妙的故事。」

    馬克拉姆夫婦意識到了他們的研究成果的重大意義。他們意識到,超敏感的感官系統、記憶能力以及情緒系統也許能夠解釋為什麼自閉症患者在擁有出眾才能的同時又會有自閉障礙。畢竟,VPA鼠存在的主要問題並不是他們不能夠學習——而是它們學的太快,同時伴有太過強烈的恐懼感,並且這一變化不可逆。

    他們回顧了卡伊的經歷:他曾經怎樣的捂住雙耳,極力抗拒去看電影,痛恨吵鬧聲;以及他那十分局限的食譜,和對於嘗試新食物懷有的顯而易見的恐懼。

    「他很清楚的記得他曾經坐在哪個餐廳的哪個位置,努力了好幾個小時去勉強自己吃下一口沙拉。」卡米拉說道,想起了她曾承諾如果他能做到的話就會給他非常想要的東西。然而,他最終還是沒敢嘗試哪怕是最小的一片萵苣。這很明顯就是過度泛化的恐懼。

    馬克拉姆夫婦也重新審視了卡伊的各種崩潰情形,他們猜想這些精神上的崩垮是不是在某些太過壓抑的感受促進下發生的。他們發現如果能事先弄清楚卡伊具體是對什麼情況過度敏感,就能盡早讓他離開那些不舒服的場合,或是趁他的痛苦還沒發展到難以忍受的地步時盡量緩和他的情緒,以此來防止他發脾氣。這個有關於「激烈的世界」的理念立刻就產生了實際的影響。

    #杏仁體

    VPA相關研究數據還表明,自閉症並不僅僅累及單個腦神經網絡。在VPA鼠的大腦中,已經證實了杏仁體和大腦皮層都對外界的刺激呈現出超敏感化。所以也許,馬克拉姆夫婦斷定,也許自閉性社交障礙並不是因為社交能力有缺陷,而很有可能是由腦內信息過載導致的。

    想象一下,一個嬰兒身處於一個殘酷無情而又充滿未知的世界,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毫不意外,一個感受到過多外界壓力的嬰兒自然會試圖逃避。卡米拉認為這就好比失眠、時差反應、還有宿醉一下子同時發生。「如果你有一兩天沒睡覺,所有事情都會讓你感到難受,光線會刺激到你,噪音會刺激到你,於是你就退縮了。」她說。

    然而,與成人不同的是,嬰兒無法逃跑。他們能做的只有大哭和打滾,以及隨之而來的對觸摸、眼神接觸、還有其他強烈體驗的極力躲避。自閉症兒童可能沈迷於各式各樣的圖案,以及事物的可預測性,就是為了去瞭解混亂。

    與此同時,如果嬰兒選擇用逃避來克服周遭的混亂,他們將錯過一個被稱為「敏感期」的階段。在這個人腦發育期,大腦會對某些外界刺激尤其敏感,並快速接受它們。錯過這個「敏感期」可能會使他們患上一些終身疾病。

    語言學習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如果嬰兒在三歲以前沒有接觸到語言環境,他們的表達能力可能受到永久性的損壞。以前我們錯誤地認為耳聾和智力障礙相關,如果失聰的寶寶沒有在年輕的時候學習手語,他們常常會患有長期語言障礙。但問題並非是他們大腦里的「語言區域」損傷了,而是他們在一個關鍵的時期沒有接受到相應的語言刺激。(巧的是,同樣的現象也可以用來解釋為什麼學習第二語言對於小孩子來說很簡單,而其他絕大多數人卻很難上手)

    這一髮現對於自閉症有著深遠的含義。當自閉症寶寶感到不知所措而選擇逃避時,其表現的社交障礙和語言障礙並非緣自受損的大腦區域,而是因為當大腦需要關鍵的輸入信息時,這些信息不是被周遭的噪音淹沒了,就是被寶寶們刻意回避了。

    強烈世界理論也可以解釋自閉症兒童和棄嬰以及被冷落的嬰兒之間悲慘的共同點。被嚴重虐待的兒童經常和自閉症患兒一樣晃動身體,逃避眼神接觸,並有社交障礙。這些共同點導致自閉症孩童的父母在幾十年間備受譴責, 甚至還產生了「冷酷母親」這一惡名昭彰的頭銜。但如果患者的行為是一種應對機制,那麼自閉症就不是虐待造成的,而是因為日常的經歷就足已讓他們感到無法承受,甚至造成心理創傷。

    馬克拉姆夫婦進一步梳理出了更深遠的含義:社交障礙並不能界定自閉症,甚至不是自閉症的一個固有特徵。如果通過早期人為干涉來降低或調節周圍環境的刺激強度,就可以保護自閉症兒童的才能,由自閉引發的缺陷也能減輕,甚至有可能完全避免。

    VPA模型還捕捉到了其他一些自相矛盾的自閉症特質。例如,雖然自閉症人群最普遍的症狀是過度敏感,對於疼痛他們卻經常反應遲鈍。同樣的特質也表現在VPA鼠上。另外,關於自閉症有一個最為一致的發現,那就是異常的腦部發育,特別是在皮層。研究表明,自閉症患者的皮層存在過多的被稱為微柱體的迴路,相當於大腦的微處理器。VPA鼠同樣也有此特質。

    而且,在對一些科學家的屍檢中也發現了額外的微柱體,而他們生前並未患自閉症,意味著這樣的大腦結構不一定會導致社交障礙,反而有可能伴隨著超人的智力。

    也許自閉的大腦就像高性能的引擎一樣,只有在特定的條件下才會運作正常。如果具備了這些特定條件,這樣的機器將會像法拉利勝過福特一樣勝過其他的機器。

    2007年馬克拉姆夫婦第一次發佈他們關於強烈世界理論的研究成果:一篇發表在《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刊》上關於VPA鼠的論文。隨後Frontiers in Neuroscience雜誌刊登了他們關於此論文的綜述。次年,此領域規模最大的會議,神經科學學會,召開了此課題的專題研討會。2010年,馬克拉姆夫婦在Frontiers雜誌發表了第二篇論文,修正並進一步擴展了他們的論點。

    自那之後,其他團隊複製並延伸馬克拉姆夫婦的實驗,已陸續發表了超過36篇關於VPA鼠的論文。今年的神經科學學會上,至少有5項關於VPA自閉症模型的新發現。關於自閉症感官方面的研究曾長期被忽視,但馬克拉姆夫婦的強烈世界理論以及VPA鼠實驗讓這個課題變得矚目。

    但對於這些課題,此領域的研究同仁們僅給予謹慎的回應。除了來自蒙特利爾大學的精神病學教授勞倫 · 密特朗,同時也是蒙特利爾大學自閉症研究中心的主任。他甚至比馬克拉姆夫婦還更早地提出並強調了自閉症患者的感知差異。在密特朗教授之前只有極少數研究者涉及感知問題。幾乎其他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社交障礙上。

    可是當密特朗第一次提出自閉症與他所謂的「感官功能放大」有關聯時,他也與其他多數專家一樣,認為這種功能是一種缺陷的表現。當時他的想法是,一些自閉症患者之所以顯現出優越的感知能力,是高階的腦部功能造成的,這些功能在過去一直被認為是「零碎的技能」,而非患者真實的才智。以前自閉症天才又被稱為"白痴天才",因為他們不象「真正的」天才,無法利用他們卓越的才智進行創造。密特朗在一篇綜述中如此解釋道:「自閉症患者不僅無法展示出他們異常的感知優勢,而且無法形成一種整體的或是高層次的表述能力。」

    但隨後的研究讓密特朗意識到早前的觀點是錯誤的。他自己及其他人的研究皆表明,自閉症患者不僅在「低階」感知任務中優於常人,像是能更準確地檢測音階,更快更好地察覺某些視覺信息;在較為「高階」的認知任務像是視覺智力測試中也更勝一籌。

    事實上,一直以來我們都明確地知道檢測和操縱複雜系統的能力是自閉症的一項優勢,以致於那些帶有自閉特質的天才們都快成為我們對硅谷人才的刻板印象了。比如今年五月,德國軟件公司思愛普宣佈將聘用650名自閉症患者以利用他們的特殊才能。數學,音樂鑒賞和科學成就都需要對系統,模式和結構有很強的理解力和操控力。自閉症患者及其家人在這些領域有著很高的比例,暗示了遺傳因素的影響。

    「我們的立場來自各個不同的研究領域,但得到的結論卻是一致的,」 密特朗在評價馬克拉姆夫婦及他們的強烈世界理論時這麼說到。(密特朗還指出,馬克拉姆夫婦是在研究細胞生理,他則把自己想象成在研究真正的人腦。)

    密特朗還說,亨利 · 馬克拉姆是從別的領域轉過來的,還有個自閉症的兒子,「他應該會有有自己的想法,不會受固有理論影響」,尤其不會被那些將天才視為缺陷的觀念影響。他說,「我非常贊成他們的研究」,不過他認為馬克拉姆夫婦還有很多細節需要證明。

    密特朗的支持態度並不意外,因為「強烈世界理論」與他自己的研究發現相吻合。甚至「心智理論」的另一位創始者也認為,亨利團隊的發現很有可能是正確的。

    劍橋大學自閉症研究中心主任西蒙 · 巴倫-科恩對我說,「自閉症患者的社交障礙,例如無法判斷認知方面的同理心(也被稱為「心智理論」),有可能是更為基礎的感知異常的結果。對這種觀點我持開放態度」。換句話說,馬克拉姆夫婦的生理模型可能是原因,科恩研究的社交障礙才是結果。科恩還說,VPA鼠實驗模型「值得關注」。不過,他也指出,大部分自閉症並非VPA所致,也有可能患者的感知缺陷和社交缺陷是共生關係,而非因果關係。

    他的合作者、英國倫敦大學學院認知發展教授福爾斯卻並不信服。她提起強烈世界理論時說,「這對我沒用。我不想說這是垃圾,但我認為他們想用一個理論解釋太多東西了」。

    但和這兩位科學家相反,自閉症患者家庭對這套理論的反響非常熱烈。自閉症患者自我宣傳網絡主席尼曼說:「與之前的大多數理論相比,強烈世界理論的一些內容與自閉症患者的狀況更相符。這套理論更強調感知問題,與患者的真實情況更為貼近。」經過尼曼和其他自閉症患者的努力,感知障礙已列入DSM-5(《精神疾病的診斷標準第五版修訂版診斷標準》),這是感知障礙首次作為自閉症症狀被如此認可,也是強烈世界等類似理論逐步被接受並認可的又一跡象。

    希爾伯曼正在撰寫一部自閉症歷史:《神經族:睿智看待思維獨特之人》(NeuroTribes: Thinking Smarter About People Who Think Differently)。他說,「七十年來,我們對自閉症的研究都基於這樣一種認識:自閉症患者是腦損傷患者。但強烈世界理論卻告訴我們,自閉症患者察覺的太多也感受的太多。這個理論很有價值,因為我覺得‘損傷說’嚴重傷害了自閉症群體和他們的家人,也誤導了科學。」

    吉爾曼有個自閉症孩子,她也對強烈世界理論充滿熱情。她在回憶錄《反浪漫主義的孩子》(The Anti-Romantic Child) 中,描述了為兒子求診的漫漫長途。本傑明上幼兒園的時候,吉爾曼就帶他到耶魯兒童研究中心做全面評估。當時,他沒有任何典型的自閉症跡象,但看上去的確像是閱讀早慧——兩歲半的時候,他就能一字不差、大聲而流暢地朗讀媽媽的博士論文了。和自閉症患者的其他天賦一樣,閱讀早慧也往往被看作「零碎」優勢而被忽視。

    吉爾曼回憶說,當時,耶魯專家們排除了自閉症,說本傑明太「熱心」、太「關心」了。馬克拉姆的擁抱也和這差不多,被當作排除自閉症的因素。但在12歲的時候,本傑明被正式診斷為自閉症譜系障礙(Autism Spectrum Disorder)。

    但是,從強烈世界理論的觀點來看,熱心與自閉並不矛盾。看似反社會的行為是因為受到他人情緒的過分影響——與冷漠恰好相反。

    實際上,對正常兒童和成人的研究也發現,過度悲痛也會削弱同理心。如果他人的悲痛讓旁觀者都感到難以忍受,連正常人都會首先抽離,先平復自己的情緒,而不是幫助他人——這就和自閉症患者的反應一模一樣。只不過自閉症患者更容易感受到悲痛,所以他們的反應就顯得不正常。

    埃米莉 · 威林厄姆(Emily Willingham)說,理解他人的感受並被這樣的感受淹沒,可能會導致不恰當的情緒反應,或者導致感知關閉,後者被視為同理心缺失。她是一名生物學家,也有一個自閉症孩子,她甚至懷疑自己也有阿斯伯格綜合症。她說,自閉症患者「將站在他人角度體驗到的情感海嘯般一股腦承擔下來,內向只是一種保護」,而不是冷漠。

    至少有一項研究支持了她的觀點,研究表明在認知測試中得分低的自閉症患者,其實比正常人更容易受到他人情緒的影響,還記得安妮、莎莉和藏大理石那個實驗嗎?吉爾曼說,「我有三個孩子,我最能感同身受的就是自閉症那個」。她還說,第一次聽媽媽讀到強烈世界理論時,就說「本傑明就是這樣。」

    本傑明的超級敏感顯然也與他的超級感知能力有關。「他有時候會說,‘媽媽,你在用D調說話,能不能換成C調?這樣我更容易專心,也更容易聽懂。’」

    本傑明學過音樂,智商又高,所以能用自己的「絕對音感」能力(無需借助參考音就可辨別音准的能力)描述問題。但很多自閉症患者並不能像他這樣說出自己的感受。雖然卡伊也對語調很敏感,他說自己最喜歡一位女老師,是因為她「說話輕柔」,哪怕不高興的時候也一樣。但直到19歲,卡伊仍不能做出更具體的描述。

    最近去洛桑時,卡伊穿著一件天藍色連帽衫和查克 · 泰勒風格的灰色運動鞋,鞋帶在頂部仔細地松開了。 「我的說唱運動鞋, 」他面帶微笑地說。卡伊會說希伯來語和英語,和母親生活在以色列。他的學校在雷霍沃特附近,這所學校專門招收有學習障礙的學生。他的行為很自然,不過,偶爾也會沒理由地皺眉頭。但當他說話時,很明顯,他想和別人建立溝通,即使他一個問題也回答不出。當被問及是否認為他看到的東西和別人不一樣時, 他說, 「我用另一種方法去感受他們。」

    卡伊在客廳等著家人帶他出去吃飯。亨利的姑姑和姑父也和他們住在一起,幫忙照顧他們的新成員:9個月大的夏洛特和一歲半的奧利維亞。

    「這是個拼湊起來的大家庭」卡米拉說,並提到,他們去以色列時,通常住在亨利前妻的家裡,在洛桑時,她便和亨利的家人住。夫妻倆都經常出差,不時會遇到問題。沒有人會忘記卡伊小時候發的一次脾氣,結果被荷航禁止登機。航班延誤令他非常不安,他到處亂踢,尖叫,並吐口水。

    然而,卡伊現在很少發脾氣。在家庭和學校的支持下,加上他最近正在服用一種抗精神病的藥物,卡伊對自己的敏感反應有了更深的瞭解,因此他的自閉症狀也得到了緩解。

    「我過去是一個壞孩子。總是不停地敲打東西,惹了不少麻煩, 「卡伊提起他的過去時說。 「我以前真的很頑皮,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但我現在長大了。「他的親戚點頭表示同意。卡伊取得了巨大的進步,儘管他的父母仍然認為他的大腦還有遠比他講話和學業所表現出來的更大的才能。

    在馬克拉姆夫婦看來,如果自閉症是由超敏感的大腦引起的,那麼這些最敏感的大腦其實是最容易被這個強烈的世界弄傷。但是,如果自閉症患者能學會對大量的信息進行篩選,尤其是在童年時期,那麼那些最脆弱最嚴重的自閉症患者可能被證明是所有人中是最有天賦的。

    馬克拉姆就是這樣看待卡伊的。「他的智力並不差,」他說,「他是有缺陷,但他的大腦有些不尋常的事情正在發生。這是一種躁郁症。就像他繼承了很多我的怪癖,而且這些怪癖都被放大了。」

    怪癖之一就是對準時的堅持。 「如果我說要做什麼事,」馬克拉姆說,「我可能會變得非常執拗。到那個時候一定要做到。」

    他補充說,「對我來說這是優點,因為這意味著我會兌現。如果我說我會做一些事情,我一定做到。「但是對於卡伊來說,預期和規劃會失控。當他要去旅行時,早早就會提前,一遍又一遍地規劃旅程中的每件事。「他會坐在那裡計劃,比如,何時起床。他就要去執行。無論如何他都要登上那架飛機,」馬克拉姆說。「但他可能已經因為這些細節浪費一整天了。這就像是我的怪癖走到了極端,對我來說,這種怪癖是一種優點,但對他來說,就成了缺陷。」

    如果這是真的,自閉症患者就有著難以置信的未被認識的潛力。如果說卡伊的大腦甚至比他父親的還要細膩縝密,那他就有可能比他父親更加聰明。 比如馬克拉姆的視覺能力。葛蘭汀,他第一本以自閉症為主題的回憶錄名為《圖片式思維方式》。和他一樣,馬克拉姆也有著驚人的視覺能力。 「我能看到我思考的東西, 」他繼續說,當他思考科學或數學問題, 「我可以看出事物本來的樣子。如果它不存在,我馬上就能在腦袋中將它模擬出來。」

    在馬克拉姆的人類腦計劃的辦公室,訪客能夠體驗被這種思維佔據的感受。在配有藍寶石色,鬱金香形椅子的小放映室里,我手持3-D眼鏡。燈光變暗的瞬間,我似乎置身於一座神經元森林,那麼清楚、那麼濃密,如天鵝絨般柔軟得讓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摸。

    被如此真實的仿真包圍著,讓人很難注意旁白,其中就包括關於該項目令人震驚的事實。但也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給。如果這只是一小段卡伊的日常生活,那就很容易明白他小時候是多麼困難了。這是關於自閉症和同理心的悖論。問題可能不是自閉症患者不能理解普通人的觀點,而是普通人想象不到自閉症的真實情況。

    最嚴重的缺陷反而隱藏著天賦,這觀點令強烈世界理論的批評者們感到吃驚和不快。他們覺得這不過是一廂情願,給那些希望看到自己孩子最好的一面的父母和那些一直努力擺脫自閉症污名的人提供了虛假的希望。他們說某些類型的自閉症就是智力障礙。

    他接著說,「從生物學上來講,自閉症不是由單一的條件引起的。從生物學的層次問‘是什麼引起自閉症?’,就相當於問一個機械師‘為什麼我的車啓動不了?’,原因太多了。」貝蒙迪相信強烈世界理論能夠解釋某些形式的自閉症,但不能解釋其他的。

    然而,卡米拉仍認為堅持數據顯示那些缺陷最嚴重的人往往是最有天賦的。她說:「從生理學和連通性的角度來看,他們的大腦才是最強大的。」

    接下來的問題就是怎麼能夠釋放出那些潛能。

    「我希望我們能給別人帶來希望,」 她說,同時承認強烈世界理論的支持者目前也不清楚該怎樣正確地進行早期干預,甚至不知道這樣的干預能否降低大腦的缺陷程度。

    尼曼以及其他自閉症領域的主要研究者對神秘的能力這個猜想表示擔心,他們害怕這個猜想會給自閉症患者帶來另一種不好的名聲。他說:「我們承認,自閉症患者在認知方面的確有一些優勢,而且這個現象非常值得研究。」但他強調,「一個人無論他有或是沒有特殊的能力,他的存在都是有價值的。如果說我們被社會接受只是因為我們有時能做炫酷的事,那麼我們其實並沒有被社會接受。」

    現在馬克拉姆夫婦正探索能否在自閉症早期,營造一個平靜的、可以預見的環境,減緩VPA鼠的超負荷狀態,減少意外發生,從而降低VPA鼠的社交困難,同時提升學習能力。最新研究表明,在嬰兒二個月大時就能夠檢測出自閉症,所以也意味著這種治療方案是非常吸引人的。

    卡米拉說,目前的數據非常樂觀:意外的新事物會讓受試鼠情況惡化,而有規律地、重復地、謹慎地介紹新的信息則對它們有益。

    對人類來說,就是在嬰幼兒這個關鍵時期,大腦最脆弱的時候,需要保持大腦神經電路的穩定。馬克拉姆說,「在高強度下,大腦電路會關閉,接著僵化。這是我們想要避免的,因為想要逆轉這個過程將會十分困難。」

    對自閉症兒童來說,早期介入治療或許可以幫助他們提高語言學習能力和社交能力。儘管早期介入的優點已經明確但這些治療一般不採用強烈世界理論的觀點。應用行為分析這個最為流行的介入方法是通過獎勵患者配合「正常的」行為來治療自閉症,而不是去瞭解導致患者行為的動因,或在大腦缺陷出現的初期解決問題。

    調查顯示,事實上只有當人接受適量的挑戰時才能學得更好——即不至於無聊,也不至於不堪重負;既不在舒適區,也不在恐慌區。對於不同的自閉症患者最佳的點也許是不同的。但是馬克拉姆夫婦認為不同的只是程度,而不是種類。

    馬克拉姆認為應提供一個溫和而可預見的環境。「這跟懷孕的第四階段差不多,」他說。「為防止大腦迴路鎖死到恐懼狀態或行為模式,就要盡早提供一個已過濾的環境,」馬克拉姆解釋道。「我認為如果可以避免上述模式,那大腦迴路就可以進入安全而靈活的模式。」

    創造這樣的一個「繭」需要用耳機等物來隔絕過多的噪音,然後逐漸提高強度,盡可能保持日常慣例,避免驚嚇。如果父母與老師可以正確操作,馬克拉姆總結道,「我覺得他們可以成為天才。」

    在科學領域, #偏見一直是一個看不見的敵人, #如果你心裡已經有了答案__可能就會變通規則來迎合,#無論是故意還是僅僅因為我們本能地想要忽略不利的真相。」事實上,所有的科學手段都可以被看做是一系列為避免偏見的嘗試:實施雙盲對照試驗就是因為病人和醫生都傾向於看見他們想看見的結果——改善。

    同時,最好的科學家是被激情驅使的,而激情都只來自於個人的需求。馬克拉姆夫婦承認他們與凱伊的經歷影響了他們的工作。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不尊重科學。對於強烈世界理論的許多批評,馬克拉姆夫婦都可以簡單地回答說,他們的理論只適用於一部分自閉症情況。這樣就很難推翻了。但他們並沒有這樣做。在2010年的論文中,他們列出了一系列如果成立,就能將強烈世界理論推翻的發現,包括發現有人的相關大腦迴路沒有過度反應,或者發現有人大腦迴路的過度反應並沒有導致記憶、感知或情緒的缺失。然而就目前來說,已有的數據都是支持該理論的。

    但是不管強烈世界理論可以解釋所有還是大部分的自閉症,它都已經對自閉症主要由缺乏同理心或社交紊亂造成的舊觀念提出了巨大的挑戰。強烈世界理論挑戰了這個給自閉症打上烙印的刻板印象,即將自閉症患者的優勢塑造成缺點,或者因為相關的弱點而使優點變得不那麼重要。

    馬克拉姆嘗試從他兒子凱伊的視角出發——他幾乎做到了完全一致的視角——已經為自閉症患者提供了巨大的幫助。他證明,自閉症患者並不像人們認為的那樣缺乏同理心。如果強烈世界理論被證明是正確的,我們將會用完全不同的方式看待自閉症,甚至是看待普通人對現代生活中普遍的數據超載現象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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