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卦]溫嬪容學歷是什麼?優點缺點精華區懶人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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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溫嬪容學歷產品中有4篇Facebook貼文,粉絲數超過28萬的網紅知史,也在其Facebook貼文中提到, #長知史 武則天顛覆古代政治 一 歷史春秋網 傳奇女皇武則天 武則天是她那個時代的產物,是中國歷史上的唯一。她一輩子當中嫁了兩個皇帝,那是一對父子,唐太宗和唐高宗;她生了兩個皇帝,那是一對兄弟,唐中宗和唐睿宗;她本人是中國歷史上唯一的女皇帝,顛覆了整個中國古代的政治傳統和制度設計。...

  • 溫嬪容學歷 在 知史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2020-12-18 12: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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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知史 武則天顛覆古代政治 一

    歷史春秋網
        
    傳奇女皇武則天
      
    武則天是她那個時代的產物,是中國歷史上的唯一。她一輩子當中嫁了兩個皇帝,那是一對父子,唐太宗和唐高宗;她生了兩個皇帝,那是一對兄弟,唐中宗和唐睿宗;她本人是中國歷史上唯一的女皇帝,顛覆了整個中國古代的政治傳統和制度設計。
      
    後世對武則天的評價非常複雜。有人說她篡權、殺人如麻、殘忍成性。但中國歷史上改朝換代當中,由李唐改為武周,可能是死的人最少的一次革命。有人說她把社會秩序都搞亂了,實際上,那是中國歷史上一個非常穩定的時期,武則天的前面是一個「貞觀之治」,武則天剛退位沒幾年,就迎來了一個「開元盛世」。固然,武則天時代有其非常黑暗的一面,比如「任威刑以禁異議」、「濫以祿位收天下人心」、酷吏當道等,但她同時也重用一批正直有才華的人治理天下。
      
    武則天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物?她是如何一步步走上最高統治位置的?中國人民大學歷史學院教授劉後濱應上海電視台紀實頻道《文化中國》欄目邀請,講述了武則天的傳奇一生。這裡選取的是其中的四個片斷。
      
    唐高宗李治即位一年以後,來到了長安城中的感業寺,將一個非常美豔的已經蓄長了頭髮的尼姑接回到長安的宮中。高宗的王皇后非但沒有吃醋,反而是異常地高興。可是,王皇后萬萬沒有想到,沒幾年,她的身家性命就葬送在了這個女子手裡。可以說,從這個女人踏進宮門的那一刻起,宮廷裡就硝煙四起,暗藏殺機,大唐江山從此不得安寧,但她也同樣用激情和夢想造就了千古流芳的大唐氣象,在中國的歷史上放射著無比輝煌的光芒。
      
    重返皇宮
      
    武則天碰到太子李治,是她政治生涯的真正開始。可是這一碰,它不是一般的男女接觸。這一亮相本身在歷史上就是一記轟雷。
      
    那個時候,武則天的身份是皇帝唐太宗的才人,就是說她是唐太宗的女人,對於李治來說,她是庶母。當時唐太宗正病得厲害,就讓太子李治到床前來陪他,就在這個時候,李治與武才人一見傾心。這個出場,在歷史上是很震動的一個場面。
      
    有一種觀點認為,武則天是有心機的人,因為她一直在尋找機會,這個今後的皇帝太子李治是一個機會,所以她會主動暗送秋波,以一種長姐似的關懷,把年輕的太子給俘虜了。還有一種觀點認為,李治因為從小就死了媽,太宗這些年來治理國家也很忙,這個年輕的庶母居然那麼地溫柔,使李治又有一種主動的行動。還有一點咱們也不能忽略,武則天長得還是很漂亮,是那個時代標準的美人。歷史記載,她的相貌是叫「寬額廣頤」。額頭比較寬,下巴也稍微比較長,人比較豐滿。對於性格懦弱的李治來說,吸引力還是很強的。從郭沫若到胡戟這一些人都認為,洛陽龍門石窟的盧捨那佛像就是武則天的一個寫真,就是按照她的那個模樣做出來的。

    武則天做過唐太宗的才人這是人所共知的事實,後來在唐高宗立武則天做皇后的詔書中,就直面地回答這個問題:我承認這個武皇后是先帝的才人,但是,是先帝賜給我的,並不是有什麼「穢亂春宮」的問題。不管怎麼說吧,這兩個人在唐太宗晚年的時候,就埋下了感情的種子。
      
    唐太宗去世之後,按照唐朝的規定,武則天被派到了感業寺做尼姑。對於一般的宮廷女性來說,如果到了尼姑庵裡面做尼姑,有可能就是青燈梵鐘,一輩子了此餘生。武則天能這麼甘心嗎?她肯定不。那一年在佛寺當中的生活武則天是怎麼度過的,我想那個煎熬是雙重的:一方面自己那種政治野心,希望得到重用、希望出頭露面的這個野心受挫了,同時在情感上也是被澆滅了。她知道,高宗在太宗去世滿週年的時候,一定會來行香。這給了她很大的信心,才能夠堅持下來。她在尼姑庵裡寫詩,其中有一首收錄在《全唐詩》當中,名字叫做《如意娘》:「看朱成碧思紛紛,憔悴支離為憶君。不信比來長下淚,開箱驗取石榴裙。」就是說,這一年,我天天在哭,我在想高宗,你不相信我怎麼想你嗎?我整個裙子是濕了又濕,濕了又濕,我都捨不得洗掉;為你流的眼淚,至今還鎖在我的箱子裡啊。
      
    永徽元年5月26號這一天,是唐太宗的週年忌日,按照唐朝的禮儀制度的規定,當老皇帝去世一週年的時候,新皇帝要帶領群臣和後宮的嬪妃,一起去皇家的寺廟裡面,給皇帝來行香祭祀。
      
    有人認為,性格決定命運,一點不假,要換其他的皇帝,一年多了,估計早就把這事兒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可是李治這個人就是那麼一個剪不斷理還亂的多情之人,所以才導致了這次見面。
      
    在貞觀末年,武則天對李治的這種吸引,不是一般的吸引,否則身為帝王,後宮佳麗三千,他怎麼可能想起一個關係不大的人,一年以後還想起她來呢?我想是武則天已經對他吸引得太深了。
      
    所以才會有《唐會要》上面的一段記載,說「上因忌日行香見之,武氏泣,上亦潸然」。兩個人是面對面潸然淚下,那叫一個情意綿綿。對於武則天來說,這是唯一的一次機會了。武則天採取的措施是哭,一見面不說別的,我上來先把你的心給你哭碎了。
      
    武則天太瞭解李治了,李治是歷史上著名的會哭的皇帝。所以這一哭,就會勾起他這一年多來,壓在心裡的很多的情感,所以他再也逃不脫武則天布下的這種感情之網。武則天已經是二十五六的年齡,已經很成熟了,她對李治的把握是非常有信心的。經過這麼一番激情的表演之後,李治沒有把武則天從感業寺裡給帶走。
      
    在李治的心中,最大的問題就是名不正則言不順。武則天也有擔心。可是這一天很快就到來了,因為很快就有人從宮中給她送來一個消息,說皇后王氏讓你偷偷地把頭髮先蓄起來。這就奇怪了,為什麼不是李治下聖旨讓武則天開始蓄髮,而是王皇后找人送信讓她蓄髮呢?高宗從感業寺回來以後,很長一段時間裡面,表現得悶悶不樂,整天若有所思,失魂落魄的樣子,高宗在皇后的追問下就說,還記得我們去感業寺,我們在那裡碰到了武才人,我心裡現在惦記著她,可是很難想辦法,要她回來,應該怎麼辦呢?可是他沒有想到皇后那麼痛快,皇后說這個事兒你不要擔心了,我來給你辦理,我肯定把她給你接回來。
      
    王皇后腦子是不是進水了,把皇帝身邊這樣一個來路不明的所謂情人,接到自己身邊來,成為將來和自己爭寵的一個人?
      
    王皇后有她現實的目的,當時在宮中有一個蕭淑妃,明顯地比皇后更得高宗的寵,更根本的一個原因,王皇后這些年以來沒有為李治生下個一男半女,而蕭淑妃為高宗生下了兩個女兒一個兒子,李素節。這就不一樣了。素節生下來不久,高宗就立他為雍王。按照慣例雍王這個封號,一般是不封給嬪妃所生的兒子的,除了太子之外,雍王是諸王當中地位最高的。所以那個時候皇后感到自己的地位有些威脅了,正好又碰上高宗這一段時間悶悶不樂,所以皇后就想到了一招她自認為的妙棋,就是想辦法讓高宗把武則天接進宮來,這樣就能夠讓高宗的心思轉移到這個成天日思夜想的女人身上來,把蕭淑妃忘到一邊去。對李治來說當然是喜出望外,正中下懷。在王皇后的安排下,大概在永徽元年的年底,或者永徽二年年初的時候,武則天就秘密回到了宮中,而且就在前後,武則天已經為李治懷上了身孕。這一年武則天剛好28歲,她的人生被分成兩個十四年,第一個十四年她終於是進到了唐太宗的後宮,後又用了十四年的時間,等待著再次回到皇宮啊。王皇后和武則天真的叫各懷心事,結果是陰差陽錯,一拍即合。這樣說來,王皇后也算得上武則天的恩人。
      
    武則天剛進宮的這段時間,看史書上記載,經常說她「卑辭屈體」,見到皇后一定會打招呼,一定是特別地客氣,非常地恭敬。所以正是因為這樣,她很快就贏得了皇后,也贏得了皇帝對她的歡心,很快武則天就有了自己的合法的身份了,被唐高宗封為昭儀。而且武則天為高宗懷了身孕,這個事情對武則天的命運來說,是更加地關鍵。

    對於高宗李治來說,那一段在太宗病榻前面的私情非常深,跟太宗給他賜的婚,娶的蕭淑妃是不太一樣的,更重要的,武則天的經歷那是歷盡滄桑,而且在尼姑庵裡面呆了一年多,那也不是白呆,修煉氣質,那種豐富的情感閱歷會很快地戰勝蕭淑妃,捕捉住高宗的。這也再次證明高宗有戀母情結,武則天看來是後宮當中年齡最大的一個嬪妃,可是恰恰因為武則天成熟,蕭淑妃青澀,所以蕭淑妃敗下陣來。蕭淑妃還敗在一個問題上,皇后是支持武則天的。這個時候的武則天,基本上已經傲視群芳了,在後宮當中,她是王皇后之下,所有人之上。但是對於武則天來說,我想她的目標,不僅僅是為了做高宗一般的嬪妃。而王皇后僅僅是把武則天當成她和蕭淑妃之間爭寵的一個棋子,可見王皇后不僅是社會閱歷不夠,連宮廷鬥爭的經驗也嚴重不足。
      
    王皇后這個人恐怕不太聰明。但是也不能說王皇后一點沒有考慮,她應該說分析過武則天的背景和可能帶來的危險。但是她認為武則天不太可能。在當時那個政治環境下,能夠取代皇后的這些人,都是出自貴族家庭,武則天的門第不夠。再說,武則天有一個嚴重的問題,你曾經是先皇的才人,你有一個歷史的包袱在那裡,高宗能夠把這個改變嗎?所以王皇后不太擔心武則天會繼續往前走,威脅到自己。
      
    但是王皇后也不想想,武則天是在李治做太子的時候,就已經在勾引李治了,這麼樣一個人,她怎麼就不警惕一點呢,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幹得出來的,你如果是按照常理來替武則天安排她今後的道路,那一定是大錯特錯了。
      
    王皇后沒有警惕,其他人也同樣沒有警惕嗎?不,當時的輔佐班子,包括長孫無忌、褚遂良,包括皇后的舅舅柳氏,還有宰相韓瑗、來際這一批人都是站在皇后這一邊的,是維護皇后所代表的關隴貴族集團利益的這麼一個政權班底,這個班底當得知武則天懷有身孕的時候,這些人開始警惕起來了。永徽三年的七月份,也就是武則天肚子裡的孩子還有不到半年時間就要出生的時候,他們就把高宗的長子陳王李忠匆匆忙忙地立為太子,防止將來武則天或者蕭淑妃爭奪皇后的位置。
      
    因為外朝大臣的攔截,不可能深入到皇帝的內宮去,所以武則天在這一段時間裡面,在感情上,把高宗拉得越來越近。那段時間連連地為高宗在生孩子,永徽三年的十月,武則天為高宗生下了長子李弘。實際上自從武則天入宮以後,在不到十年的時間裡,她為唐高宗生下四男二女,佔唐高宗所有十二個子女當中的一半,而且自從武則天入宮以後,唐高宗沒有再和任何嬪妃有過生育的記錄,可見武則天在後宮的專寵到了壟斷的地步。

    本文由「歷史春秋網」授權「知史」轉載繁體字版,特此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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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歷史 #中國歷史 #武则天 #唐高宗

  • 溫嬪容學歷 在 你(妳)好,我是莎拉。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2017-11-01 18:3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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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曦合](上)(短篇小說)
    【楔子】
    第一次見到她時,我便知道這個女孩未來一定大有所為。

    如今,卻是我最後一次與她見面。

    望著眼前她笑彎了的眼,眼角微微的皺紋卻不減損她的容顏,反而像是歲月替她畫上了久釀的私饈珍味。好似時間之神獨獨對她好,把流瀉在光陰中的美好都蒐集起來,放進她這張越長越深刻精緻的臉。

    我不知道她的容貌什麼時候才會開始下滑、不知道她比一般人強勁有力的膠原蛋白何時才會偷懶一點。我這輩子都不會知道她這種抑或是詛咒的恩寵盡頭。我只消望著眼前的她,艷冠芳華,便好。

    那年,她十七,我二十七。

    明明還是個孩子,像是培養皿裡的綠豆冒出的第一片新葉,卻想靠著超齡的外表沾染混世的淤泥。那麼天真、那麼可笑,又那麼可愛、那麼可憐。

    「妳姓錢,妳爸爸怎麼會姓黃?」我從手裡的文件抬頭,目光一瞬撞到她,竟發覺她的肌膚比手中A4還要喧賓奪主,讓我不禁又低下頭去看她的資料,不知是要確認她的身份,還是在確認色階明暗。

    「嗯⋯⋯」她沈吟了一會兒,然後眼神閃過一絲狡黠:「我是被領養的。」

    空氣凝滯了一陣。

    她得意的笑還掛在臉上,卻像是隔夜的蛋糕融化出一抹尷尬。看著她的自作聰明,我終於忍俊不住噴笑出來。

    「下次想謊報年齡的時候,身分證背面記得印自己的。」收斂笑容後,我刻意回以世故口吻。

    我的話像小石投進她眼底的湖心,她怯怯開口:「所以,我沒被錄取嗎?」

    「妳倒底幾歲?」我反問,音聲裡揉進了一絲威嚴。

    「十七。」

    「那妳十八歲再來找我吧。」

    「所以,我被錄取了嗎?」漣漪在她眼中開散成一朵睡蓮。

    「是,妳被錄取了。可我們是正派大公司,不是那種小經紀公司,隨便在網路上應徵正妹,給現金又沒勞保。如果妳被客人怎樣,這種公司是沒辦法保護妳的。有的甚至老闆自己就是色狼,專門誘拐妳們這種漂亮妹妹來試鏡,其實就是想對妳下手。」

    「那明年妳還會在嗎?如果我明年來了,可是妳不在,我怎麼能確定下一個人就一定會錄取我?還是⋯⋯」她撇著頭,墨黑的瞳仁像九號球般順著下巴畫出的線條撞擊眼眶:「妳寫張保證書給我?」九號球彈回中心,也隨之將她的天真一桿入洞。

    我把嘴角歪向左側。那是我微笑時的壞習慣,總是左邊先動作,才提醒了右邊也要動,造成左邊法令紋比右邊要深上許多,玻尿酸劑量總在左側加重。我很想告訴她,憑她的長相,至少十年內不管到哪都吃得開,這是我閱人無數的直覺;但我卻沒說出口,是我想保留她成為手中王牌的私心。

    我故意不馬上答話,延長凝重的凌遲,然後突地起身越過她,開門離開會議室,踱至我工作的小方格取一張名片,再踱回頭來遞給她,待她接過,才邊落座邊緩緩開口:「這是我的名片,妳隨時找得到我。還有,我的樂是音樂的樂,不要念錯,我很介意。以後叫我樂樂姐就好。如果妳不趕時間,等下我就可以幫妳拍照做Model Card。」

    後來,她在我的鏡頭底下竭力擺弄不屬於她年紀的媚態。看著她愈用力,我愈發能感受到她的野心。當時只覺得年輕真好,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心,能扯著人去任何地方。不像我,已如水泥般逐漸凝固在自己的小方格裡。

    拍照過程中,我數度扯動左嘴角,竊喜自己聰明,可以這般利用她如綠豆芽般快速滋長的慾望。

    沒想到,聰明反被聰明誤。

    如果我可以早早澆熄她的野心,甚至不揠苗助長,將她從培養皿移至土壤,或許,今日面對面的我們,中間隔著的還是兩盞花茶,而不是三柱清香。

    【現在】
    周遭人群突如魚群浮游在海平面,一個身材高大的俊朗男子如鯊魚鰭闢道而來。雖然戴著墨鏡又淚眼婆娑,我還是頃刻就認出了他。男子像尋到獵物一般在我身旁站定,然後用低到只夠在我倆間迴盪的音量問:「妳上過香了嗎?」我頭偏向他那側,微微點頭,算是回答。

    雖然我倆曾因小錢而熟稔,但後來也因為小錢而不再來往。

    認識他那天,也是我初次見到小錢那天。就在我差不多替她拍完照,公司門鈴響起,我們同時轉頭望向來人。「誒,你怎麼上來了?」小錢忽地捨棄虛妄的妖嬈,露出草莓蛋糕般的甜笑。那是初戀的表情,我心想。「想說妳怎麼這麼久,就上來看看。」男子回。深邃清朗的五官,透著一股早熟魅力,略帶含糊的口音,卻又襯出稚氣,像小心翼翼調整姿勢午睡過後,還是不小心壓塌了的一塊頭髮。

    他的確是小錢的初戀,但我猜錯了的是,在他們交往五年後,他還是能讓小錢露出同樣的表情。在我看來,他倆就像是亞當和夏娃,命定般為彼此吸引。

    但若是十年後,待他們被現實徹底洗滌過後再相遇,他們還會相愛如初嗎?我不禁懷疑。

    我想,他們還是會相愛,只是我不知道還會不會有草莓蛋糕的表情。

    也許,他們在一起的那六年,就是草莓蛋糕的最大值,就是天父最極致的憐憫。

    男子始終沒有上前捻香致意,只是靜靜站在我身側,用具體的時間和膝頭腳跟的酸澀,表達未訴的追憶。待冗長的儀式結束,他才又開口問了我:「等下有空嗎?」

    【過去】
    我一直很喜歡許志保。

    我說的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好吧,我必須承認,我若是年輕個十歲,不,可能五歲就好,我應該也會不顧一切愛上他。

    不過緣分就像是遠遠看見一片湖泊。好似是那樣理所當然,不曾改變;實際上卻無時無刻不發生等比級數的變化。如果我真的年輕了十歲,先遇見許志保,我不見得會愛上他;我對他的喜歡,或許是基於他和小錢的相戀,若他們沒有在一起,他對我來說,或許僅是偶然對到眼的窗外行人。

    小錢十八歲生日那天,學著《勇氣》的MV女主角,衝來我的小方格,瀟灑地將她本人的身分證拍在我桌上。我抬頭,就撞見她的春風滿面,再一抬眼,就是許志保愈發成熟的靦腆。

    許志保大小錢兩歲。小錢高三那年報名了考前衝刺班,才在那認識了重考第二年的許志保。他們的初夜還是發生在包廂式K書中心的書桌上。

    「腰真的很痛!」小錢每每形容他們華麗又簡陋的第一次,都會嗔怪許志保猴急,不顧一切就將她的腰磕在木製的桌子上頭。「結果打完炮我們跑去藥局不是買避孕藥,是買痠痛貼布。」待小錢說完,眾人爆笑一陣,許志保也從臉上的青一陣白一陣恢復過後,她會索討似的向他努努嘴;他也會補償似的揉揉她的腰枝。

    雖然小錢功課普通,公立高中後段班,學校最有名的是制服很好看,造成不少該校學生聲稱是為了制服才降低自己水準來就讀,但小錢的爺爺是三十八年隨蔣來台的醫官,小錢又和爺爺很親,因此讓她發下宏願承襲衣缽;許志保倒學歷不錯,但父母對他期望太高,非醫科不念,才令他一再重考。

    在重考班待了兩年,雖然還不是最資深的考生,但補習班裡令人窒息的沈悶,多少也如緊箍咒般病態得壓榨出許志保身上倚老賣老的流氣。加上他身材高大、晶亮的大眼上又似是翳有一層不得志的陰鬱,使得補習班的學弟妹們倒不把他當成競爭對手或手下敗將,反欠身給他一種長幼有序的崇敬。

    衝刺班將男女考生分別在教室中央大走道兩側,男左女右。許志保的座位在最後一排第一個。小錢穿著她中看不中用的制服第一次走進偌大的教室那天,教室內已坐滿八、九成。然小錢卻是故意的。帶著一種阮囊羞澀的趾高氣昂,她要讓所有人都注意到,像她這樣的女孩也敢進醫科專班;像她這樣的外表天生就是一張無人敢攔的通行證;像她十六歲就進過夜店,只因安管覺得她實在漂亮。

    萬頭鑽動中,小錢刻意只注意自己的腳下。從她了解何謂「美醜」以來,她就發覺自己似乎極少有機會需要在意別人。導致她沒發現,從她進教室以來許志保刻意只注意她的目光。

    第一節下課,小錢從包裡抄出保溫杯去外頭裝水,許志保見機尾隨。待小錢裝完後才轉身,許志保馬上跨出一小半步,故意讓她撞上。

    小錢沒蓋緊的杯蓋滾落,許志保卡其色的制服上多了一幅潑墨山水畫。從此他們就算認識了。然後,從許志保說我教妳而小錢說好啊,到許志保說我們交往吧而小錢說好啊,只過了短短一個禮拜。

    青春很短暫,卻在回憶裡漫長。他們的相戀如星雲中的原子碰撞,能撞出星球,也順勢撞得兩人成績一落千丈。

    許志保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麼喜歡小錢。

    他是小錢的第一次,小錢卻不是他的濫觴。他原先以為小錢會如其他女孩一般,成為他身體的慰藉和心口的一陣涼風。當小錢從他身上承襲矯揉的嬌柔後,他便會膩了,如南陽街上份量大又便宜卻不新鮮的便當。

    或許是因為她窄仄的小穴、微鼓的乳房;或許是因為她如夏日午後雷陣雨落在泥地上的第一滴雨水鑿出的肚臍,和暗暗飄著幽香的腋下。

    也許根本不特別為了什麼,只為她就是他胸口的一塊肋骨,理所當然成為他心頭的一個缺憾。

    後來,許志保為了小錢不再重考,只因小錢一句「想要兩個人一起畢業」。雖然考上的不是醫科,但好歹也是醫技;畢業後不是醫師也是醫檢師,都是穿著白袍在醫院工作,父母面對大部分無知的親朋好友,解釋起來也能有種故弄玄虛的面上有光,像宮廟的符水,對迷信的人而言特別有用。小錢則考上圖書管理,高中畢業後卻沒上過一次圖書館,純粹為念而念,為了支持教育部增設太多大專院校,而少子化又少得太快。

    那是我第二次見到小錢,中間僅有用手機簡訊聯絡過幾次。

    他們的青春如浪潮般高低錯落一波波拍來我身上。看著小錢長出一些先前未見的嫵媚,我知道那是許志保身上的蛋白質滋潤了她。古人說的「面若桃花」大概就是在形容那時我眼前的她。

    我一時忍不住垂下了頭,深怕二十八歲的自己再看下去會嫉妒得溺斃。雖然我也還算年輕,而且保養得宜,可是我不曾經歷像他們這樣的愛情。究竟我嫉妒的是她的年紀,還是許志保在一年後還和小錢在一起?

    我被忽然冒出的第二個疑惑懵得不知所措,只好忽地站起,抓起小錢的身份證就往影印機走去。在影印機的白光一陣來回之後,小錢的本名也同時烙印在我腦海裡。

    這真是一個令人特別難忘的名字。

    啊,我居然連她的名字都開始嫉妒起。

    從影印室走回小方格的短短十步路,我已經用社會歷練鍛出的世故,暗暗將自己的奇異心思熨燙進一抹敦厚的笑容裡。也是這抹敦厚讓小錢往後像植物追求光合作用般朝我靠近。

    剛開始這麼做的時候,就是將任何攤在陽光下會產生陰影的情感熨燙進表面祥和的時候,我會在真正黑夜裡將那片陰影反芻回來,強迫自己感到噁心,記得自己還有人性;可是入世越久,我卻習慣了那個噁心的感覺。像是第一次有男人期望我吞下他的精液,我還能生氣,但隨著雙腳一次次被抬起,我竟可以當成一種討對方歡喜的手段,幻化為閨房情趣。

    所以後來我也真的很喜歡小錢,真的。不然我現在也不會這麼難過。

    可是話說回來,究竟有什麼東西攤在陽光下是不會產生陰影的?我不願去細想。因為這麼多年來,我早已不符合生理自然長成一頭不會反芻的牛,還成為賴以維生的本能。

    我在這間公司工作十多年了。

    美其名是模特兒經紀公司,但我們旗下的麻豆不需穿著世人難解的高級時尚走秀、裝出世人難解的冷漠表情拍照,我們反而要求她們清涼俗豔、笑靨如花逢迎眾人。因為我們安排女孩們接的工作多是展場Show Girl、煙促、酒促、各種應映品牌活動而催生的公關、大使。舉凡在人來人往的鬧區街頭背著天使翅膀發衛生棉試用,或在有錢人的聚會上穿著兔女郎裝端酒⋯⋯任何需要年輕漂亮的女孩成為風景、成為擺飾的工作,就是我們的業務內容。

    我也曾是那道風景、那個擺飾。但我的型算是清秀,既不可愛,也不美艷,在這個行業比較吃虧。當時面試我進來的督導曾說:「妳的氣質很好,可是妳實在不夠突出,偏偏這又是我們這行最需要的。不管妳突出的是山根還是奶。」我聽著這番不知是褒是貶的敘述,只能強制左嘴角扯起回應。現在想想,那或許就是我開始社會化的源頭。「可是有些廠商又會特別愛死妳這種什麼⋯⋯小清新。」督導又像是想安慰我似的多解釋一句。

    總之,我被錄取了。也真如他所言在大多數的面試中淪為陪榜,但偶有某些廠商會特別喜歡我,像衛生棉、衣物柔軟精、面膜。不過這種工作大多在白天,又熱又累,能談到的價碼卻沒有那種在晚上的、需要穿著暴露、濃妝豔抹的多。

    大學畢業後,我找到一份貿易公司的正職,但薪水少得可憐,所以週末我還是在經紀公司安排下接些活動兼差。一年後,我的督導突然要去澳洲打工,便問我要不要接手他的工作。考量自己終究會色衰愛弛,憑自己的學經歷要出人頭地又要耗費太多精神努力,便正式辭了貿易公司,抽出自己的Model Card壓在小方格的透明壓克力板下,當做青春的紀念品,開始我的督導生涯。

    小錢進入公司後,很快便如我預期,成為一張王牌。

    不論是電玩展、電腦展、車展、各大品牌公關活動、夜店駐點菸酒促銷⋯⋯,只要有她在,便沒有搞不定的廠商。她這三千寵愛於一身的光環,一開始令公司一眾小姐心生不悅,尤其是當時公司裡最資深的小姐,更是帶頭吆喝眾人對她擠兌。

    曾聽過一個說法,說人被燙到和被冰到時的反應其實一般無二。若愛的極致是恨,那麼恨的極致也是愛了。經過一些女人間的八卦忌恨,小姐們也如後宮嬪妃般,儘管共承雨露於一個男人,還能展演出一團和氣。甚至有小姐刻意討好小錢,就是盼望小錢若手頭上有好工作,不要忘了也推薦讓她一起。

    不論是恨是愛,小錢的存在總無法只讓人感到淡淡的。

    雖然每個督導的工作內容是按照承接的業務來區分,但大家都共有面試和教育小姐的職責,若是哪個小姐表現優異,當初面試她進公司的那位督導也會面上有光。小錢進公司八年多來,一直是我的驕傲。從來沒有哪個小姐的活動量超越她,也沒有哪個小姐像她這樣可以盡得廠商的喜愛。甚至,有些廠商從沒和我們合作過,卻因為偶然看見小錢,而開始給我們工作。

    由於賺錢太容易,小錢大三那年乾脆休學,反正她一個禮拜也沒去學校幾次,零用錢倒是同學們的好幾十倍。我們也逐漸交好,不再只是督導與小姐的關係,漸漸像是真正的姐妹一樣。

    【現在】
    告別式結束,我和許志保一前一後走出場外。會場裡有許多他和小錢共同認識的朋友,在魚貫出走的人流中,有幾個也上前和他談話。我則先走至小錢丈夫那裡,探了探尚且年幼的乾兒子、乾女兒,才走出會場與他會合。

    我們攔了輛計程車,搭到東區茶街,揀了個窗邊可以吸菸的位子坐下。我抽我的進口日本涼菸,他抽他的台版卡斯特七號。

    「你女朋友准你來啊?」看著他越吐越深沉的灰煙,我忍不住破冰。

    聽見我問話,他也不急,吸了一口菸,慢條斯理地撣了撣煙灰,再吸一口,才回:「她不知道。」然後捻熄了手上的菸,又從桌上的白色菸盒裡抽出一根,點上。像是廟裡的老僧,執著平靜地守護一盞長明燈。

    「幸好是和死人約會,被發現了也沒差。」我扯動左側嘴角,意欲開個玩笑。

    他的鼻子噴出輕煙一縷,似是賞臉。

    「我要結婚了。」他突然道。

    「還是那個運動主播嗎?」我問,腦裡不禁想起第一次在電視上看見她報體育的畫面。

    「她現在跳槽到新聞台,不報體育了。」許志保答,語氣像桌上的大杯無糖綠一樣稍澀平淡。不等我回話,他又問了一句:「妳要來參加婚禮嗎?」還是一樣的口氣,倒讓這話尖銳起來。

    「我去很奇怪吧。」我尷尬笑笑。

    「如果人都會死,那麼在意這些幹嘛?我沒有喜歡過任何人像喜歡她這樣,」我知道他指的是小錢:「如果她對我來說這麼重要,我應該要邀請她來我的婚禮。」

    許志保突然成熟地讓我不認得了。想當初,他和小錢分手那天,他居然還掐住她的脖子,要脅她到提款機去領出所有存款給他當作精神賠償。最後由我出面斡旋,替小錢向許志保的父母拿回大部分。

    「你是不是很恨我?」我突然有點明白了他在告別式後找我出來的目的,大膽問道:「恨我告訴你她劈腿的事?」

    許志保點起第三根菸,臉容在煙霧中模糊,言語卻穿破那片薄霧,朝我殺來:「就算妳不告訴我,也不代表這件事沒發生過。事情過去很久了,我只是想敘舊,順便問妳,她到底怎麼死的?」

    這問題讓我寒毛直立。所以我也打開菸盒,拿出一根菸,像抽出一把匕首防身:「不就是外傭出門沒關好瓦斯,瓦斯外洩中毒死的嗎?」

  • 溫嬪容學歷 在 你(妳)好,我是莎拉。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2017-06-15 18: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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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園裡的惡草](好書推薦)
    我從來就不是一個好人。

    但是,你同樣也不是。正確來說,沒有人是,所以沒什麼好害怕的。

    這次非常榮幸接到高寶出版社的邀請,請我替他們先行試閱一本尚未出版的書,並撰寫心得文。由於我目前正在朝「改邪歸正」的路途中前行,所以在收到希望我寫文章的私訊之際,就馬上詢問了:「如果我不喜歡這本書是不是就可以不要寫?」

    對方也非常大方的沒有以「業主」的身份壓榨員工,准許我知無不言。而我看完以後也真的挺喜歡書中明快的節奏和光怪陸離的劇情,因此決定寫文推薦。

    常常有人問我,如果想要培養看書的習慣,該從那種書下手?

    我往往回答從「故事」類的書開始。

    人之所以為「人」,不是因為我們能蓋出摩天大樓,也不是因為我們有能力航向太空。是因為每個生命,都是一個由上萬個「故事」組合而成。即使在每日重複的行程節奏當中,每分每秒都會僅僅因為雨水的一步踏錯、樹梢的一片殞落⋯⋯而有所不同。

    「故事」在自己身上叫做「日常生活」,在別人身上叫做「學習觀摩」;「八卦」在自己身上叫做「身不由己」,在別人身上叫做「茶餘飯後」。

    人在世上最重視的往往是自己,卻總是看不見自己。所以我們需要藉由別人的故事,甚至是八卦,來由外向內認識自己、省思自我。這是我認為從「故事」開始入門接觸書籍最大的理由。

    《蝴蝶花園》這本書就我個人觀點而言,就挺合適想要培養閱讀習慣的初學者當作敲門磚。

    簡單來講,這本書的內容大概就是一個富豪變態在外看見喜歡的美女,就把對方擄來弄進自己的高科技後宮,在裡頭玩「員外捉婢女」的遊戲但再更SM一點的故事。

    看似很扯,可是漫威的《復仇者聯盟》我們都吞得下去了,我想大家心胸應該已經極寬闊,隨時可以準備迎接外星人來到地球。

    對一個寫作的人來說,一個故事要好看,除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劇情之外,能夠緊緊牽住讀者,令人耐人尋味的,是「邏輯」;在好看之餘,還能雋刻出故事深度的,便是對「人性」的洞察。

    《蝴蝶花園》雖是一個很扯的故事,但在邏輯上卻十分通順,沒有突兀或令人不解之處。故事中的「嬪妃」甚多,作者卻能用非常細膩精準的筆調將人物們分隔開來,什麼角色該說什麼話、做什麼事,光是看見富豪變態給「嬪妃」們的封號,就能明確得知角色的性格,讓衣著打扮、髮型、作息都相同的每個女孩,即使在壓抑黑暗的環境中,也有了個性,躍然在你的腦海。

    在試閱這本書的同時,正好是才女作家林奕含的自殺新聞鬧得沸沸揚揚之際,有很多人問我有沒有看過她的遺作《房思琪的初戀樂園》。我即便非常想看 ,卻十分不願在「風頭」上去湊這個熱鬧,好似在消費她的死亡,褻瀆她將靈魂編織進故事的掙扎。

    由於新聞報得極大 ,我在飛機上又有一項工作是擺放放在機門邊供旅客在登機時拿取的報紙,所以雖然我不看新聞、不滑手機已久,每天看看新聞頭版大標,卻也大概摸透了台灣的民意風向。

    《蝴蝶花園》看似是一個很扯的故事,可是這麼扯的故事其實不正每天在你我身邊上演?甚至,我們自己就是故事的主角,明明生在自由且有所選擇的環境裡,卻囚禁了內心,也剪斷了他人的羽翼而不自知。

    春秋戰國時期百家爭鳴,孟子主張的人性本善論和荀子主張性惡論常常引得世人爭論。而我想,人性中其實應該同時存在著善與惡,就像陰與陽、生與死,任何事物都要有反面相對的一方,才同時顯現得出兩者的意義。

    很可惜的是我們從小到大的教育,幾乎沒有好好教導過我們如何面對負面的情緒、想法、事件。除了「失敗為成功之母」這句老生常談以外,我幾乎想不出任何與「負面」相關的「正面」教育,大多就是要我們把不光彩、不好看、不成功的一面隱藏起來,而且往往沒有告訴我們為什麼,就是說不行、不可以。

    在這樣的「正面思考」巡迴薰陶之下,我們逐漸變得不太正面,遇到不得意的事就感到羞恥,亟欲隱藏。但情緒又需要出口,所以我們只好把這種「私密事」投射在他人身上,用批判他人、道聽塗說的方式,來減輕自己莫名的罪惡感。好像我們說別人說得越多,心裡那種不安的感覺就能削弱一點。

    因應每個人成長的背景與天生性格的不同,有人也反向地發展出了另一種「擺脫負面」的方法,就是拼命開自己玩笑、自我解嘲、把自身的負面事件當作綜藝梗一般把麥克風開到最大「到處講」。

    我自己本身是傾向於後者,所以我的朋友們都非常可憐要聽我講故事講一百遍,聽到耳朵長繭。

    可是這樣也不是真的正面,而是卑微地希望建立「坦率」的印象,期望能藉著「笑話」來博取他人更多認同。我在內心深處,其實還是深深瞧不起自己的。

    我曾經有一位要好的朋友。說曾經是因為即使現在的我們還保留著彼此的聯絡資訊,但或許這輩子除了參加共同朋友的婚禮、葬禮,我們大概不會再見面了。

    這位朋友小我幾歲,當我已經就業工作了幾年,他才剛剛考上研究所。

    由於他考上的是他心目中的第一志願,所以我們大家都很為他高興。在他就學期間,他似乎也很勤學,常常與他聯絡時他都說他人在學校。

    兩年後,他很順利地從研究所畢業,當完兵,也很快找到理想的工作,對一個剛出社會的年輕人而言,眼前似乎平坦鋪就好一條康莊大道。

    我們是那種平常有事沒事就會問一下彼此在哪、動不動就碰一下、閒聊一番的朋友。大部分聊天的內容都是在解決我的感情煩惱,因為他不但是個男生,還是個異性緣極好的男人,總能以當紅炸子雞的身分,替我剖析出自己心儀對象的心態與感受,並教導我如何應對、欲擒故縱。

    但因為我跟他聊歸聊,每次事到臨頭卻都還是犯賤照著自己的心意去做,所以截至目前為止仍舊單身哈哈哈哈哈。

    在他剛就業那陣,他比起從前更常來找我。不是因為他吃錯藥突然愛上我,而是因為他想替我介紹男友。

    「我新同事真的超級帥的,比我還帥,超多人喜歡他。我覺得妳這種外貌協會一定也會喜歡。快點,趕快找個時間來我銀行開戶,我順便幫妳引薦,這樣才自然。」這是他給我的說詞。

    剛開始聽到他這麼說,我非常興奮。我這一片荒漠雖然雨都還沒下,卻能感到風滿摩天大樓,生機盎然。

    但剛好我那陣子很忙,一直找不到時間過去,這事也就一直擱著,而他也就更用力地「宣導」。搞到最後我們兩個見面時的對話內容,都是:「欸,快來開戶啦,這種極品帥哥我不知道什麼時後會被搶走喔!到時候不要說兄弟我沒有照顧妳。」

    「不然你把帥哥約出來啊,為什麼非得要我去開戶才能認識呢?」我竟有些氣腦了。

    「這樣才自然嘛,我是為妳好耶,想幫妳營造一個好的開頭啊,不然我根本不缺這個業績好嗎。」他悻悻道。

    「戶我是一定會開的,算是幫你捧場。可是我不懂這跟認識帥哥為什麼是同一件事,你每次這樣一直催我,我感覺很不好。」因為我總隱隱覺得,他的說法是在拿「帥哥」利誘我,若我沒去開戶,帥哥好像也沒有了。

    一次,我和我們共同認識的友人,也就是鼎鼎有名的大魯妹(有關大魯妹的故事,請見老文章:「老娘的跑步哲學」、「當空中小姐不如當酒店小姐」)見面。我向她提起了心中對於這位友人的尷尬感受。大魯妹旋即回道:「他也有找我開戶耶。」

    因為大魯妹一直都有男友,所以這位友人倒是沒有說要介紹男友給她。不過比起跟我,這位友人和大魯妹的親疏程度算是生疏許多,他也找了她去開戶,倒是讓我有些小小驚訝。

    「可是,有一點我覺得很奇怪⋯⋯」大魯妹突然道,語氣頗帶保留。

    「怎樣怎樣?」我用手肘推她,示意她快把話說下去,一種因道人長短油然而生的優越感在胸口湧動。

    「就是,他不是說他在當交易員嗎?據我所知那是很高級的工作,要投資操作很高的資金幫公司賺錢,當然也會有非常多東西要學。但他一進公司就到處要人幫忙開戶,連我都問了。我覺得這種找客戶開戶的事,應該不會是他那個位階的人在做的。」偶有在玩玩期貨的大魯妹回答。

    「所以說,妳覺得他根本不是交易員囉?」我追問。

    「照理說,他現在應該要忙翻了,不應該有這麼多時間來找妳,要妳開戶。」大魯妹又分析道。

    我順著大魯妹的話頭想了下去,突然就發覺有一件和這位友人相關的事, 一直擱在我心裡,卻似乎被我遺忘了。趁著大魯妹還在說話,我的腦細胞拼命地在神經的連結之間穿梭。

    終於,被我翻出了那件我當時並不在意的陳年往事。

    「我其實有聽說一件事,」我打斷大魯妹,即刻把心中的回憶拋出:「很久以前,他剛剛考上研究所的時候,有個跟他同校的人告訴我,他其實並沒有考上C大的研究所。因為以他的學歷考上C大,在原系所應該是會被貼紅榜昭告天下的事,但除了他本人告訴大家他考上了以外,學校居然沒有任何關於他考上的資料。」

    「意思是⋯⋯」接下來的話有點沉重,所以大魯妹在說出口前下意識地先頓了一頓:「他假造學歷嗎?」

    我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表情也跟著認真了起來。但心裡的感覺,卻微妙地往相反的地方前進,有種發現秘密的興奮與刺激。

    「妳有認識他任何在C大的朋友嗎?」大魯妹又問。

    「沒有。」邊說我邊緩慢的搖了搖頭,增加話語的慎重感。

    「妳跟他這麼好,卻都沒有認識任何他在C大的朋友,這的確不正常。」大魯妹繼續推理,完全飯局妹界之柯南:「我知道一個方法,可以明確知道他到底有沒有考上C大。」

    我又瞪大了眼,期望她快快說下去。

    飯局柯南從包裡拿出手機,按進搜尋引擎。我把身體湊過去,和她站在同一個角度看向螢幕。

    「每年的大專院校榜單在網路上都是查得到的,只要輸入C大加上他的名字,如果他真的有上,一定會出現合乎預期的搜尋結果。我們可以先試試看搜尋妳的榜單來驗證。」說完,飯局柯南就在手機上輸入:「台灣師範大學」,空格,「我的名字」。

    剛開始並沒有馬上出現結果,不過她又多加入了幾個已知資訊,比如我的學年、高中名稱⋯⋯等字元之後,很快就搜到了我錄取大學的榜單資訊。

    我們如法炮製,輸入關於那位友人的所知資訊後,交叉搜索了幾次,結果卻一無所獲。

    我們都大感驚訝,開始把話題導向探討他為何這麼做的陰謀論,同時也帶出平時心裡對他的其他疑慮及八卦。就像政論節目裡的名嘴們一樣,對著明明不是自己專業的話題,專家似地指手畫腳、口若懸河、煞有其事。

    後來,我把這件事當成一筆不小心獲得的意外之財一樣,小心翼翼地「洩漏」給我們「所有」的共同朋友知道。每個人聽到這件事都像當初的大魯妹一樣,難掩震驚之情,然後繼續和我就這位友人的其他「怪異」之處如火如荼地討論起來。

    這件事在當時甚至成為了我的一個「招牌」,每個人都想揪著我問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也很以此自豪。

    但是,從來沒有一個人,肯去好好地問問他本人關於這件事的真相。

    而我在這段期間雖然依舊和這位友人持續維持友誼,卻小心眼地以先入為主的概念,開始與他保持距離。

    我以為我很仁慈,大方地替他維護面子。每次和朋友討論完後,還溫馨提醒大家千萬不要讓他知道。殊不知,我在整個事件中,才是那個最可惡的人,還自以為是地認為在宣揚正義,幫助大家看清這個人。

    直到有一天,我又在講這個故事的時候,一位共同友人聽完,竟然不是面露興奮,而是冷冷地告訴我:「妳應該直接去問他,不是來告訴我吧?妳這樣到處講他的事,妳也蠻賤的啊。」

    我這才大打了一個冷顫,狐狸尾巴被抓住的不安電流忽的從腳底竄上後腦,發覺自己心中的惡意竟如此強烈。

    由於我真的告訴太多人了,後來這位友人也終於發現這件事,靜坐抗議似的也不多做解釋,默默與我斷了聯絡。我當然更是惡人無膽,沒有再主動與他聯繫。

    我總自我安慰似的告訴大家這樣的朋友我不交也罷。但偶爾偶爾,我還是會為這段無法再被存取的友情感到惋惜。畢竟就算他假造學歷,他也不曾真的傷害過我什麼、曾經給我的種種戀愛指南,即使我自己北藍都背道而馳,卻也真的受用。

    人跟人之間,不該是這樣的。

    會寫下這樣的感想,是因為在《蝴蝶花園》這本書裡,有一個很有趣的角色,我認為他完全代表了絕大多數普羅眾生的面向:覺得自己是個好人,在大多數的時候也絕對是敬老尊賢、過著合乎社會規範生活的優良公民。但在面對真正艱難的道德抉擇時,卻往往做出不符合自己在自己心目中形象的選擇,因而在良知和逃避間掙扎不已。

    我和這位友人的故事,在人生的漫漫長路中,還算是冰山一角。往後我們會面對越來越多的「無能為力」和自私的「本能反應」。想要保護自己沒有錯,但我們必須承認,至少要對自己承認,我們體內的確存在「惡」的部分。如果只靠掩蓋就想粉飾太平,那就像是大長爛痘還上妝的皮膚一樣,臉只會越來越爛,也容易助長惡根發芽,致使我們犯下真正十惡不赦的壞事,像書裡的富豪變態一樣。

    書裡的女主角說過幾句我很喜歡的話:「直率不等於誠實,也許我會很直率地說謊。」、「不做選擇也是一種選擇。保持中立只是一種概念,不是真實的,沒有人可以真正過著中立的生活。」

    這個世界從來就不是非黑即白,這個世界的色彩是流動的,像流瀉的光影一般,映照出斑駁的區塊。我們可以透過溫柔地接納自己的惡意,來成就真正圓融自然的自己;也可以極力抵制,合成出完美,卻不知怎地有點怪怪的複製人大軍。

    《蝴蝶花園》的邏輯成理,正是因為沿著人性的脈絡前循。

    往後,當我們又想探尋八卦,指責他人的時候,不妨先找一找那個躲在心中暗處的惡意,向他伸出手,拉他到光明的地方曬曬太陽。會發現,突然就不想說了,或是更能帶著理解的口吻客觀闡述事情。而不是打著正義的旗幟,以為自己正在「替天行道」。

    儘管不願承認,這份惡意竟會弔詭地幻化成為你人性中最磊落的起點。

    因為,我從來就不是一個好人,你同樣也不是,所以沒什麼好害怕的。

    那個我覺得很有趣的角色,在書的最後說了一句話:「我根本不必學著勇敢,只要去做正確的事就可以了。」

    「正確」不是去書局偷買點線面或搶救國文大作戰的解答,照抄上面的答案還要故意錯兩題,以免老師懷疑。「正確」是確實參照心中的善惡,真正和自己比較、思考過後,由內而外推算出來的答案,沒有標準,對自己問心無愧即可。

    我想,那是這世界為何擁有「必要之惡」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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