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卦]減少功課的利與弊是什麼?優點缺點精華區懶人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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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減少功課的利與弊產品中有15篇Facebook貼文,粉絲數超過39萬的網紅洪仲清臨床心理師,也在其Facebook貼文中提到, 身為老師,我很惶恐,但責任重大,也很有意義。 她曾抓到學生期中考作弊,學生不僅不認錯,還反咬一口:「是老師誣賴我!」 曾遇到天資聰穎的學生,對生活沒有任何目標,向她表示:「只要不餓死就好,剩下時間拿來打電動,這樣我幹嘛要上學?」 也曾在休業式的下午,被全心信賴的班長當面嗆聲:「你是一個很爛的老師...

  • 減少功課的利與弊 在 洪仲清臨床心理師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2021-02-03 19:2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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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為老師,我很惶恐,但責任重大,也很有意義。

    她曾抓到學生期中考作弊,學生不僅不認錯,還反咬一口:「是老師誣賴我!」
    曾遇到天資聰穎的學生,對生活沒有任何目標,向她表示:「只要不餓死就好,剩下時間拿來打電動,這樣我幹嘛要上學?」
    也曾在休業式的下午,被全心信賴的班長當面嗆聲:「你是一個很爛的老師!教書非常爛,帶班也非常爛,而且全班都這麼認為!」

    這些令人灰心的事件,在當今的教育現場層出不窮,讓老師們每一次站上講台,彷彿自己也在上一堂戰戰兢兢的生存課。

    然而,這些陰影的另一端,也有溫暖的陽光。

    原本習慣用酸言酸語回應老師的班級,在開誠布公的溝通後,願意放下尖銳的態度,試著好好說話。
    原本有著上學恐懼的復學生,努力堅持與她的約定,順利跟著同儕一起畢業。
    原本動輒打架翹課、許多老師眼中的問題學生,最終找到學業動力,願意留校念書,改變了自己的人生軌跡。

    怡嘉老師相信,這些挫折都是一次機會,讓身為老師的自己可以誠實且真摯地反省,面對問題。本書就是她重新回溯後的整理,其中有故事,有方法,但更多的是她站到學生角度後的發現。

    她期待藉由這本書,讓老師們有參考,在前行的路上不覺得孤單無助;讓學生們可以藉他人故事思考自己的盲點,跳脫無意義的迴圈;也期待家長藉由這本書更了解孩子的真實面,用更好的教養拉近孩子的心。

    教育從來不簡單,願我們堅持初衷,勇敢發光!

    摘錄自《#最難的一堂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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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朋友,晚安:

    陳老師的影片,我會拿來跟老師們討論,希望透過演練適當的應對,強化老師的自我肯定。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TGhhxP_Q9aI

    很感謝陳老師的勇氣與努力,把這個過程記錄了下來。教育者能安定自己的內在,才能安定孩子的混亂。

    祝願您,能感受自己面對衝擊的搖晃,也能看到自己的堅強!

    .

    ps. 這本書在明天(2/4)晚上8點有贈書直播,歡迎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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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我最肯定的班長,他卻說我是最爛的老師

    【文/ 陳怡嘉】

    教學的現場是什麼:是老師花費許多心力去引導行為偏差的孩子,因為,那些孩子太需要我們的費力拉拔,而其他乖巧懂事的相對讓我們放心。

    那些令人放心的孩子因為他們的自律,讓我們覺得不需要嚴厲指正,只要輕輕提點,他們就回到正軌;也因為他們表現得令人放心又高自尊的樣子,所以我們寬容,我們輕聲規勸,我們給予更多讚美和肯定來繼續正向增強!

    這樣的作法有錯嗎?沒有錯!
    但卻危險!

    * * *

    乍聽班上有復學生,老師們的直覺反應都是行為偏差,是那些因為請假太多、功課跟不上或因其他錯誤行為而導致暫時休學的孩子。

    我因為期許自己「永遠把學生視為一張白紙」,所以,向來對復學生不多加研究,面對前任老師的傳承,多是感謝地禮貌聆聽,但內心不斷提醒自己

    「不要有先入為主的偏見,給這個孩子重新開始的機會」。

    班長來到我們班之前,我也是同樣態度,沒有研究,也恰好經歷暑假沒人告訴我。於是,心中僅僅抱持著「他可能是有需要我協助調整的孩子」,剩下的就順其自然。

    開學第一天,班長站在我面前,他非常謙和有禮又成熟,像個大人拜訪客戶那樣,直接伸出手來對我說:「陳老師您好,我是這學期來到您班上的復學生。」

    「喔!你好。」正在改作業的我,對這樣的舉動嚇了一跳,連忙站了起來,也跟他握手。

    「老師您一定以為我是因為行為偏差才休學吧?但事實上不是的。在休學前,我就是班上的班長,我是因為讀了一年,確定自己喜歡這一科,所以特別想要前往這個產業最發達的美國去實習看看,加上剛好有親戚可以照應,才選擇休學的。」

    「不錯唷!你的想法跟一般學生很不一樣,這年頭可以這樣做決定跟鼓起勇氣去行動的學生不多了,你真的非常特別。」我一邊說,一邊想著:「真是太酷了,我向來欣賞別人的行動和腦袋,教書這麼多年,終於遇見了這樣的孩子。」

    「其實不只這樣。我在國外待了一年確定志向後,就決定回來繼續學業,但又覺得既然接下來就是鑽研這個產業,不如先把兵當完,這樣人生就不會中斷。所以,我也已經服完兵役了!」

    「你的思考真的很不一樣,非常有遠見,當過兵也太酷了!所以,你比班上同學大兩歲是嗎?」
    「是的。」
    「太好了!我相信你的見解和成熟一定可以帶領同學更進步,既然你離開學校前就是班長,現在具備不同視野,又比他們大兩歲,我想你可以繼續擔任班長這個要職,你覺得OK嗎?」
    「沒問題!剛來班上就可以當班長嗎?」我微笑點點頭。
    「謝謝老師肯定,我會好好努力的。」

    短短十分鐘的談話,班長就展現令人放心且安心的態度;我立刻卸下嚴師的防衛,像朋友般與他聊了一下。心想:讓復學生最快融入班上的方法,就是「讓他們擔任幹部」,加上班長既成熟又穩重,這個決定應該是不會錯的。

    正當我要帶班長一起去班上時,他卻突然說:「老師,其實我有件事想跟您說。」
    「好啊,你說。」
    「其實我本來是預期要去隔壁班的,不瞞您說,我比較希望讓男老師來帶領我,但隔壁班人數太多,所以最後學校就安排我來到您的班。」

    突如其來的直白又是從未有過的狀況,我雖有點驚訝但不委屈也不討好,回道:「我猜你應該有點失望,不過,生命自有安排,你原本預期的模式未必是最好的,男老師有男老師的帶法,女老師有女老師的思考,或許,換個方式會有不同收穫,像是生命的驚喜。我想就當是我們的緣分,我相信以你的認真自覺,不論是哪個導師都會有成長的。當然,如果我有不如你預期的地方,也歡迎你告訴我。一起加油吧!」

    「好的,老師。」
    到了班上,與同學介紹班長後,一切都非常順利。

    * * *

    這個班是我費最多力氣的班,他們原本毫無讀書習慣與風氣,也個性鬆散,需要嚴格緊盯,但現在高三了,不僅大家都能自主學習,成績名列前茅,行為上也逐漸沒有讓我特別煩惱的地方。

    我因他們的自律給予更多寬容,幾乎不需嚴厲,就是用我的真性情像朋友般的相處對待。

    班長原本就是極有領導魅力的人,加上與眾不同的見識、比同儕大兩歲的學長感,以及重要的職位,很快就成為意見領袖和行為指標。

    高三課業繁重,我每天趕課、關心學生的學習狀況,也不時找班長和其他幹部了解班務,只覺得同學們都很聽班長的話,班風團結,絲毫不覺有何不妥。我讚賞班長的領導有方,每次都給予無限肯定,也因此對於班長提出的各種建議,多是採「接受」跟「以他為主」的作法。

    這是個自律且自動的班,幹部負責,學生配合,成績優異,行為沒有需要擔憂之處,也頗受其他老師肯定。我自認帶這個班到第三年已經達成我的目標,也符合我的期待與理想。

    直到,那一天……

    * * *

    那天是休業式,在看全班打掃時,班長跟我說:「等等休業式結束,老師您有事嗎?」
    「沒事,怎麼了?有事要告訴我嗎?」
    「是的,想佔用老師一點時間。」
    「沒問題啊!是你個人的事,還是班上的事。如果是班上的事,我們現在就可以討論,直說無妨。」
    「是班上的事,但我想私下跟您討論比較好。」

    和他約定好後,我立刻回溯了一下:班上整學期的狀況都讓人放心,最近班務也沒有什麼問題。我心想:班長真是懂事負責,在期末最後一天還多了這些討論,果然不同一般。我抱著輕鬆的心情,跟班長走到了辦公室外的走廊。

    「好了,你可以說了。有什麼事要告訴我嗎?」我認真看著班長。
    班長沉默了幾秒後,說道:「你知道你是一個非常非常爛的老師嗎?」

    毫無預期的答案,突如其來的嚴厲批判,讓我在聽到這句話的當下,幾乎站不住腳。那短暫的幾秒鐘之間,我看著辦公室內開心收拾桌面,準備放寒假的同事們,心裡覺得自己現在真是情何以堪,也頓時不知所措。

    但我鎮定住震驚和想哭的情緒,試圖釐清問題:「你為什麼覺得我是非常爛的老師,是覺得帶班爛?還是教書爛?」
    「兩個都很爛!」
    班長的態度嚴肅,他的話就像箭一樣刺進我的心。

    教書十幾年,就算不是最優秀的老師,也絕對算是認真用心的老師;我雖然不可能被全部學生喜歡,但也不至於被批評是「非常非常爛的老師」。
    想到這些,此刻,我的心又更痛了,但還是忍住悲傷,追根究柢想了解一切:「是你這樣覺得?還是大家都這麼覺得?」
    「這不是我個人想法,是我們全班的意見!我、們、全、班、都、覺、得、你、是、一、個、很、爛、的、老、師。」班長面無表情一字一字吐出,態度堅定強硬,彷彿他只是一個代言人,他代表全班,代表大家一致的心聲。

    「砰!」一聲,像是一槍射進我的心臟,此刻,我幾乎已經無法站立。

    遠處還有幾個班上學生等著和我說話,但班長說「全班都這樣覺得」的這一刻,我看著那幾個最熟悉的孩子,卻不知道該相信誰?我想著全班的臉孔,一種被拋棄的不信任感,和被全班默默排擠的感覺席捲而來,讓我想吐。

    我最信任的班長,我不斷鼓勵肯定的班長,此刻這樣告訴我,我覺得自己已經徹底失去帶班的信心和對學生的信任,我再也忍耐不住,哽咽地問道:「還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班長冷靜平穩地說:「沒有了,希望你不要太傷心,我只是代大家表達班上的意見,我們沒有惡意。」
    「好,謝謝你告訴我。」

    我用僅剩的堅強和溫柔向他道謝,此刻,那些武裝嚴格完全派不上用場,我只是一個被學生傷得體無完膚、一無是處又自以為是的老師。

    我拿起手機撥了電話給先生,哭著說:「剛剛發生了一件事,我們班班長跟我說『你是一個很爛很爛的老師,帶班爛,教書也很爛』,還說『全班都這樣覺得』。我對他們這麼好,每天陪他們讀書晚自習,努力教他們,但他們卻這樣說。我覺得我好像白癡,現在好難過,沒辦法在台北待著,我現在連站在這裡都覺得好悲傷,我想離開這裡,我好想回娘家。」

    我眼淚狂流,無法相信自己付出這麼多,竟然得到這樣的評價,覺得自己又失敗又可悲,也不敢告訴同事剛剛遭遇的事。匆匆進辦公室隨便收拾後,便飛奔離開學校,一路哭著開車回桃園娘家。

    * * *

    之後的那段時間,我對學生產生強烈的不安全感,帶一個班好不容易建立的信任,此刻再度瓦解。

    以前我欣賞班上的團結,現在我不知道他們的團結是不是用來排擠我?以前我對自己的管教很有信心,現在則不敢多管他們,深怕他們反撲。我每天不斷回想過去帶他們的點點滴滴,強烈懷疑自己的作法和教法。

    每晚回到家,我都抱著孩子無法抑制地哭,孩子軟軟的身體是最有安全感的安慰,孩子的貼心可愛,也讓我不斷問自己:「不陪孩子,去陪學生,最後得到這個結果,值得嗎?」

    我本來就是報喜不報憂的人,依然不敢跟同事說我的遭遇,一方面覺得這些事反覆說很麻煩,二方面是我對整個環境都有不信任感。

    這樣的日子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有一天,我哭到受不了,終於鼓起勇氣打給最好的閨密,她也是老師,也同樣在教育的環境裡不斷懷疑自己。

    電話接通了,還沒說話淚水就不聽使喚:「我跟你說,我每次都鼓勵你,說只要你願意努力,學生都是善良的,他們都懂,還會珍惜老師的。可是我錯了,我是失敗的老師,我學生說我是很爛很爛的老師,我現在好痛苦,每天進到班上都強顏歡笑,可是我快教不下去了。」我把這些日子來發生的事全都說給她聽,再怎麼堅強,我的心也是肉做的……

    閨密給我好多安慰,一個老師的脆弱無助,一個老師給出愛後的情何以堪,身為老師的伙伴們完全能懂。

    那通電話終於把我的委屈一洩而盡,掛上電話後,我想:不能再這樣下去,我得面對問題,班長和其他學生還在班上,我還是導師,還要帶他們半年,我必須解決!

    * * *

    面對痛苦最好的方式是直面痛苦,接受、追根究柢解決,然後放下。

    生活與教書上的挫折從來沒少過,但我最欣賞自己的勇敢和直接,我不會假裝沒事,不會一副大人都是鐵金剛的模樣。一直以來,我都會分享遭遇的困境、脆弱及思考。當班上有問題時,也一定攤開來說,因為我們就像一家人、像一個公司,我們必須了解彼此的狀況,才有辦法同心前進。
    我先找了幾個比較親近的學生,告訴他們那天休業式發生的事。我問道:「班長說『全班都覺得你是很爛很爛的老師』,大家是不是真的都這麼想?」   

    「老師,班上的確有幾個同學不喜歡你的管教方式,他們也會直接在班上討論,對你的一些作法很有意見,但我們其他人並不這樣想。你是很好的老師,班長講話就是很直接、很決斷,有些學生就是不會反省,可是你不要因為那幾個人就否定自己。那些不喜歡你的人,不要管他們就好了,我們多數人都是很肯定你的。」

    學生的話像是醍醐灌頂,提醒我一個孩子們很容易出現的狀況,那就是:當他們覺得自己的立場不夠有力時,就會用「全班都這樣覺得」來加強自己的論點;但事實上,這樣的說法是要打折扣的。

    他們的話也讓我留意:的確不是全班都不喜歡我!

    當我一聽到班長的說法時,因為失去信任,就全盤否定,但是冷靜下來回溯跟學生們的互動,還是可以辨別學生對老師是否支持。

    私下個別了解後,心裡的痛苦減少很多,也能夠平靜檢視自己的作法到底有沒有問題?

    班長的話絕對不是一時情緒,應該之前就有徵兆,只是我忽視了這些徵兆,而那些徵兆在哪裡?班長和其他學生對我的批評,到底原因又是什麼?我有辦法解開彼此的心結嗎?最後一個學期了,我應該以大考為重,不要跟學生計較,裝大方裝沒事,和班長及全班和平相處,繼續趕大考進度?還是應該把這些狀況好好說清楚、講明白,即使全班很尷尬,不一定能理解我,但還是要帶著學生一同面對?

    想了一段時間後,我決定勇敢面對。
    大考雖然重要,但一個人的態度更重要。
    我的學生可以拿到全國榜首,但如果他們是這樣的態度和人格,那一點也不值得開心。教人比教書更重要,身為老師最有意義的事,是導正一個人錯誤的思想和行為。

    我細細推究,發現在事情發生以前,班長或其他學生就曾經在課堂上,用很直接又半開玩笑的方式質疑我的教學,例如:當我們檢討考題時,他們曾(以半開玩笑做掩飾)大聲拍桌子說:「你可以告訴我讀國文是要幹嘛嗎?讀了又不會考?你叫我們讀的這些都沒用!」或者,在規定班規時,會用聲音、表情或竊竊私語表達反對的意見。有時,他們對我講話也是很直接、不禮貌的。

    原本,我面對學生不禮貌的當下,都會以冷靜、嚴肅又認真的態度糾正,告訴他們:「我是老師,你是學生,你應該要有基本尊重,你這樣的講話方式或態度不對,你應該道歉。」

    但在那些時刻,因為對這群學生習慣性的鼓勵和肯定,讓我忽略或輕鬆帶過了他們的逾越分際(或試探)。最終,加上我給了班長夠多(或過多)的讚美和肯定,及「同儕肯定同儕」一定比老師多的效應,也讓他自我膨脹,覺得自己見識不同,就把自己的話語權凌駕於老師之上,導致了最後的結果。

    * * *

    反思問題後,心裡篤定許多。於是,我把班長找來,告訴他:「一個老師的教學或領導風格不被學生肯定,這是正常的,但我是很有誠意的老師,我不想只告訴自己說『這是正常的』就忽視而過,我想知道『你們覺得爛的原因是什麼』?」

    「我覺得你的處理方式太溫和了,不像其他男老師,他們比較有魄力,在我們犯錯時就嚴格修理人,不管是打罵還是記過,都讓我們在當下就得到狠狠的教訓,以後就不敢了。可是,在我們班,學生犯錯你都不記過,你只是溫和勸說,我們都看不下去,覺得你太軟弱了。」

    「你覺得到你們這年紀,還需要人家用打罵教你們才會乖嗎?我當然可以凶狠,可以記過,甚至知道你們怕男老師,去告狀要他們修理你們也可以。但我不這麼做,不是因為軟弱,是因為我期待用『大人』的方式帶領你們自尊自愛,我將你們視為『白紙』,所以不希望用任何負面方式定義你們。我覺得教育最終是要讓孩子『真心乖』才是真的乖,如果一個學生得靠外在壓力才變乖,那當他離開這些約束的時候,他就墮落了。這樣的教育,我不覺得是成功的教育,我也做不來。」

    班長沉默不語。

    這一刻,我才了解他一開始告訴我「期待男老師帶領他」的意思是什麼,也明白因為他沒有在一年級就跟著我,所以對我的帶班理念並不完全了解,而是用他在外面實習、軍中生活或個人喜好作為審視我的標準。

    當我理解他的想法和背景後,對那些指責也釋懷了。
    但他的態度跟說話方式是不對的,我給他過多的讚美造成他的自負,接下來我必須收回肯定,讓他回到正確的態度上。

    「你那天告訴我的話,其實非常殘忍,你知道嗎?」

    班長依然沉默。

    「直接用最狠的話讓對方一箭穿心,這當然是你的自由。可是,我覺得如果你自詡未來是一個人才,甚至是領袖的話,你更應該留意自己的發言,不該用這麼決斷的方式說話。當時,我聽你說完,痛苦得連在台北都待不下去,有一段時間,我完全不信任任何人,每天晚上都莫名地哭,早上則要裝沒事繼續上課。幸好,我走過來了,還可以跟你很平靜討論這件事,解開彼此的結;但很多人可能當時正在最差的情況中,又遇到這種突如其來的指控,就承受不住了。所以,我必須跟你說,你的說話方式太驕傲、太自我、太絕對,也太傷人了!」

    「對不起,我道歉。」

    「我是你的老師,可以承受你的犯錯,也有責任把你教好。接下來,我更想談的是,希望你想一想:『你是基於什麼背景,講出這樣的話呢?』我相信,那些話你是絕對不敢去跟你認同的那些男老師講的;今天,你敢直接對我講這樣的話,只有三個原因:第一是我給你太多讚美,讓班上以你為重,讓你自我感覺良好,所以你把自己放大了。第二是你覺得我對你們很溫和,就算這樣講也沒有關係,所以你欺負善良溫和的老師。第三是你覺得自己見多識廣,與眾不同,可以把自己的言論放大。當然,我說的只是我的觀察,希望你不要生氣,重點不在指責對錯,我更想做的是『帶你看到自己的盲點』。以上這三點,你同意嗎?」

    「是,我認同,的確是這樣的。」

    「如果是這樣,那這就是我們溝通的核心。謝謝你的道歉,這對我來說很重要,我覺得這是一種儀式感,算是這件事的了結;但更重要的是,我希望調整你的態度。你的確很不一樣,尤其在高職體系中,憑良心說,是少有,甚至是我目前所見的唯一。可是,這世界人才這麼多,跟你同樣思考跟見識,甚至比你做得更好、更突出的人所在多有;你很年輕就可以做到這些,我相信你的未來必定更加不同,但如果你這麼年輕就已經這麼狂妄自大,那從現在開始,你也將同步因為這些優秀毀了自己。老師給你肯定,或任何人給我們肯定,我們可以開心,但更應該謹慎謙虛,不然,最終會因為這些讚美而看不清自己。這是我在整件事情中,最想教你的思考。」

    「謝謝老師教我這些,我懂了。」

    「那我們就算和好了。我還是會虛心接受你的意見,但下次請溫和、具體且不浮誇地說(笑)。還有,我下學期不會讓你當幹部(在發生事件前,我原本預計讓他連任班長),我事情過了就忘了,沒有要跟你計較的意思,但我想『冷靜反思自己』是必要的過程,也是我給你教育的一環,希望你理解。」「好,謝謝老師考慮周到。」

    「另外,我一向有話直說,現在全班大概都知道這件事,所以,最後我會在班上把來龍去脈,跟我們彼此的想法都說清楚,也當機會教育。」

    「沒問題。」

    * * *

    於是,我帶著全班一同處理了這件事。既說明我的感受,也重申了教學理念,班長也跟同學說明他的看法與需要調整的地方。
    故事的最後,我們和解了。

    而我在這事件學到最重要的一課,恰恰是和我們的信念相反的,那就是:

    ● 留意那些乖巧的學生,留意你給他們過多的讚美和肯定,留意孩子們過度膨脹後的自以為是。
    ● 我們都小心防範行為偏差孩子可能造成的錯誤,卻忽略乖巧的孩子有時反而帶來更大的反撲。
    ● 教育就是愛與原則的平衡,不論是讚美或批評都該有度。教育就是勇敢面對、解決、放下,然後繼續往前走!

    至今,班長還是我最優秀的學生,他依然是我教過最有想法和實踐力的孩子。寫下這篇文章的現在,我都依然深怕在說出這故事的過程中,帶給他困擾和傷害。

    但我相信:此刻我們都已更成熟,了解這是我們人生中的一段歷程,它極具意義,也讓我們都學到許多。

    .

    以上文字摘錄自
    《#最難的一堂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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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減少功課的利與弊 在 廖小花的隱性台灣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2020-11-03 12:4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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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生們疫情期間如何上課?〉

    為了我們,
    臺灣老師竟然這樣做...

    #兩岸分隔的網課,是怎麼做到的...

    如今,我坐在臺灣的隔離旅館的書桌前,一扇落地窗外,是夕陽下奼紫嫣紅的雲霞與臺北城盆地色彩斑斕的都市景觀。

    隔離結束,我就能回到校園內和大家坐在一起上課了。不知不覺,我們上了一學期的網課,而上個學期,也在大家的幫助下,圓滿地結束了。這不禁也讓我開始回憶,完成上半年的課業過程中所發生的事情...

    境外生們都不能回臺,老師們只好想盡辦法跟我們在空中相會了唄。

    因為沒有規定一致的授課模式,老師們給境外生們上課的方式就五花八門了:有臉書社團直播、線上會議app連線直播、ppt搭配錄音自學、錄影上傳啊、群組語音通話等好多好多種方式。而學校為了方便我們上課,為陸生們準備了雲梯vpi等工具。

    #選課受限,不得已的放棄

    網課的影響和弊端當然是存在的,從選課開始,就造成了影響,因為我就讀的是傳媒院校,課堂多是需要團隊合作、實地操作、上臺演練報告的課程,所以很多對於實戰演練要求較高的課,我都只能先放棄了。

    因為我們回不去,有的老師非常細心地為境外的僑生、陸生們安排了不同的評分方案,有的老師將團體報告改為單獨的個人報告。

    舉個例子,我一門課的老師體諒到我不能上臺發表,便讓我多做了兩份的書面報告以示公平。

    還有一位老師在連線直播課後打電話來與我商量,問我:「海珊你想用什麼方式來完成報告啊?你有自己的想法可以跟老師溝通哦!」

    掛斷電話前,老師還不忘噓寒問暖的關懷,叮囑我們在家也要多保重。

    #老師不求回報的教學

    我這學期選了一門英語系的課,課程名稱是英語經典音樂賞析,因為課程中要播放很多歌曲,就不能開直播、否則有版權問題。

    和我一起選的還有另外三名陸生,因為我們幾個目前還在隔離當中,老師為了我們四個不落下功課,便在微信上建立了一個五人群組,每次在學校內給臺灣同學們上過一次課後,再幫我們重新上一次。

    我們四個陸生中,其中一位同學因實習事宜而選擇本學期不回臺灣,老師也安慰她說沒關係,等我們其他三個解除隔離後,仍然會單獨幫她一個人在微信上完完整的課程。

    老師還怕同學與她一對一上課很緊張,開玩笑說:「沒關係,你怕不好意思的話,就叫上你的爸爸媽媽、鄰居、或者帶著你家寵物貓貓狗狗們一起來聽課,老師也是ok的哦!」

    其實,老師為我們多付出的這些時間,是沒有任何薪資的,但是老師沒有任何抱怨或不耐煩,也沒有因為只有一個境外同學,而「勸她退了吧!」,給我們幾個上課,就像台下坐滿了同學那樣熱情與激昂。

    每每想到這裏,我真的能感受到老師們對於教育的熱誠,還有對每一個選自己課程的同學的重視和疼惜。

    我也是到後來才知道,原來我有兩門課,是只有我一個人在境外,需要直播聽課,但老師和全班同學也願意為此不厭其煩地架設設備,所以說感動的地方是講都講不完。

    #課堂中發生的趣事

    同學們為了讓我也能盡可能地參與課堂,偶爾會幫忙留意直播介面的留言,如果看到我說話了,就會幫我轉告老師、回應同學們的討論。

    有一天我把一位老師的課堂錄音下載下來,有一個細節讓我差點淚奔,原來是為了錄音,老師上課除了拿麥克風,另一隻手還要拿著手機,但是又要切換ppt,同學們看到老師在臺上手忙腳亂的,就問老師要不要放下手機,老師卻回答說:

    「因為我們這個學期吼,有幾個大陸同學還在那邊,老師有測試過,這樣拿著他們會聽得比較清楚一些。」而這一段對話,也被錄在了課堂音頻裏,我在電腦這頭聽到時,心中瞬間升起一股暖流...

    學校為保障陸生們的就學權益,有建議老師們盡可能等境外同學上線後再開始授課。
    有一次,社團直播上課了,我卻晚到了幾分鐘,剛打開直播間就聽到老師有些急躁地問:「她開了沒?她開了沒?」

    一般這時,下麵同學就會幫忙看看老師的手機,看到我的頭像後就會說:開了開了!她開了!

    聽到有人喊了這句話,我便松了一口氣,唉,下次定要準時才是!不到一會兒,老師又問:「再幫我看看,感覺沒開啊!」「啊我是不是要刷新一下她才能出現?」我趕緊撥開紙筆,在螢幕上打字:「在在在!不用刷!我在呢!」

    視頻裏卻傳來老師的嘀咕,「好像燈是亮著的,唉,因為現在疫情期間吼,空調一定要確保給它打開了才行。」噢,是說空調,不是說我。是的,這是直播課堂中常出現的烏龍事件。

    媽媽從前不知道我在臺灣學習是什麼場景,上個學期我在家上課,媽媽便可以在做飯的空檔也來湊個熱鬧聽一小段,她聽到老師們的臺灣腔便會覺得特別有趣,就像在看以前的瓊瑤偶像劇,咯咯咯地笑得很開心。

    #為我們補課的老教授

    當然遠距上課難免有一些情況,例如我們學校有的教室在地下負三樓,訊號就會不太好。

    我們學校的一位老教授,年近七十了,因教室訊號原因不能開直播,就跟我們說「老師覺得過意不去」,便找了一個下午,為我們三位陸生連線直播,補講了六個多小時的課。

    因為老教授不太會用設備,兩位臺灣同學便志願地來幫忙,當天下午也是全程陪伴了我們。

    老師講完課,用沙啞的聲音對我們說:「孩子,老師很想你們,在那邊照顧好自己,等你們回臺灣老師再請你們吃飯!」

    試想,一位年近七十的「老老師」,這樣心系我們,為我們補課講到口乾舌燥,處處為我們著想,真是「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乾。」

    #順利完成功課,離不開老師和同學的幫助

    遠距上網課不好的地方當然也有啦,例如不能和大家互動,不能參與討論,不能上臺報告演練等等,但排除掉這些不可避免的弊端,

    我所看到的是各科老師在分隔兩岸期間,對我們的包容和疼愛,也常看到其他陸生在朋友圈分享說,老師發來關心的訊息、抽出時間來給他們課後輔導等等,常常為了回答一個問題,就打了微信介面滿篇的文字。

    教師節將近了,在這裏真的想對每一位老師說,謝謝老師們!你們辛苦了!

    除了老師們,也要感謝所有的臺灣同學們,無論是直播設備的架設還是課堂中資訊的互通,都多虧了他們的幫忙,還有在團體報告中「carry」我們,讓我們即使不能上臺報告,也能負責一些簡單的善後工作,以順利完成上學期的學業。

    看直播過程中,有時候網路不順暢,ppt不能看清楚,就有同學幫我拍下來,作報告時需要用到課本內容,而我沒有購買課本,同學也會一張一張拍下來發給我。更有同學擔心我聽課聽不全面,把自己的課堂筆記無私地分享給我...

    ———

    大家都問我,上學期不能回來,學習會不會受到影響啊,功課會不會有障礙啊,會不會延畢啊,其實我想說的是,不能回臺灣固然是有對學業產生一些影響,來自遠方老師和同學們的關懷和照顧,卻是只有加倍,沒有減少。

    現在能夠重新回到學校,重新參與到活潑可愛的臺式課堂氛圍中來,我自然是心懷感恩,非常期待而雀躍的。

    好,那就讓我們一起為這學期的課業努力奮鬥吧!

    2020.09

  • 減少功課的利與弊 在 臨床心理師的腦中小劇場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2020-03-05 21:0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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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腦中小劇場 第57場 口罩少年】
        
    少年只是許了一個願望,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
      
    早在疫情擴散之前,少年便戴上了口罩。金屬條記得貼緊鼻樑,顏色朝外,上下不能顛倒喔。網紅露出甜美的笑,整個餐館沒人想轉台,但身為正港的口罩專用戶,少年看了只覺得可笑,這簡直就像在警告大家不要把衣服反過來穿一樣。更可笑的是,鄰桌的三個男人一邊看著網紅,一邊把口罩反過來戴。
      
    少年不到兩歲就開始戴口罩,彼時SARS正席捲全台,口罩成了人臉的一部分。但少年並不是因為SARS才戴口罩,而是罹患了一種叫「高免疫球蛋白M症候群」(Hyper-IgM Syndrome)的罕見疾病。
      
    這是一種先天免疫功能不全的疾病,簡單來說,就是患者的IgM抗體無法轉換成IgG等其他抗體,導致身體的軍備不足,防線孱弱,因此容易出現呼吸道感染、鼻竇炎及淋巴結腫大等症狀,罹癌風險也高於一般人。少年的體檢報告有一堆數據,但紀錄的都不是生理徵象,而是各種致死威脅的發生率。
      
    總之,就像主治醫師說的,少年出生在峭壁上。
      
    少年進托兒所的第一周便感染急性肺炎,在X光片顯影下,少年的支氣管彷彿長出了棉花,於是媽媽決定辭掉工作全職照料。少年沒有手足,無法進行骨髓移植,除了進行症狀處理,只能仰賴定時注射免疫球蛋白(IVIG)增加抗體,以及長期戴口罩降低感染機率。
      
    爸爸有時候會帶他去看棒球,父子倆總是躲在遙遠的外野區,擠進連轉播鏡頭也掃不到的死角,跳著脫拍的波浪舞。彼時,國家已安然度過SARS,人臉不再被口罩束縛,每個鼻腔都重獲自由,只有他的呼吸道依舊需要防線。看著身邊的人紛紛拿下口罩,少年就像目送群眾離場,自己卻被規定留在座位上一樣孤單。那時他才明白,戴口罩不孤單,生病不孤單,孤單的是跟大家不一樣。
      
    他決定進小學之後,一定要跟大家一樣,把口罩摘下來。
      
    只是沒想到,對於摘口罩這件事,他同學居然比他還猴急。為了減少傳染風險,醫師建議他持續戴口罩。為了避免傷口感染,少年與體育課絕緣。少年一個月要請假五次,到醫院注射免疫球蛋白。少年很容易疲倦,所以時不時就到保健室休息。少年身上常有一種刺鼻的味道,但沒人知道那是羊脂膏。在同學眼裡,少年就像個被班級供養的神祕瓷器,有種莫名的吸引力。某日,鄰座同學在其他屁孩慫恿下,打算趁少年午睡時偷掀他的口罩,這當然是個粗疏的計畫,因此在他準備出手之際便遭班長厲聲喝止。
      
    但少年沒有生氣,只是體悟到原來任何東西只要被遮住一半,它的魅力與價值就會翻倍,包括人臉。
      
    就在他進行體悟的同時,他身邊的兩派人馬正在交戰,一派獵奇,一派憐憫。雙方常因為這尊神秘的瓷器,進行一場好奇心與同情心的角力。
      
    可悲的是,這兩派人馬裡頭,根本沒人看出他的雙頰總是紅腫過敏,沒人知道他擦羊脂膏是因為耳根被棉繩磨到潰爛,沒人知道戴口罩其實很難呼吸,沒人問過他心裡在想什麼。獵奇的人之所以鬧他,只是想一窺這張臉的下半截,同情的人挺他,只是在奉行大人希望他們做的事。然而比起獵奇,少年更討厭被同情,同情是一種目的與功能背道而馳的東西。同情會讓施捨的人變強,接受的人變弱,而變弱是他最不需要的選項。
      
    結論是,這班級沒人關心他。獵奇的人把他當怪咖,同情的人把他當病體,就是沒人把他當成「只是個戴口罩的同學」。一旦他拉下口罩,那些人就完成各自的任務,既然如此,那何必讓他們稱心如意。
      
    因此,等到主治醫師覺得他能夠在開放空間摘下口罩時,他已經決定把口罩留在臉上。賭氣也好,厭世也罷,至少他不用去滿足誰。
      
    那片口罩,就是他對這世界的不信任票。
      
    少年的爸媽原本想用自卑或害羞來解釋整件事,但等到他一回家就躲進房間,甚至刻意不讓父母看見自己的臉時,兩人才驚覺事態嚴重。少年升上國二那年,在主治醫師的建議下,他被爸媽拖去看身心科,目的很諷刺:盡可能摘下他的口罩。當時少年正被青春期的彆扭所支配,敵意貫穿了整個看診過程,醫師擔心少年可能患有「妄想型人格障礙症」前兆,因而轉介給臨床心理師進行會談。
      
    根據心理師的說法,妄想型人格障礙症(Paranoid Personality Disorder),是屬於A群人格障礙的一種,主要出現在青春期晚期或成年早期,核心症狀是容易對旁人產生「懷疑」。譬如:
      
    ● 從他人善意的舉動中,解讀出貶意或威脅(少年不確定同情是否帶有善意)

    ● 在毫無根據的情況下,懷疑別人會欺騙或利用自己(同情本身就是種利用啊)

    ● 持續心懷怨恨(少年真的超恨那些當年在他口罩亂畫鬍子的屁孩)

    ● 擔心旁人會利用假訊息傷害自己(這什麼啊,假新聞比較恐怖吧)
      
    「你是討厭這世界,還是害怕這世界?」
    「嗄?」少年還沉浸在剛剛心理師說的那些診斷準則,一臉茫然。
    心理師是個看起來有點隨便的大叔,「如果你討厭這世界呢,你不需要口罩,只要站遠一點就好。如果你害怕這世界,你也不需要口罩,你比較需要面罩。」
    「什麼啊,最好是有這種東西啦。」少年的不屑直接穿透了口罩。
    心理師悠哉地拿出之前尾牙表演的搶匪面罩,然後套在頭上,「透氣不透光,造型高大上,要不你試一下。」他摘下頭套,一把往少年的胸前丟去。
    「才不要咧,超白癡的,欸你真的很奇怪耶。」少年的表情彷彿拿到的是內褲。
    「奇怪是當心理師的國考條件,所以呢,那種太正經的心理師都需要重考。」
    由於眼前的傢伙實在太靠北了,靠北到少年相信自己只是個「戴口罩的國中生」,而不是某個怪咖或病體,於是他斜眼睨著大叔,然後毫無保留地,把人生前十四年的故事全部清倉一遍。
      
    心理師很確定,少年沒有妄想型人格傾向,也不需要再多一條臨床診斷。他只是個敏感脆弱,正在跟世界賭氣的孩子,至於要不要把口罩拿掉,得看他何時消氣。
      
    那次會談之後,情況沒有任何變化,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少年不需要再多吃一些和妄想有關的藥。但壞消息是,媽媽意外懷孕了。打從妹妹出生之後,他就得自己坐車去醫院打針,自己買護具,爸爸很少帶他看棒球了,媽媽也時常忘記參加罕病聯誼會的活動,就算把自己關在房裡,也像是幫了爸媽一個大忙。從那時起,少年真的被家人當成一個只是戴著口罩的正常孩子。
      
    但麻煩的是,他好像開始懷念被當成病人的日子。
      
    少年的功課並不好,他只喜歡畫畫,尤其擅長素描,經由特色招生與身障加分後,他進入高職美工科就讀。這幾年爸媽的心思都在妹妹身上,看到妹妹起身走路的那一刻,少年居有點想哭,但不是因為感動,而是他從父母臉上找到久違的笑容,那是他給不起的東西。
      
    他依然感到很孤單。總覺得自己活著,好像只是為了給爸媽交代,但他又不希望妹妹消失,於是十七歲生日那晚,他許了一個願望:希望有一天,全世界都能陪我一起戴口罩,一直戴下去。
      
    半年後,這個願望實現了一半。
      
    拜新冠肺炎(COVID-19)疫情爆發所賜,人類又開始不信任空氣,口罩再度回到人臉,這次少年終於能和群眾一起離場,他大概是唯一在這時候還能笑得出來的人。一個多月之後,當少年的尿液開始出現茶色,兩星期掉了五公斤,腹瀉到脫水,然後瞬間暈倒在學校走廊時,他知道自己的願望完全實現了。
      
    他得了膽管癌(Cholagiocarcinoma),末期。
      
    這是個刁鑽的病,之前掃腹部超音波都沒能把它揪出來,醫師判斷少年的壽命大概還剩三個月,最多半年。而根據疾管署的預測,這波疫情半年內都不會停止,意思就是,全世界會陪他一起戴口罩,直到他走進歷史那天。
      
    每次想起這件事情,少年都不知道該做何反應。他並不意外,而且照理說應該要開心,因為整個城市都是他的隊友。他趴在捷運站的欄杆旁,看著戴口罩的隊友們走出車門,行色匆匆地錯開彼此的動線,行伍起伏,語言退散,人流展現出一種被病毒鍛鍊出來的默契。沒有誰被孤立,每個人都理解彼此的處境,被口罩隔絕的世界很公平。
      
    然而,當醫師宣判病情那天,他看見媽媽在哭癱在診間外,他又變得有點難過。從以前到現在,他總是刻意忽略別人臉上的表情,無論是捷運乘客嫌麻煩的臉,喜歡的女生露出同情的臉,還是醫師看數據時皺眉頭的臉,那些表情,都在提醒自己的人生不會太順遂。因此一旦人們戴上口罩,那些表情就會被掩埋,只是為何媽媽明明戴上了口罩,自己卻還是感到難過呢?
      
    願望實現了,但自己居然不知道該開心還是難過,他不想帶著這個問號入土,於是再度找上心理師,然後把這個羞於啟齒的願望告訴了對方。
      
    「所以你的意思是,當你走進一個舞會,發現裡面每個人都嗨到爆,只有自己被當塑膠,因此你許了個願,希望每個人都跟自己一樣邊緣,然後讓這個舞會成為有史以來最讓人窒息的派對?」
    「應該是吧。」
    「你課表給我。」
    「幹嘛?」
    「你的許願課應該要重修。」
    少年又開始覺得眼前的傢伙很靠北了。
    「世界變得更無聊之後,有讓你比較好過一點嗎?」
    「一開始有,後來好像沒有,不知道為什麼?」
    「你覺得呢?」
    「我一直以為,只要大家一起戴上口罩,去掉表情之後,我們就是同一國的。但我發現,媽媽哭的時候,好像才是跟我同一國的。」
    心理師點點頭,「很多時候,我們都以為自己只要看起來跟別人一樣,就等於被接納。但事實上,只有透過交流,我們才有可能被接納。但別人不會沒事跑到你面前跟你交流,你得主動做這件事,才有機會去認識這世界。
    「不巧的是,你的病會給人一種無法輕易觸碰的刻板印象,這不是誰的錯,只能說我們都太小心翼翼。然而被人刻意保持距離,誰都受不了,所以你會開始胡思亂想,以至於到最後,你搞不清楚自己是想被接納,還是享受孤獨。
    「只不過,真正享受孤獨的人,並不會許這種『希望全世界和我一樣孤獨』的願望。」
    「為什麼?」
    「因為不管在哪裡,他都能和自己相處,所以你這個願望超不酷!」
    「哈囉這位先生?我命都快沒了,你講話還這麼直是怎樣!」
      
    「那是因為我沒把你當成癌末病人,而是一個有人際困擾的高中生。」
      
    心理師頓了一下。
    「十年後,我的孩子就跟你一樣大了。講到這裡,我其實不太敢再往下想,為什麼人的生命會停在這個地方,這長度究竟是誰算出來的?這完全不公平啊。但對你媽媽來說,她沒辦法跟誰討價還價,只好哭,這是她唯一能表態的方法。」
    此時少年落下眼淚,淚水慢慢浸濕了口罩的上緣。。
    「如果能再許一次願望,你知道我想做什麼嗎?」
    「做什麼?」
    「開畫展。因為按醫生的說法,我應該撐不到今年的畢業展了。」
    「你想畫什麼?」
    「不知道,反正畫什麼都來不及認識這世界了。」
    「畫人臉吧。」
    「為什麼?」
    「因為這是你一直在逃避的東西啊。先看清楚人臉,才能認識這世界。」
    「那我可能要再提醒你一次,按醫生的說法,我大概也撐不到疫情結束了,請問是要怎樣看到人臉?」
    「誰說,隔著口罩就不能畫人臉?」
    少年一臉狐疑地望著大叔。
    「在那之前,記得有空交一份自傳給我。」
      
    這兩人從此沒再見面。那天下午他們聊了很久,他不知道計畫能否成功,也不知爸媽是否同意,但那是他人生最後的幾個月裡,少數不感到絕望的時刻。
      
    出發前,少年把畫具重新清點了一輪。他不想讓身體的出入口插滿管線,於是放棄化療與手術,爸爸也辦妥留職停薪三個月,全家整裝待發,陪少年環島一周。
      
    計畫很簡單,透過社會局與罕病聯誼會的協助,少年在全台各縣市的市集定點,免費為當地民眾進行素描。但這份素描的特殊之處在於,被畫者不需要脫下口罩,只需要接受一段訪談作為自傳。由心理師擬定的問題進行引導,少年沿著這份自傳的生平脈絡,順著被畫者的面紋肌理,推敲出口罩後那張臉的真實面貌。
      
    這份工程遠比少年想像得繁瑣,但如心理師所說,想認識眼前的世界,不能作弊。
      
    可惜,病變速度比預期猛烈,持續發癢導致少年無法專注,食慾不振直接影響他的握力,由於黃疸開始破壞手上的畫,少年只能放棄剩下兩個城市,提前打道回府。但他沒有遺憾,他腦中塞滿了故事,就像一張等著上色的地圖。回到臥房,看著凌晨的天光,他有時會恍惚,有時會在劇烈的腹痛中想起某段訪談情節。他很慶幸,在閉眼之前,可以在明滅的視線裡,看到妹妹接手自己的畫具,看到爸爸整理自己藏在鞋盒的塗鴉,看到媽媽溫柔地梳理自己的頭髮。對他而言,
      
    這就是他的世界。
      
      
    以上這份自傳,是在少年過世幾周後,經由父母潤稿,連同畫展邀請函一起寄到心理師手上的。畫展辦在主治醫院的一樓迴廊,這是心理師當初向少年父母提議的地點,邀請函特別註明,請心理師一定要看到最後一幅畫。
      
    現場總共展出三十五幅畫作,每幅畫都是一張人臉素描,畫作下方則附上被畫者的自傳,以及他們戴上口罩的相片。這當中有人是遠洋船員,輪廓硬挺得像歐陸的海岸線。有人是新住民,笑容閃爍著南海的風光。有人是導遊,眼神映射出北極的荒原。有人是水腳仔,臉上堆滿對在地食材的自信。這些自傳,讓畫展不再是亡者的遺志,而是歷史的集散,世界的縮影。
      
    但最後一幅畫是個例外。
      
    那是一幅唯一沒有露出真容的畫作,沒有人知道它被擺在壓軸的原因。因為主角一個穿著身心科白袍,臉上卻罩著搶匪面罩的傢伙,下面還附了一行短語。
      
    看著畫,覆誦著短語,心理師想起少年,笑著笑著眼眶就紅了。一個大叔,對著一張搶匪畫像若有所思地泛淚,在旁人看來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不過管他的,他只希望少年最後能活得痛快,但願回歸塵土之前,他看待這世界的視野,不會被口罩侷限。就像那行短語:
      
    把自己變得跟別人一樣,不等於被接納,你必須透過交流。
      
                          — 世上最靠北的男人

      
    #高免疫球蛋白M症候群
    #妄想型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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