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仲淵：《背影》沒告訴你的事：朱自清與父親的八點檔家庭鬥爭】 朱家一直以來都是書香門第，祖上的每個人幾乎都是考取功名的讀書人，就連朱自清的爸爸── 朱鴻鈞也不例外。 朱鴻鈞是徐州當地的榷運局長，但在整個家族中，卻是最不起眼的一位人員。 對仕途不順的自卑，使朱鴻鈞種下了一個心結：他一定要比過別人，他比不過，也得讓兒子比得過。朱自清便是在這種狀況之下，誕生在朱家。 也因此，父親對朱自清的要求一直都很嚴格，簡直將他當作考試機器看待。 父親喜歡文言文，便不准朱自清寫白話文；父親喜歡老學堂，便不讓朱自清接受新式教育，朱自清從小都是聽父親的話不敢違抗，精神壓力遠比一般人更大。 考不好怕被挨揍，考得好怕下次退步，朱自清的童年生活，就是在這種戰戰兢兢的環境下度過的。但換個角度，或許也正是這種教育風格，逼迫了朱自清持續的努力學習，十八歲那年，朱自清順利考入北京大學，光宗耀祖。 不過，與兒子的耀眼光芒相比，此時的朱鴻鈞卻陷入了泥潭般的事業糾紛。 那年，朱家發生了一場驚天動地的變動，從此改變了朱家的命運。 原來，即使新時代已明文規定一夫一妻制，但朱鴻鈞仍嚮往著舊時代的生活，擁有元配周氏、潘姓姨太太，在外地工作的時候，還偷偷續娶了一房姨太太，並與多位女子來往聯繫。 然而，此事被潘姓姨太太知道後，她一怒之下跑到朱鴻鈞的辦公處大吵大鬧，甚至引來媒體關注，使得朱鴻鈞最終被革職查辦了。 朱鴻鈞失業後，朱家一時間沒了經濟來源，朱鴻鈞為了化解龐大的家庭支出，只好將姨太太們盡數打發，此時的朱鴻鈞，可謂是本末倒置，不但沒姨太太享樂了，自己也落得一身欠債。 事情傳到了朱自清七十一歲的祖母耳裡，老人家一時間氣急攻心，竟被活活氣死了。 朱自清與祖母關係極好，對於祖母的去世始終沒有辦法接受，他很清楚，若不是父親因陋守舊、花天酒地的個性，無災無病的祖母肯定不會那麼快過世。 當年的朱自清，已經不是之前唯唯諾諾、深怕被父親懲罰的懦弱少年了。朱自清進入叛逆期，獨立意識和自我意識日益增強，他迫切希望擺脫家庭的壓迫。 除此之外，辦完喪事之後，朱家已是債台高築、阮囊羞澀，為了供應朱自清繼續讀書，父親只好到南京去尋找工作。 而父親出發的那天，也正是朱自清返校的日子，父子同行一段路後至浦口車站分別。當時朱自清還是對父親很不滿，《背影》是朱自清時隔八年的回憶之作，而當時，朱自清心底恐怕沒有放下那份苛責。 朱自清在大學期間和父親一直沒有什麼聯絡，後世遺留下來的書信也寥寥無幾。朱自清從北京大學畢業之後，因成績優異，被杭州第一師範學校選中成為導師，而在南京找工作的父親找了兩三年，卻仍沒有尋得一份正經工作。 朱自清與父親的情感雖然尚未破冰，但為了資助父親，他每個月仍會將自己一半的工資寄到家中，然而父親卻將這些錢視為理所當然，甚至還覺得他拿到的錢太少了。 1921 年，朱自清的妻子武仲謙再次懷孕生子，所謂僧多粥少，家庭要供養的人太多，金錢來源卻只有朱自清一人承擔，他不得不用拆東牆補西牆的方式，來勉強應付家庭負擔。 此時的父親卻因為收到的錢越來越少而大發脾氣，利用自己與校長的私交，直接讓學校把朱自清的當月工資全數送到家裡以供他使用，朱自清的小家庭，一下陷入沒有收入的局面。 讓朱自清無法接受的事情遠不僅如此，朱鴻鈞常趁著朱自清在外頭忙工作時，欺負自己的媳婦武仲謙，不是擺臉色給她，就是一頓破口大罵。 得知此事後的朱自清，帶著妻子孩子離開故鄉，終於決定不再和父親有一點兒接觸。也就是在這時，朱家的父子關係徹底跌落谷底。 父子倆人從 1923 年至 1925 年，足足分開了兩年有餘，或許正因為分開，讓彼此有好好冷靜思考的機會，雙方開始反思自己過往的種種不對，彼此間的感情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劍拔弩張。 1925 年時，朱鴻鈞已是接近花甲之年的老年人了，人生到了最後的歲月，也是總結自己一生的時候了。 朱鴻鈞一方面為晚年安詳而感到歡喜之餘，另一方面心裡也難免會為家庭的不和樂而感到惋惜，他思念著朱自清，後悔前半生的種種武斷，影響到兒女的生活。 朱鴻鈞最終選擇放下他長年豎立的自尊，提筆給在清華教書的朱自清寄來一封家書。信的內容很簡單，只有短短幾句話： 「我身體平安，惟膀子疼痛厲害，舉箸提筆，諸多不便，大約大去之期不遠矣。」 文內沒有驚滔駭浪的情感，也無細水長流的思念，表面看來，簡直是再尋常不過的絮叨。不過這已經是朱鴻鈞的一大讓步了，昔日專恆武斷的他，竟然主動主動示好。 當父親的書信擺在他的案頭時，朱自清的淚珠不禁在眼眶裡打轉，「在晶瑩的淚光中，又看見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馬褂的背影。」他和父親的積怨，在這一瞬間全土崩瓦解了。 以往回憶起父親，朱自清滿滿都是怨言，可經歷了兩年的沉默後，朱自清驀然回首，痛苦的記憶已然全部退去，所剩的，是父親全然的愛與關懷。 那一天的晚上，朱自清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覺，少時的種種回憶湧上心頭，他遂將記憶中與父親在火車站送別的情景，用飽含深情的手法寫成了《背影》，透過文字表露他對父親的感情。 朱鴻鈞對兒子朱自清曾傾注了最多的心血，在兒子成長的路上，父親朱鴻鈞也一直循循善誘，即使雙方有各自的小缺點，卻始終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一家人，當父親看完《背影》後的那一刻，這對經歷大半輩子相愛相殺的父子，最終解開了彼此的心結，重拾父子舊情。

【#百人說書 073】#歷史說書人 #江仲淵 🙋‍♀：聊聊新書《民國文人檔案重建中》？ 👨‍💻：現代史對於人物的討論，常常會有明顯對立的兩派，例如：親日和抗日，但其實人並不只有這麼單一的面向，背後其實有很多故事可以去說。《民國文人檔案重建中》可以視為是兩派人馬的和解，即使他們在政治立場是對立的，但是在生活上的小細節或是人身經驗可能很接近。 在寫這本書時，我最大的成就感就是彷彿能和這些一百年前的人們，有心電感應，為了更貼近他們，史料的部分我幾乎有99%是使用他們的日記，我很享受撰寫的過程，好像我回到傅斯年、林徽音的那個年代，能和他們對話，心靈上有共鳴。 🙋‍♀：最喜歡哪一段歷史？ 👨‍💻：「慷慨歌燕市，從容做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這是「漢奸」汪精衛青年時所做的詩，我第一次讀時就覺得很有感覺，究竟一個曾經滿懷抱負的人，是怎麼一步步的成為「漢奸」的，汪精衛果然是一個值得深究的人，因此我後來就寫了一本《時代下的犧牲者：找尋真實的汪精衛》。 🙋‍♀：影響你很深的一本書？ 👨‍💻：余杰的《1927：民國之死》，它完全打開我的世界觀。 我國高中時有點憤青，常常和歷史老師「起衝突」，我很喜歡反駁他講的內容，後來他就推薦我看《1927：民國之死》，原本我還停留在善惡二元的觀念，這本書採取反對正規史料的看法，直接打破我對那個時代的印象，也讓我知道原來歷史跟政治都很黑暗。 歷史與政治都不可以只看表面，就像是剝洋蔥一樣，越剝越深就越多秘密，並滿足了我的好奇心。 總之，讀完這本書後讓我重新思考人生意義，後來我便決定休學，開始寫作。 - 👀閱讀訪談全文請至主頁連結 - 👨‍💻受訪者：江仲淵，臉書「 歷史說書人 History Storyteller 」團隊創辦人，古人黑歷史挖掘專家、文學研究扒皮手，擅長以生動幽默的文筆講述歷史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