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的交通黑暗期也要來了。」和P一起走過施工路段的時候,我脫口說了這句話,並不確定P是否有聽到。那是哪一年?捷運環線的鋼架無預兆地就在景平路上頭層層疊起,原本車流豐沛的三線道,硬生生地被參差的工地圍欄夾攻了兩側,只留了一條在中間、像是鋼索一樣的窄道,整條路變得昏暗而凌亂。都市的更新與建造,是一面一...
「永和的交通黑暗期也要來了。」和P一起走過施工路段的時候,我脫口說了這句話,並不確定P是否有聽到。那是哪一年?捷運環線的鋼架無預兆地就在景平路上頭層層疊起,原本車流豐沛的三線道,硬生生地被參差的工地圍欄夾攻了兩側,只留了一條在中間、像是鋼索一樣的窄道,整條路變得昏暗而凌亂。都市的更新與建造,是一面一面黑布,蓋上、掀開,一幅完整妥善的市容就完成了,好像不曾有人困在裡面。我甚至無法想起景平路在施工前素淨的樣貌。只記得在更堵塞的交通及更漫長的紅燈裡,P會在路口蹬著腳跟,和我談起一些聽起來非常遙遠的事──總是從「環線完工」的假設開始:到時候我們還會住在這附近嗎?到時候我們搞不好已經不好了。你會讀台北的學校嗎?也許我會出國唸書......
⠀⠀⠀⠀⠀
那終歸是種不安的猜測,就等同問著:如果有天這裡變好了,我們還會一如往常嗎。自從P說起那些極度不確定的未來後,我就養成觀察建地的習慣,一有機會經過,都試著找到和上次不同的地方。即使只是幾根鋼筋的架起也讓我在意。時間在被察覺後,會變得比較快還是比較慢?即使我們每一次都捏緊了沙漏的度量,嘗試在心底精準地同步,終究還是會發生一點空隙。然而我並無法真的推演出工程的進度,面對景平路這個大沙漏,我更像是個紀錄者,每一粒墜落的沙,都被我取至心裡,一點一點築起心中的沙樓。某次我恰巧看到了環線的施工告示牌,就把預定完工的日期重要般地登載在行事曆裡,接著開始估算中間時光可能的註記:高中畢業、大學、選舉。把整個時間線寫成條列式的文字寄送給P。不知道是不是格式轉換的差錯,P說,每一條之間都有好多空行。
⠀⠀⠀⠀⠀
那些空行後來都成了越來越無從言對的日子。高中畢業後P讀了板橋的大學,抽中了宿舍,我們就各自披上了對方看不透的布,在繽紛的新鮮人生活裡隱埋。再回過神彼此都已然建成了自給自足的小聚落。在那之前,也曾數次獨自騎車去板橋找P,那時剛考到駕照,雙手扶著機車龍頭,一面應對著龐雜的路況,一面分心看起P曾隨意提及的商家,忽然意識到就算是生手駕駛的自己,也已經非常熟稔這條路的一切,無論是坑洞、讀秒的綠燈、車流,都被我幾近是小聰明地帶過,輕易到彷彿這條路原本就是如此,忽略了頭頂上的車站已逐漸成形、挖空的路面正在循序填平。那是危險的事,當你悄悄地相信事物不會改變。但我卻毫無懷疑地任這些信仰穿過我的身體。
⠀⠀⠀⠀⠀
至今我仍然記不清楚究竟何時,我和P之間也橫了些什麼,急流、荒漠,或只是一道沒有人想跨過的矮牆?距離是賣命的工人,會在關鍵的那個晚上漏夜趕工,等你一覺醒來意識到:啊,我們昨天沒有說話。我們很久沒見了。再跑回到兩人邊境的交界,發現已經看不見對方的天空。發現當時不斷企盼的捷運環線終於通車,在我搬離永和幾年之後。從捷運站俯看再次被軋平拓寬的道路,地面上的油漆塗料也已被重新規劃,那條曾走過的鋼索幾乎就要看不見。在鋼索的另一端,P還在那裡嗎,掐指算起上次見面,也已是五年前的事了,久未再聯繫的遠城早變成了一團烏黑的模樣。那天我從秀朗橋趕往板橋,到站時搖起手錶一看,其實也就二十餘分鐘。我便明白那條鋼索真的消失了。
⠀⠀⠀⠀⠀
「如果你一直想結尾,結尾很快就會來;如果你不去想結尾,結尾也不會不來。」那是看過之後便一直記得的相聲段子,段子的最後,演員用扇子拍了一下大腿大呼:小心,結尾就在你身邊。就此謝幕。所以,時間在被察覺後,到底會變得比較快還是比較慢?多年以後的我,如今站在捷運車廂裡,取出內心的沙,再次與整條路核對,試想著自己是否加快了景平路的完成,又或是景平路催促了我和P的遠離,卻不得其解。在時間走過以後,沙子便只是沙子,它只能是痕跡,沒辦法做證據。
⠀⠀⠀⠀⠀
而捷運依然如巡禮般前進,一一經過以前會行經的路線。我的視線隔著擋音板彷彿也減弱了不少,看著一座座路牌與停滯的路口,想起最後幾次載著P回他的學校,他都像個鬆脫的玩偶擺盪、張望,感覺隨時要從後座掉出去──在經過我們的高中母校時,P曾不確定地指著大概的方向問,那邊過去就是以前學校對不對?以及某次在板橋迷了路,他曾用指腹輕敲我的肩膀,在耳邊說,左轉。省略了語句前的「應該要」,令我一度以為不那麼走也沒關係。
⠀⠀⠀⠀⠀
那些事情都在沙子裡了。更偶爾我會想起駛在混亂的景平路的綜幾年裡,通常是在難以定義的傍晚,有時兩側的路燈恰好亮起了。我曾經喜歡那樣的時刻。燈熄與燈亮兩個瞬間,時間的含混被一種非常俐落的刀法切開了,不快不慢、不偏不倚:燈暗以後,城市開始甦醒;燈亮以後,城市如黑影般開始向上延伸。我一直以為我捕捉到了什麼,直到有次我看見一名交通警察把身體探進路邊的電箱裡,將整條的路燈打開。
⠀⠀⠀⠀⠀
──〈沙漏〉
⠀⠀⠀⠀⠀
* 此篇刊載於《後末日平安通訊》聯合文學 6月號/2020 第428期
機車龍頭鬆掉 在 豆花藥師 之 身體小教室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一個關於車禍案例紀錄
案例
早上騎機車載小孩上課時撞到從巷子忽然衝出來的轎車,還好有緊急剎車人沒有太嚴重的外傷,只有撞車導致龍頭往左偏撞到左腰,剛好當天晚上有人取消,可以馬上處理。
症狀
一開始只有左腰有撞擊的黑青腫痛,中午之後慢慢開始有以下的症狀:反胃的感覺、肚子痛、胸口悶,不好呼吸的感覺而且會一直不自覺的大口喘氣、頭緊緊怪怪的,然後全身上下輪流怪怪的,一直這裡痛痛那裏痛痛,然後左腳明顯會比較痛。
會自覺很「ㄎ一ㄤ」,雖然意識是清楚的,但是大腦怪怪的,對話需要多聽幾次才有辦法知道對方意思,無法正常的思考,有一種好像是被一層膜套住的感覺,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豆花處理起來覺得原因是:強烈快速的衝擊導致很多筋膜位移,像是脫軌一樣的狀態,筋膜傳遞的訊息是錯亂的,太多筋膜傳遞的訊號都是:我是誰、我在哪,導致大腦錯亂,代償、筋膜連動關係都很怪,所以人才會思緒錯亂、很「ㄎ一ㄤ」。
檢查、處理思路與順序
眼神看起來有一點無神空洞,觸診覺得身體整個是散架的,三個軸線明顯對不上,手、腳與軀幹各自為政且又個別有自己旋轉的方向,全部張力以胸口最明顯最緊繃。
胸口張力明顯是一個扭轉的方向,應該是兩手緊急煞車握緊龍頭瞬間左轉扯住的,要讓上半身先順著左轉,讓頭頸與胸椎先對上,再躺著用牙籤輕輕引動胸口的皮,讓讓胸口筋膜可以流動。
然後反胃的感覺變得比較明顯,因為左骨盆被扭&撞導致腹部肌群拉扯張力過大,所以胃被擠住,讓腹部筋膜跟胸腔對上,胃才不會背擠到,反胃狀況才比較好。
接著就他就覺得頭後面緊緊的,摸起來枕骨的地方好像被拉住,摸起來張力是從兩手來的,準確一點是兩手十根手指卡住,手指因為很大力的緊急煞車整個卡住,尤其是兩手中指卡的最死,鎖住橫軸扯住枕骨。先處理右手終端筋膜再處理左手的,把兩手中指終端筋膜鬆開之後下臂、上臂的肌肉就鬆掉很多,接著讓上下臂對上,接著讓肋骨能動,對上肩膀脖子,讓枕骨的拉力鬆開,頭就好多了,他自己說:「感覺右邊整個都對上了,但是左邊好像還是散掉的,左側頭好像隔著一層膜的感覺。」
摸起來是左邊骨盆與腳的力線是斷掉的,車禍撞擊的時候左腳應該也是有稱受很大的撞擊,就請他躺著,找到左腳對上骨盆的姿勢,輕輕搖動一下,感覺到左腳小腿內側有筋膜瞬間滑開一下,他才覺得人正常了,整個思緒有回復正常。
前面這些只是先把軸線對上,但是個別的卡住還是存在,一些細小的錯位其實還沒有真的解開,尤其是直接衝擊的兩個手腕,再稍微放鬆,讓人能活動,但是後續應該還是需要再處理,畢竟這樣的衝擊卡住的地方還是很多的。
結束時她說:「解開之前一直在說服自己這是一個有趣的經驗,解開之後才會開始覺得害怕,才有辦法哭得出來。」這應該就是情緒會留在筋膜的一種可能吧,沒有去處理而被埋在筋膜裡面,當筋膜解開之後,情緒才有辦法流動。
#強大衝擊會到身體的甚麼地方很難說
#台大武學健康養生與結構治療課程
2021.5.2 豆花藥傷科
機車龍頭鬆掉 在 蕭詒徽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大家都愛看陳京霈和王勝維打架。
⠀
他們拿水果籃和飯匙互砸。
⠀
隔壁班男生拿出藏在書包的數位相機開始一張張拍了,飯匙飛進排水溝,在午休的校園裡漂浮。吃飽的人洗他們的餐具,逃過廚餘桶的食物碎屑到了洗手槽仍舊被粗暴的水流沖進漩渦裡。漩渦是眼睛。漩渦看著我分開陳京霈和王勝維,看著我滑倒,看著王盛維瞪著我:「一個醜一個娘。」把飯匙踢飛轉身往廁所走。
⠀
「我們隔天還用那個飯匙。好噁。」此刻的我說。
⠀
「我都不記得了。」此刻的陳京霈說。
⠀
王勝維某天在他盛飯的時候大叫:「陳京霈鼻子像草莓!陳京霈草莓!」午睡一醒,全班都叫他草莓了,只有我繼續喊陳京霈的名字。
⠀
陳京霈下午要到隔壁班上課。他成績退了幾名,變成班上後面那一半了。布丁會和隔壁班前面一半的人一起來和我們上數學課,這時,在黑板許多算式背後,陳京霈會把我寫給布丁的信交給隔壁班同學。隔天上午,我們班又是我們班,陳京霈會把布丁的回信塞給我,說:下次不幫你了,老師以為是我在談戀愛。
⠀
「不然下次我買票。」我耍賴。
⠀
「幹,那我要大杯冬瓜茶。」陳京霈國中的時候好呆。
⠀
一張票六十塊,看兩部電影。偷偷坐在裡面不出來就可以看四部。陳京霈偷偷騎家裡的機車,載我先到電影院隔壁買冬瓜茶。冬瓜茶不能調甜度,只好叫大姊多加冰塊。飲料杯上的水珠最後會滴滿座位地板。十四歲,我和陳京霈的假日下午總是一起融化。
⠀
⠀
#
⠀
大學,上台北後搬進宿舍半年,接了系上營隊總召。Di 每次排戲都遲到,還約大家星期五一起唱歌。Di 妳台詞背了嗎我說。總召大人幹嘛啦放鬆一下嘛 Di 說。大家說 Di 的男朋友會開車到學校來接 Di 下課,閨蜜們圍著,看著 Di 關上門,嘻嘻笑笑大叫快繫安全帶。
⠀
那其實是我第一次去唱歌。到了包廂,我坐到螢幕前面研究怎麼點歌,其他人卻全都走出去。「總召大人不拿吃的嗎?」Di 問我。我愣在沙發上,說噢不不不不用了,我不餓。我不喜歡在包廂吃東西。Di 走掉了。我很專心很專心盯著螢幕。我不懂的事,我就假裝不喜歡。
⠀
我唱著一首又一首歌。我唱得實在太好了,昊恩家家的〈不自由〉,魏如萱的〈問號〉,林宥嘉的〈眼色〉。我還難得唱了我討厭的〈開到荼靡〉,只因為發現開了女聲特效之後自己的聲音跟王菲一模一樣。
⠀
我唱得好認真。其他人都在聊天。我唱得更用力。
⠀
我不擅長的事,我就假裝不懂。
⠀
Di 從頭到尾都在聊天。她先跟張聊張的三個姊姊,再跟劉聊劉的女朋友。我唱到「誰來燒熱我眼睛裡的黑色」時她和陳大笑,發現我在看她們,Di 又戲謔地比了噓:對不起,吵到你唱歌了。
⠀
大一剛開學陳京霈,就把機車運來台北了。他會從另一所學校山上騎車到市區載我。不知道是我們在台北會變小,還是電影院在台北會變大,每次一入座,我覺得陳京霈好像比以前更遠。
⠀
王勝維成績好,踢足球,朋友多。王勝維說:京霈你這廢物鼻孔好大。國中地下室停車場的跳高墊七八塊疊在一起,我和陳京霈爬到最上面讀布丁的信。布丁桌上永遠擺著一本月曆,上面記著每一個人的生日。我在文具店買了一條項鍊繫著玻璃瓶,還求京霈載我到海邊,到了海邊才曉得有些海邊沒有沙。
⠀
KTV 裡,大家不知道從哪裡變出禮物,對 Di 說生日快樂。我竟然根本沒準備禮物。我怎麼會以為是來唱歌就好了呢?我看著精美的盒子被打開,是女孩們合送的洗髮精組合;張寫了卡片;陳送了一支酒。我記得有某個瞬間大家望向我,彷彿我會從肺臟裡拿出蛋糕。
⠀
我說呵呵我沒有帶欸。不好意思。
⠀
大家笑,然後說不用啦,幹嘛準備什麼禮物。
⠀
他們再也沒有約我一起唱歌。
⠀
陳京霈幫我把布丁約到頂樓。她看見我,低著頭走到我身邊。她從口袋裡拿出今天我給她的信:
⠀
「布丁被人喜歡,也許因為少少的,吃完就沒有了。但我並不是因為這樣才喜歡妳的。妳並不是因為稀少而珍貴。妳是因為珍貴,所以稀少。」
⠀
她牽起我的手,「我也喜歡你。」
⠀
⠀
#
⠀
你上大學之後有新綽號嗎?我問陳京霈。
⠀
不告訴你。京霈忽然按剎車。
⠀
我在營隊社團裡 PO 了文:「明天我不能到,一切聽 J 指揮。此外,每次都有人排戲前一個小時才說自己會遲到,或者沒說就遲到,我想這樣是對不起大家的喔。」
⠀
兩個小時後,Di 也在自己帳號發文。
⠀
「就是要針對我,我自認為沒有對不起大家,不爽為什麼不直說呢,就算老娘是您心裡的一粒沙也甘願。」
⠀
我傳訊息向 Di 解釋:不是在說妳。真的。然後 Di 把文章刪掉,說:對不起誤會你了。
⠀
我說,無論如何,也對不起。
⠀
Di 說,沒關係。
⠀
我知道我失去 Di 了。
⠀
我又要去台北車站找陳京霈。訊息裡他說,這次不用跟別人借安全帽,他終於買了一頂。「今天有要看什麼嗎?」我戴上新安全帽,新安全帽的味道聞起來好危險。「就載你逛逛。」陳京霈說。
⠀
台北車站像迷宮,台北車站外卻也不像出口。京霈載我轉彎,載我超車,載我看城裡的招牌。這間店他和誰去過,這一間我和誰來,以前我們聊天隔著兩頂安全帽,現在我們聊天隔著半個台北。
⠀
「還要騎一段。」等紅燈時他忽然說。
⠀
「咦,我們要去哪裡?」我鬆開後座扶手。
⠀
「你等一下就知道了。」
⠀
那間咖啡廳很大,他們還包下了整層樓。騎了好遠,我早就分不清楚方向。
⠀
「這是哪裡?」
⠀
「你沒來過這種地方對吧?」陳京霈說。
⠀
咖啡廳裡,人人都穿西裝走來走去。
⠀
「嗨手卷!」人潮裡忽然有人大喊。
⠀
「嗨學長!」陳京霈竟然向那人揮手。
⠀
他回頭,看著我,「對了,還沒跟你說,我現在的綽號叫手卷。」
⠀
一名西裝耳麥男帶我們到一張坐著更多西裝耳麥男的桌子,其中一人為我拉開椅子。
⠀
「那這位先生,是手卷的朋友?有沒有綽號?天啊你長得好像那個黑人喔,那個藝人。」西裝耳麥男說。
⠀
謝謝,不過我覺得我身高沒那麼高。
⠀
「手卷怎麼不介紹一下?」西裝禿頭八字眉男說。
⠀
他開口:「他是我國中同學,綽號叫⋯⋯」
⠀
我現在沒有綽號。我打斷陳京霈的話。
⠀
「那以前呢?以前有綽號嗎?」西裝山羊鬍油頭男說。
⠀
我別過頭,盯著陳京霈。陳京霈以前好呆。
⠀
他回望我。「地瓜。他以前叫地瓜。」
⠀
我掉進漩渦裡。
⠀
「地瓜,你有在打工嗎?」
⠀
沒有。
⠀
「你家有錢嗎?」
⠀
還好。
⠀
「你平常有在繳房租嗎?」
⠀
怎麼了嗎?
⠀
「沒有啦,想問你說,想不想賺點錢讓家裡少一些負擔啊,地瓜?」
⠀
西裝耳麥男拿出一張白紙,在上面畫了一個三角形。「我今天要和地瓜介紹的呢,就是一個我們在場所有人;包括手卷都親自參與過,而且都非常希望可以讓更多人知道的一個祕密,那就是電信金字塔。地瓜你看過金字塔嗎?」
⠀
我衝出咖啡廳,到最近的站牌,搭上最先出現的一班公車。飯匙高高地飛起來,墜落,躺在被數萬數億次踩過的走廊。我撿起湯勺,菜夾,水果籃,我也撿起陳京霈,我們一次次把校園的午後恢復原狀。打開水龍頭,洗著卡著飯粒和沙粒的餐具,公用的菜瓜布上卡著陌生的午餐,洗手槽前,人人都穿制服走來走去。
⠀
簡訊傳來,是他。「詒徽,我很抱歉,沒想到你會生氣,如果因為一點錢的關係讓我們之間有誤會,我會很後悔。」
⠀
我看著螢幕上他的名字。陳,京,霈。看了很久,變得不像他的名字。公車開了好久好久,我覺得自己好像哪裡都到不了,遲遲沒回簡訊。
⠀
⠀
#
⠀
我把佈景從後台搬出來。觀眾很多,我盯著演員化完妝、確定音控就位,然後開麥克風:「正式開始的時間是七點半,請各位來賓再稍等一下。」演出結束之後我撤走排練室裡的箱子,裡面是不同版本的劇本、後來才知道印貴了的 DM,以及不斷滲漏使整個箱子都是味道的漂白水。我第一次來拖地時自己摻水稀釋的漂白水。一整個下午我流汗,地板濕了又乾。觀眾鼓掌,我鞠躬致意,畢業後再也沒有遇見過系上同學。
⠀
找到工作後我在林森北路找到房子。八坪一個月一萬一,洗衣機共用,洗手台裝在客廳,冰箱在玄關。
⠀
陳京霈說要來看看我住的地方,我問約在哪,他叫我給他地址。我出門和他碰面,決定先吃晚餐,兩個人到我搬家時經過的麵攤。一碗榨菜肉絲麵八十塊。
⠀
「你知道布丁也辦臉書帳號了嗎?」陳京霈問。
⠀
「知道啊,不過我沒加她。」我吃麵。
⠀
那你會去她的婚禮嗎?他問。
⠀
應該不會吧,她又沒寄喜帖給我。我說。
⠀
從租屋處離開已經是晚上九點。我送陳京霈走一段。他說機車已經又送回高雄,台北的房子一退租就要先回家住了。之後呢?
⠀
「可能會考個研究所之類的。我想讀哲學。」
⠀
上班之後第一次長假,老家附近的捷運站孤獨地在工業區大路上靜坐,人潮以它為圓心遞減。說是人潮,其實也不過就是附近的餐廳、超商和一些賣水果的小販罷了。搭車回高雄,左營站的手扶梯上幾個中年人佔據了梯道左邊。一對少女應該是故意的,任誰也聽得見那樣交談:是怎樣?擋住左邊不能走啊。南部人怎麼這麼怪。
⠀
我想起在台北發生的十九歲。
⠀
來不及了,揮手攔計程車。一上車,司機丟一句:去哪裡?
⠀
在車上打電話給他。他又問我要不要去看電影,說以前那間電影院重新整修了,後來冬瓜茶大姊不在,也不曉得現在一張票多少錢了。
⠀
⠀
⠀
⠀
⠀
⠀
到北車找陳京霈
iifays.com/post/findingchenattaipeimainstation
⠀
宿舍 199X dorm.第二期《不等式》
蕭詒徽專欄「16161D」
2019 Nov. 11
⠀
訂購窗口
facebook.com/commerce/products/2341451175950854
機車龍頭鬆掉 在 Erebus / 巴士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老實說,我覺得搞懂防身比拼命學防身重要】
「練OOO(自由填入) 能不能防身啊?」
這個問題你只要是個武術圈的一定被問到不耐煩。很多人大概已經放棄回答,或是走向某種簡短、制式、又對自己有利的回應方式,例如:「你先報一期課程,我們依你的練習狀況評估看看。」之類的。
沒有人有那個時間在課堂上跟你解釋這些,所以請你用自己的時間好好想過你到底在問什麼,或要什麼。
今天寫這篇就希望引領你做這件事。
-
這個問題其實很簡單,我們只要能定義出前面的OOO裡面詳細的、明確的是什麼東西,並且定義出「防身」是什麼東西,這個問題就簡單到像基本數學的加減法一樣。
你會分辨5跟50哪個數字大嗎?嗯,就那麼簡單。
有些這些東西我應該在過去的文章中講過,但這次就當作一個複習和彙整吧。
來,首先我們需要解出前後的數字。
基本公式是 ( 身體素質 x 戰鬥技術 x 資源 )
其中參數只要大概的在1到10的範圍內估一下就可以算出足夠回答這種問題的答案了。
武器我們暫時不考慮槍械,因為會讓這個公式有點壞掉。我相信應該有人遠比我有概念要把槍械算進去該怎麼算,就交給他們了。
-
試算練習:
我們拿之前吃屎哥與館長的事件來當個簡單的試算範例。
吃屎的他看起來沒有固定的運動和鍛鍊習慣。身體素質隨便依體型和性別抓個3好了。
他的戰鬥技術嗎... 從他的舉動評估,嗯,零蛋。但數學上要承必須至少有1,所以我們就說1吧。
他有資源 (武器) 嗎? 沒有。
3 (身體素質) x 1 (戰鬥技術) x 1 (沒有武器) = 他的戰力我們大概算「3」。
他的對手館長呢?
就我理解,相當固定的在做身體鍛鍊,身材看上去就是一個meme的指標等級。嗯,但他不是現役選手,不是在無時無刻把身體狀態保持在最顛峰的人,我們就說他身體素質8好了。(我把10定位在Eddie Hall或魔山那種等級,他們可能可以把館長拿起來丟。)
戰鬥技術嗎... 人家好歹「綜合格鬥」掛在招牌上,加上我們實際看過的演練,再套上一些因素小打個折扣,7好了。
一樣沒有武器。
8 x 7 x 1 = 56。
-
3 跟 56,你會分哪個大嗎?
這樣你知道為什麼他們打起來長那樣了嗎?這是不用打都輕鬆算得出來的。
-
好,有一點概念了,我們回歸開頭的問題一下,「練OOO(自由填入) 能不能防身啊?」
我們假設... 你練健身好了。(填入
健身給你練得很不得了,給你有個7。
戰鬥技術沒特別碰,但我們就當作你不會像某些白癡一樣天真,所以給你個2。
再一樣假設你沒武器。
7 x 2 x 1 = 14。
-
接著,我們要來探討那個起始問題的第二部分:你希望能對抗的是什麼樣的對手?
有些人很奇怪,被問到這個,滿腦子想的都是一些很誇張的情境,例如成群的館長,而且人手一支球棒。
8 (身體) x 7 (技術) x 5 (球棒) x 3 (假設人數) = 840。
14 vs 840,這個懸殊大到我覺得你需要的不是什麼防身術。這世界上沒有一套博鬥技術的系統可以在這種情境下救你。
這就是我在試著表達的,搞懂比無腦學更重要。
有些人這樣胡亂假設,是因為他們腦中仍然抱著「只要我找對流派,我就可以練到所向無敵。」
很抱歉,真的沒有。
你在講的是你可以找到一種技術,其計算值可以無限放大。
就我理解,這世界上不存在這樣的東西。
而且告訴你一句恐怖的實話:「你越這樣希望,你越容易被騙進類似馬保國那類的《武術宗教》團體裡面去。」
最終,你大概也會成為一個木板拳大師。
之所以你問這種問題的時候令人嘆氣,就是因為往往你講出來的條件之間懸殊大到天方夜譚的等級,讓人覺得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問什麼。
就像一個人堅持在說「你就是要給我找到可以讓我14解讀出來可以比840還大的方法!」一樣。
-
為什麼很多人說小孩子學什麼兒童防身在搞笑?
算一下就知道。
小孩子給你練到超級筋肉爆裂坦克小鬼也大概就2。
憑良心講,你看看小孩子打拳的樣子,就算那種真的很猛的選手級小鬼,你很大方的給他算個6的技術進去,也就12。
隨便一個正常的成年男性身體素質上都3、4起跳。拿4來說好了,有一點跟人互毆過就抓個技術3,4 x 3 = 12。
意思是,你的小孩需要是萬中無一的超級小猛獸才能勉強抵抗隨便一個成年男性。
如果你期待他在同學之間不要輕易的成為被肢體霸凌的對象,那還可以。你要跟任何成人做假設,你的小孩一點機會都沒有。
絕大部分的小孩子練來練去就 1 x 2 x 1 = 2的等級。
-
上面我們之所以在籠統的計算戰力值,其實也只是因為很多人一講到「防身」,就認為是「要打贏對手」。
這本身也是一種錯誤觀念。
防身是什麼?你在假設應對什麼樣的情境?對手是什麼樣的人?他的目的是什麼?
拿開山刀的館長要你的錢包? 真心勸你給他。之後再去報警之類的。
你擔心會有人從暗中突然持武器偷襲背刺你呼你死?那你就被背刺了。
防身術不是無敵,不是能夠處理任何情境,不是能夠應付任何對手。沒有一種搏鬥技術是。
訓練 (不管什麼取向) 是「提升你的戰力值」和「增加你的機會」。
你得學會去面對並接受說有很多情境是超出我們任何程度的鍛鍊可能應付的。遇到了,那你就遇到了。
這幾天有一位機車騎士被彎中逆向吃到滿的砂石車正面對撞給撞死了。你覺得他如果有學什麼術或練什麼功會有幫助嗎?
沒有。
有些情境就像那樣。
-
嚴格來講,練什麼都可以防身,你只需要把後者的條件滿足於一個很低的值,例如你希望練了可以不被幼兒打死在街上。
嗯,可以,你一定可以做到。
可是如果你就是要練什麼讓你能夠徒手在電梯裡跟拿藍波刀的館長輸贏,那... 我認為與其需要武術,你比較需要心理醫生。
(對不起,館長,一直拿你做舉例,那個形象實在是太方便了)
-
最後,我想補充,我知道這個試算法非常籠統,甚至可以說是玩笑的等級,但有時候真的可以拿來跟一些人做說明,協助他們理解。如果你想要試著不那麼籠統的話,你可以嘗試抓1~100的數值而不是1~10,應該會「精確」很多,但也大概會複雜很多。
給你個框架:
以身體素質來舉利,我們就把1定位在「能站的史蒂芬·霍金」,100就一樣用Eddie Hall或魔山吧 (他們也剛好是目前人類史上唯二成功硬舉500kg的人)。
技術的話,1就是不曾思考過如何徒手戰鬥的人,100就隨便找個國際綜合格鬥賽事的冠軍人物,不用細分。
武器資源方面,1空手,2就小美冰淇淋付的木片湯匙,100就當作武士刀。
可以玩玩看。
-
總整:
「防身」對你來說是什麼?能夠應對或防範什麼?這個定義出來很重要。
我認識的人裡面從「日常生活中會使用的最大力量大概是推動速克達的龍頭」,到格鬥比賽冠軍或PMC的都有。你在這當中找誰來舉例可以是天壤之別。
我多年來一直在說「你為什麼習武很重要」,你的「目的」、「目標」清楚很重要。
很多時後,你問這些令人困擾的問題,其實都只是你自己沒想清楚自己要什麼,然後期待人家可以給你一個簡單又全能的答案。
沒有人有時間在課堂上跟你解釋這些。自己想清楚再去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