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梓靈短篇小說 我正在電腦前忙得昏天暗地，手機傳來電信公司發出的短信── 「十一月之星生日快樂！會員可憑此短信於本月內免費換取法式燉蛋一個。」 我並非十一月生日的，我想起，手機當初是前女友幫我去辦理的，是半年前她送我的生日禮物。 所以，就算早陣子不小心把手機掉在地上，屏幕跌出礙眼的一道裂痕，我也沒打算去修復。別人可能以為我吝嗇才不去修理，但這部手機上的一切我都想留住，包括那道裂痕。分了手，彼此的生日再與對方無關了，不可能再收到她的生日禮物了，遺憾讓我作最後紀念的只是一部手機，而不是給人帶來溫暖的頸巾或者保溫杯之類的。 沒想到，冷冰冰的手機系統卻發出信息，讓我想起又到了她生日的月份。第一次因為生日禮物是手機而感到慶幸，我該藉著這機會跟她說一聲「生日快樂」嗎？ 可是，她明明已經有另一個人了。 我們曾經是那麼熟悉的一對，什麼東西都扣在一起。 那陣子我工作很忙，工作時間不太方便處理私事，她總是很體諒，並為我的工作自豪，為了不煩到我，打電話去吃飯訂枱的是她，即使是母親節訂枱跟我的母親吃飯，訂枱的都是她，留的是她的名字和她的電話； 我們親密到，銀行卡共用同一個密碼，就是我們的邂逅日子； 她好喜歡做各品牌或樂園的會員，並由她負責填我們兩個人的表格； 為旅行策劃、網上買機票的也是她， 她清楚記得關於我的一切資料，我的身份證號碼、生日年月日、電郵、手機號碼、信用卡號碼、護照號碼…… 並不是儲存在手機裡就算，而是每一字都確實儲存在她那顆小小的頭、那小小的腦袋裡。 我總是好奇她怎會記得那麼多細微的東西，後來才知道那是她覺得談戀愛最幸福的地方，我們完全彼此信賴，她對我真的好得沒話說。 可是，我卻連她的生日都記錯，早一天訂了枱，她知道我居然記錯日子，自那頓飯起便不理睬我，一星期後，她提出了分手。 「有人比你對我更上心。」她說。 我甚至來不及物色很棒的聖誕禮物給她作補償。 我鼓起勇氣傳信息給她。 「手機商送你最愛的燉蛋。」也許兩個月沒聯絡，第一句就說這個有點奇怪，但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看到她的信息藍雙剔了許久，才回我一句： 「你怎會知道的？」 她的回應令我想起分手後我去找她的那天、她的恐懼。 「忘了嗎？我的電話是你登記的，信息剛才我也收到了。」 「呀對。」 她傳來微笑的表情符號，不等我回答，她說：「或者改天，出來辦個轉名手續。」 「好。」我只能回答。 明明是那麼親密的人，她提出分手後，我去她家找她，她卻隔著鐵閘跟我說話，我苦苦要求復合，她卻用恐懼的眼神望向我。我知道她在想什麼，她居然認為我有可能傷害她？ 我們曾經討論過那些分手傷人的案子。「分手了也不用傷人吧！」我說過。「對，真是太變態了，為什麼不能祝對方幸福？」她說。 剛被甩的我，當時的確還沒有祝她幸福的胸襟，至少在那一刻還拿不出來，我還是想挽回，雖然我有此執著，卻絶不可能想過傷害她。 但她卻以這樣的眼神防著我，難道她不知道我是個怎樣的人？ 難道不愛了，就連對我的了解也消失無蹤了？ 我的一切她都知道，我的處境不是比她更脆弱嗎？我卻從來不擔心她會做出任何傷害我的事，因為我愛她，就算她真要那樣做，我也心甘情願。 但她卻居然怕我會傷害她，她不覺得很無奈、很可笑嗎？ 這天，我與她相約在她公司樓下的商場噴水池邊。 見到她了，她好像沒什麼改變，我既喜且悲，不能像以前一樣牽她的手。 我們在店裡辦了轉名手續。 沒想到最後是為了這點事再見。這真是最後了嗎？ 不過她肯見我，已經很好，如果是浪漫的事，她就不會出來了。 「要不要一起去吃那個燉蛋。」我鼓起勇氣問，不想這麼快讓她走。 她想了想，微笑說：「也好。」 我們到餅店換了燉蛋，回到水池邊吃。 「最近幾好嗎？」我問。 「嗯，幾好。」 他浪漫嗎？我們還可以做朋友嗎？這些我不敢問。 燉蛋兩三口就吃完了，就算是免費的，也可以弄大一點吧。 「你好像喜歡這個陶土燒的砵，要拿回去，裝戒指耳環嗎？」我自以為了解她地問。 「不用了，其實我吃過幾次，都沒有留了。」 她把那個砵掉進垃圾筒裡，明明是那麼完好的東西，明明是她那麼愛過的東西，她就那樣丟了；我卻仍舊拿著我的砵子，這個本來不屬於我的、好像是騙回來的生日禮物，不捨得丟。 「那，我回去了。」她站起來，望著我，最後說了句：「保重。」 這句話居然讓我如此高興，因為我在她眼裡再一次看見以前的女孩。 那個關心我、而不是害怕我的女孩。 雖然失去了你，但我希望到最後你不要否定記憶中的我，我其實依然是你愛過的那個人，只要你願意記得我，我就願意從今起不變。 （完） #閃躲#鄭梓靈#香港作家#語錄#愛情#hkgirl#hkgirls#hk#hkig#hkinstagram #photooftheday#文字#心情#心聲#共鳴#分享 #都市日報#metro#短篇#連載#逢星期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