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十九歲的自己：
你好嗎？早上在你床上醒來的時候心情糟透了，這種久違的脫力感。因此想起了你。我記得十九歲的自己也是這樣煩躁、焦慮又無力，像紮根在黃土的蒲公英，害怕花期完結還等不到一陣風，把你帶到外面緩緩飄落。殊不知此時其實正當燦燦年少，而風還在雲裡，蠢蠢欲動。
其實今天天氣不錯，二零二零...
致十九歲的自己：
你好嗎？早上在你床上醒來的時候心情糟透了，這種久違的脫力感。因此想起了你。我記得十九歲的自己也是這樣煩躁、焦慮又無力，像紮根在黃土的蒲公英，害怕花期完結還等不到一陣風，把你帶到外面緩緩飄落。殊不知此時其實正當燦燦年少，而風還在雲裡，蠢蠢欲動。
其實今天天氣不錯，二零二零年十一月的秋風穿過樹椏溜進屋內，未過七時，陽光就充沛地照拂整個陽台——對了，門前那棵你覺得礙眼的棕櫚樹已經被砍了。大概從二十歲開始，每天早上陽光都會如此和煦，可惜你以前從不早起，並且你從二十歲開始經常不在家。你總是希望逃離這個把你困了很久又保護得太好的溫室。後來你也如願以償了，卻在磕磕絆絆後，還是回到這個房間。
可是這也沒什麼不好的，我和當年的你一樣，還是很喜歡這個家，只是方式不一樣罷了：你總想著離開，我總想著回來。
現在這個月份，你應該還在上學，還在為明年的高考弄得焦頭爛額吧？老實說，你高考的成績其實不算好，不夠送你去最想讀的學系，可還是夠你進入想進的大學（所以呃，那個X代補習社教地理科的名師補習班可以不用去上了，他的題一、點、也、不、準）。大學第一年你會用自己的努力轉讀了自己最喜歡的科目。雖然你不轉系的話，生活可能會比較穩定，工資也會比較高……不過嘛，大概你便遇不見許多人，更要與許多景色擦肩而過了。
你現在每個晚上溫習筆記的那張書桌，七年後將會成為你寫書的地方——是的，你真的出了書了，成為了一個作家。在這裡你寫了幾十萬字，又刪去過幾十萬個夢想，最後剩下了幾千幾萬句呢喃印在紙上。很神奇對吧？一個扼殺你這麼多創意，埋葬過你這麼多青春的地方，竟然也會變成你滿心歡喜、甘願埋首的一方天地。所以你明白嗎？ 你只顧在當下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一步一步地走向前方，哪怕笨拙一點也無妨，未來的我就能接著那個青澀的你，用同一枝筆、用同一雙手、同一顆心給你迴響。那麼簡單、雖然漫長。
我好想盡我所能去保護你。我不敢說你在未來不會受到傷害，正如我也不清楚我的未來是否毫髮無損。可是在你把自己弄得頭破血流之際，請您記住你依然是個善良的人——這點是我可以向你保證的。成年後世界會毫不留情地把你蹂躪，但沒把你搓捏成一個陌生的模樣。你即將要迎接的所有傷害，僅僅只是因為你好想去愛，而你不懂得怎樣去愛自己。不用費力去擠進哪些群體裡，現在留在我身邊的那些人，沒有一個是從那裡來的。而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這亦是這麼多年以後，你還能用溫柔的目光看待這個世界的秘密——世上傷害人的人不一定明白溫柔的意義，但所有溫柔的人，都是被傷害過的。
這一句你二十一歲寫下的話，記在了二十七歲你出版的書上，安慰了這麼多年來不同模樣的你。也許到了五六十歲我還是會把這句翻出來細看，然後會心微笑地將遺憾合上。
你曾經大言不慚地說自己很了解寂寞，可是我要向你坦白這只是高中時期的矯揉造作，那時的你根本什麼也不缺，卻總是覺得自己擁有得如此微薄。後來的你花了這麼多時間才弄清寂寞這回事——寂寞不是因為擁有很少，而是因為你瘋狂地想要得更多。
當你見過名山大川也不再動容，卻在贖回一個他時熱淚盈眶你便明白：只有滿足是寂寞的唯一解藥。
大概令今天的我心情糟糕的原因，是因為我發現很多事情都變了，而人總是對過去無能為力。就像我只能勸慰你，但不能阻止你。你還是會流淚、還是會以為自己這麼失敗、還是會對自己的外貌和才能不滿意。而我知道你必須獨自一人去闖，用眼淚去灌溉枯燥的心臟，用懷疑去發掘自己更多可能。
青春的確是浮躁不安的，可是終會換來一個處之泰然的你。當你告別了遍體鱗傷的自己，才能換來今天的我。
對了，有時間的話，多陪陪大舊，多帶牠散步。你大概已經發現牠上樓梯時有點吃力吧。而幾年後你將會頻頻出國工作，牠再也沒有多少機會陪你玩耍了。其實牠想要的不是你在日本帶回來的狗零食、不是你在德國聖誕市集買回來的吊牌，而是你的撫摸，你的陪伴，你的呼喊。再過幾年，牠走的那個晚上，記得要握著牠的手，不要害怕，可以的話還是鼓起勇氣替牠做心外壓吧。因為那幾年你哭了好久好久，總是想著如果⋯⋯而你知道的，這個世界沒有如果。我也不求另一個結果，只是想你與牠都好過一點。
不要後悔自己所做的任何決定，而如果有什麼可以做得更好，便是多給一點自己信心吧。每個人總是幻想自己所向披靡，但事實是當這個世界都不是那麼完美，你為什麼要因為認清自己的缺點而沮喪？這些年來一直有得多人跟我說我值得更多。但其實我想說：我不需要很多，哪怕是很少也沒關係，但你絕對值得一個更加快樂的我。
今天的天氣很好。我真的不記得當年這天是不是也有這樣澄藍的天空了，但我會替你記錄每個今天，那麼到你追上來時，腳下的美好不會被歲月的塵埃掩蓋。
放心，我一向只記好的、不記壞的。你的未來會如我記憶中的你一樣——光芒萬丈，如意平安。
二十七歲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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