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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 > 細數楚留香傳奇
作者 > 謝敏

　　鄭少秋版「楚留香」二十年後重現江湖，以過時的打鬥、化妝、佈景、道具、攝
影、運鏡、劇本、音效等，竟還是掀起一陣收視熱潮。不曉得該說楚留香與蘇蓉蓉精
神不死，還是現在武俠電視連續劇太難看了。

　　這齣「楚留香」到底夠不夠格稱為「經典武俠電視劇」，我持保留態度，但這齣
戲名列臺灣電視史上「傳奇排行榜」前三名則是毫無疑問的事。他在當年無心插柳，
所掀起的收視「狂」潮，轟動江湖、驚動萬教，讓人嘆為觀止，我看只有臺灣少棒最
熱七虎、巨人的年代，可相比擬，更非今日「飛龍在天」、「還珠格格」、「包青天
」、「F4」以及哈日、哈韓風可以超越。影響所及，除了紅了一票香港電視明星，成
就邱復生「錄影帶」通路市場，更讓「港劇」盤據臺灣市場近十五年光景，至今稍歇
。

　　「楚留香」當初在臺上映的時候，已經離香港首映有六個年頭，中視主辦金鐘劇
亞太作品觀摩系列，日、韓、港等地區的電視連續劇各播一個晚上，香港 TVB送的就
是「楚留香」第一集，鄭少秋與趙雅芝雖然對臺灣觀眾完全陌生，但古龍加楚留香卻
是基礎賣座保證，沒想到這齣連續劇以廣東話原音在電視台演了兩個小時，在完全沒
有卡司的狀況下，還掀起一陣瘋狂的討論之聲，只可惜那個時候網路還沒開始，要不
然保證灌爆各大 BBS站。

　　驚豔為什麼人家的武俠片拍的這麼好看，為什麼人家的服裝這麼飄逸出眾，為什
麼人家的大小女演員各有造型與特色，為什麼人家的主題曲與配樂這麼好聽，為什麼
人家的節奏這麼明快，為什麼，為什麼我們的電視劇這麼難看…。「金鐘獎」過後，
中視嗅到市場取向，決定買下 TVB的「楚留香」，準備在八點檔隆重上映。

　　問題來了，講廣東話的電視劇怎麼可以排在八點檔呢，那個年頭，只有講國語的
電視劇才能上八點檔。那容易啊，配國語囉。於是乎，造就了一位鄭少秋專屬國語配
音員「杜滿生」，說真的，杜先生的聲音表情真的很好，讓楚留香的風流瀟灑更添三
分。而且除了杜滿生成功的配音外，其他角色的配音選角也非常成功，再聽聽現在這
一批新的配音員配的「楚留香」，真是讓我胃口倒盡。

　　然而真正的問題是，港星港劇，香港製作，再怎麼說都是外國人，剝奪臺灣演員
的工作權，這才是茲事體大，不得不理，於是新聞局跳出來干涉市場操作，「楚留香
」還是沒能躍上八點黃金檔，改至星期天冷門檔的八至十點播出。然而「楚留香」正
式播出後，百分之七十的收視率都難以形容當時橫掃千軍的收視盛況；萬人空巷的寂
靜，冰果店排排坐的奇觀，從楚留香、天蠶變、白玉老虎、飛鷹、十三妹、楊門女將
到天龍八部，港劇簡直成為電視台收視的萬靈丹。

　　更誇張的是，為了抑制港劇大舉進駐三家電視台，新聞局又訂了個「規矩」，一
家電視台只能每週二小時，連續演出二個月，那可怎麼辦，「楚留香」演的正火，誰
受得了得隔四個月再看楚香帥情歸何處！於是，兩家電視台拿出從沒有過的合作精神
，「楚留香」竟從中視轉到華視繼續播出，時間也從星期天改至星期六晚上十點，這
也是「楚留香」創下前所未有的接力賽。

　　「楚留香」雖然無心插柳，但打入臺灣市場卻沒有半點僥倖，電影的製作水準，
就已經讓觀眾眼睛一亮，何況每個角色都很有「型」，即使連大配角李紅袖與宋甜兒
，都能抓住角色的特質讓演員有所發揮。除了楚留香與蘇蓉蓉是貫穿全場的男女主角
外，拿女演員來說，沈慧珊、黑珍珠、琵琶公主、高亞男、曲無容、柳無眉、石觀音
、水母陰姬、宮南燕等老少女演員，出場多到讓人目不暇給，每個人少說三至五套戲
服，各有份量、各有舞台、各有造型、各有個性與角色的深度，在臺灣一向習慣單一
男女主角的戲劇表現而言，對觀眾的衝擊是相當大的。

　　別的不提，就拿演沈慧珊的汪明荃來講，她當時已經是香港紅翻天一姐的地位，
趙雅芝不過是個新人，她還是跨刀演出二十集，以死亡了結，這對臺灣的女主角根本
是不可能的事情，紅花必須綠葉來配，道理人人都懂，要做好其實不容易。「楚留香
」給我們一個所謂「team work」 的戲劇示範，主配角的相互襯托，才是戲劇的好看
所在。

　　值得一提的還有「楚留香」的主題曲，出自香港黃金組合顧嘉輝與黃霑之手，這
兩個人合作的港劇作品，堪稱香港武俠電視劇音樂的巔峰時代，無人可出其右。但自
從顧嘉輝移民加拿大後，港劇的主題曲品質一落千丈，味道內涵差了十萬八千里，真
是相當可惜的一件事。

　　「楚留香」兩首主題歌曲都是由男主角鄭少秋主唱，但在臺上映時，中視找了有
聲樂基礎的「原野三重唱」來翻唱國語版，在高音部份展現他們優美圓潤的拿手好戲
，尤其在副歌「聚散匆匆莫牽掛，贏得風波中英雄勇」一段，游刃有餘的音質與氣勢
，餘音繞樑，久久不散，可把原唱鄭少秋扯著脖子硬拉上去的音色給比下去啦。不過
，「楚留香」後來成了送葬業的主題曲，倒是件極有趣的演變。

　　數一數到底有多少人演過楚留香呢？狄龍是「楚留香」的開山祖師爺，邵氏武俠
王國顛峰代表作之一，紅翻了狄龍，也紅翻了古龍，其他如劉德凱、孟飛也都扮過楚
留香，不過反應並不好，一來是很難超越狄龍塑造的印象，二是做不出邵氏電影那套
華麗、詭譎的神秘氣氛。電視版的鄭少秋在臺灣最深得民心，後來衛子雲扮陸小鳳，
其實陸小鳳跟楚留香幾乎是同一個人，就算他半個吧，最近任賢齊也扮楚留香，效果
如何那就不用多說。

　　其實也可能是先入為主的印象太過深刻，我始終認為論氣質、丰采、扮相、神韻
，眾家英雄還是得拱手讓狄龍稱王，因為只有狄龍把楚留香的「風流倜儻」，發揮到
淋漓盡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瀟灑而不輕浮，幽默卻不失穩重，穩重中又帶著三
分大哥的調皮，而且有股說不出的架勢。我第一次看鄭少秋的「楚留香」時，總覺得
他太文、太蒼白，少了一股楚留香不羈的帥勁，這純粹是對角色的感覺問題，跟誰比
誰好看沒有關係。

　　此外，鄭版「楚留香」的關聰則是最成功的「無花」，他將這個心狠手辣的第一
大反派，演得入木三分，扮像乾淨俊雅，唇紅齒白卻不帶脂粉氣，比古龍的無花還無
花，也顛覆了所有「壞人」的形象。尤其是乘著小舟，吟詩彈琴一幕，簡直是讓人看
到眼珠子掉下來。可惜他的劇本不夠好，白白浪費「無花」這塊好材料。

　　狄龍版凌雲的「中原一點紅」也是酷到了家，又冷又狠中，帶著一絲絲觸摸不著
的人性，鄭少秋版的一點紅，實在太拖泥帶水了。至於女主角們，當然全部拱手讓鄭
版的女俠們獨佔鰲頭。蘇蓉蓉、黑珍珠、宮南燕、柳無眉都是成功的選角。

　　後來古龍出來罵人，覺得沒人拍出真正的楚留香，狄龍與鄭少秋演來都太年輕，
他應該是個四十好幾的中年男人，所以古大俠乾脆自己拍，找當時中年影星張沖來演
，張沖就是鄭少秋版「楚留香」那個飾演擁翠山莊少莊主李玉涵。本版楚留香則是掛
著小鬍子，住在樹上，古龍還填了主題曲歌詞「俠客」，施孝榮主唱，歌倒是挺好聽
的，很有武俠大片的味道，堪稱二十世紀華語流行經典歌曲之一。最後這部電視劇，
不知為何解散。我是覺得，楚留香給我的感覺差不多是三十幾快四十的人，但讓當年
的張沖來演，也未免太老了點，哪有楚香帥「花香滿人間」的瀟灑飄逸？

　　古龍版的「正宗楚留香」雖然沒拍成，張鵬翼的「楚留香新傳」倒是拍了「新月
傳奇」、「午夜蘭花」跟「血鸚鵡」好幾個單元，依舊是鄭少秋掛帥主演，在武俠風
亂拍一陣後，鄭香帥依舊獲得很好的收視率，不過費玉清優雅動聽的主題曲則是我如
今唯一的記憶。

　　那麼，鄭版「楚留香」的劇情到底怎樣呢？平心而論，就二十年前的電視劇水準
來說是相當不錯的，邏輯沒有大瑕疵，大量人物出場，還可以兼顧彼此的定位，明快
的節奏確實讓當年臺灣觀眾大開眼界。但就原著改編來說，「楚留香」就只拍了半場
好戲，這個楚留香跟原著裡那位瀟灑不羈的楚香帥其實是差很遠的。本版劇情以「血
海飄香」、「大沙漠」、「畫眉鳥」三個單元為主軸，這也是我認為古龍楚留香系列
比較精彩的三段故事，其他劇情全都是自己編的。我對於是否要完全照著原著情節走
，向來不是那麼堅持，這本來就是不同的藝術表現方式，為牽就電視作業的特性及消
費者的不同，對原著有所增刪實在是難免，但總得愈改愈順，不能愈改愈差，人物與
故事不能走味則是我很堅持的事。

　　楚留香處處留香，也處處留情，可是沒人愛看到處亂交女朋友的花心大蘿蔔，管
他武功多高強，所以把香帥變成個癡情大俠也是不得已的。只是，我實在有點看不大
懂鄭版楚留香在幹嘛，聰明也說不上，個性模稜兩可、又婆媽的可以，感情更是拖泥
帶水，一點也不乾脆。充其量只是個叫做「楚留香」的人在那兒彈指神功一陣亂使，
連彈指神功都是偷黃藥師的。

　　戲劇架構更從「大沙漠」開始鬆散起來，有點抓不住劇情的節奏脈動。「血海飄
香」單元表現最完整、精彩，懸疑性也夠，雖然把第一女主角蘇蓉蓉硬是變成超級大
配角，所有蘇蓉蓉聰明冷靜的特質、劇情與對白全給了沈慧珊，但整體表現都還不錯
。但從「大沙漠」起，為遷就楚留香變成癡情劍客，很多情節跟台詞安到他身上，就
有點精神錯亂，人物結構又怪的可以，蘇蓉蓉其實只有在「血海飄香」是不折不扣的
女主角，「畫眉鳥」蜻蜓點水般出現，但電視劇很難這樣演，所以蘇蓉蓉出場雖多，
說她是楚留香身邊的大花瓶卻也不為過，變成角色有點失控。

　　而我覺得極其精彩的「畫眉鳥」一段，李司棋的柳無眉演的不錯，故事卻教人不
敢領教，最後「中原一點紅」戀上曲無容，蘇蓉蓉變成殺手集團之一，還失憶差點嫁
給別人，沈慧珊又蹦出個妹妹沈慧琳，都是讓我不斷吐血的片段。最後蘇蓉蓉為救楚
留香而死，生硬而不自然，為了死而死，一句「我一生，為了你」六字箴言，賺得楚
留香兩滴眼淚，怎樣都不如沈慧珊香消玉殞一場戲，層次分明又乾淨俐落的反傳統演
出來得精彩，我敢打包票後頭的編劇絕對是換人寫，這也是我質疑它成為經典華語電
視劇的最重要原因。

　　話雖如此，鄭少秋的「楚留香」還是成功的，對臺灣很多三、四十歲的人來說，
看港劇「楚留香」是一段很愉快、很過癮也很難忘的記憶，記得那個時候，每個星期
一早自習，蘇蓉蓉派總是槓上沈慧珊派，狄龍派也是跟鄭少秋派爭吵不休，相當有趣
。「千山我獨行，不必相送」的楚留香將永遠在臺灣電視史上，被好好記上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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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龍：「我不是聖賢豪士，我只有一腔熱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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