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有新冰箱
冰箱,它是能凝結一切在空氣、微生物無情的氧化過程中,曾經豔麗、鮮活而終將無可避免走向腐敗的物質,永保最初美好的空間,在終年低於五度以下的冰箱門內,有童年時代對蛋糕的期待、少年時期對可樂的需要,或許也有到了柴米油鹽醬醋茶交織的中老年以後,對一整家幸福團圓的想像,冰箱能乘載的,是希望是...
如果我有新冰箱
冰箱,它是能凝結一切在空氣、微生物無情的氧化過程中,曾經豔麗、鮮活而終將無可避免走向腐敗的物質,永保最初美好的空間,在終年低於五度以下的冰箱門內,有童年時代對蛋糕的期待、少年時期對可樂的需要,或許也有到了柴米油鹽醬醋茶交織的中老年以後,對一整家幸福團圓的想像,冰箱能乘載的,是希望是要求,是夏天裡的救贖,也是對樸實日常的滿滿希望。
我的第一台冰箱,它被時間定格在西元1995年的夏天,在仍掛著發黃日曆的牆壁,電視機裡播著新聞,主播正嚴肅的報導著十年後自己在歷史課本讀到的台海危機;懵懂的我剛學會走路不久,從後院菜園剛抓了兩隻蝸牛賽跑,被喚回來洗手;外婆家窄小,由於廚房緊貼著飯廳,每逢夏日,中午一開火,整棟房子就蒸騰著南臺灣獨有的烈陽暑氣;看著一身汗又臉通紅的我,外婆打開了貼著「滿」字的冰箱門,猶記得在劇烈溫差下,在那瞬間冰箱門內迸發出無數的白色水氣凝結,像雪花般飄落我的眼前;她拿出了一盒台糖生產的酵母冰,端放在白色大理石的桌上,並淋上一匙剛熬好的紅豆,那一瞬間我感覺到了冰箱的魔力,原來,它可以創造在夏天裡的北極,帶我的味蕾離開北回歸線以南的夏季。
我的第二台冰箱,被存放在二十一世紀初始的那個仲夏,新家落成後,二樓廚房旁邊的角落,那時窗戶外有棵芒果樹,自那時起,我常有爬上樹頭再偷偷伸手進入窗內,打開冰箱偷拿雪糕的念頭。媽媽時常將假日結束前從購物中心買回的甜點、冰品,放的冰箱猶如琳瑯滿目的展示櫃,一個暑假裡頭,不知道有多少時間都在這台飽含義美紅豆粉粿、杜老爺冰淇淋跟黑炫風的機器來往;雖然捨不得電費的家人總是對我開關冰箱的頻率過高而感到不滿,然而那個被寵壞的夏季裡頭,我永遠記得的,是每次打開冰箱仍然像魔術一樣,能看到刨冰、雪花冰、清冰或者旗山糖廠的冰棒。
逐漸的,我離開了那些曾經冷藏一切,也需要保鮮的地方,走進一個到了冬天比冰箱更冷的城市,冰箱打開,已不再有酵母冰、甜點或者是雪糕。甚至出外租屋的日子裡,我也好久都不記得,為什麼生活當中還需要冰箱。便利商店裡什麼都有,那些冰仍然垂手可得,只需要幾枚硬幣作為代價。而慢慢的日子也不再這麼色彩濃烈,我甚至忘了日曆、忘了電視機,小小的手機螢幕,不只放下了我的夏天,甚至事工作後疲憊不堪的自己,時常忽略的四季。一直以為,我會重新再有台冰箱,並且溫柔的一如當年外婆,把他所有精心料理、想跟我們這些孩子分享的美味以及冰品都放進去,然而這個等待的期限,始終沒看到終點。
如果我有新冰箱,我想把那些曾經的呵護與體貼再次輕輕的放著,同樣的買下一大桶雪糕、一盒沾滿糖漿的甜甜圈、柔白如雪的鮮奶,或者剛從小農攤販買到的有機蔬菜與來自台東牧場剛生產的新鮮土雞蛋放進來,或許還有那盒時光荏苒而過,卻仍然飄著淡淡黃豆香氣的酵母冰吧。
註:今年學測作文是:如果我有新冰箱,剛聽到的時候覺得不可思議,細想這個題目還是挺有意思。昨天跟風無腦的酸了一下,一早騎著單車卻滿是靈感與對昨天衝動的愧疚,於是試著來寫這個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