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38年政府遷台,
我的爺爺和外公就是這時候來到台灣的。
雖說「遷台」感覺已經是太久以前的事情了,但其實我也不過是第三代外省小孩。我在萬華念了六年的小學,三年的高中,同時還在小學到國中之間的九年都在建中對面的補習班上課。所以與其說我是個板橋人,我更認同自己作為一個台北人。
片中曾提到一個名...
民國38年政府遷台,
我的爺爺和外公就是這時候來到台灣的。
雖說「遷台」感覺已經是太久以前的事情了,但其實我也不過是第三代外省小孩。我在萬華念了六年的小學,三年的高中,同時還在小學到國中之間的九年都在建中對面的補習班上課。所以與其說我是個板橋人,我更認同自己作為一個台北人。
片中曾提到一個名詞,「外省賤民」。我們家雖然稱不上是什麼高等外省人,但也沒有到賤民這般程度,但我從各種小細節中得出了另一個結論:我的爸爸和姑姑們一直覺得都覺得自己的家庭背景低人一等。爺爺當年跟著自己的叔叔,據家裡人說是一名將軍,以及他的表弟也就是我的叔公一同退到台灣的。叔公家境富裕能供他去美國留學深造,而爺爺只唸到了小學畢業。明明就是同一個大家庭的人,但來台後經濟政經地位卻如此天差地遠,身為第二代外省小孩的爸爸和姑姑們或許最有感觸吧。
電影開頭字幕便點明了:「民國三十八年前後,數百萬的中國人隨著國民政府遷居台灣,絕大多數的這些人,只是為了一份安定的工作,為了下一代的一個安定成長環境。然而,在這下一代成長的過程裡,卻發現父母正生活在對前途的未知與惶恐之中,這些少年,在這種不安的氣氛裡,往往以組織幫派,來壯大自己幼小薄弱的生存意志。」
在現今許多已經不了解當年狀況的本土第三代來說,外省人對他們而言是一種類似「侵掠者」的角色,並認為外省人都自視為自己是「殖民者」。但這就是事實的全貌嗎?
我們家是沒有親戚的,在台灣我們似乎沒有一個根,因為他們大部分人幾乎都是一無所有的來。父母其實也是迷茫的,第二代的孩子們又該怎麼不迷茫。但所謂的穩定又是什麼呢,是像某一首歌的歌詞中所說的那樣「穩定生活多美好,三年五年高普考」嗎?
外省小孩的創傷是一種大時代對他們的凌虐,是一種全社會給予的霸凌。小四為什麼看似見一個愛一個?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生存著吧,利用愛情當做一道武器,在她的世界觀中只有最強大的人才能擁有她。她知道自己的力量是不足以保護自己的,於是她得依附強大,想藉此感受到安全。她愛哈尼的勢,愛小馬的錢,而或許只有在愛小四的時候是單純的。
當小明對著小四喊出那句:「你是改變不了我的」時,我想小四的那把刀想殺的不是小明,而想殺的是對於社會、對於現況無能為力的自己。不只是大人,孩子們的價值觀以及信念,都在社會籠罩的低氣壓氛圍中漸漸被扼殺。
小四改變不了小明、改變不了喪志的父親、改變不了整個社會,那就只能親手毀掉那個還天真懷有念想的「舊我」吧。但扼殺舊我塑造出新我後,未來的前景就一片光明了嗎?不過就是像片尾的聯考榜單一樣吧,失去了希望,名字與其他千百個考生的名字一樣在時代中沈浮。
就算到了現今這個年代,本省人和外省人間的關係及相處模式仍顯得微妙。上了大學前身邊的朋友和我的家庭背景都相差不多,很多人的爺爺奶奶輩也都是從大陸退過來台灣的。但上了大學後,尤其師大從南部上來求學的同學真的不在少數。換言之,許多同學的家庭背景都是正統的「本省人」。那天在和系上同學閒聊間,無意中提到了我家的外省背景。同學對我說了一句話,讓我倍感震驚。「所以你們家是支持被統一的吧?」她這樣問我。 什麼時候一個人的出身和我的政治立場應當這樣被綁在一起?或許爺爺跟外公是思念著大陸的,他們孤身來台,牽掛的許多事物都遠在對岸。或許剛退下來時他們心心念念想的都是反攻大陸,但這麼多年爺爺提到大陸的話題,僅僅只是問我想不想陪他回老家看看順便當度假,以及講述他童年、少年時的故事諸如此類罷了。大陸是他們的故鄉,台灣是他們深愛的家。為何懷想故鄉可以被扭曲為一種「奴性」的表現,我實在無法苟同。電影中的手電筒照不清真相,人們的眼睛被蒙蔽只看得到表象。
於是外省小孩的創傷還在繼續著。 看完電影後我給予了小四疼惜,但我卻恨不了小明。小明不願被他人所改變,或許不是她不想變,但畢竟社會中的「進化論」是不可逆的:已經比他人提早將半隻腳踏入了成人的世界,一旦陷入似乎就無法再抽身了。小四把小明當做了一種「自我救贖」的途徑,若是改變了小明,對他而言似乎就像能對於這個令人無可奈何的世界產生一點動搖。我實在無法批評小明勢利,她的媽媽曾叫她:「快點長大,媽以後就靠你了」。但在當時那樣的世道,她一個柔弱的小女孩又該怎麼做才能夠保全自己、保全媽媽?
今日的社會安定,而我認識的很多女孩子都不知進取,浪費著自己所擁有的資源。她們倚仗著自己的年輕貌美,一步步的想往富二代的床上爬。我認為雖然行為皆是攀附勢力,但是這些女孩們跟小明的本質上卻有著天壤之別。一邊是追求著浮雲似的榮華富貴,而另一邊則不過是想得到最基本的庇護罷了。
所謂看電影就是要跟自己的人生做連結嘛,不只是娛樂性質罷了。看完這部電影之後我又去重新走了一次那條熟悉的牯嶺街,但我看到的也再也不只是牯嶺街,而是更深沉更令人心痛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