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的我們，關於《漣漪的夜晚》 中秋前夕收到這本小說，壓在書櫃上放著，那時的我心裡想著：畢竟是團圓的節日嘛，我還是先好好感受「活著」的氛圍吧！更何況肚子裡還有個生命，開開心心地過節多好。 年節的時候，平時住在療養院的爺爺也會回家休假幾天，這次也不例外。中秋夜裡這位從14歲開始喝到年過90的老先生，看著兒女、媳婦、孫兒、曾孫都在屋裡說話、烤肉，不等酒伴也可以自己喝的高興，隔天我們又帶他到他最愛的土雞城，酒足飯飽又跟熟識的老闆喝酒說笑。只是，這種普通而平凡的光景，卻在他回療養院後的隔天，再也不會上演了。 爺爺在回療養院後的清晨再度跌倒，接著急診、手術，就開始病危，一個星期後就跟這個世界告別。 而他過世的那天，就是我挺著肚子到婦產科做羊膜穿刺的那天。 那個晚上，我忽然拿起這本小說，然後發現：很多時候殘酷的背後隱藏著一些慈悲，只是沒有什麼人願意在當下指認並臣服罷了。 ——————————— 故事一開始就是醫院裡的癌末患者那須美被「臭蟲阿姨」探望時的獨白，在被不那麼喜歡的阿姨關切時，內心竟莫名冒出「感謝」作為開端，身體逐漸失能的那須美想到了與她相愛相殺的姐姐、與她日夜相伴、為了小事爭執的先生，以及那個年輕時亟欲逃離的老家，同時逐漸感受自己身體的變化，然後她就死了。 「啵」的一聲。 後來，我們才在每個親友的回憶中，看見那須美的立體樣貌：那個跟姐姐賭氣而且熱愛著姐姐不能理解的漫畫的中年女子，同時也是要妹妹唸經為眾生、甚至為討厭的人祈禱的那個人；那個跟老公一起替別人偷取綽號的女子，同時也是拜託姑婆替自己將生死之眼裝在廚房的女子；那個討厭自己名字而用假名示人但非常努力工作的人，同時也是為了同事毆打上司的人；那個不拘小節又在某些方面放不開的人，更是個內心細膩、雙眼澄澈的人⋯⋯。 但這些不同的那須美，都是在她成為亡者之後，才再度被回憶帶出來，而事主們也帶著因死亡而倏然翻騰的過往回憶，以自己的方式悼念，然後持續走著自己的路。 或許因為作者木皿泉夫妻檔習於編劇的緣故，每一位事主所翻出關於那須美的回憶都是有笑有淚，而且個性鮮明。無論那些事件在發生的當下充滿著憤怒、痛苦、厭倦，甚至無理取鬧，但這些卻正是平凡如那須美的普通人們曾發生過的、閃耀著個人色彩的時刻。 同時，故事裡的時間軸線仍不斷往前推進，只是那須美的時間永遠停在那個看得到櫻花的季節了。 活著的人都是這樣的，向死而生著：面向未知的死亡，過著還未結束的生命；抱著已然結束的生命，走向難以捉摸的明天。 而這也是我們為亡者、為自己所能做的，最大的祝福。 ———————————- 爺爺過世的那天，遠在花蓮替爺爺照顧柚子園的73歲叔公在下午三點從花蓮自己搭火車來了。一臉疲憊的爸爸和一臉蒼白的媽媽到車站接了73歲的老先生回來，那個晚上叔公一邊喝酒、一邊跟爺爺一樣邊用台語中氣十足的講著語助詞「鬼啦」、「塞拎娘」，一邊講著這個讓他又愛又恨的堂哥是怎麼引介工作給他，他們兩個人又是怎麼一起上山工作，或是性子急的爺爺一天會打五六通電話直到他接為止之類的往事。 隔了幾天，我又在某個回家吃飯的晚上，從爸爸口中聽到爺爺小時候趁插秧時，偷彈原住民「人鳥」，得逞之後就得意逃跑的搗蛋事蹟。 這些，都是我不曾知道的爺爺。 而這些，也都將與我記憶中那個奸詐、易怒、有愛說不出口，以及時常被曾孫逗樂的爺爺一起，成為家族記憶裡的漣漪，在酒足飯飽時拿出來一起回憶。 謝謝 #悅知文化 @delightpress 把宇宙的慈悲帶到我的身邊，身為一個什麼後事都不能參與的孕婦，在這個故事裡，我看見了作者對眾人更寬廣的祝福，也推薦給大家。 #地方媽媽在讀書 #蛇龜小姐在讀書 #漣漪的夜晚 #木皿泉 #死亡 #重生 #日本文學 #閱讀 #reading #japaneseliterature #taiwanedition #lifestory